《女师尊有什么坏心眼呢》 作者:暮兰舟   文案   师尊,是修真界最危险的身份。   不是被徒弟杀,就是被徒弟强制爱。   丹穴派女师尊凤离:“我们不一样,我只想把徒弟阿秋搞到手。”   阿秋一叹,拿出补心丹?:“师尊,你又忘记吃药了。”   阿秋听说师尊凤离曾经是修真界女神般的人物,美丽强大,无数追求者倾倒在她的紫电剑下。   一次仙魔大战,凤离徒手掏出魔尊的心,还捏得稀碎,魔族败退,凤离一战封神,但也身受重伤,七情六欲皆断,只剩下食欲尚存,三大皆空,从此痴迷美食,眼中再无善恶,只有好吃和不好吃,从女神变成了女神经。   凤离从此绝迹修真界,在人间吃吃吃,爽得乐不思“门派”,能力越大,越不负责,任凭丹穴派没落成三流门派。   为重振丹穴派,阿秋从未放弃治疗师尊,炼出了补心丹,以恢复师尊的七情五欲。   岂料,凤离最先恢复的是爱情,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把徒弟搞到手……从女神经变成了宠徒狂魔,狂撩阿秋。   一开始,阿秋是拒绝的。   后来,阿秋在轮回镜里看到了魔尊撕开胸膛,徒手掏心,浑身浴血,却含笑的将自己滚烫的心递给了师尊,“你想要我的心?给,它早就是你的了。”   轮回境里,魔尊长着一张和阿秋一模一样的脸。   阿秋:魔尊竟是我自己!   再后来,阿秋走火入魔,堕入魔道,再次成为魔尊。凤离追徒弟,持剑入魔界,遇魔杀魔,一路杀到魔宫,阿秋坐在圣殿之上,“师尊,您是来杀我的,还是来与我合修的?”   凤离:“你这孽徒,我还需要选吗?当然是都要!”   众魔:我的天啦,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正道的光凤离大神?怎么比我们魔道中人还疯?   阿秋一记鞭子抽过去:住嘴!我的师尊,你们也敢妄议!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爽文 东方玄幻   主角:凤离,阿秋   一句话简介:不过是想与徒弟在一起罢了   立意: 携手面对困难,真爱无敌 第1章 一个师尊 如果可以复活你一生所爱,你……   如果可以复活你一生所爱,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取女娲造人之土。   取五色露,和女娲造人之土搅合,捏成一个泥人。   取返魂木的木心,直/插泥人颅顶,没入丹田。   取女娲补天之五彩石,嵌入泥人的眉心。   以上四样都是修真界的至尊宝物,分属不同修真门派,皆是各门派的镇派之宝。凤离为了复活爱人,用了十年时间,不择手段集齐了这四样珍宝。   凤离,出身丹穴派,乃是修真界的名门正派,上一回正派与魔族大战,正派落于下风之时,凤离单挑魔尊,徒手掏出魔尊的心脏,还捏得稀碎,魔尊神形俱灭,群魔无首,正派乘机反攻,取得大捷。   凤离被称为“正道的光”,她又长的美,是修真界女神般的人物,修士们尊称她为凤离大神。   大战之后十年,凤离在修真界销声匿迹,丹穴派说凤离在闭关修炼。   其实凤离在暗处用各种法子搜集这四样宝物,以复活爱人,终于,她如愿以偿。   最后,凤离将暖在胸口的一颗紫色荧光石——她一生所爱的元丹按进泥人的心脏部位。   泥人顿时散发出五彩霞光,仙气飘飘,泥塑的身体从头到脚,慢慢变成了肉身。   秽土转生!   与此同时,天降巨雷,朝着正在变化的泥人劈来。   复活是逆天而行,禁忌之术,必遭天谴,天降神罚。   凤离抽出佩剑紫电,一道紫光从剑端倾斜而出,居然比闪电还快,拦住了第一道天雷!   轰隆!   紫色电光和白色闪电在夜空中相撞,迸发出巨响,连脚下的地都在颤抖。   地动山摇,唯有凤离岿然不动,护着正在变身的泥人。   很快,第二道闪电滚来了,这是一个球形闪电,滋滋做响。   第三道、第四道 、第五道,四个金黄的球形闪电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滚来了,犹如天罗地网!   凤离舞剑,紫色剑光在她和泥人周围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结界,扛住了东南西北四个球形闪电。   第六道、第七道雷电陆续劈来,雷电不熄,舞剑不止。   大雨磅礴,电闪雷鸣,一夜过后,连山头都被雷电劈得削成了一块平地,山脉沉入了旁边的湖泊,居然把湖泊都填平了!   真是沧海桑田啊!   从子夜到黎明,凤离抗过了九十八道天雷,紫色结界已经被劈开,她伤势过重,浑身都是血,已经晕过去了,一身紫色战袍都被雷电扯成一道道碎布条子,几乎衣不蔽体。   一只黄鹤飞来,围绕着凤离飞翔,鹤唳声声,将凤离唤醒。   凤离睁开眼睛,看到怀中泥人已经变身完毕,成了一个刚满月的婴儿,他蜷缩着身体,正在熟睡,嘴里含着大拇指,慢慢吸吮。   我成功了!   凤离大喜,这时远处天边一声闷响,酝酿着第九十九道天雷。   根据上古天书记载,复活之术,逆天而行,要受九十九道天罚。   凤离赶紧脱下残破的紫色战袍,将小婴儿包裹起来,打成一个包袱,对黄鹤说道:“把他送到丹穴派,交给我的掌门师弟。”   黄鹤衔着包袱起飞之时,最后一道天罚凌空而来!   此时凤离已无舞剑之力了,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召唤紫电剑,御剑飞行,以身为盾,在半空中拦住了最后一道闪电!   咔嚓一声巨响,凤离成为一道人形紫光,然后消失在空中……   十六年后。   丹穴派掌门的关门弟子阿秋骑着黄鹤飞到门派后山,在一处烟雾袅绕的温泉池边降落。   十六年前,黄鹤衔着一个破包袱飞到丹穴派,丹穴派掌门打开包袱一瞧,居然是男婴!   没有温暖的包袱包裹身体,熟睡的男婴被冷风一激,醒了,嗞了掌门一脸童子尿,还连打了三个喷嚏,“啊嚏!啊嚏!啊嚏!”   掌门被呲一脸尿,颜面尽失,就懒得费劲给男婴取名了,随后说道:“这孩子一开口是‘啊嚏’,那就叫他阿秋吧,取其谐音。”   十六年过去了,阿秋长成一个俊逸出尘、飘然若仙的少年。   名字有多土气,阿秋长的就有多仙。知道他名字的无不在心里感叹:作孽啊!   “师尊!”阿秋心急火燎的对着仙气飘飘的温泉呼唤道:“师尊!出大事了!”   黄鹤也在一旁发出急切的鹤唳之声。   温泉里飘着一个人,正是凤离,她全身都浸入泉水中,只露出口鼻呼吸,似乎已经睡着了。   凤离在丹穴派辈分最高,连掌门都要叫她师姐,阿秋和丹穴派所有弟子一样,都要尊称凤离为师尊。   凤离游到岸边,哗啦啦的水声由远及近,阿秋看到师尊蹚着水,从一片水雾中走来。   他先看到一个美人头,然后是优雅的脖子、光溜溜的肩头、深凹的肩窝……不对,师尊又没有穿衣服。   非礼勿视,阿秋赶紧闭上眼睛,转过身去。黄鹤这个扁毛畜牲还直愣愣立在原地,阿秋就拧着黄鹤的长脖子,把它的脑壳强行扭到后面去。   掌门师父说过,师尊凤离在仙魔大战时受了重伤,还被魔尊打坏了脑子,失去了记忆,且七情五欲皆断,只剩下食欲尚存,三大皆空,从此痴迷美食,眼中再无善恶,也没有男女大防等羞耻之心,只有好吃和不好吃,从女神变成了女神经。   师尊凤离的病情是门派的大秘密,为了防止魔族来寻仇,保护师尊,不让秘密泄露出去,掌门特地在丹穴山设下结界,下了禁制,不准师尊踏出门派半步,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凤离上岸,披上紫袍,“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你又炸了厨房,今天的午饭要推迟了?”   “不是。”阿秋说道:“午饭已经做好了,我把饭菜摆上,正要命黄鹤来叫师尊去吃饭,突然掌门师父和诸位同门的本命魂灯一齐熄灭了!”   一个月前,丹穴派铁掌门应邀带着门派弟子奔赴昆仑山参加修真界大会,留下阿秋和黄鹤看门护院,守着丹穴山,并照顾师尊凤离。   本命魂灯,丹穴派每人都有一盏,与本门弟子的性命相关联,摆在正堂的香案上,如果性命垂危,魂灯会奄奄一息,如果魂灯彻底熄灭,表示此人已死,神魂俱灭!   “那就好。”凤离说道。   阿秋难以置信:“师尊!正堂魂灯灭了三十六盏,只有你我的魂灯还亮着,掌门和他们凶多吉少,师尊怎么还说好啊?”   凤离淡淡道:“我刚好饿了,吃饭去。”   言罢,凤离召唤紫电剑,御剑飞行到正堂。   “师尊!”阿秋只有十六岁,修为尚浅,不会御剑,只得骑着黄鹤追上去。   正堂里,凤离举筷吃饭,先每个菜都尝了一口,“嗯,你的厨艺有进步。就是这个粉蒸排骨味道淡了些,下一次腌排骨的时候,记得多放半块腐乳。还有,食不言,寝不语,别咋乍呼呼打扰我吃饭。”   师尊凤离冷酷无情,七情六欲,断了七情五欲,只剩下食欲尚存,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只关心粮食和蔬菜,还有肉。铁掌门临行前,反复叮嘱阿秋要有耐心,好好照顾师尊。   想起掌门的叮嘱,阿秋深吸一口气,把伤心和愤怒压制住,好容易等凤离吃饱了,放下筷子,他殷勤的泡好一杯茶,端给凤离,说道:   “师尊,我年纪小,修为尚浅,还是个练气弟子。你是正道的光、手掏魔尊心的凤离大神,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师尊赶紧随我去昆仑山修真大会,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丹穴派几乎被灭门,我们一起找到凶手,为门派复仇!”   凤离喝着茶,居然展颜一笑,说道:“铁无涯这个糟老头子死得好啊!他把我关在丹穴山十六年了,设了禁制不准我出去。他死了,禁制作废。十六年,丹穴山里的饭菜我早就吃腻了,我正好出去吃,外头海阔天空。”   吃饱喝足,凤离御剑,飞出丹穴山,阿秋骑着黄鹤追师尊。   凤离蓦地在空中一顿,对黄鹤说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臭鸟,别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贴着我,再跟着我,我就把你拔毛吃了——虽然你活的太久,肉质又老又柴,一点都不好吃,但是炖一锅汤,多加一点调料,喝一喝还是可以的。”   没办法,只能把师尊当孩子哄了。阿秋搂着黄鹤的脖子说道:“师尊,振兴丹穴派的重任就在你身上,我会一直追随师尊,努力提高厨艺,无论师尊想吃什么,我都会尽力办到,端到师尊面前。”   凤离没心没肺的呵呵一笑,“世间厨子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为了你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从今往后,我自由了。”   阿秋正要再挽留,凤离目光冰冷的看着黄鹤,道:“你的毛应该从那里拔比较好呢!”   看眼神不是口头威胁,她真的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黄鹤通人性,吓得赶紧掉头就飞,阿秋骑在黄鹤的背上,身不由己,叫破喉咙,黄鹤也不听,折返飞回了丹穴山。   阿秋无奈,跪在门派熄灭的魂灯面前,泪水滚落,他是个弃婴,在丹穴派长大,这里不仅仅是师承门派,也是他的家人。   如今家人受难,唯一能够撑起门派的凤离师尊又疯疯癫癫的跑了,孤苦无依。黄鹤发出鹤唳哀泣之音,也落了泪。   唉,连一个扁毛畜牲都比师尊有情。   正思忖时,黄鹤突然爆出一阵红光,就像羽毛着火似的,还发出痛苦的唳叫,扁扁的脑壳渐渐成了人头的形状。   这是要……化形了?   阿秋赶紧从炼丹房找来化形丹,全部倒进了黄鹤嘴里,帮它化为人形。   一夜之后,红光消失,一个孱弱的少年躺在地上,身上覆盖着散落的羽毛,虚弱的叫阿秋,“师父,我要加入丹穴派,我们一起找师尊。师尊好吃,但她不吃人。”   丹穴派还从未有过妖族出身的弟子,黄鹤虽是妖族化形,如今门派缺人,需要不拘一格吸纳人才。   阿秋刺破了少年的手指,取指尖血,滴入一盏新魂灯,摆在香案上,收下了这个徒弟。   悲痛之中,阿秋无心给徒弟取个正儿八经的人名,说道:“你就叫黄鹤吧,姓黄,名鹤。黄鹤,我们师徒首要的任务,是把师尊请回来,为门派复仇。”   黄鹤提醒道:“师父,师尊没有心,她还要把我给炖了呢。”   阿秋说道:“我修为虽浅薄,但擅长炼丹,掌门师父特地为师尊炼制的补心丹已经完成一半,我会继续炼丹大任,治好师尊。”   于是乎,师徒二人封山下山,一边查清师门死亡真相,一边寻找药材炼制补心丹。   两年后,阿秋十八岁,追凶有了些许眉目,补心丹也大功告成。   阿秋在蜀地找到了凤离。凤离一见阿秋,立刻关门。   阿秋隔着门说道:“今天是师尊生日,我特来给师尊拜寿送礼。”   凤离这两年在人间吃吃喝喝,从丹穴山带的银两早就花用完了,靠当方士招摇撞骗赚钱养活自己,过的有些落魄,听说有寿礼,当即打开了掉漆的大门,“来都来了,还送什么礼呢。进来坐。”   阿秋送了厚礼,还亲自下厨,给凤离做了一桌子方便下酒的菜,当然,还有一坛子梨花酿——里头有一颗融化的补心丹。   凤离喝醉了,眼神迷离,“阿秋啊,我在外头吃了两年,还是你做的菜最对我的胃口。”   言罢,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阿秋把凤离抱到床上,他正襟危坐在师尊枕边,急切的等待补心丹发挥药力,师尊良心发现,回去报仇雪恨,振兴丹穴派。   等到了天亮,凤离终于睁开眼睛,“是你?”   “是我!”阿秋兴奋的搓着手,“师尊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凤离一跃而起,搂着阿秋的脖子,吻了上去。 注:请记录 久 久 小 说 网 最新网址 a j j x s w .c o m 以免找不到本网站 第2章 两个深吻 昨晚,酒醉的凤离做了一个不……   昨晚,酒醉的凤离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漫长的、不属于修真之人的春梦。   修真之人的春梦基本都是化神飞升,得道成仙。和凡人的春梦截然不同。   在修真界,一般会断情绝爱,只有在修为减退,甚至走火入魔时才会做晋江原创网不可描述的梦境。   因为女修要过的第一关是斩赤龙——也就是绝经,从此没有月经的烦恼,终身不孕。   男修的第一关是擒白虎——也就是绝精,终身不育。   所以,不孕不育是修真界的常态。在斩赤龙和擒白虎之后,等于是生理和心理上的“阉割”,女修男修们几乎没有了情/欲和繁殖欲这种世俗的欲望,心无旁骛的修炼,变强甚至飞升。   即使男修女修互相看对眼了,结为道侣,也只是修真路上互相陪伴,有个照应,是一种纯粹的、没有生殖欲/望的爱情。   两人即使睡在一张床上,也心如止水,没有心情、其是擒白虎之后的男修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做生孩子的事情。   简单地说,就是不行。   各位看官,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当然,如果一对道侣产生了繁殖的原始欲/望,也不是没有法子——只需道侣毁掉毕生修为,身体倒退成凡人,女修恢复“赤龙”,男修恢复“白虎”,两人还是有望生出自己的亲骨肉。   只是这种代价太大了,生亲骨肉之后,要从零开始修炼,几乎没有道侣会选择血脉传承,而是用领养或者收徒来传承他们的修为。   凤离很肯定她早就斩赤龙了,可是她的梦境,几乎全部都是和一个男子做繁衍血亲后代这种事情,男子的面庞还很熟悉,并不是陌生人,正是阿秋。   如梦似幻,凤离睁开眼睛,迎面就是阿秋,她其实没有醒,依然在梦里,心脏也依旧狂跳不止,阿秋附身过来问候师尊,凤离的身体比还在做梦的脑子反应快,肌肉记忆似的,搂着阿秋的脖子吻了过去,熟练的像做过了无数次。   深深的一个吻。   阿秋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奋力挣脱师尊,但是他只有十八岁,修为尚浅,根本无力摆脱强大的师尊,瞬间落于下风,就像一条砧板的鱼,无论他如何摇头摆尾,都被师尊这个“刀背”牢牢压制。   撕拉!   凤离用蛮力扯断了阿秋的腰带,撕开他的衣襟,露出半个胸膛。   “不要乱动。”   凤离干脆用扯断的腰带将阿秋的双手绑在了床柱上,方便她行不轨之事。   “师尊!休得如此羞辱我!师尊睡徒弟,禽兽不如!这桩丑闻若传出去,我们丹穴派颜面何存!你——“阿秋大声呵斥,看见凤离师尊双瞳变得赤红,表情恍惚,一下子顿住了:   不好!补心丹有问题,师尊走火入魔了!   补心丹的丹方和炼制过程极其复杂,铁掌门用了十六年才完成一半,纵使阿秋是个天赋异禀的炼丹高手,仅仅两年时间匆忙赶制而成,老实说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昨晚彻夜守在师尊床边,悉心观察,就怕出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师尊现在神志不清,疯疯癫癫,需要先将让她冷静下来。   是我的错,学艺不精,没有炼好补心丹,害得师尊发疯。   就在凤离绑了双手又绑腿的时候,阿秋的目光落在桌上装着丹药的葫芦瓶上,双手被束缚在床柱上,但是手指还可以动。   阿秋打了个指响,葫芦瓶飞到床上,阿秋说道:“清心丹。”   一粒青色的丹药从葫芦瓶里倒出,落在枕边。   凤离师尊走火入魔,肯定不会乖乖吃药的,所以……只能用一个方法。   反正初吻刚才已经被师尊夺走了,破罐子破摔,阿秋歪着脑袋将清心丹舔进嘴里,刚好此时凤离完成了捆绑,正要“享用”阿秋。   第二个深吻,阿秋不再反抗,唇齿相依之时,将清心丹喂给了凤离师尊。   凤离如火焰般赤红的瞳孔被清心丹“灭火”,恢复如常,成为琥珀般的颜色,她猛地醒来,荒唐的梦境基本全忘了,问:“阿秋?你怎么爬到本尊床上了?”   清心丹是阿秋拿手之作,近两年在修真界小有名气,一丸见效。   阿秋叹道:“说来话长,麻烦师尊帮忙解开捆绑。”   此时阿秋双手双脚分别绑在四个床柱上,形成两个八字,上半身的衣服被撕成了破布条,胸肌上甚至还有几道手指甲挠出来的血印!   凤离给他松绑,问:“这是那个王八蛋干的?”   真是提了裤子就不认账了,阿秋解释了来龙去脉,“……事情就是这样,补心丹药效不稳定,都是我的错。还请师尊随我回丹穴山,我会对症改良丹方,继续给师尊做治疗。”   “王八蛋”竟是我自己!   不过,凤离对此毫无愧疚或者羞耻之心,甚至有一点点想笑。   旧衣已经撕扯得成了一块块抹布,阿秋穿了一件新的。   凤离上下打量着阿秋,“又是一身素白,你这件和刚才那件没有区别。”   阿秋说道:“我是为了给死不见尸的门派众人守丧,我在他们熄灭的魂灯前发过誓言,此仇不报,素服不换。”   师尊啊,你还记不记得门派的深仇大恨?   凤离对复仇毫无兴趣,她看着枕头旁边的药葫芦,“你的清心丸不错,一丸值多少钱?”   要先把师尊哄回去,阿秋乖乖说道:“一千灵石,或者等价的灵物交换,有时候我会用丹药送人情。”   凤离面露失望,“灵石在人界没有任何用处,这里干什么都要钱,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阿秋打量着简陋的卧室,猜测师尊在人界花天酒地过了两年,金山银山都折腾完了,目前在人界手头很紧,说道:“师尊需要钱的话,丹穴山有些金银俗物,不若随我一起回去取?”   打不过师尊,只能智取,哄孩子似的用钱来引诱凤离。   “远水解不了近渴。”凤离说道:“我现在急需用钱。”   凤离一扫阿秋腰间的乾坤袋,“你在人界找到我了,昨天给我拜寿买了礼物和酒肉,应该随身带了不少钱吧。借给我一百两,我过几天就还给你。”   阿秋一愣,“这个……什么菜那么贵啊,要一百两银子。”   以阿秋对师尊的了解,肯定是为了吃才屈尊借钱。师尊七情五欲全灭,只有食欲尚存。   凤离挠挠头,“不是吃,是为了去当铺把紫电剑赎回来——最近有蛇妖作乱,滋扰商队,商人们联合在一起悬赏五百两银子杀蛇妖。等我赎回紫电剑,杀了蛇妖,领了赏金,就还给你。”   永远不要低估师尊的下限!   阿秋强忍住谴责之语,耐心问道:“师尊为何典当紫电剑?紫电剑乃是青丘山狐妖族的圣物,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名剑,乃是上古神剑,金山不换。”   凤离说道:“你别怪我,怪就怪饕餮楼做的开水白菜太好吃了,我一顿能吃十个,我是他们的熟客,可以挂账,不知不觉挂了两年账,结账的时候成了一笔巨款,我搬离了豪宅,还是不够,就把紫电剑当了一百两应急。”   还说不是为了吃!   阿秋被气得没脾气了,莫要和一个病人生气,她是为除魔卫道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阿秋拿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师尊,下不为例,我随你一起赎回紫电剑。门派差点灭门的案子我已经有些眉目了,但是我修为尚浅,不能更进一步,需要师尊为我撑腰,找到凶手,报仇——”   “雪恨”两字还没说完,凤离就抢了银票,撒腿就跑了:“我对复仇没兴趣,再见!”   阿秋这两年潜心炼补心丹和查案,修行停滞不前,还不会御剑飞行,但是他用丹药和其他修士交换,其中就有符篆派所绘的疾行符。   把神行符贴在腿上,行走如疾风,紧紧跟随凤离,就在即将踏入当铺时,一只鹦鹉飞到阿秋跟前,居然口出人言:“师父救命啊!”   是徒弟黄鹤的声音,他遇到了危险!   黄鹤是鸟妖化为人形,能够驱策禽鸟。   黄鹤长相是个少年,但化人形只有两年,其法力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还是个孩子。   没办法,阿秋只能先跟着鹦鹉去救徒弟黄鹤。   在疾行符的帮助下,阿秋继续前行的速度快得连人影都看不见,凡人的肉眼只能感受到一阵风擦身而过。   在鹦鹉的指引下,阿秋来到一个水潭前,水潭上一片死气,看起来没有活物,深不可测。   阿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银锅,盛满水潭里的死水,然后在银锅下面升火烧水。   银锅里的水渐渐变热了,水面开始冒白烟。与此同时,水潭里的死水也变热,发烫,冒烟。   银锅里的水越来越热,从锅底冒出一串串泡泡。水潭和银锅同步,一起冒泡。   当银锅里的水烧得沸腾翻滚起来,水潭里的水也开始翻滚,热浪阵阵。   终于,藏身水潭的妖物再也受不了了——再煮下去,它就熟透了!   妖物从潭底飞出来,乌压压遮天蔽日般,居然是一条大蛇!   此蛇足足有两个水缸那么粗,且一身双头,是个双头蛇,蛇头已经修炼出了人形,左边是男性,右边是女性。   阿秋说道:“把我的徒弟交出来。” 第3章 三个队友 双头蛇的上半段是正常人类男……   双头蛇的上半段是正常人类男身和女身的上半身,皆有双臂,肚脐以下是连接在一起,共享蛇身,且都穿着紫色的衣服,头发皆束缚在一个红色的玉冠里,长得也十分相似,像双胞胎。   并且,双头蛇身上有重伤,不仅蛇鳞大片脱落,男身女身的紫衣也是残破不堪,无法遮掩人形身躯行一道道紫红的新伤。   看来双头蛇经历过一场恶战。   阿秋打量着双头蛇,心道:我修为虽低,但对付受伤的蛇妖应该问题不大。   谁知男身闻言,一展紫袍,居然丝毫不露怯,轻蔑一笑:“那里来的狂妄小修士,把本座疗伤之地都烧开了,还无中生有来要人,刚好本座饿了,就拿你这个小修士打牙祭。”   言罢,如车轮子般庞大的蛇尾就要朝着阿秋卷过来,却蓦地在半空中顿住了,女身指着阿秋身边的银锅说道:“延,这口锅煮过大海,逼过龙王现身。可见这个修士修为虽低,但是来头不小,莫要再生事端。”   男身女身共享一个蛇身,都可以控制这具庞大的身体,男身要吃阿秋,女身阻止,所以蛇身进攻到一半,停了,蛇身砸进潭水中,激起十丈高的浪花,拍向阿秋。   阿秋不慌不忙,朝着方才煮潭水的银锅一指:“起!”   银锅蓦地变得有磨盘那么大,托起阿秋,飞到了空中,十丈高的水花正好蹭过锅底,把锅底灰洗得干干净净。   阿秋笑道:“多谢。”   啪!   男身挥起手掌,扇了女身一耳光,“维,你还是那么胆小怕事!我们是上古神兽,如今连个练气小修士你也怕。”   男身叫延,女身叫维,皆是紫衣红冠,又自称是上古神兽,阿秋顿时明白这个“双头蛇”是什么来历了。   简直大有来头啊!   阿秋整了整素衣,面露恭敬之色,说道:“《山海经》记载,‘有神焉,人首蛇身,长如辕,左右有首,衣紫衣,冠旃冠,名曰延维’,你们既然是延维,乃西南水泽之神,为何来人界祸害苍生?”   其实此时阿秋内心惊恐不安,他方才低估了对手,普通蛇妖他能降服,但是延维这种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纵使受了重伤,也不是他区区一个练气修士能对付的!   更何况,方才为了赶路,最后两张疾行符已经用完了,阿秋跑不快,延维要将他生吞,阿秋是逃不掉的。   不过,现在越是处于劣势,就越要镇定,阿秋心想:我要用浩然正气说服这个上古神兽。   谁知阿秋不问还好,一问立刻点燃了男身延的怒火:“《山海经》上说,将我们作为祭品献给上天,就会成为世间万物的主宰。一群野心勃勃的臭修士居然相信这本妖书胡编乱造的话,跑来骚扰我们清修之地!此仇不报,誓不为神!”   一群修士居然能够追杀上古神兽延维?起码是筑基修为啊!   修真界弱肉强食,为了变强,增进修为,时常上演“蛇吞象”铤而走险的大战,阿秋区区一个三流门派的练气五级子弟,无暇也无力去管这些,说道:“我徒弟就是一只小黄鹤,他从未去过蜀地水泽,如何能骚扰你们?还请延维大神还我徒弟。”   阿秋察言观色,继续说道:“我会带着徒弟立刻离开此地,延维大神继续在水潭疗伤,我们师徒二人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男身延冷冷道:“我何时见过一只小黄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和那群臭修士一样野心勃勃,相信《山海经》里写的那些将我们献祭就能得天下的混账话,见我们有伤,就找个理由猎杀我们。”   “黄鹤在我这里。”女身维明显和阿秋一样,不想再结仇怨,她将手一抬,一个透明“泡泡“从水潭里浮出来,里头黄鹤蜷缩着身体,人事不知。   泡泡从水潭滚到岸边,破了,黄鹤破壳而出,蓦地苏醒,立刻变成了人身,光脚穿着一身羽毛袍子,躲在阿秋身后,委屈巴巴的说道:“师父!双头蛇要吃我!”   阿秋内心苦笑,低声道:“他们不是蛇,是延维神兽,师父我现在自身难保啊!”   看来这个女身维也不是什么善茬,把黄鹤当成“储备粮”藏起来了。   男身延怒斥女身维:“你居然乘我疗伤时,偷偷藏人?”   女身维说道:“我们逃出追杀,四处躲藏。你为了疗伤,杀了好几个无辜妖类,吞了它们的妖丹,还有……还有几个无辜的路人。我劝你不要乱造杀孽,你就是不听。方才这只黄鹤在水潭喝水梳毛,我怕你杀他取妖丹,就将他封印起来藏好。延,你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此话一出,阿秋和黄鹤都半信半疑,师徒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别管是真是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   黄鹤又化为鹤形,阿秋驾鹤西去。   “还想跑!”男身延一声怒吼,双目变成蛇类的竖瞳,上半身变成了一个红头蛇,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曲长的身体在空中蜿蜒游走,直追驾鹤西去的阿秋。   女身维身不由己,被迫拖拽前行。   眼瞅着延维越来越近,阿秋紧紧抱着黄鹤的脖子,“你快一点!延维那张大嘴一张,能够把我们两个一起吞进去!”   黄鹤拼命扇动翅膀,说道:“这已经是我的极限。”   阿秋虽然没回头,但是已经能够闻到延维嘴里喷出来的腥气,心想能逃一个是一个,黄鹤没有我这个负担,他能飞得更快。   阿秋正要放手踩着乾坤袋里的银锅跳下去,身后那股腥气却消失了。   阿秋回头一瞧,此情此景,三分震撼三分恐怖三分惊叹还有一分恶心想吐:   但见女身维也变成了半条红头蛇,缠住了男身延变的半条红头蛇,阻止其追逐黄鹤。   两个半条红头蛇互相缠绕、绞杀,就像螺旋似的,永无止境,拧成了一团麻花。   半条蛇尾也是交替被双头蛇控制,在空中疯狂摆动,就像一条巨鞭,一抽就把半个山头拦腰抽断了!   黄鹤说道:“乘着他们蛇咬蛇,咋们赶紧走。”   阿秋摇头道:“不行,你看山顶有个庙,庙里和尚和香客在呼救,我们不能不管。”   山半腰都断裂了,正在往西边倾斜,庙宇会被山体活埋在地底下。   黄鹤飞到山顶上,阿秋扔出乾坤袋里的银锅,银锅旋转成房子大小,阿秋大吼道:“快进去!我带你们走!”   庙里的人大呼神仙显灵了,连滚带爬进了银锅,阿秋骑在黄鹤上施法,指着银锅,“起!”   搭”顺风锅“的凡人太多了,阿秋法力有限,一连“起”了三次,才驱策银锅从山头飞起来。   阿秋满头大汗,连锅带人一起走。这时延维内讧也有了结果:男身延把女身维活活绞晕了,取得身体控制权。女身维恢复半个人身,无力在半空耷拉着身体,半死不活。   延维又追上来了!   此时“顺风锅“还在半空中,黄鹤阿秋根本跑不快,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身后的腥风越来越近,阿秋用尽全力把”顺风锅“降落在陆地上,已经是精疲力竭,他对黄鹤说道:“延维只能追一个,你我兵分两步。我从陆地往东逃,你从西边飞走。”   黄鹤说道:“不行,师父走得慢。”   阿秋骗他,“傻徒弟,你忘了?我还有疾行符,跑得比你飞的还快呢。”   其实疾行符已经在寻鸟的路上用完了。   黄鹤信以为真,就把阿秋放下,往西边飞去。   延维心想,你们都别想跑,先吞了地上那个,再去追那只小黄鸟。   延维尾巴一卷,轻而易举的将阿秋缠到了空中,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   蓦地,一阵紫光如闪电般飞来,直冲眼睛,延维只觉得左眼巨痛,不由得松开了阿秋。   阿秋已经被蛇身缠得窒息,身体就像一块破布似的飘落,落在一个人的怀中,阿秋恍惚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师……师尊。”   凤离抱着阿秋落地,用紫电剑在地上画了一个结界,“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杀一条蛇。”   延维的左眼被紫电剑刺瞎了,疯狂舞动蛇身,吼道:“我不是蛇!我是延维,乃上古神兽!”   凤离抖了抖手腕,将紫光剑上的蛇血抖落,“神兽算什么东西?没有人告诉你,我凤离大神以前的坐骑,是一条神龙么?” 第4章 四体百骸 且说凤离拿(抢)走阿秋的一……   且说凤离拿(抢)走阿秋的一百两银票,去当铺赎出了紫电剑,撕了商会张贴的悬赏五百两银子的红榜,去水潭捉最近出现的“蛇妖”。   凤离御剑飞行到水潭,刚好在半路看到了“蛇妖”一个尾巴把山头拦腰扫断了。   对于凤离而言,“蛇妖”只是行走的五百两银子,根本没注意“蛇妖”追杀的正是阿秋。   女师尊没什么怀心眼,也没什么好心眼,她不过是想赚点钱罢了!   可是这个“蛇妖”自称是延维神兽!   我管你是蛇妖还是神兽,在我眼里,你就是行走的五百两银子,凤离一剑就戳瞎了延的左眼,还在放狠话的环节里脱口而出自己的坐骑是一条神龙。   其实凤离方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放了些什么狠话,只是看着延维庞大如河流般的身躯,她脑子蓦地出现了一条龙的轮廓。   飞龙在天,她骑在龙头之上,四海翱翔,便无意识的说出她的坐骑是神龙。   阿秋闻言,顿时狂喜:“师尊!补心丹是有效果的,你终于记起了你的坐骑,的确是一条紫龙!”   凤离在修真界成名的时候,阿秋还没有出生,但是《丹穴派大事记》里记录过本派最强女修凤离的各种“丰功伟绩”,并且配以图片,阿秋小时候把《丹穴派大事记》当成识字课本用,自是记得滚瓜烂熟。   图片里,师尊凤离,喜欢着紫衣、佩剑紫电、坐骑紫龙,睥睨天下,从无败绩。   “啊?”凤离一怔,”有这事?“   眼前没有什么龙,只有一条疼得发疯的独眼双头大蛇,不,是延维神兽。   延维的蛇身成弓行,做出进攻的姿态,红色的蛇头速度快的犹如一道红色闪电,朝着凤离“劈“来。   来不及深挖记忆了,凤离的修为一直没有恢复到全胜时期,还不敢和延维这种上古神兽硬碰硬,方才一剑刺瞎左眼是偷袭,她御剑飞行,避开延维的正面攻击,绕到了红头蛇后面。   打蛇要打七寸,这是蛇最脆弱的地方。   凤离御剑,在空中回旋飞行,躲避攻击,寻找延维的七寸。   然后,凤离发现了被男身延绞晕过去的女身维,两个身体的连接之处,就是最脆弱的七寸。   而且,七寸的鳞片已经脱落大半,露出血肉。   看来有人捷足先登,想要斩杀双头蛇,杀到一半失败了,前功尽弃。   哎哟,不错哦,今天捡漏了呢。   凤离正要朝着七寸血肉处出剑,延维发现了她的企图,七寸防护的鳞片脱落,干脆用车轮大的蛇尾盘在了受伤裸露的七寸处,形成层层防护甲,如火焰般的蛇头还朝着凤离喷”水“。   延维是水泽之神,所喷之”水“那是相当有料啊!   其味之臭,像是谁家的茅坑炸了!   ”水“落之处,树木枯死,连泥巴山石都化为一片焦土,水有巨毒。   阿秋的银锅升起来,旋转成一把伞大小,保护阿秋。毒水落在银锅的锅底上,滋滋作响,冒出一股黑烟,就像谁家炸油条炸糊了。   阿秋焦急的昂首看着战况,此时堂堂水泽之神,堕落成了喷子,对着凤离一阵狂喷,凤离御剑,闪身避过,没有被喷到,但是衣服袍角还是被溅到了毒水。   再这样僵持下去,师尊怕是要落于下风了。   怎么办?   这时飞来一只鸟,正是黄鹤,他逃到一半,觉得不对劲,便原路返回,寻找师父阿秋。   “师父!我带你离开这里!”黄鹤左突右闪,避过喷射的毒水,飞到了银锅之下,阿秋看着黄鹤,顿时有了个主意,他从药葫芦里倒出一颗清心丹和一颗九品回元丹,“你飞过去,把丹药喂给昏迷的女身维,她可以牵制男身延。”   清心丹是用来唤醒女身维,九品回元丹用来给女身增加修为,能够和男身延再战一场。   黄鹤含着两颗丹药飞过去了,此时延维也发现了黄鹤,但是并没有把修为浅薄的小黄鸟放在心上,何况他已经用蛇身牢牢护住了受伤的七寸,小黄鸟奈何不了他。   擒贼先擒王,延维专心对付戳瞎他左眼的凤离。   黄鹤飞到昏迷的女身维处,把嘴里的两颗丹药喂给了她。   丹药入体,女身维立刻睁开了眼睛,是一双冷冰冰的竖瞳。   黄鹤吓得差点立刻“坠鸟”,说道:“我是来救你的,求你赶紧阻止你的连体哥哥吧,他再这样喷下去,方圆十几里的植物鸟兽就要全部死绝,这块地至少一百年都寸草不生,也不能种庄稼了,旁边就是城镇,会死好多人!”   女身维当即化为红头蛇,再次与男身延纠缠,在九品回元丹的刺激下,女身维夺取了蛇身的控制,拖着庞大的身躯往潭水方向飞去,远离城镇。   这一飞,蛇身又成为弓形,七寸血肉翻飞的伤口暴露出来,凤离果断朝着七寸劈斩而去!   阿秋和黄鹤齐齐叫道:“师尊只杀那个喷水的!”   紫电剑名副其实,快的时候就是一道紫色的闪电、灵活的像是大夫的刀、精准的切入七寸,砍到一半,改变了剑势,斜切出来,一道紫光从男身延的肚脐处迸出。   半条红头蛇从空中落下来,把一个小山头都砸平了,半条蛇还在挣扎,凤离一箭刺穿了蛇的右眼,牢牢将蛇头钉死在地面!   剑穿过脑,半条红头蛇终于不动了,彻底气绝。   凤离:五百两到手了!   另一边,刚刚被分割连体的延维在空中狂喷血液,就像下了一场血雨,延维用尽最后的力气,落在水潭中,飞溅出二十丈的水花。   阿秋骑着黄鹤追过去,看到水潭已经蛇血染红了,一个腰间有个碗口大伤口的女体漂浮在血水中,鲜血几乎流干了,昏死过去。   黄鹤口衔女体的衣服,把她拖到岸边。   阿秋碾碎生肌丹,覆在女体腰汩汩冒血的伤口处,每用一颗,创面就长出一些新肌肉,用了足足十颗生肌丹,疮面的新肉才长全了,血也不流了。   黄鹤看着女体如尸体般惨白的颜色,问:“师父,她还能活吗?”   阿秋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毕竟被师尊砍了一半。可是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有一群至少是筑基修为的修士在追杀延维,我们丹穴派庙小水浅,根本护不住她。”   黄鹤说道:“可是我们也不能不管她啊,没有她帮忙,我们丹穴派今天就要被灭门了!”   掌门师父从小就教导阿秋,修真不能无情无义,只顾着自个提升修为,不管别人死活。要维护正道,匡扶正义,对得起自个的良心。   若人界有地方瘟疫成灾,掌门师父必定会带着阿秋等弟子去免费施药,从不吝啬丹药,身体力行教导弟子们要善良。   可是修真界偏偏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现实是残酷的,掌门师父的理想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丹穴派两年前几乎要灭门了。   门派要撑住,要复仇,还要必须冒险保护延维这个大麻烦,不违背师父的教导。阿秋扶额,我真是太难了。   要对得起良心……   阿秋拿定了主意,说道:“我和师尊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你把她送到丹穴山后山的温泉里温养,那里灵气足,当年师尊伤成那样,昏迷了十年,不也养好了吗?等她康复了,再要她回到西南水泽便是。若有人问起,咱们就说没见过延维。”   黄鹤背着维飞走了。阿秋去找凤离,看到被半条蛇压平的山地。师尊和半条红头蛇都不见了。   师尊去哪儿?   当然是带着战利品去领五百两赏银了!   阿秋的疾行符早就用完了,只得徒步赶往城市商会。   商会会馆,庞大的蛇躯堆成了一个小山,商会会长指着蛇尸磨盘大的切口,“怎么只有一半?蛇妖的尾巴呢?”   副会长说道:“对啊对啊,说好了五百两,你才带来一半,我们商会只能给你两百五。”   凤离不好解释,毕竟另一半还活着呢。便不再纠缠了,说道:“行,二百五就二百五。不过,这半条蛇归我。”   一下子省了二百五,商会同意了。   凤离去了经纪行,和几个嘴巴能够把稻草说成金条的牙人达成了一笔买卖:把半条蛇切割了卖肉,赚的银子凤离和经纪行五五开。   到了晚饭时,昔日的水泽之神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餐桌,什么蛇羹、红烧、葱爆、清蒸、水煮、穿在竹签上烧烤、剁碎捏成丸子等等。   等到傍晚,阿秋匆匆赶往商会时,半条巨蛇只剩下几根森森白骨了,不断有男人抱着自家泡着枸杞的酒坛子过来买蛇骨泡酒。   师尊凤离正在数钱,牙人们唾沫横飞的叫卖着,“蛇骨壮阳补肾,用蛇骨泡酒喝,保管你的小兄弟晚上变成一条钻天入地的活龙啊!”   很快,连骨头都没了。   凤离和牙人们分了钱,满载而归。阿秋跟了上去,赞道:”姜还是老的辣,没有什么比吃到肚子里最能毁尸灭迹,师尊太聪明了。”   凤离:啊?我只是想赚点饭钱而已,开水白菜好贵的。 第5章 五仁月饼 凤离只想赚点饭钱,却被阿秋……   凤离只想赚点饭钱,却被阿秋一阵猛夸“毁尸灭迹”的手段太高明,人们都爱听好话,凤离却只爱美食,坦言道:“你想多了,我就是图财而已,废物利用,能赚一点是一点。”   阿秋:额……这天算是聊死了。   灭“蛇妖”得了二百五十两赏金,卖“蛇肉蛇骨”赚了五十两,凤离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有钱了,便没有回那个老破小的租居之地吃粗茶淡饭,而是径直带着阿秋直奔以贵闻名的饕餮楼改善生活。   “开水白菜,我要十个。”凤离要了一个宽敞的包厢,对着水牌点菜,“一壶梨花酿,再来五个螃蟹,两公三母,个头都要在一斤以上。”   凤离对阿秋说道:“你要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阿秋不敢让师尊破费,说道:“蛋炒饭。”   “在饕餮楼只点蛋炒饭,你瞧不起谁呢?”凤离把今天赚的三百两银子摆在桌子上,白花花的一片,豪迈的一拍桌面,“你别拘束,本尊今天不差钱,甩开肚皮吃。”   阿秋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他练气五级的浅薄修为,还不能做到辟谷不食,还需要食人间烟火,说道:“那就来个四喜丸子,一只银霜麻辣兔。”   此时正值初秋,今天刚好就是中秋节,正是兔子最肥美的时候。   哟,这个阿秋看起来是个“清汤寡水”的冷淡性子,其实口味还挺重,凤离问阿秋:“你能吃辣吗?”   “能。”阿秋说道。   凤离对店小二说道:“银霜麻辣兔要加辣。”   店小二去厨房叫菜,凤离从一片白花花里拿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给,这是还给你的。”上午借钱赎紫电剑。   “不不不,不用还了。”阿秋连忙推辞道:“这本就是门派的钱,不是我的,我只是暂时保管。掌门师父已经去世了,论理,师尊辈分最高,应该继承丹穴派掌门之位,只要师尊成为新掌门,丹穴派所有东西都归师尊。”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阿秋用金钱来诱惑凤离回家继承掌门,还有钱财——这时候谈责任、复仇什么的,估计没心没肺的师尊也听不进去。   果然,阿秋抛出去的诱饵起了作用,凤离的心骚动不安,“这个……门派有多少钱?”   阿秋指着水牌上开水白菜的价格,就像哄熊孩子写功课的语气说道:“就是一天三顿吃这个,吃一万年都花不完。”   闻言,凤离眼睛都亮了,她摸着下巴,“我应该活不了一万年,所以可以随心所欲吃到死。”   阿秋点点头,又摇摇头,“师尊法力高强,定能与天同寿。”   凤离摇头,“活太久,没意思。差不多行了。”   阿秋赶紧成热打铁,“如此,就请师尊随我回丹穴山,继承掌门之位,我和黄鹤誓死追随掌门,任凭驱策!”   凤离还是摇头,“我不当掌门,爱谁谁当。再好吃的东西总有一天都会吃腻的,当掌门又不能说不干就不干,我还是喜欢游历人界,当个自由自在的散修,钱花完了就去斩妖除魔赚点饭钱。”   最后关头,大鱼脱钩了。阿秋心下失望,到底不死心,觉得还可以挽救一下,“强扭的瓜的不甜,我当然尊重师尊的选择。”话题一转,“师尊,补心丹还是有效果的,今天你就回忆起了以前的坐骑是一条神龙。”   凤离闭上眼睛,挖掘记忆,“好像有这么回事,我的记忆里很模糊。阿秋,我的坐骑去那里了?今天若是有紫龙在,我们门派联手对付延维神兽就不会如此狼狈,差点被灭门了。神龙一出,延维怎么可能是龙对手。”   为了帮师尊恢复记忆,阿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本《丹穴派大事记》,翻开中间一页,将蜡烛移到书页后面,包厢的粉墙顿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图片。   画面中,凤离站在紫龙的龙头上,右手持紫电剑,这是非静止画面,凤离的紫袍还有紫龙的龙须随风而动。   对,这就是此刻我脑子里出现的画面。   凤离情不自禁的站起来,用手触摸着龙头,明知是假的,抚摸的时候异常温柔,连表情都由玩世不恭变成了专注。   阿秋说道:“门派大事记上说,紫龙在师尊与魔族大战之前就陨落了,原因不明,掌门师父问师尊,师尊不答,估计是紫龙死的很惨,不愿意细说。师尊很愤怒,修为也突飞猛进,到了化神的境界,在大战时遇魔除魔,第一个杀到了魔宫大殿,徒手掏出了魔尊的心脏,一把捏碎了,群魔无首,我们正道才大获全胜。”   言罢,墙壁上的画面消失,变成了大事记里记载的文字内容,一字一句写的很详实。   紫龙消失了,凤离的表情恢复如常,回到座位上,”难怪一直都不出现,原来早就死了。”   阿秋说道:“看来一颗补心丹不管用,我还需再炼制新的补心丹,总有一天师尊会恢复所有的记忆。”   凤离还是摇头,“我不想治疗了。我现在过得挺好,回忆过去并不能给我带来快乐——比如这条紫龙,我以前不知道他存在过,所以没有心疼。今天我知道曾经拥有过如此威武的坐骑,他却早已经不在了,我心里突然好难过。连吃开水白菜都不香了。”   话音刚落,门口店小二说道:“菜来了!”   白菜芯雕成睡莲花的模样,用火腿、整鸡、整鸭、排骨等等肉类熬制的高汤,撇去杂质,最后只有一壶茶的量。用滚热的高汤浇在“睡莲花”上,睡莲绽放,满屋都是清香。   凤离点了十颗开水白菜,十朵“睡莲花”依次开放,凤离两口就能吃一朵,边吃边开心的说道:“哎,真香!”   低头吃着蛋炒饭的阿秋:看来师尊并没有难过嘛。药不能停。我找机会哄她吃下去。   菜上齐了,店小二摆上一盘子月饼:“今天中秋节,月饼是我们饕餮楼免费赠送这位杀蛇女英雄的。两位慢用。”   寂然饭毕。   阿秋指着月饼:“师尊来个点心?”   “五仁月饼?”凤离嫌弃的抬手拒绝,“不要。”   阿秋作为晚辈,殷勤的给凤离泡茶倒水消消食,又把话题扯到了回忆上去,“其实回忆过去也有好处——万一师尊想起了某个地方藏着私房钱或者什么神兵利器之类的。”   不抛弃,不放弃,阿秋永远心系门派。   凤离轻轻吹着茶碗上的热气,指着楼下如过江之鲫的人群,“不管是修真界还是人界,烦恼基本都是记性太好而本事太差。就像你,总是记得门派血海深仇,却只是个练气五级弟子,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阿秋身体一僵,连茶水即将倒满了茶杯都没有收手:我能怎么办?只能尽我做能,我一个孤儿,丹穴派就是我的家,我永远不会放弃门派。   凤离伸手提起茶壶,避免水漫饭桌。   提茶壶的时候未免摸到了阿秋的手指。   哎哟,这手感还不错,好像捏一捏,揉一揉,再舔一舔……且慢!我怎么有这种禽兽的念头?他是我的晚辈啊!   一定是梨花酿喝多了,酒壮色胆,小心走火入魔。   凤离轻咳一声,赶走了邪念,开始猛灌茶水,“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大战后我昏迷了十年,在灵泉泡了十六年才刚刚恢复到筑基的修为,这两年境界一直停滞不前。既然我的本事没有任何长进,那么记忆对我而言就是包袱,这顿饭之后,咱们就散了吧,以后不要见了。”   言罢,凤离站起来要走,阿秋情急之下拉住了凤离的手,“师尊,门派不能没有你——延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要商议好如何善后。”   我这是怎么了?筑基修为,居然被一个练气五级轻易抓住了手,还捏住了命脉?   凤离大骇,回头要甩开阿秋,可是看了阿秋乞求的眼神,她的心莫名就软了,没有挣脱他的手,甚至她的右手还鬼使神差的伸过去,去摸抓她的大手。   两两相望,双手紧握。   蓦地,凤离头痛欲裂,就像被斧头劈开,额头冷汗直冒,阿秋摸到她的气息紊乱,连忙放开手,“师尊,你体内真气乱窜,我为你调理气脉,否则会走火入魔的。”   此时凤离已无力御剑飞行,饕餮楼还有客房,凤离便开了一间房,阿秋给她喂了一颗顺气丹,为她护法。   到了半夜,终于渡过劫难,凤离累极,沉沉睡去,阿秋不敢睡,怕她再岔气,就在她身边打坐。   梦境,凤离骑着紫龙飞天入地,紫龙化成人形,和她纠纠缠缠,接下来的梦境和昨晚的梦一样,皆是不可描述。   “师尊!醒醒!你的气息又乱了!”   一个声音将凤离从无限春梦从唤醒,凤离痴痴的坐起来,“我做了个梦。”   补心丹正在起作用,阿秋大喜,说道:“梦境很可能是师尊的记忆,不妨说来听听。”   凤离说道:“我睡了我的坐骑。”   阿秋:!!! 第6章 六根不净 阿秋:我是谁?我在那里?我……   阿秋:我是谁?我在那里?我刚才听见了什么?   师尊自称睡了她的坐骑,好家伙,一龙两用啊!   阿秋内心是崩溃的,讷讷道:“……龙,是神兽;师尊,是女修,身体是人类。人兽殊途,怎么可能……额……”   偏偏凤离脸不红,心不跳,冷静的分析着梦境,“龙性本淫,对于龙而言,物种不同,从来不是问题,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龙与牛交,生囚牛;龙与狼交,生睚眦;龙与鸟交,生嘲凤;龙与蛤/蟆交,生蒲牢;龙与狮交,生狻猊;龙与乌龟——”   “师尊不要再说了!”阿秋实在受不了了,以下犯上,打断了凤离的阐述,别看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其实才满十八岁刚刚成年,清纯着呢。   凤离叹气,“年轻人,遇事要冷静,别着急啊——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所谓人兽殊途,对龙来说是不存在的,就没有比龙更热衷搞跨越种族这种事情了。何况,我梦中那条紫龙化成了人形,梦醒之后我记不起他长的啥样,但是感觉很帅。”   凤离顿了顿,补充一句:“这么帅的男人,我又不亏。”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龙现在已经成为阿秋最最讨厌的神兽了,他以门派为家,是个护短的人,本能觉得自家师尊被龙给“祸害”了,说道:“师尊神仙般的人物,定是被那淫龙威逼利诱。”   凤离摇头,“神兽成为修真之人的坐骑,首先要立下血契,任凭驱策,不可反噬其主,否则天降神罚,灰飞烟灭。所以紫龙不会强迫我,况且,在梦境之中……”   凤离习惯性的摸着下巴沉思,回味着梦境,“你情我愿,很多时候是我主动的,我吻了他——”   阿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手动打码。   阿秋的忍耐到了极限,他不能让师尊闭嘴,更不能以下犯上去捂住凤离的嘴。   他虽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是他本能的觉得,如果再听下去,他这个当晚辈的就是“大逆不道”了。   所以阿秋选择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只看见凤离的唇上下动作,等到她嘴巴不动了,阿秋才放下双手。   到了这个地步,阿秋还在为自家师尊努力挽尊,说道:”师尊,梦境不一定是真的,不必太在意。”   凤离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梦境是我的记忆,还鼓励我讲出来么?我从头到尾讲出来了,你又堵着耳朵不听。”   这是我能听的吗!阿秋深吸一口气,扶额压住自己快要爆开的天灵盖,“这种荒唐的梦幻泡影,肯定不是回忆。师尊从此忘了吧,千万不要移了性情,走火入魔。师尊在筑基境界已经有十八年了,怕是遇到了劫难。我这里有一瓶清心丹,师尊每月服用一颗,平心静气,希望能够助师尊度过劫难,重结金丹。”   在修真界,修行需要度过重重劫难,从练气入体开始入门,从一级升到九级,然后到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出窍、乃至飞升,每一关都要渡劫,这个劫就是瓶颈,有的是自身天资不足,或者机缘未到,修为停滞不前;有的是遇到天灾人祸、神魂俱灭。   而最为凶险的就是情劫——这个情不仅仅是男欢女爱,而是一种失控的欲望,要么放纵欲望,要么求之不得,从而质疑修真的意义,走了极端,堕入魔道——一旦入魔,就是修真界的公敌,正邪不两立。   凤离晓得其中利害,接过了药瓶,“大战之后,我昏迷十年,从化神境界跌到筑基,复苏之后在灵泉休养十八年,始终无法再结金丹,连续两夜春梦,莫非是遇到了情劫?情劫难解啊。”   阿秋连忙安慰师尊,“解铃还须系铃人,师尊随我回到丹穴山,慢慢回忆过去,找到患结所在,定能安然渡劫。”   凤离摇晃着药瓶,“我是吃了你的补心丹才开始做春梦——你这小子太年轻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会不会把补心丹弄成了催/情丹?我以前很少做梦的,即使做美梦,也是梦见自己吃好吃的,现在好了,连续两晚梦到自己睡男人——昨晚干脆睡了自己的坐骑,这也太巧了吧。”   阿秋听了,第一次对凤离露出冷脸,“师尊,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不知能质疑门派这十八年来所有弟子四处奔走,为炼制补心丹收集的药材。补心丹的丹方皆是修真界的奇珍异宝,单是一味凤凰胆,师父就苦苦追寻了八年。”   “这两年来,黄鹤为了采集雪莲蜜,差点被天山的熊妖把羽毛给薅秃了。而我,为了取鲛人泪,差点成了南海鲛人国的驸马。”   “什么?”凤离吃了一惊, “你……差点入赘鲛人国?”   凤离一扫阿秋肚脐以下三寸部位,“你为了给我炼制补心丹,牺牲色相,用了美男计,失身给了人鱼公主?”   阿秋再也忍不住了,以下犯上,对着师尊怒吼道:“我没有失身!我和鲛人国国王谈好的,十颗化形丹交换一升鲛人泪,结果交货那天,他们出尔反尔,非拉着我当驸马才肯兑现鲛人泪。把我逼得拿出银锅,威胁要把南海烧开了,才带着鲛人泪脱身。”   凤离被晚辈吼了一顿,依然面色如常,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了鲛人国的驸马,也不可能失身的——因为修真的人,皆是从练气入体开始,若要练气,女人首先要斩赤龙,男人要擒白虎,个个不孕不育。你都练气五级了,早就锁了‘白虎’,精气不能外泄。”   “这个鲛人公主也真是糊涂,应该抢一个凡人当驸马,和你在一起又生不了小人鱼,何苦来哉!差点连人鱼宫都被你煮熟了。”   修真界,男修士擒白虎不至于阳痿,只是没有小蝌蚪,不能让女性受孕。   师尊!这不是重点好吧!阿秋竭力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说道:“补心丹是严格按照丹方的要求炼制的,绝无偷工减料,我上个月刚刚炼成,悉心保管,不可能和其他丹药弄混。何况,我们丹穴派是名门正派,绝对没有类似催/情丹这种邪物。”   师尊,您对名门正派有什么误解?   阿秋大义凌然,以证清白。凤离置若罔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跑偏的路上越跑越远了,她自顾自道:“不对,鲛人国和修真界有来往,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修真界都是不孕不育的,人鱼公主执意要你当驸马,肯定不是为了生小人鱼,她是为了……”   凤离推理出了人鱼公主的“作案动机”,顿时双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瓮声瓮气的说道:“啧啧,人鱼公主啊,你这纯属道德问题。”   阿秋:师尊现在疯疯癫癫的,连坐骑都不放过,和人鱼公主的道德半斤八两,就不要互相嫌弃了吧。   忍住,师尊以前是正道的光,修真界的凤离大神。她只是病了,脑子生病了,我不要和一个病人计较太多,振兴丹穴派的重任还在师尊身上呢。   阿秋正要再劝凤离回去,房门被拍的震天响,是店小二的声音:“女英雄?杀蛇的女英雄,请问您醒了吗?有急事找您。”   凤离一抬手,房门自开,“进来。”   店小二一进门就看到阿秋在房间里,顿时一楞,“这位男客……昨晚一直在客房啊?”   阿秋正要解释,凤离问道:“什么事?”   店小二整天迎来送往,见识多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一待一整晚,说出去会影响客房的名声,还会得罪客人,便当阿秋不存在,说道:   “外头好多人要求见女英雄,问那个蛇肉蛇骨还有没有,他们愿意出十倍的价格。人太多,快把我们的门都挤破了,我们做生意的,当然是客人的安全为重,不敢放他们进来,先问问客人的意思。”   凤离好奇,将窗户打开一个缝,看着楼下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堆在一起议论纷纷。   原来昨晚城里的人用各种烹饪方法分食了四分之一的延维之后,身体都各有变化,毕竟是上古神兽,虽然食用的效果不像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就地成仙,但也有奇效。   比如瞎子复明了、瘸子扔掉拐杖可以走路了、少白头的头发变黑了、脸上长痘的少男少女醒来后皮肤光滑弹润、发际线倒退快要秃头的写书人头发变得浓密、饱受失眠困扰的睡了好觉、老态龙钟的可以一口气爬五楼。   而那些买了蛇骨和枸杞一起泡酒喝的男人们,昨晚床板吱吱复吱吱响到了下半夜,鼻涕变成了窜天猴。   如此奇效,一传十,十传百,天亮就传得满城皆知,人们疯狂涌进凤离租居的老破小房屋里求“神肉神骨”,却扑了个空。   后来不知是谁透露凤离住在饕餮楼客房里,就转道来此。   人们闻风而动,越来越多,包围了饕餮楼,甚至有人翻过了院墙,不顾店小二的阻拦,上了楼梯,敲开一间间客房找凤离!   别说是肉和骨头,凤离连一滴蛇血都没有啊!   阿秋乘机说道:“房子不能回了,师尊还是随我回丹穴山避避风头吧。”   凤离不想惹麻烦,连忙把挣得的银子卷进包袱里跑路,祭出紫电剑,阿秋也跳到紫电剑上。   “站稳了。”凤离说道,便御剑从窗户里飞了出去,秋风瑟瑟,差点把阿秋吹下去,阿秋就紧紧搂住了凤离的腰。   凡人们仰头看去,但见一对神仙眷侣相依相偎,站在一道紫光之上向东飞去。   求“仙药”不得,人们就凑钱把凤离租的老破小房屋买下来,改成了一座祠堂,供为庇佑当地的神灵,还请画师描绘了凤离和阿秋的画像,每日香火供奉,香客们络绎不绝。   入夜,祠堂来了一群修士,他们看到了画像,当即御剑飞行,朝着丹穴派方向而去。 第7章 七人太甚 丹穴山,根据《山海经》记载……   丹穴山,根据《山海经》记载,这里多是黄金和美玉,还有神鸟凤凰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当然,这都是上古时代的传说。   事实上,就连《丹穴派大事记》里都没有记载丹穴山有凤凰出现过,不过黄金和美玉是真的。丹穴山藏有丰富的金矿和珍稀玉石,用来作为炼丹的材料。   丹穴山的山顶有一个火山口,大事记里说,五百年前,这个火山喷发过一次,大殿房舍全部被毁,不过,火山喷出来很多稀有的石头,对炼丹大有裨益,丹穴派算是赚了。   火山喷发后下了一个月的雨,雨水在火山口沉积,成了一个温泉,灵气充沛,终年仙气飘飘。   三分之二延维的小维在这里泡了一个月,再加上黄鹤以各种丹药投喂,她的外伤已经痊愈了。   平时,小维怕吓着胆小的黄鹤,一直保持着女身。此刻,小维恢复了人头蛇身,庞大的身躯几乎要把温泉池给填平了!   小维没有办法,因为此刻她处于最虚弱的时刻——蜕皮,必须保持蛇身状态。   小维一寸寸的从遍体鳞伤的旧皮从游出来了,崭新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宛若重生。   “怎么觉得那副蛇的身躯比之前更粗了?”远观的黄鹤吓得瑟瑟发抖,阿秋倒是很淡定,“延维每一百年蜕皮一次,身躯变大,原来的蛇皮已经不能包裹身躯,必须要蜕掉旧皮。延维是上古神兽,不是蛇。我们人类就是人首蛇身的女娲娘娘所造,你不要怕她,她和她暴戾的哥哥不一样。”   她哥的肉身这会子和五谷一起轮回,进了粪池,骨头泡在枸杞酒里,死的太惨了。   或许是阿秋的心理暗示,黄鹤再看脱皮后的小维,她恢复了上半身是女子的模样,红发似火,目光低垂,双手合十,正在拜月,蛇躯围绕着丹穴山一圈圈的盘旋,以适应崭新的躯体,不像初见时那么惊悚了,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此时的小维气质突变,散发出一股能够给人带来安全感的神性。   黄鹤看着夜空中盘旋的巨蛇发呆。   阿秋则敏锐的发现后山升起了一团萤火虫,一会排成个“逃”字,一会排成个“跑”字。   丹穴山在山门各处都有设有传送阵,阿秋从一个山洞里瞬移到后山山门,迎面被某人一头撞在胸膛上。   “啊哟!”凤离揉着脑袋,背上沉重的包袱落地,哗啦啦砸出了一堆金条。   且说她回到丹穴山避风头,一个月过去,无事发生,觉得事件已经平息,到了该走的时候,丹穴山盛产黄金和玉石,不拿白不拿,就搬运了金砖去人界继续吃吃喝喝。   今晚,乘着阿秋和黄鹤都在围观小维蜕皮,凤离就吭哧吭哧背着金砖下山——御剑飞行会有一道紫光,太显眼了,会被同门发现,所以凤离选择徒步下山。   而阿秋一直防着凤离,丹穴山一草一木,连萤火虫都是他的眼线、耳报神。   “这么晚了,师尊要去那里啊?”阿秋问道。   凤离一张老脸比城墙还厚,谎话立刻就来,“饿了,去山下的夜市里吃夜宵。”   “什么夜宵那么贵啊,需要花……”阿秋清点着散落在地上的金条,“二十七根金条。”   凤离倚老卖老:“怎么?本尊不能花本门派的钱?”   阿秋说道:“丹穴派统共都只有我们仨,钱随便花。只是天色已晚,我和黄鹤两个晚辈虽无用,跑一趟腿去给师尊买夜宵是不成问题的,怎么好意思看着师尊亲自出去呢。师尊想吃什么?我要黄鹤给你买。”   阿秋总是一副温和又坚定地样子,无论凤离干什么,他都彬彬有礼的回应,耐心的很,宛若静谧处盛开的白莲花,凤离好色,是个老色批,搞得她不好意思和这个帅气的晚辈撕破脸。   但是凤离这两年在外头浪荡惯了,喜欢在红尘里打滚,山中的岁月日复一日,日子过得就像没有加盐的菜肴——没滋没味的,她受不了。   凤离叹道:“我知道你想要我干什么,看在老东西……掌门师弟和门中弟子为治疗我东奔西走收罗丹方药材的份上,我愿意为他们查清真相,报仇雪恨。可是我金丹破碎,修为停滞在筑基这个阶段,你说线索在昆仑山,昆仑派是修真界泰斗般的门派,门下筑基修士多如狗,金丹也有十几个,我连门都进不去,怎么查案?怎么报仇?”   两年前,昆仑派作为修真界的盟主召开大会,号令修真各大门派参加,丹穴派铁掌门带着弟子们赴约,途中遭遇变故,魂灯全灭,却死不见尸,成为修真界一大悬案。   经过阿秋这两年暗中调查,查出丹穴派的圣物、历任掌门的武器——赶山鞭居然就藏在昆仑派之中!   阿秋怀疑昆仑派“监守自盗”,意图吞并丹穴派这种二流门派,变成昆仑派的“药匣子”,只为昆仑派卖命炼丹。   但是,阿秋没有证据,即使证明是昆仑派的人杀了铁掌门他们、私吞了赶山鞭,以丹穴派目前的能力,也无法找到凶手复仇。   唯一的希望,就是师尊凤离。   然而凤离不仅修为损毁,道德还退步了,并自学成才,成为退堂鼓表演艺术大师,听说昆仑派嫌疑最大,立马就打起退堂鼓,想撂挑子不干了——连病不想治了!   病治好了,命也没有了,何苦呢?是开水白菜不好吃还是梨花酿不好喝?   凤离只想卷金子走人。   阿秋一直把凤离当熊孩子哄着,药不能停,这一个月各种丹药就像吃饭似的往她嘴里倒,结果屁用没有——凤离唯一能够记起来的,就是和坐骑紫龙睡觉。   如今凤离又又要跑路,还把话说穿了,明言不敢对抗昆仑派。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阿秋失望的很,但没办法,自家的师尊,只能自己哄着呗。   阿秋说道:“我知道师尊的难处,鸡蛋怎么能和石头硬碰硬呢,我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师尊粉身碎骨,白白牺牲。师尊只需在门派休养,待他日恢复化神境界,再带着我们去昆仑派查清真相,讨回公道。”   凤离连连摆手,要过山门:“修真界有几个金丹破碎还能重塑金丹的?我对修炼已经没有兴趣了,满脑子都是吃吃喝喝这种世俗的欲望——最近还多了睡坐骑的幻梦,只想着活一天开心一天。希望在你们年轻人身上,你和黄鹤好好努力,我在人界等你们成功结丹的好消息。”   阿秋拦在山门不肯让路,“补心丹不仅可以恢复记忆,还对重塑金丹有奇效,只是发挥药力需要时间,才过去一个月,师尊要有耐心。”   “我没有耐心,在山里快要闷死了。”为了自由故,啥都可以抛,凤离终于舍得和小白脸晚辈撕破脸了,“我就个无耐心、无廉耻、无良心的三无师尊。年轻人,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会一直失望的。”   言罢,凤离抽出紫电剑,御剑飞行,连金子都不要了。   凤离刚刚御剑升空,就看见东边有一群流星往丹穴山这边坠落。   她定睛一瞧:不是流星,是一群和她一样御剑飞行的修士!   这群修士扛着一面就像房子一样大的巨鼓,还抡起一根巨兽的脊梁骨当鼓槌,一下下的敲击巨鼓。   这是阿秋在古籍里才看到的夔牛鼓和雷兽的骨头!   在上古时期,黄帝大战蚩尤。黄帝杀了神兽夔牛,剥下夔牛皮,做了八十面夔牛鼓;又杀了雷兽取脊梁骨,作为鼓槌,用雷兽脊梁骨连续敲击夔牛鼓九下,会引来天雷。   咚咚咚!   鼓声连续响了九次,原本是静谧皎洁的月夜,突然乌云遮月,天空像被泼了墨汁,一片漆黑,随后一道闪电划破黑夜,然后一道道天雷滚过来,直劈在刚刚蜕皮、围绕丹穴山盘旋拜月、人首蛇身的小维身上!   遭遇雷击,小维本能的双手抱头,庞大的身躯突然在空中定住,就像变成了一座石像。   沉重的石像就是一座人首蛇身的大山,直挺挺的从空中坠落,砸向丹穴山!   黄鹤赶紧变成了黄鹤,飞走了。   阿秋眼瞅着要被小维压扁,凤离御剑飞行而来,向他伸手右手,“上来!”   师尊还是有底线的,她又来救我了!阿秋从绝望到惊喜,抓住了凤离的手,踏上紫电剑,紧紧搂住凤离的腰。   凤离说道:“简直欺人太甚!这是要将我们丹穴派灭门啊!十几个筑基修士,我打不过他们。但是小维是上古神兽,她可以一战。只是延维的天敌就是天雷,只要被雷劈中,她就身体发僵,毫无还手之力。我们需把夔牛鼓弄破了,这帮臭修士无法引天雷,小维就能复苏反击。阿秋,你博览群书,什么东西能够戳破夔牛的皮?”   “当然是轩辕剑。”阿秋说道:“上古时期,黄帝就是用轩辕剑杀了夔牛,取其皮。”   “废话!”凤离说道:“我们丹穴派若是有轩辕剑,还会被人打上门来?”   门派衰落,被人踩着脸欺负,就连凤离这种无耐心、无廉耻、无良心的三无师尊也不能忍。   狗急了还跳墙呢。   阿秋脑子转的飞快,“夔牛鼓两面蒙着夔牛皮,但是圆筒的鼓身是木头做的,木头破了,破鼓就响不起来了。”   “师尊,你把在夔牛鼓旁边护法的修士引开一部分,我有法子把夔牛鼓弄破。” 第8章 八面威风 在修真界,一般……   在修真界,一般到了筑基修为才能御剑飞行,今晚不速之客都能御剑飞行,在夜空中就像一颗颗长尾巴的流星。   延维神兽遇雷身体会定住,所以这些修士敢去南方水泽捉上古神兽,凭着夔牛皮鼓和雷兽脊梁骨召唤天雷。   修士们兵分两路,一路负责搬鼓、敲鼓和护鼓。另外的道士负责在延维定住身体、不得动弹的时候发动攻击——此时这个上古神兽动都不能动,只是一个肉身大靶子而已。   被一道道天雷劈着,延维毫无反抗之力,还有筑基修为的修士们围攻,几乎要被活活打死了,蛇血染红了沼泽。   后来一个修士说道:“住手,死物毫无用处,要完成献祭仪式,必须得是活口当场宰杀。”   雷声暂歇。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上古神兽的威力和智慧,雷声一停,延维的蛇身就成弓形,瞬间发力,雌雄双头就像两支利箭,齐齐朝着夔牛鼓撞过去!   嘣的一声巨响,虽然夔牛皮坚不可摧,只有轩辕剑可破,但是延维两个脑袋一撞之下,将夔牛鼓撞到了至少五里地开外,修士们想敲也敲不到了。   此时暴怒的延维也到了强弩之末,这一撞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不敢恋战,小延接连吞了几个修士,补充了些许体力,然后钻进水泽里逃走了。   之前,延维是神兽,都是吸取日月、还有山川水泽之精华,是吃“素”的,没有祸害人类等活物。   但自从小延吞噬筑基修士疗伤之后,尝到了甜头,等于开了“荤”,凶性大发,仇视修士和人类,接连吞噬无辜,一念成魔,从神兽堕落成了魔兽。   小延无视小维一再劝阻,到后来甚至动了手,打骂欺负小维,骂她懦弱胆小、是个包袱拖累,各种嫌弃,若不是小延和小维共用一个身体,怕杀了小维会影响到自己,小延怕是早就对小维动手了。   小延拖着小维一路逃,一路杀,在水潭养伤;另一边,修士们找回了夔牛鼓,还随着“蛇妖杀人”、“双头蛇一个尾巴扫断了大山”等等线索,找到了水潭旁边的城市。   但是他们来迟一步——这个城市只留下“蛇肉复明”、“蛇骨壮阳”的传说。   商会会长告诉他们:“……一条蛇五百两银子,半条蛇二百五,做人要厚道,童叟无欺,我们商会没有骗紫衣仙女。”   饕餮楼的店小二告诉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像两口子,但是晚上只开了一间房——咱们开店做生意,咱也不敢问啊,他们从窗户飞走之前还结清了房费,管他们是不是真夫妻,只要不赖账就是好人。”   想要知道半条蛇是否就是延维的一半,就斥重金买到了一坛子枸杞蛇骨酒,取出白森森的骨头,可是被泡过的骨头早就没有神兽的灵气了,只是一截死物,根本无法判断是普通蛇妖还是神兽。   线索就此中断。   幸好,这个城市的人们把杀蛇的紫衣仙女和她的神秘男人当做神灵来崇拜,特意为修了祠堂,供奉香火,还画了画像。   画像中,紫衣仙女和她的男人相依相偎,站在一炳紫剑上,好一对神仙眷侣。   男人长得俊逸出尘,飘飘然如盛开的白莲花,但是修士们都不认识他。   的确,阿秋一个二流门派寂寂无名的练气五级弟子,实在入不得筑基修士的眼。   而紫衣仙女,修士们没有不知道的——正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凤离大神!   修士们很惊讶,因为凤离大神自从仙魔大战之后就在丹穴山闭关疗伤,就连两年前丹穴派铁掌门连同弟子们死不见尸的消失后,此乃修真界近年一大悬案,出了这么大事,凤离大神都不曾现身,为门派出头过。   据传,凤离大神受伤过重,已经寂灭了。丹穴派为了装门面,打肿脸充胖子,一直秘不发丧。   难道只是长相相似?   为了一探究竟,修士们御剑飞行,来到丹穴山,想要登门拜访丹穴派,谁知他们赶到这里时,就看见人首蛇身的延维神兽正在围绕着丹穴山的山峰盘旋!   在水泽围捕延维神兽时,修士们见过小维的相貌,虽然在夜里看得很模糊,但小维一头火红的长发太显眼了。   半条蛇被小城居民给吃了,所以双头蛇变成了独头蛇!   机不可失,乘着小维毫无防备,修士们当即故技重施,兵分两路,一路敲响夔牛鼓,引天雷定住小维的蛇躯,另一路则继续飞过去对着小维发动袭击。   庞大的蛇躯瞬间失控,重重的砸在丹穴山上,门派的楼阁殿堂塌陷,扬起几十丈高的尘土。   修士们挥起佩剑劈刺而来。   蛇躯连造重创,小维抱着脑袋,动弹不得,发出痛苦的哀嚎。   小维救过门派仅存的三人,阿秋本来不愿意惹麻烦,打算治疗小维之后就把她送走,权当还人情,可是此刻看见这些修士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上来就踏平了丹穴派,如何能忍?   他是黄鹤送来的孤儿,以门派为家,现在家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向来谨慎的阿秋决定和他们拼了!   对手太强大,阿秋聪明,立刻想出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两根草:一根薄如蝉翼、近乎透明,是隐身草,吃了它会隐身一炷香的时间。   另一根长的像人形,这是蹑空草,吃了它人会身轻如云,漂浮在空中,药性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阿秋将隐身草和蹑空草一起吞进去,从腹部开始,蔓延全身,变成透明人。   空气就像一团棉花,他摇摇晃晃踩着“棉花”,慢慢“爬”上天,靠近夔牛鼓。   夔牛鼓一共由八个筑基修士操作保护。两个修士脚踏各自的佩剑,一左一右扶着鼓身,一个修士挥舞着雷兽脊梁骨擂鼓。其余五个修士则御剑分布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形成一个结界,把夔牛鼓保护起来,——这一次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以免再丢失神鼓。   没有夔牛鼓,就无法制服延维神兽。   八个修士看见一股紫气东来,居然是传闻中已经陨落的凤离大神!   凤离大神持剑飞来,八面威风,目光清冷:“三更半夜,何人扰本尊清梦?”   凤离毕竟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虽然目前不知她修为深浅,但余威尚存。   居中的修士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凤离大神,延维已经坠入魔道,伤人无数,我们奉修真盟主、昆仑派姜掌门之命捉拿魔兽延维,一路追到了丹穴山,怕此魔兽打扰凤离大神清修之地,所以动手捉拿魔兽,没曾想魔兽垂死挣扎,损毁丹穴派房屋殿宇。待我回禀姜盟主,昆仑派一定会帮丹穴派重建殿堂。”   言辞间正义凛然,若不是凤离早就从小维那里得知实情,怕是会被这些名门正派出身的修士们骗了。   此刻,凤离也看不到隐身的阿秋,她琢磨着阿秋在修士强词夺理的时候应该已经踏空爬到了夔牛鼓附近。一炷香有限,时间一到,隐身草和蹑空草就失效了,阿秋会现出真身从空中坠落摔死。   凤离目光一凛,“小维是我刚刚驯服的新坐骑,我是她的主人,你要动她?不知死活!”   言罢,凤离挥剑,一道紫光如闪电般劈来,其声势之大,紫光照耀了夜空,甚至压过了闪电的光芒!   修士心中大骇:凭我之力,如何对抗凤离大神的一剑?   修士回头对四个保护夔牛鼓的同伴喊道:“你们还不快来助我!”   无论如何,鼓是不能停的,三人继续擂鼓。五个修士收回了笼罩在夔牛鼓上的保护结界,五道光剑合并为一体,对上了迎面劈来的紫电。   两道光撞在一起,火花四溅,紫光瞬间消失了。   原来凤离立刻收剑,御剑跑了!   五个修士打了个空,这才明白中计了,连忙归位保护夔牛鼓,可是为时已晚。   就在结界消失的瞬间,隐身的阿秋蹲在鼓桶上,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引雷符,贴在了鼓桶上。   天雷这次没有劈到小维身上,而是拐了个弯,劈向夔牛鼓。   咔嚓一声巨响,夔牛鼓破了!   一炷香时间已到,阿秋现身,从空中坠入黑夜,黄鹤一声清啸,扇着翅膀接住了他,“师父!”   阿秋骑着黄鹤奔逃,失鼓的八个修士气急败坏,御剑追击。   夜空蓦地浮现一堵黑墙,修士们躲闪不及,一头撞在了黑墙上。   空中怎么可能有墙?修士们定睛一看,并不是黑墙,而是黑色的鳞片。   他们撞在了延维的蛇躯之上。   夜空中升起了两个火红的灯笼——这是已经蛇化的小维,红灯笼是两颗巨大的蛇眼。   修士们御剑要逃,但小维的蛇躯更大更快,就像四面八方的黑墙朝着他们压过去、收紧、绞缠。   无路可逃。没有夔牛鼓,他们不是上古神兽的对手。 第9章 九分真情 夜空中,乌云和天雷一起消散……   夜空中,乌云和天雷一起消散,皎洁的月光重新露面,但是丹穴山的上空依然是黑的——小维庞大的蛇躯遮蔽了月亮,正在收拾这群从南方水泽之地一路追杀到此的筑基修士们。   一个个修士从空中身亡陨落,他们的佩剑也瞬间失去了光芒,变成一块铁,和主人一起砸在地面。   眼瞅着打不过,筑基修士们连忙御剑飞行,朝着东南西北方向四散逃命——他们也不傻,晓得所有人朝着一个方向跑的话,会被小维一锅端,全都跑不掉。   小维蛇尾一摆,往北方追去——因为往北逃的修士最多,足足有四道流星般的光剑。   凤离阿秋黄鹤站在丹穴派的废墟之上旁边小维打架,见东南西三个方向有七个修士跑了,黄鹤看着凤离。   凤离假装不懂黄鹤的意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能意会,黄鹤只得言传,说道:“师尊还不去乘胜追击?这帮人毁了我们丹穴派。”   凤离没法装不懂了,缩了缩脚,”我现在也是筑基修为,他们人多势众,我打不过。”   “可是——”黄鹤正要再说,被阿秋打断了,“急什么?师尊的修为还没恢复到全盛时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房屋殿堂都是死物,毁了重建便是——我们三个人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丹穴派大事记》上记载,五百年前丹穴山火山喷发,丹穴派灰飞烟灭,不也重建了?”   黄鹤最听师父的话,便闭嘴了。   夜空中,胜负已分,小维狠狠出了一口窝囊气,将对手全灭。   阿秋看着战斗中的小维,“恐怕连金丹修士也打不过她。”   凤离点头说道:“咱们上次砍了小延实在侥幸,算是捡了漏。上古神兽,果然名不虚传。”   凤离又想起了坐骑,神兽紫龙,如果紫龙还活着,她才不怕这几个筑基修士呢!   黄鹤还在瑟瑟发抖:“师尊,师父,接下来该如何收拾这个乱摊子?昆仑派死了十几个筑基修士,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凤离一扫散落在地上的金条,心道:大不了跑路呗!   阿秋说道:“看来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没做好准备也要面对。我们丹穴派的圣物赶山鞭就在昆仑山,师父同门死的不明不白,昆仑派若要来兴师问罪,咱们也有话问他们。”   其实阿秋心里也忐忑不安,修□□,弱肉强食,区区一个二流门派,有什么资格质问修真最大最强的门派?   但是,门派现在一共只有三个人,老的疯,小的弱,只有阿秋苦苦支撑,现在连门派都被夷为平地了,阿秋只能伪装乐观、强硬,成为这一老一小的依靠。   如果连他也退缩,丹穴派就真的完了。   总之,打肿脸也要充胖子。   这时小维解决了所有对手,变成正常女子的模样,她一头红发,用红玉环束在头顶,就像一束火苗。   她左手指向刚蜕下来的蛇皮,蛇皮就像有了灵魂似的,如一张天罗地网笼罩在丹穴山上,发出红光,将地上摔碎、拍扁的修士尸体连同他们的佩剑都吸到了蛇皮之中。   小维左手握拳,蛇皮收缩,成了一个蛇皮袋,瞬间就完成了收尸、打扫战场。   做完这些,天已经亮了。   秋日特有的清冷晨光罩在破败不堪的丹穴山上。   昨日丹穴山亭台楼阁,灵泉仙雾袅绕,姹紫嫣红开遍,犹如仙境,今天就变成拆迁现场,而且还是强拆。   强烈的视觉对比,阿秋和黄鹤恍如隔世。却偏偏有人没心没肺的哼唱着一出戏:“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   凤离打着游历人间的幌子到处吃喝玩乐,当然会去听戏,听得多了,就会跟着名段哼唱几句。   “师尊!”阿秋打断了歌声,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凤离。   无责任、无道德、无良心的三无师尊凤离说道:“丹穴山的确一夜之间变成了断井颓垣,但伤心能重建丹穴山?我们有的是金子和宝石,不差钱,过两年就能建好新房子。”   话虽如此,但没那么容易像凤离这样快速的平复心情。   这时小维收好了“蛇皮袋”,飞到三人面前,“你们放心,我的事情,我自己承担,我这就去水泽,不会连累你们——”   小维看着眼前的废墟,说不下去了,说不连累,怎么可能呢?她打了一架,把别人的家都拆了,搞得人家无家可归!   阿秋心眼比蜂窝还多,丹穴派危在旦夕,正是缺人才的时候,小维是个有道德、有良心、有战斗力的“三有”神兽,此时得好好拉拢她,千万别让她走了!   阿秋故意说道:“你放心走吧,如果昆仑派的人质问你的下落,我们就说不知道,绝对不会透露你的行踪。”   这是阿秋的策略,他们三人都没有强留小维的本事,那就只能智取。   黄鹤还傻愣愣的附和道:“对,打死我也不说!”   歪打正着,这话说的,“三有”神兽小维怎么好意思走呢!   小维果然定住了,喃喃道:“对啊,昆仑派本来就不讲道理,你们师徒三人会被他们严刑逼供。不如……你们随我去水泽?”   阿秋摇头,“我们要重建丹穴山,丹穴派不能毁在我们手里。”   小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留在这里保护你们,以免昆仑派再来兴师问罪。”   阿秋装模作样,“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这里很危险的。”   凤离一直冷眼旁观,心道:好一朵纯白无瑕白莲花啊!这个阿秋,有点东西哈!   小维放下了蛇皮袋,“以前在水泽平静不知过了多少年,一直波澜不惊,也许这就是我的劫,若能成功渡劫,自是再好不够;若渡劫失败,粉身碎骨便是,逃到那里都无用。”   丹穴派得到了一个上古神兽!   阿秋顿时觉得充满了希望,眼前的断井颓垣看起来也没那么伤心了。   正如凤离所言,丹穴派多黄金和美玉,被毁之后,银钱足够,请来工匠日夜赶工,晚上点燃灌满鲛人油的巨灯,照得如同白昼,工人的号子声日夜不绝。   有钱能够解决绝大部分问题。   覆巢之下的凤离终于如愿以偿搬到山下城池里居住了,阿秋买下一栋豪宅,作为丹穴派暂时居住之所。   小维第一次来到市井人间,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好奇,学习如何做个人。   四个人围桌吃饭,小维刚开始还是蛇类的进食方法,拿起一只烤鸡,整个塞进嘴里。   后来观察着凤离他们吃鱼吃鸡都会吐出骨头,便一口吐出了所有鸡骨头。   阿秋之前叮嘱过凤离和黄鹤,无论小维做什么,都不要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得包容她,“稳住”她。   就这样,一分算计,九分真情,小维很快融入了丹穴派这个岌岌可危的大家庭。   晚上,小维照例用一块布包着红发,和黄鹤逛夜市去了,她对人间所有的东西都感兴趣,黄鹤在心理上还是个孩子,一个神兽,一个小妖,居然能够玩到一起去。   阿秋就这样过着上有一老,下有两小的日子。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凤离,“师尊,这些日子回忆到从前吗?”   凤离茫然:“偶尔做梦,可是梦境很模糊,醒来基本全忘。”   阿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色如玛瑙的枕头,“这是梦枕,我们一起睡在这个枕头上,我会进入你的梦境,看看师尊梦见了些什么,醒来后我会讲给师尊听,帮助师尊恢复记忆。”   和年轻英俊的少年同眠共枕!凤离在心里轻佻的打了个嘘哨:哟呵,还有这等好事!早点拿出来啊!   凤离欣然同意。   阿秋从梦枕上刮了些许玉屑,化在酒里,和凤离一起喝下,然后并排躺在枕头上。   阿秋睁开眼睛,他站在一艘楼船甲板上,大船无风而动,楼上有动静。   阿秋拾级而上,眼前是个紫纱账,账中有一对男女,女子散着头发,长发垂到了腰窝,正是师尊凤离。   凤离将男子推倒,骑在上头,“你是我的坐骑,还不快带我飞。”   阿秋看到了男子的脸——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阿秋脑子都快炸了:师尊这个老色批!居然在梦中亵渎我! 第10章 十在离谱 阿秋气愤上头,觉得自己不干……   阿秋气愤上头,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天知道这样荒唐无耻的梦做了多少次了!   我把你当师尊,你把我当玩物!   想到师尊可能每晚都这样在梦中意淫自己,阿秋顿时有了”欺师灭祖“的想法——师尊伤风败俗,有违道德,丹穴派不能再留她了,必须将其逐出师门!   阿秋闭上眼睛,不想看这不堪入目的一幕,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被暴风吸进去,卷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魔气冲天,是由一个由巨大鲸鱼骨支撑的殿堂。   殿堂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戴   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坐在骷髅头堆砌的宝座之上,他面前的尸首已经堆成小山了。   黄金面具的双目是凸出的两个圆筒,阿秋能够看见圆筒的一双眼睛,奇怪的是,阿秋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好像在那里见过。   鲸鱼白骨殿、黄金凸眼面具……阿秋回忆书籍里的记载,说道:“你是……魔尊!”   传说中的魔宫是鲸鱼鱼骨做的,从白森森的鱼头骨进入大殿,支撑大殿的房梁是一根根鲸鱼的鱼刺,每一根鱼刺都足足有两人合围那么粗。魔尊的宝座是无数个修真筑基修为以上修士的头颅垒砌而成,据说魔宫用的酒器,都是修士的头盖骨。   魔界和修真界大战数千年,双方势不两立,每一次大战,双方都皆有伤亡,高阶修士的骷髅头作为战利品,将宝座越堆越高。   上一代的魔尊每次都以黄金凸眼面具示人。   阿秋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凤离师尊在上一次仙魔大战时独自杀进魔宫时的场景。   “你来了。”魔尊说道:“你我之间,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看到骷髅头堆积的宝座,阿秋毛骨悚然,明知自己是无法影响到梦境,还是大声斥责:“你这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魔尊从宝座上飞到阿秋面前,低声道:“你想要我的心是吗?”   阿秋说道:“我想要你的命!”   “我骗过你,但都是善意的谎言。我永远都不可能伤害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魔尊呵呵笑着,隔着厚重的黄金面具,阿秋居然能够感受到面具背后的悲伤,明明是笑声,却比哭声还令人心碎。   魔尊捂着胸口,十指成爪,按在心脏的位置,居然徒手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疯了疯了!   这个场面比骷髅头堆砌的宝座还恐怖!   然而,接下来更加可怖,魔尊活活把自己的心掏了出来,满满抓了一手,鲜活的心脏还能在手掌里跳动!   “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爱你。”魔尊颤抖的手,将血淋淋的心脏递给去,声音虚弱,“给,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阿秋自是大骇,这是怎么回事?《丹穴派大事记》记载,师尊凤离独自杀入魔宫,徒手掏出魔尊的心,一把捏碎,怎么在师尊的梦境里,魔尊是自己掏的心?魔尊还喜欢过师尊?   这怕是个傻魔尊吧!   阿秋自是不肯要,“滚开,谁要你这个魔头的心!”   魔尊非要把心塞给他,“死在你跟前,是我最好的结局。一颗心,能够……换……换你最后一吻吗?”   阿秋:呸呸呸!死到临头还要索吻,这那里是什么魔尊,这是色魔吧!   “魔头,放开我的师姐!”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秋听了,顿时心头一暖,同时眼角和鼻子一酸,就像被泼了醋似的,这是师父的声音啊!   是师父将他拉扯大,又当爹来又当娘,换尿片,喂牛乳,还教他修真,教他炼丹,教他做人。   师父死了两年了,阿秋每天都想他。   阿秋顾不得看神经病魔尊了,连忙回头,果然,是年轻的师父,他还没有秃头,额头也没有一丝皱纹,他在白骨殿御剑飞行,逢魔杀魔,阿秋从未见过如此威风的师父。   在阿秋的印象里中,师父要么烟熏火燎的在炼丹;要么不分昼夜的翻阅典籍,给泡在灵泉里的凤离师尊治疗身体,恢复修为;要么带他去人界闹瘟疫的地方,免费施药,唠唠叨叨的叮嘱他要当一个善良的人,能力越大,越要懂得去爱惜弱小的人,要他对生命要有敬畏之心。   师父总是说:“阿秋啊,人的能力有大小之分,但是生命是平等的,没有尊卑之分。不要因为别人弱而歧视他们,也不要因为自己强大,把别人的生命视为蝼蚁,随意去牺牲别人。”   “修真修真,若把人性的善都修没了,和魔物有何区别?凡间有一句话,叫做‘达,则兼济天下’,是说能力大的人,肩负着匡扶正义,保护弱小的责任,不能光顾着自己……”   “做人,要善良,要厚道。修真,要心中有大爱,修为再高,品德不行,不爱惜天下苍生,这样的修士,我是瞧不起的……你将来,千万不要当师父最讨厌的人。”   “师父!我想您了!”明知是梦境,都是假的,阿秋还是落了泪,怔怔的看着年轻的师父大杀四方。   这两年的疑惑、愤怒、不甘、焦虑等等,统统发泄出来,在师父面前,他无需故作镇定,苦苦支撑丹穴派,也无需当黄鹤的靠山、师尊凤离的后盾。   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彷徨无助,不知未来在何方,还要故作坚强。   师父当然没有回应阿秋的呼唤,他径直杀过来,看到地上开膛破肚、已经死去的魔尊。   “你这个魔头,整天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要看你是个什么——”师父揭开了黄金面具,但是不等阿秋凑过来看,就迅速的合上了面具。   “师姐!他……他居然是——”师父难以置信的说道。   是谁?阿秋好奇的去揭黄金凸眼面具,可是他身处凤离的梦境,无法影响到梦的进展,双手穿过面具,怎么揭也揭不开。   这时陆续有修真之人杀进魔宫白骨殿,师父咬破指尖,将指尖血洒在魔尊尸首上,“燃!”   魔尊身上顿时腾起一股烈火,其火之热烈纯净,连火焰都是蓝色,魔尊脸上的黄金面具都在瞬间融化了,金黄的液体牢牢的黏在魔尊脸皮之上,合二为一,再也撕扯不开了。   魔尊着火,血淋淋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瞬间炸开了!   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红,阿秋蓦地醒来,额头全是汗,心脏狂跳,似乎要跳出胸膛。   感觉胸口沉沉的,全身不得动弹,就像鬼压床似的。   阿秋睁开眼睛,发现天快亮了,师尊凤离趴在他的胸膛上,脑袋就枕在他心脏的位置,双腿就像两条蛇似的,紧紧绞缠在他的腿上。   难怪突然从师尊的梦里“弹”出来,原来是师尊睡相太差,脑袋脱离了梦枕,两人梦境连接中断。   师尊!你做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阿秋挣脱凤离的纠缠,无奈师尊就像章鱼似的扒的太紧,还时不时发出梦呓,“坐骑……带我飞……”   阿秋怎么推都推不动,干脆抱着师尊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下面方面脱身。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眸。   师尊醒了。   阿秋是个成年男子。   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   十八岁的少年郎,每天早上起来都是精神抖擞的。   十八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的少年郎。   不过凤离不是一般的师尊,她不要脸,没羞没臊,一点都不尴尬,还有心情开玩笑:“师尊,是修真界最危险的身份。不是被徒弟杀,就是被徒弟睡。阿秋,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啊?” 第11章 百岁老人 阿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   阿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明明在梦里做不可描述之事、亵渎我的人是师尊!   阿秋赶紧从凤离身上起来,“师尊误会了,我也刚醒,在梦中睡觉的姿势……不知不觉就……不是,是师尊先脱离了梦枕,趴……缠在我身上,我推不动,就翻了个身……我并没有欺师灭祖的想法。”   凤离不当回事,她还没睡够,双腿将被子一卷,把自己裹起来,像一只蛆似的在床上不停蛄蛹着,想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睡回笼觉。   阿秋一身正气,举手起誓,“我若对师尊有不轨的想法,就天打五雷轰,不得——”   “好死”两个字没说完,凤离从棉被里伸手捂住阿秋的嘴,“别瞎咒自己,丹穴派还要靠你支撑,谅你也没这个胆量睡师尊,我这个人向来不拘小节,此事不会往心里去。”   凤离:有一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想到第一个梦境,阿秋立刻将捂在他嘴上的手拍下来,“请师尊不要对我动手手脚。”   羞愤之下,阿秋这一拍下手可不轻,凤离疼的甩手,“嗨,年轻人,我都不和你计较一大早行刺我,你还倒打一耙,反咬一口。男大十八变,阿秋,你没有以前可爱了。”   阿秋越发羞愤,语不成句,“我哪有行——”他实在说不出口,只得转换了话题:   “师尊,你已经一百岁了,在人界是个德高望重的百岁老人,怎么说话行事还如此孟浪,放诞不羁,此话若传出去,有损丹穴派名声。”   “我有一百岁?”凤离挠挠头,“我不记得了,只晓得年年八月十四过生日,不过一百岁在修真界算年轻的,好多好吃的还没尝过,我还没活够呢。”   这不是重点好吗!和师尊讲道理,简直对牛弹琴,阿秋气得七窍生烟,再跟师尊说下去,怕是真要被气得欺师灭祖了,于是阿秋收起梦枕就走。   阿秋:这地方一刻都待不得了!   凤离换个姿势躺平,希望把断开的睡眠接起来,“我都没生气,他发什么脾气?莫名其妙。”   然而阿秋走后,凤离翻来覆去睡不着,每次都离入睡都只差一点点,干脆起床——回笼觉睡不成,还有午觉可以补嘛。   平日,凤离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根本赶不上和阿秋他们一起吃早饭,她就去街上茶楼,喝漫长的“早茶”,等到中午,回到大宅里,两人一妖一神兽一起用午饭,饭后围着大宅花园晃一圈消食,然后回房睡午觉。   等午觉醒来,凤离开始修炼,不到半个时辰,就开晚饭了,吃饭,和阿秋他们瞎聊一气,然后回房睡觉,悠闲的一天就过去了。   如果白天天气特别适合睡觉,比如下雨天,凤离会一直睡到晚饭时才醒,直接从床上到餐桌,这一天就什么都不练了。   阿秋觉得自己养了一个祖宗!   所以这一天,阿秋、黄鹤还有小维吃着早餐,看到凤离打着哈欠走过来,都很惊讶,不约而同看着窗外的太阳:奇怪,太阳还在东边挂着呢。   凤离辈分最高,餐桌主位一直是空的,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舀了一碗豆腐脑,加了三大勺糖,夹了一根油条,蘸着腐乳吃。   见一人一妖一神兽都看着自己,凤离抬了抬手,“看我干吗?一起吃。”   丹穴山虽然豪富,但阿秋和掌门师父一样,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习惯,每餐都是按照人头安排的定例,不多不少,吃饱吃好。   凤离从不在门派吃早饭,阿秋就没有要厨房准备。   不过,凤离是长辈,自然没有让长辈饿肚子的道理,黄鹤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维是贵客(保镖),于是阿秋自觉停了筷子,让出自己那份,还找了个借口,说道: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黄鹤,你吃完之后来炼丹房,我教你炼筑基丹的十种方法。”   凤离记吃不记打,吃着香甜润滑的豆腐脑、外脆里软的油条,就把早上的不快忘记了,说道:   “阿秋,昨晚在我们同眠共枕之前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吧?乘现在你我都有空,我吃着,你说着。待会不耽误你给黄鹤上课。”   明明说好进入、记录我的梦境,再讲给我听的。   阿秋听了,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我的清白啊!   “咳咳!”   黄鹤听了,被豆浆呛了一嗓子,一阵狂咳,“对不起,失礼了,我去——我去丹穴派工地看一看,督促进度。”黄鹤赶紧找个理由变成黄鹤飞走了。   小维的目光在阿秋和凤离脸上跳来跳去,最后说道:“上古神兽有恩必报,你们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维跟着黄鹤飞走了。   屋里只剩下阿秋和凤离面面相觑。   凤离:“他们是怎么回事?”   看着师尊无辜的眼神,阿秋内心是崩溃的:我要欺师灭祖!我要欺师灭祖!我要欺师灭祖!   阿秋说道:“我一直敬师尊是长辈、怜师尊是病人,从不与师尊计较什么,一忍再忍,可是今日,我不能再忍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做的梦要么不堪入目,要么乱七八糟,和现实完全不一样。可见师尊平日根本就无心修行,自甘堕落,只知放纵欲/望,我再努力也是无用。”   真是不努力一把,就不知道什么绝望,此刻阿秋就是如此,他已经尽力了。   凤离一懵,“什么不堪入目,自甘堕落?你能不能别拐弯抹角的骂我?我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秋深吸一口气,“师尊,你还记得你百岁生日第二天早上对我做过的事情吧?”   凤离:“记得,我把你绑在床柱上,还把你上衣撕没了。”   阿秋说道:“在现实中,我把师尊唤醒,师尊停止了。但是在梦里,师尊没有停,对我做了——非常过分、有伤风化、有违伦理的事情。”   这么说,我还是做春梦,春梦的对象还是自个的晚辈?   饶是凤离脸皮厚如能够敲核桃的月饼,还是有些挂不住了,此地不能久留。   凤离涨红了脸,放下筷子,嗫嚅道:“做梦不能算犯错……做梦!我也控制不住啊。”   真是提了裤子就不认人了,阿秋穷追不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有无缘无故的梦,师尊敢指天发誓,在白天的时候对我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吗?”   凤离的双手在桌子下紧张的揉搓着,“这个……我对你……”   这下把凤离给问住了,眼前的阿秋简直是按照她对男人所有美好幻想的审美长的,怎么看怎么顺眼,毫不夸张的说,对着这张脸,她都能多吃一碗饭。   她也的确很欣赏阿秋在丹穴派遭遇劫难之后,以微薄之力努力撑起门派的本事。   可是,长辈欣赏晚辈很正常,长辈对晚辈发/情就……百岁老人和十八岁少年郎。   好像……也不是不行。   谁人不爱青春漂亮的美人呢?别说在百岁还非常年轻的修真界,即使是人界,也有一枝梨花压海棠之说,百岁老人娶十八岁小娇妻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难道不知不觉中,我真的有把阿秋搞到手的邪念?   凤离有些心虚,不敢发毒誓,说道:“一定是吃的补心丹出了问题,我起了心魔。我不能在到门派常住了,,咱们还是各过各的比较好,以后门派有事你再找我,我走了。”   这是默认了吧,阿秋对她不能再失望了:“师尊,一味逃避是没有用的。师父以前常说,有错难改,善莫大焉,只要师尊从此洗心革面——”   凤离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折返回来。   阿秋如死灰般的心复燃:师尊还是可以抢救一下!   凤离说道:“那什么……我出去单过,丹穴派的黄金我可以带走一部分吧?”   原来是来要钱的,哀莫大于心死,阿秋失望的想笑:“随便你。”   这下连“师尊”都懒得称呼了。   凤离御剑飞行,去了丹穴山取黄金。   凤离刚从矿洞里背着金砖出来,就遇到了大惊失色的黄鹤,“师尊!丹穴山飞来好多金翅鸟!”   凤离飞到空中,小维已经站在云朵之上,红发如烈火,和一群金翅鸟对持,“冤有头,债有主,昆仑派那些修士是我杀的。”   金翅鸟在空中拉着一辆五层楼的豪车,这是昆仑派姜掌门、修真界盟主的豪车。   一男一女两个修士飞出来,男修说道:“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昆仑绝无与丹穴派起冲突之意,为此姜掌门命我等来接丹穴派与延维神兽去昆仑山一叙,当面解释赔罪,事关修真界生死存亡,请诸位上车。” 第12章 千里之行 云层下,是丹穴山繁忙的……   云层下,是丹穴山繁忙的工地,昔日仙气飘飘的洞天福地变成了断壁颓垣,全因昆仑派捉延维神兽而起,连招呼都不打就跑到别人家上房揭瓦,换谁能忍?   昆仑派现在来赔礼道歉,就像一个渣男祸害了黄花大闺女,然后不要脸的说“我会对你负责的”一样!   小维说道:“你们姜掌门一把年纪了,还要玩这种请君入瓮的游戏。这不是要我们去做客,其实是坐牢吧。”   黄鹤躲在小维身后:“对,横竖都是死,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凤离却呵呵笑道:“既然姜掌门派了金翅鸟来接客,我们不能不给面子,走,都跟我上车。”   凤离对黄鹤小维密语传音道:“我们不能在这里打——丹穴山工地都是凡人,他们不会飞,我们一旦打起来,不知有多凡人会被误伤。要打也要等金翅鸟飞到荒山野岭的无人处再动手。”   上一次和十几个筑基修士斗法,就把丹穴派给毁了,若再打一场,连丹穴山都要打没了,还会伤及无辜工匠。   黄鹤小维涉世未深,刚才盛怒之下,没有考虑这么多,凤离传音解释,觉得有道理,他们打不过可以飞,工匠们连躲闪都来不及——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法一个个搭救。   于是黄鹤和小维都跟着凤离飞上豪车,在豪车门口,有个修士御剑飞来,挑衅的问小维:“延维,你刚才不是说上车不是做客,而是坐牢吗?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方才邀请他们一行人上车的男修士呵斥道:“缘通!休得无礼!这是姜掌门亲自邀请的贵客!”   叫做缘通的修士拦在门口不肯让路,“我们玉珠峰深通、中通、运通、易通、顺通、日通、大通还有慧通这八位通字辈的师兄弟全军覆灭!只剩下我缘通一人,如此血海深仇,你们玉虚峰却要将仇人奉为贵宾?我不服!”   昆山派是修真第一大门派,人多势众,按照地域分为两峰,玉虚峰和玉珠峰。   男修说道:“我们玉虚峰也死了人。可是这件事一开始就违背了姜掌门的初衷,越做越错,冤冤相报何时了,姜掌门吩咐过,一切以大局为重,要与丹穴派化干戈为玉帛,何况延维神兽已经是凤离大神的坐骑,她当然要听主人的安排。凤离大神要她进,她就得进。”   有新坐骑这事?   凤离三人猛地回忆起大战那夜,凤离为了破夔牛鼓的结界,谎称延维是她刚刚驯服的坐骑,筑基修士胆敢和她抢坐骑,简直不知死活的往事。   当时凤离随口一说,找个理由出手把修士从夔牛鼓附近引开 ,方便隐身的阿秋用引雷符炸夔牛鼓而已。   没想到这话被后来逃回昆仑派玉虚峰的修士们传了回去,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真的。   毕竟凤离大神以前的坐骑是神兽紫龙,紫龙在仙魔大战时陨落了,现在驯服延维神兽作为新坐骑也理所当然。   据逃回昆仑山玉虚峰的修士们描述,凤离一剑将原本双头身的延维神兽砍断了三分之一,硬生生将延从主体割掉了!   不仅如此,凤离还把割断的延剁成无数肉块给卖了!以一百钱一斤的“白菜价”卖给了凡人。   堂堂上古神兽,居然当了凡人的盘中餐!   连骨头都不放过!说“蛇骨”壮阳,遭凡人哄抢,拆了神兽的骨头和枸杞一起泡酒,等他们赶到时,神兽之骨早就被泡得一点灵气都没有了,和普通蛇骨无异。   凡间男子对壮阳有着无与伦比的执念,他们把神骨的灵气泡没了,就用小钢磨把蛇骨打成粉,含着吃。   字面意义,也是引申意义上的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凤离大神以如此酷烈残忍的手段,驯服了延维神兽的另一半,一边切了延,给小维自由,独自掌控身体;一边杀鸡儆猴——如果小维不肯血誓认凤离为主,恐怕也是卖肉泡骨、甚至磨骨的下场!   凤离和小维交换了一个眼神:既如此,那就将错就错,假装真有血誓认主这回事,这样大家就有正当理由在一起,抱团取暖,以免落单被人欺负。   小维说道:“师尊要我上车,我就上车。你要替那八个通报仇,我自当奉陪到底,让你们在地府凑齐九个通。”   缘通怒极,正要动手,一直保持沉默的女修动手了,一条红色长绳从女修袖子里飞出来,就像蛇似的,将缘通牢牢捆绑,缘通越是挣扎,绳子就缠的越紧,从头到脚,红绳无限延伸,将筑基修为的缘通捆成了一个粽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女修只是动了动手指,人形粽子就飞进了豪车的后仓。   女修对着凤离等人比了个邀请的姿势,说道:“门中弟子蛮横无理,让凤离大神见笑了,各位请进。”   会咬人的狗不叫,搞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女修才是话事人。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凤离问道:“如何称呼阁下?”   女修一笑,“我叫莫愁,如今是姜掌门的关门弟子。十八年前,仙魔大战之时,我亲眼目睹凤离大神独自杀进魔宫,甚是拜服,我那时候修为浅薄,无名小卒,我认识凤离大神,大神不认识我,现在终于有机会再见,是我的荣幸。”   能被姜掌门选为关门弟子的人,绝非凡品,凤离不敢小觑,不过她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闭关疗伤、重新出关之后就能立刻降服延维神兽当坐骑的师尊,要保持高贵清冷的形象,所以只是微微颔首回应,昂首阔步,走进五层楼高的豪车。   十八只金翅鸟拖着豪车往昆仑山方向飞去,又快又稳,凤离三人根本不觉得在天上,就和陆地差不多。   走进五层楼高的豪车,处处金碧辉煌,高空之上,寒冷刺骨,滴水成冰,豪车里却温暖如春,一年四季的花都可以看得到。   黄鹤啧啧道:“这个姜掌门还真会享受。”   刚进大堂,就看见阿秋坐在客座上。   “师父!”黄鹤飞奔过去,“您怎么在这里?”   阿秋冷冷的看着莫愁,“被捆仙索绑来的。”   原来凤离去丹穴山搬运金条跑路的时候,莫愁就“拜访”了丹穴派临时住所,先将阿秋“请”到了豪车上,才去丹穴山找凤离他们。   莫愁是金丹修为,阿秋只是个练气五级,毫无反抗之力。捆仙索就是方才把源通捆成粽子的红绳。   莫愁抱拳道:“得罪得罪,实在时间紧迫,我也是迫不得已。昆仑路途遥远,有数千里之行,金翅鸟也要飞行一天一夜,各位有任何需要,吩咐仆从即可,我们定全力满足。”   阿秋依然横眉冷对,“不敢不敢,我区区练气修为,岂敢让金丹修士赔礼道歉。”   莫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阿秋,然后识趣的离开了大堂。   两人刚刚闹掰了,凤离和阿秋被迫重逢,都有些不自在。   小维和黄鹤还以为他们是昨晚同眠共枕之后的尴尬,交换了一个眼神:家丑不可外扬,我们不应该在这里,还是把地方腾给他们吧。   小维和黄鹤一起说道:“我们去楼上看看。”   大堂只剩下凤离阿秋两人。凤离挥剑布下一个结界,防止昆仑派偷听,轻咳两声,“方才你应该听见了,昆仑派误以为小维是我驯服的坐骑,他们以为我恢复了修为,不晓得其实我是一只纸老虎。所以有所忌惮,不敢直接动手,对我们彬彬有礼。如今我们将错就错,先去昆仑山,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老实说,若不是姜掌门来请,就凭丹穴派诸人的微末道行,就连昆仑山的山门都进不去!   阿秋明知本派圣物赶山鞭就藏在昆仑山,是他不想要回来吗?   不是,是昆仑山布满了禁制和陷阱,他没进山门就会被困死。   这世上之事就怕比较,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早上阿秋还对凤离失望之极,死了心。结果凤离没走多久,昆仑派就来“请客上车”了。   阿秋自是不从,被强行“绑票”上车。   比起被“绑票”的屈辱愤怒,在梦里被师尊亵渎这种打击算得了什么!连挠痒痒都嫌不带劲!   这样一比,凤离师尊立刻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凤离看见阿秋冰冷的眼神融化、变暖,态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恭敬起来,一如过往,好像早上的不快就像秋日的露水,一见太阳就不见了。   阿秋缓缓走近,凤离步步后退,“停,你就站在此处,咱们以后保持距离,千万别引诱我对你动邪念。” 第13章 万万不可 “我不怪师尊了。”阿秋说道……   “我不怪师尊了。”阿秋说道:“做梦……做梦又不是犯罪。师尊或许中了桃花瘴等邪术而不自知,你最近有没有按时服用清心丹?”   “啊?上一次服药是什么时候……”凤离拍拍脑门,“我忘记吃药了。”   “难怪。”阿秋努力给凤离找到了理由,从乾坤袋里拿出药瓶,“一个月至少服用一颗,如果……又做那种荒唐的梦,就加服一颗。”   凤离吃糖豆似把清心丹嚼了嚼,咽下去。看见阿秋拿着葫芦瓶瓷白的手背上有一圈圈红痕,是捆仙索捆绑的痕迹,还没消失,心疼不已,“这是那个莫愁干的吧?等我法力恢复,一定给你报仇。”   阿秋是个有担当的人,已经从无能狂怒中走出来了,“今日之辱,我会亲手雪耻,不劳烦师尊。”   阿秋幽幽的看了凤离一眼,“何况,我之前又不是没被某人绑过。“   某人当然就是凤离了,将阿秋的四肢绑在四根床柱上,衣服撕得只剩下裤子,凤离老脸又是一红,阿秋嘴上说原谅她了,其实还有些怨气,像一只猫似的,时不时挠她一爪子。只是挠的时候锋利的指甲是刻意收起来的,只用肉垫去挠她。   不过,阿秋这样不疼不痒的回怼,凤离却觉得阿秋变得亲近起来了,不像以前那样只是把她当成拯救门派的工具来对待——恭敬有礼,但没有人情味。谁愿意当一个工具呢?   凤离:哎呀,我家阿秋越来越可爱了呢。   阿秋低头看着手背红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被捆在捆仙索里极力挣扎之时,体内真气翻涌,如排山倒海般,居然在短短一炷香的时候突破了三重境界,现在我已经是练气八级了,离筑基只差两级。”   “什么?被捆绑还能提升修为?”凤离双目放光,顿时有了一个想法:再捆一次是不是就直接筑基了?   知师尊莫如阿秋,阿秋说道:“只是巧合而已,师尊不要异想天开。”   阿秋十八岁就练气八级了,虽不如凤离十六岁就筑基如此传奇,但在修真界也是会归于天才少年这一类。   阿秋修为有所突破,这是丹穴派这两年难得的喜讯。风雨摇摆的二流门派终于有了咸鱼翻身的希望。   阿秋把在楼上“避嫌”的黄鹤小维叫下来,解释了梦枕一事,“……只是为了治病,并无你们想象中的事情,我与师尊一直清清白白的。”   黄鹤和小维对视一眼:得知真相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凤离终于有了点当门派师尊的觉悟,说道:“这些日子要委屈小维给我当坐骑,看他们对我毕恭毕敬的态度,应该是误以为我恢复了化神的修为,我这个纸老虎还挺能唬人的,昆仑派短时间不敢对你们轻举妄动。”   小维说道:“不委屈,我只是顺应因果,有恩报恩。”   如今门派面临严酷的考验,有些事情是时候要说开了,以免耽误大事,小维经历考验,可以信任,于是阿秋说道: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各位,我派圣物赶山鞭被藏在昆仑山,其实是昆仑派姜掌门的首徒、大弟子莫问的夫人、也就是师尊以前的师妹蔓离偷偷告诉我的……”   凤离、铁无涯、蔓离都是丹穴派同一个辈分的子弟。凤离是大师姐,蔓离是小师妹。   丹穴派以外丹术为主,所炼的丹药在修真界是抢手货。铁无涯,蔓离都擅长炼丹,唯有凤离以剑悟道,是丹穴派的异类,特长是特别能打。   凤离从未炼成过一锅丹药,倒是炸过几个炼丹的鼎炉,从此铁无涯和蔓离都不敢让大师姐靠近炼丹房半步。   后来仙魔大战,蔓离和昆仑派姜掌门的大弟子莫问在战火中生情,结为道侣,两人成婚之后,蔓离就随丈夫去了昆仑山,一直没有下山。   按照修真界的默认的规矩,女修和无门无派的散修结为道侣,可以继续在门派里。但如果和其他门派弟子结为道侣,就算是自愿离开门派,带走自己的本命魂灯,从此门派只算是女修的“娘家”。   蔓离的魂灯从丹穴派撤出,二十六年都没有回“娘家”丹穴派——不过,在修真界,二十六年不算长。   直到两年前铁无涯和门派弟子出事了,蔓离得知噩耗,下了昆仑山,和阿秋黄鹤一起去查这桩悬案。   铁无涯死不见尸,肉身太容易消亡,找不到。但是铁无涯的法器赶山鞭是上古神物——据说是大禹治水所用之物,朝着大山挥起鞭子,会像赶羊一样,使得山脉自行挪动,犹如活物般,以此来疏通河道。   当然,这只是传说,铁无涯若真的能够把赶山鞭使出大禹治水赶山如赶牲畜般的法力,他也不会死得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赶山鞭既然是神物,水火不侵,就没那么容易消亡。既然找不到尸体,那么找赶山鞭呢?   因为铁无涯初当丹穴派掌门时,门派圣物赶山鞭断裂了,当时凤离的坐骑紫龙还活着,紫龙忍痛把自己的龙须拔/出来,用来修补赶山鞭。   赶山鞭修补完成之后,还剩下半根龙须,因此这半截龙须和赶山鞭之间有感应,一旦在十里之内,龙须就发亮,指引赶山鞭的方向。   所以蔓离和阿秋兵分两路,阿秋继续炼制补心丹,帮助师尊凤离恢复记忆和修为。蔓离则带着龙须走遍天南海北,每隔十里,就拿出龙须试探赶山鞭方位。   可是天地之大,有无数个十里,蔓离找了一年,一无所获,找的近乎崩溃,其中路上还被不怀好意的修士、妖类、魔族觊觎,差点连命都没了。   关键时刻,丈夫莫问来救她,因她受伤,就带着妻子回到昆仑派玉虚峰疗伤。   夫妻双双把家还,本应该是大团圆结局——如果龙须没有感应发光的话。   蔓离惊喜又惊恐的发现,众人寻他千百度,赶山鞭居然就在昆仑派!   蔓离拿着龙须一寸寸的寻找,最终发现越是接近门派禁地剑冢,龙须就越亮,龙须甚至躁动的扭动着要往剑冢飞去,蔓离不得不把龙须放在锁云囊里,隔绝了气息,才让龙须平静如初。   蔓离将这重大发现通过纸鸽传给阿秋,她在昆仑派剑冢发现了丹穴派圣物赶山鞭——这本应该是历任掌门的法器,师兄铁无涯死不见尸,法器却在昆仑山剑冢。   可剑冢是门派禁地,守卫森严,且有下有重重禁制,蔓离这个外来的媳妇根本进不去。   并叮嘱他万万不可不要轻举妄动,一切要以治疗凤离为主,只有凤离才有本事为门派复仇。   蔓离还说,她会找机会走进剑冢,确定赶山鞭藏在这里,然后再谋其他。   “……事情就是这样。”阿秋说道:“我们去昆仑山,肯定会见到蔓离,到时候大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中传话,切记。”   凤离闭上眼睛,冥思苦想,在记忆里寻找这个小师妹,“不行,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此次去昆仑山 ,一定会遇到很多熟人,所以我失忆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不如一开始就坦荡以对,就说自己不记得了。”   这是心理上的博弈,如果被人戳穿失忆,在一件事情上失去信任,那么恢复修为也会被人质疑,稍用武力试探,凤离金丹破碎,跌落筑基修为就会暴露。   但如果自爆失忆,坦言自己不记得往事,赢得信任,那么恢复修为、驯服神兽延维当新坐骑什么的就很真实了。   师尊也并非一无是处嘛,阿秋表示同意:“师尊说得对,与其我们费尽心机为师尊打掩护,还不如直接说破。”   黄鹤说道:“师父说的都对。”   小维说道:“如果有人挑战师尊,我就以坐骑的身份代为应战。”   凤离立刻进入了角色,“挑战我?你还不配,先让我的坐骑陪你玩玩。”   阿秋说道:“神情再冷傲一些,不屑一顾的样子。”   凤离五官乱飞,表情近乎失控,阿秋都不甚满意,“太浮夸了。”   凤离:“你给个准话,我脸都快僵了。”   阿秋想了想,说道:“你就把对手看成一盘子五仁月饼。”这是师尊最讨厌的点心。   很好,凤离脸上立刻出现鄙视、不屑一顾,都懒得给眼神的表情。   黄鹤和小维齐齐拍手。   阿秋:师尊果然还只是对吃情有独钟啊!说别的说不懂,说到吃一点就通。   由此,丹穴派全体会议圆满成功!这是团结的大会,这是胜利的大会!这是丹穴派咸鱼翻身的转折点!   夜深了,两人一妖一神兽去客房休息。最豪奢的房间当然是凤离的,有一扇落地的水晶透明窗户,可以看见拉车的金翅鸟穿梭在厚厚的云层里。   云层雷霆闪电,下着大雨,雨滴咄咄砸在水晶窗户上,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凤离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窗户上的雨滴,很快入睡。   隔壁房间,阿秋在床上打坐修炼,自从两年前师门巨变,十六岁快乐无忧的日子戛然而止,柔弱的肩膀承担重任,重重压力之下,再也没有睡过一夜好觉。   阿秋拿出一颗筑基丹,好几次放在唇边要吃进去,又挪开了。   不是所有练气修士都能筑基,大部分修士会止步于此,一生都难以上进。   但是筑基丹能够帮助练气八级以上的修士迅速提升修为,顺利筑基,很少有意外。但是丹穴派的筑基丹都是九品,从不失手,珍贵无比,阿秋的法器——连海都可以煮的银锅就是铁掌门以前用一颗筑基丹和一个急于筑基的修士手里交换得来的。   这颗筑基丹原本是阿秋打算在关键时刻进行利益交换之用,现在,门派即将直面危机,他打算用在自己身上,将来若真和昆仑派打起来,他至少有一战之力。   阿秋下定决心,将筑基丹吃了下去。   半夜,飞车一震,五层楼高的车体蓦地往右/倾斜,将熟睡的凤离从床上甩出去了!   凤离瞬间清醒,她刚好趴在透明水晶玻璃窗上,看到右边拉车的九只金翅鸟发出痛苦的鸣叫,原本金黄的鸟身腾起血色的雾气,当场爆体而亡!   豪车由十八只金翅鸟拉着,左右各九只,分布豪车两边。现在右边的金翅鸟全死了,如同马车少了个一个车轮,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翻车了。 第14章 亿点恐怖 翻车不怕,修真……   翻车不怕,修真之人有护体之术,定住身体,不被屋内抛洒的家具砸到,但是若剩下九只金翅鸟扯不住这辆五层楼高的豪车,从云层里坠机,怕是要车毁人亡了。   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必须在坠机之前跳出去!   凤离正欲打破水晶玻璃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秋还不会御剑飞行,他跳出豪车,会落地成盒的。   于是凤离一剑划开了墙壁,走到了隔壁房间去带阿秋一起飞——此时飞车倾覆,天花板变成了地板,凤离踩着天花板走路。   然后,凤离看到了浮在空中、双手结着小泰山左印(既只竖起中指,其他四根手指捏在掌心,和现代F开头的手势差不多),身上散发着微光,肉眼可见真气往丹田运行,对外界毫无反应,关闭了五识、处于忘我之境的阿秋。   他在筑基!   倘若此时将他强行唤醒,必定真气逆行,爆体而亡!   我的阿秋,你还真会挑时候筑基啊!   凤离挥起紫电剑,用剑光罩出一个结界,给阿秋护法,以免这个宝贝疙瘩被伤着磕着了。   “师父!”   这时黄鹤和延维也赶过来了——丹穴派唯有阿秋不会飞,都怕他摔死。   凤离说道:“你们来的正好,这个飞车越飞越低,金枝鸟就要拉不住了,我们一起出去。”   “我来!”黄鹤猛地助跑,对着窗户一个漂亮的旋风踢,咔嚓一声,窗户被他踹下来,外面是刺骨寒风,还下着大雪。   “我飞到前面探路。”黄鹤变成黄鹤,站在窗台上扇着翅膀往外飞。   可是无论他如何使劲,就是飞不动,面前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膜,他无法穿透。   黄鹤试探着要往外探出爪子,被凤离阻止了,“有些不对劲,你先下来。”   真是邪门,黄鹤有些害怕,躲在小维身后,凤离拿起茶杯,朝着黑洞洞的窗户扔过去。   咚!   茶杯碰到了窗户,却没有摔出去,而是被某个东西弹回来了!   凤离接过弹回来的茶杯,这一次,她轻轻挽了个剑花,一股紫光从剑尖飞出,刺向窗户,光束从窗户里消失的瞬间,一道紫光朝着凤离刺来!   凤离飞身避过,紫光将她身后的多宝阁刺了一个窟窿。   凤离娥眉微蹙,“车身外设有反噬阵,无论阵里阵外,若想要施法破车,都会被反噬阵吸收法术,然后反噬原主。如此一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可以防止劫狱。”   黄鹤气得跳脚,“所以这辆飞车就是监狱了,说什么把我们当贵宾,我呸,有这样防着客人吗!”   小维问道:“反噬阵有何破解之法?”   凤离沉吟片刻,“所有的阵法都有阵眼,此处最为微弱,从阵眼处可突围。”   黄鹤忙问:“师尊,阵眼在何处?我们得赶紧逃出去,再晚这辆飞车就要坠地了。”   凤离说道:“阵眼需要结合日月星辰来计算方位,我的师弟铁掌门会这个,估计这门手艺也传给了阿秋,但是阿秋正在筑基,我们不能打扰他,不过——反噬阵需要使用大量符篆,再结合人力护阵才能成功结阵,我们找到结阵的修士,把他除掉,他守护的位置就会出现漏洞,我们从漏洞里逃出去。”   事不宜迟,凤离带着众人跑出房间,五层楼车,到处不见人。但是飞车却再次倾覆,反转,原本他们是脚下踩着天花板走路的,现在又变成了脚踏实地了。   不仅如此,一直在急速下降的飞车开始往上攀升了!   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凤离剑指楼顶,剑气划破了一块楼板,楼板脱落,相当于给飞车开了个“天窗”,众人飞到顶楼,通过”天窗”看去。   原来是莫愁用捆仙索缠住了飞车,她法力高强,一个人顶替死去的九只金翅鸟,硬生生用捆仙索将五层楼高的飞车重新牵引到高空!   就这样,莫愁在右,其余九只金翅鸟在左,保持飞车平衡,继续朝着昆仑山方向飞去。   此情此景,凤离有些看不懂了,说道:“如果昆仑派的目的是请君入瓮,借着“坠车”的借口将我们丹穴派关在飞车里灭门,那么莫愁为何出手重新将飞车提起来?”   “难道金翅鸟之死不是昆仑派监守自盗,其实另有其人?”   在这之前,凤离等人都觉得是昆仑派捣鬼,现在好像不对劲。   小维吃过大亏,比丹穴派还厌恶昆仑派,说道:“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天下苍生,耍的手段却一个比一个阴险下作,莫愁此举,或许是想演一出苦肉计,想赢得我们的信任,另有所图。”   “没错。”凤离说道:“是真是假,等我们破了反噬阵,跑出去便知。”   黄鹤看着莫愁提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牵引庞大的飞车飞行,好像随时都要挣断的样子,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破车上了,说道:“赶紧跑吧,万一绳子断了,咱们就得摔死。可是师尊,我们站在最高处了,根本看不见车里护阵的修士,如何破阵?”   凤离说道:“估摸都用了隐身符,肉眼是看不见的,哼,雕虫小技。人眼会被欺骗,但是水火无情,会让他们立刻现行。”   凤离对小维说道:“你是南方水泽之神,朝下面洒洒水啦。”   小维鼓起腮帮子,往下面喷出细密的水雾,水雾从空中落下来去,有些像雨林里的瘴气。   果然,在一层东南角,出现一个人形干燥处,那就是贴着隐身符守护反噬阵的修士。   小维立刻显出蛇身,长长的尾巴将透明人一卷,往墙壁上猛拍!   这一拍,隐身符被拍碎了,失去功效,透明人显出原形,正是曾经对小维提出挑战的缘通!   缘通受伤不轻,他猛地喷出一口血,连战都站不稳了,杵着佩剑半跪在地上,勉强支撑身体,“你们……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外头有一伙神秘人杀了金翅鸟企图毁车,要杀你们。”   此时黄鹤已经飞到了缘通刚才镇守的地方,果然贴着一张朱砂描绘的反噬符篆,黄鹤揭开了符篆,一拳打碎了地板,伸手往地板外一掏,“我摸到外头的雪花了!可以从这个漏洞里出去!”   缘通哈哈大笑,“有反噬阵在,刺客再厉害也进不来。你们却要破阵,出去干嘛?送死吗?我很期待呢,不用亲自动手,就能为我们玉珠峰八通报仇雪恨!”   黄鹤懒得理他,就要往地洞里跳,凤离说道:“我先在前面探路,确定安全,你再背着阿秋跟着我,小维负责断后。”   凤离御剑从破洞跳下去,外面寒风刺骨,大雪纷飞,昆仑山在北方,丹穴山还是秋日艳阳天,这里已经下起了雪。   “孽障,我要为师弟报仇!”   凤离听到呵斥之声,回头望去,看到了一个御剑飞行的修士身上腾起了一股和金翅鸟爆体之前一样的“红雾”!   修士不断挥剑,凌冽的剑气吞去红雾,可是红雾遮天蔽目,源源不断,比雪花还要密集,到后来剑气越来越弱,红雾越来越浓厚,最终修士力竭,剑气消亡,红雾覆盖了修士全身。   凤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修士就被红雾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再眨眼,骨架也没了。   凤离定睛一瞧,原来“红雾”是一只只红色飞天蜈蚣!   密密麻麻的红蜈蚣每一只都只啃一口,然后飞走,另一只紧跟上,所以从远处看,“猎物”像是爆体而亡,瞬间消失,连骨头不剩,其实是葬身无数个红蜈蚣嘴里。   凤离环视周围,到处都是昆仑山修士们和“红雾”战斗的惨烈场面,有用剑气挥斩的,有引火烧的,有化雪为冰,将红蜈蚣冻在冰层里,用来保护牵引飞车的九只金翅鸟和牵着捆仙索的莫愁。   无论修士们如何各自显神通,红雾始终都不见少。   这场面,真是亿点恐怖!这下凤离有八成相信缘通的话了:如果昆仑派是在演一出苦情戏,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   凤离正思忖着,一股红雾发现新目标,朝着她飞来。   凤离心道:即使我能冲破飞天红蜈蚣的包围,黄鹤背着没有意识的阿秋肯定不行。   好女不跟蜈蚣斗,凤离立刻原路飞回,从车底窟窿里钻进去,然后将一张桌子倒扣,堵住了窟窿,再将刚刚撕下来的反噬符贴上去。   缘通冷笑道:“现在知道外头的厉害了?我好几个师弟死在这些红蜈蚣嘴里,我要出去为他们报仇。”   凤离问:“你不护阵了?”   “护阵是莫愁的吩咐,说怕你们不知好歹瞎跑,一定将你们平安送到昆仑山,现在谅你们也不敢出去了。”缘通抹去嘴上的血,看了一眼小维,“我打不过上古神兽,还打不过那群臭蜈蚣?都是报仇,老子能杀谁就杀谁,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言罢,缘通撕了符篆,挪开桌子,仗剑跳进了窟窿。 第15章 一见钟情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飞车外,……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飞车外,昆仑派大战红色飞天蜈蚣,飞车里,凤离等人结阵,给正在筑基的阿秋护法。   到了黎明时分,隐隐可以看见昆仑山脉的雪,有一群繁星般的光线朝着飞车飞来,正是前来支援的昆仑派弟子。   这群修士在空中结了一个八卦阵,就像一堵围墙,飞车和昆仑派弟子可以通过围墙,红色飞天蜈蚣则触之则死,化为尘埃。   然而红色飞天蜈蚣并无躲闪之意,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一个个往八卦围墙上撞,并从四周扩散,企图翻越围墙。   然而八卦围墙会随着红雾弥漫的方向无限延伸,就像一张网,从天到地,慢慢收紧,将红雾彻底绞成灰烬。   凤离等人从飞车水晶窗户看到这一幕,沉默不语:不愧为是修真界第一门派,果然厉害!   “昆仑山快到了。”一个声音响起,三人回头一看:阿秋醒了!   他刚刚筑基,容光焕发,眼神亮若星辰,衣服的袍角无风而动。   凤离看的心猿意马:这……筑基还能美颜?我的阿秋比从前更帅了,他褪去了少年人最后的稚气,多了份沉稳。   “师父!徒儿快担心死了!”黄鹤飞奔过去,语无伦次的把昨夜的遭遇讲了一遍,“……这回多亏师尊,若不是师尊细心,还处处身先士卒,徒儿怕是死了八百回了。”   阿秋刚刚筑基,通体舒坦,意气风发,他摸了摸黄鹤的头,“你不会有事的,这次我们四个人来昆仑山,定会四个人一起安全的离开这里,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找回我派圣物赶山鞭。”   此时天亮了,曙光透过水晶窗户洒在阿秋身上,就像镀了一层圣光,凤离顿时看呆了:完了,我好像厚颜无耻的对晚辈一见钟情。   阿秋对凤离施了一礼,说道:“师尊辛苦了,为我护法,还要保护同门。”   凤离此时沉迷于阿秋的美貌,见阿秋对着她鞠躬,她脑子里蓦地出现一个奇怪的场面:那是一个四处张灯结彩的房子,铺天盖地都是大红,桌子上燃着一对龙凤蜡烛,阿秋穿着一身红,胸前还披着一个红绸布扎的大彩球。   阿秋一副新郎官的打扮,对着她弯腰鞠躬,还笑吟吟的对她说:“娘子,还愣着干什么,夫妻对拜,赶紧鞠躬啊。”   “啊?哦。”凤离浑浑噩噩的按照阿秋说的鞠躬。   众人呆住了,不晓得凤离是什么意思。   阿秋连忙扶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弯腰行礼,“师尊莫要如此,折杀晚辈了。”   啊!凤离猛地从幻觉中醒来,眼前的阿秋穿着一身素白,不是她的新郎,也没有什么洞房花烛夜,只有在烈烈北风大雪中飞行的飞车。   完了完了,连白天都开始做春梦了!   我这是□□晚期啊!   凤离为了挽回颜面,故意装晕,她捂着额头,顺势倒在阿秋怀里,“我……我有些不舒服。”   黄鹤说道:“师尊定是昨晚累坏了。”   阿秋拦腰抱起凤离,放在床上,喂给她一颗九转还原丹,双手按住她的丹田,果然灵气又乱了,到处瞎窜,阿秋注入自己的灵力,帮她将捉住乱窜的灵气,就像一个梳子似的,一行行梳理通顺。   当飞车停在昆仑山玉虚峰时,凤离“恰好”清醒,阿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通体无杂毛的狐裘,给她披上,还给她戴上了兜帽,这件狐裘的毛皮是如此的厚实柔软,都能够淹没手掌。   阿秋说道:“昆仑山很冷,穿得厚一些,就不用消耗灵气御寒了。师尊要好好休养身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都无需师尊亲自动手上阵。”   面对体贴入微的阿秋,凤离脑子里不可控制的闪回一个片段:漫天大雪,阿秋和她在雪地里嬉笑着,堆着一个大雪人,大雪球当身子,小雪球当脑袋,两块木炭当眼睛。   凤离将一根胡萝卜递给阿秋,用来做雪人的鼻子,然后去了房间找夏天的折扇,用来给雪人当耳朵。   可是当她拿着两柄折扇出来,发现雪人的鼻子部位空空如也,胡萝卜却插在大雪球中下的部位。   她又羞又怒,拿着扇子追打阿秋,“龙性本淫!古人诚不欺我!你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师尊?师尊!”   熟悉的声音将凤离从幻觉中拉回来,眼前的阿秋一本正经、飘然若仙,若说刚才是梦,为何那么清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凤离魂不附体,一时分不清那个是梦,那个真。   阿秋指着飞车下方说道:“马上就要停在玉虚峰补天台上了,我看台上迎接的两人,依稀是莫问和蔓离贤伉俪。”   昆仑派分玉虚峰和玉珠峰,但其重要的殿堂,祭祀之所皆在玉虚峰,其主殿就叫做玉虚宫,补天台就在玉虚宫之前。   相传,女娲补天时,就从这个台上飞升,将一块块五彩石堵住天空的漏洞,所以叫做补天台。   这是个黑白阴阳鱼八卦平台,此时天降大雪,平台上的积雪覆盖了底下的阴阳鱼,像个大圆饼子。   台上铺着长长的红毯,红毯直通玉虚宫。   红毯的前方站着一对璧人,男修士一身玄衣,头戴玄冠,简单朴素,气度不凡。女修士穿一身红,头戴宝冠,身披各种宝石镶嵌的云肩,一身华彩,闪耀夺目,凤离在飞车上都能看见珠光宝气。   昆仑派姜掌门的首徒大弟子夫妻来迎接贵宾,礼数周全。   凤离拿起一杯快要冷透的茶,一口气喝完,定了定神,“昆仑派这次花了血本请咱们来,他们以礼相待,咱们就客客气气的,别先撕破脸,让他们抓到反咬一口的把柄。”   众人应下。   阿秋忧心忡忡,“师尊,你精神不济,若一味强撑,我担心——”   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的心就乱了,脑子里尽是些伤风败俗的画面!凤离伸手说道:“不要紧,反正要主动捅破我失忆这件事,都失忆了,当然精神不好。”   飞车即将着陆玉虚峰补天台,昆仑派才解除了反噬阵,保护符篆消失,昆仑山的寒风从门缝里“刺”进来,小维顿时身体一僵,好冷!   小维抱住身体,说道:“我也要穿一件狐裘。”   黄鹤好奇的问道:“你不是神兽吗?”   “延维是蛇身,蛇怕冷,冬天会冬眠。”阿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火狐裘——红色很配小维一头红发。   小维披上火狐裘,“舒服多了。”   阿秋已经筑基了,黄鹤本体是黄鹤,羽毛护体不怕冷,两个小伙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在丹穴山穿什么,在昆仑山不变。   脚下一震,飞车落地挺稳,门开了,狂风卷着大雪迎面扑来,阿秋本能的要扶“柔弱不能自理”的师尊凤离,然而凤离首先按住了小维的肩膀,避开阿秋的触碰,“你是我的坐骑,现在请开始你的表演。”   凤离:真是个男颜祸水啊,搞得我白天都做春梦,你不要过来!再来我就把持不住了!   小维立刻进入了状态,扛起一把华盖,遮在凤离头上,其实寒风大雪来自四面八方,华盖根本不起作用,拦不住风雪,要的就是这个排场。   于是,凤离最先下车,其次是打着华盖的小维,阿秋和黄鹤一左一右紧跟其后。一共只有四人,却走出了叱咤风云的气势。   这经典的一二一阵型,颇有些像西游记里骑着白龙马的柔弱唐僧,后面跟着背着金箍棒的孙悟空和扛着钉耙的猪八戒,挑着担子的沙和尚在最后,一起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红毯上,莫问和蔓离齐声比了个邀请的手势:”恭迎凤离大神。“   凤离微微颔首,“你们两位是?”   怎么回事?莫问和蔓离面面相觑——蔓离的演技出神入化,明明早就知道大师姐失忆了。   阿秋连忙上前解释道:“两位得罪了,我们师尊失忆了,以前的熟人都不记得。师尊,这就是您的小师妹。”   “小师妹?小妹夫?”凤离扶额,“连自家人都不记得了。”   “大师姐!”蔓离紧紧握住凤离的手,目光有泪色,“不记得也不要紧,以前的事情,我慢慢讲给大师姐听。”   妇唱夫随,莫问也跟着说道:“凤离大神好容易来到昆仑山,定要多住些时日,你们姐妹好好叙叙旧情。”   众人从红毯一路走到玉虚宫,红毯反面贴着符篆,大雪还没落在上头就蒸腾成水汽散去,所以红毯上很干燥,毫不潮湿打滑,踩上去很舒服,腾云驾雾似的。   走到一半,凤离看见路边有个两人高的祭台,祭台上刻着“五彩石”三个字。   凤离觉得这个祭台似曾相识,便随口问道:“相传昆仑山祭有女娲补天时所用五彩石一颗,怎么今日不见这传说中的圣物?”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莫问毕竟是见过世面的首徒大弟子,他彬彬有礼的说道:“并非鄙派刻意藏私,实乃鄙派之痛——十八年前,五彩石被人所盗,一直没有找到。”   凤离惊讶不已:“谁那么大胆,敢偷昆仑派的圣物?真是胆大包天。” 第16章 两两相望 昆仑派作为修真界第一大派,……   昆仑派作为修真界第一大派,丢失门派圣物,简直不要太丢脸,所以昆仑派封锁了消息,一直暗中查访五彩石的消息,好在十八年在修真界相当于人界十八个月,昆仑派还在努力。   莫问苦笑道:“不只是凤离大神,我们昆仑派所有人都想知道啊。”   蔓离心想:大师姐,五彩石分明是你偷走,用来复活你的丈夫去了……好个贼喊捉贼,幸亏你失忆了,要不就凭你以前耿直的性子,这事怕是瞒不住。   凤离存心试探,说道:“我很理解贵派的心情,我们丹穴派两年前遭遇劫难后,也丢失了圣物赶山鞭,也一直了无音讯。”   阿秋等人都密切观察莫问的神色,莫问感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希望贵派能早日找到赶山鞭。”   凤离说道:“彼此彼此。”   言谈间,众人顺着红毯来到了玉虚宫正殿。   由于昆仑山山顶终年冰雪不化,这玉虚宫其实是由万年寒冰掏空了,雕琢而成,外面覆盖着柔软的白雪,里头是晶莹剔透的冰层,就像一块块美玉,所以叫做玉虚宫。   摆设的玉树、仙鹤、鼎炉等等,皆是冰块雕琢而成,还有一座座据说是历任昆仑派掌门的巨型冰雕,他们一个个是正常人的十倍大,屹立在正殿两侧,永远的守护着玉虚宫。   幸亏我的穿的厚实,这分明是个大冰窖啊,凤离紧了紧狐裘。   姜掌门坐在一个通体没有雕琢的白玉宝座上,他的脸色红润,没有一丝皱纹,就这幅长相,说他十八都有人信,可是他须发皆白,连眉毛都是白色的,且和头发一样长,随意的披散开来,明明没有风,须发连同长眉毛都无风而动,好一幅仙风道骨的皮囊。   姜掌门有三百多岁,修真界进阶一共分八层,从练气开始、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出窍、乃至飞升。   目前姜掌门是修真界硕果仅存、修炼到出窍境界的修士,就差飞升成仙了。出窍意味着姜掌门的灵体可以脱离肉身,自由的在这个世界遨游,灵体不是虚的,能够发动精神力攻击。   灵体出窍的同时,肉身还能够做其他事情,等于一个强人复制了自己,灵体还可以无形,随心所欲,如此一来,一个人就可以同时做两件事。   凤离带着丹穴派行礼,作为贵宾,他们四个都有座位,且都是木制的,还贴心的裹着动物毛皮,坐在上面不至于冻屁股。   每个座位前都有案几,案几上摆着昆仑山的奇花异草,各种以前没有见过的鲜果,还有云雾缭绕的灵茶。   姜掌门说道,“凤离,我们二十八年没见过了,当年仙魔大战,你杀出一条血路,勇闯魔宫白骨殿、手刃魔尊的英姿还历历在目。”   凤离直言道:“惭愧惭愧,我都不记得了,还是看了《丹穴派大事记》才知道这些的。这二十八年来,我失忆之事都是门派绝密——就像贵派的五彩石失窃一样,不好告诉别人。”   姜掌门早就修炼成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皮囊,一直都是和睦的表情,说道:“虽如此,你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啊,一出关就收了延维神兽为坐骑。”   凤离“谦”道:“大概我就是喜欢长虫这种类型为坐骑吧,听阿秋说,我的以前的坐骑是紫龙,龙本来就是蛇身。所以我一看见延维,就有兴趣,问他们能不能结血誓,当我的坐骑,一开始,他们不同意,后来……还是同意了。”   凤离轻描淡写,好像是在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最终成交这种轻松的事情,饶是昆仑派见识多广,也在内心翻白眼:你把人家一半都劈开了,如市井屠夫般卖肉卖骨,杀延儆维,她能不同意吗?   不同意就要葬身在凡人的肚子里!   手臂上缠着捆仙索的莫愁问道:“凤离大神是如何降服延维的?我们昆仑派去南方水泽之地寻找他们,实现做过功课,延维畏惧天雷,天雷一击,便身体僵直,抱头脑袋,一动不动。我派藏宝阁有黄帝战蚩尤时所用的夔牛鼓一面,刚好用来引天雷,如此,方能有把握请来延维神兽。如果没有夔牛鼓……”   莫愁打量着小维,“我也没有把握胜她。”   没等凤离回答,小维实在忍不住说道:“你们一口一个‘寻找’,‘请’,有这样请人的吗?一上来就是劈天雷,围攻无法还手的我……我们。”   凤离问姜掌门:“怎么?姜掌门也想驯延维为坐骑?恕我直言,这种手段未免太残忍了。”   此话一出,昆仑派除了姜掌门,所有人都坐不稳了:凤离大神,您要点脸吧!论残忍,谁能比得过您呢!   凤离一脸无辜的问小维:“你说是不是?”   两两相望,小维立刻垂眸敛手,“是的,师尊。”   昆仑派玉珠峰通字辈唯一幸存者缘通实在受不了了!没错,飞天蜈蚣一战,他还活着。   想起惨死的师兄弟,缘通冷笑道 :“既然如此,凤离大神是如何驯服你的呢?”   小维说道:“当然是靠人品和善良了。”凤离虽然有些疯疯癫癫,但是个好人,把她从昆仑派的围攻里救出来,还在为了保证丹穴山的凡人工匠们不会误伤,登上了飞车。   这是小维的真话!但是除了丹穴派,没有一个人会相信,都以为小维被凤离用暴力驯服,不敢说实话。   缘通怒得双目似乎能喷火,“我的八个师兄弟尸骨无存,是不是被你吞吃了?”   “我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什么脏的臭的都吃。”小维拿出蛇皮袋——这是她每隔百年蜕一次蛇皮的产物,毕竟是装过神兽的皮囊,天然的法器,可自由伸缩,改变大小,平日就像香囊一样,挂在小维腰间。   小维从蛇皮袋里倒出来八具尸体,正是玉珠峰深通、中通、运通、易通、顺通、日通、大通还有慧通这八位通字辈修士。   虽然他们死了快三个月,但是尸体栩栩如生,不,是栩栩如刚死,就连血都还没干。   看来蛇皮袋不仅能装,还能保鲜。   缘通看着八具尸体,立刻剑指小维,“我跟你拼了!”   “定!”姜掌门往缘通身上一指,缘通立刻僵直,就像一座冰雕,“给他们收殓尸身,缘通去后山面壁思过。”   姜掌门只是轻轻的弹了弹手指,缘通和八具尸体当即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   当今修真界最强大的修士,姜掌门实至名归。   姜掌门说道:“各位贵宾,修真界生死存亡之际,应当鼎力合作,化干戈为玉帛,我昆仑派无意与任何正道修真门派结下仇怨,这次强掳延维神兽,实属无奈之举。诸位随我来。”   姜掌门双手在空中比划着,瞬间结下数千个手印,凤离眼睛都看不过来,正殿凭空中间出现一个阴阳八卦门。   这个门好像是青铜质地,生了厚厚的铜绿,一看就很古老了,应该姜掌门年纪大的多。   姜掌门推开八卦门,第一个踏进去,凤离等人随之踏入,眼前皑皑白雪,寒风酷烈,原来这个生锈的青铜门是一个转送阵,将他们瞬移到另一个地方。   眼前是个巨大的宫殿,宫殿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鲸鱼骨头骨,一根根立柱是鲸鱼刺。   这个充满邪气的建筑阿秋在凤离的梦里见过的,喃喃道:“这是……魔宫,白骨殿?”   “没错。“姜掌门顿首道:“你果然见识多广,博闻强识,难怪十八岁就筑基了。这就是白骨殿,二十八年前,仙魔大战,魔尊虽死,魔物四散逃命,但有些魔物仍旧负隅顽抗,我们正派人士死伤惨重,最终将这些邪魔逼到了白骨殿,再用点苍山五台峰的上阳溪谷的戮魔石封住这里,将白骨殿变成了魔物的监狱。”   “但,最近几年,戮魔石渐渐式微,时有震荡脱落,这些魔物逃出来,修真界必定面临一场浩劫,我翻遍天书,找到了方法,以东南西北四方神兽之血来祭戮魔石,便能永远封住魔物。” 第17章 三顾茅庐 为了方便监管,当年白骨……   为了方便监管,当年白骨殿变成了邪魔们的监狱之后,姜掌门率领修真界各大门派,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转送法阵,将白骨殿从魔界瞬移到了昆仑山的阆峰巅。   这等于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放了个“炸/弹”,用整个门派来镇守邪魔,姜掌门此举,修真界无比赞叹他能力越大,越是负责,姜掌门的风头一下子就盖过了捏碎魔尊心脏、力挽狂澜的凤离。   转送法阵完成,各大门派一致推举姜掌门为修真界盟主,以昆仑派马首是瞻,姜掌门手中握有盟主令,盟主令一出,各大门派任凭调遣。   二十八年来,姜掌门一直兢兢业业的看守白骨殿,直到两年前,姜掌门发现白骨殿的戮魔石发生异动,如果放任不管,将来怕是镇守不住白骨殿里的邪魔,于是首次发动了盟主令,号令修真界各大名门正派来到昆仑山,召开修真大会。   但是由于此事事关机密,如果被外面的邪魔们知道,怕是要趁火打劫作乱,所以姜掌门发动盟主令时,只是以促进门派之间的交流沟通、召开比武大会的名义,并没有透露实情。   丹穴派当然也收到了邀请,铁掌门一心想要门派弟子们出去见见世面,所以除了看守门户的黄鹤、闭关疗伤的凤离、和负责照顾师尊凤离的阿秋之外,“倾巢出动”,奔赴昆仑山。   结果,半路上铁掌门和弟子们全都死不见尸,魂灯熄灭。   当然,传闻凤离大神已经陨落的丹穴派已经沦为二流门派了,他们的离奇死亡并不会影响修真比武大会的召开。   除了丹穴派,各大门派齐聚昆仑山,明面上,各门派弟子在天墉城比武交流,热热闹闹的。   暗地里,各门派的掌门面色凝重,齐聚在阆峰巅的白骨殿,听姜掌门讲述这次盟主令的真正意图:捉拿东南西北四方神兽,以祭戮魔石。   祭祀在修真界是再寻常不过仪式,越是珍贵的祭物,仪式就越隆重。通过杀生来祭祀,被称为血祭。   那么问题来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东南西北四方神兽呢?   所以基本要靠武力来解决,可是,神兽法力强大,昆仑派虽然是修真界第一门派,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抓住四大神兽去献祭戮魔石啊!   用脚趾头都能推测这将是多么惨烈的战斗!   当场,所有门派掌门都变成了退堂鼓艺术家。   但是,姜掌门只用一个举动,就让所有掌门扔掉了敲响退堂鼓的鼓槌。   姜掌门召唤了自己的坐骑——开明兽。   开明兽长着老虎的身体,以及九个人头。   姜掌门指着开明兽说道:“献祭戮魔石的东南西北四个神兽之一西方神兽已经有了,我自愿将坐骑开明兽献出来。”   开明兽的九个人头一起口出人言,说道:“为了保护修真界,我甘愿牺牲,以血祭戮魔石 。”   众掌门一听,无话可说:昆仑山这次下了血本啊!   因为开明兽不仅仅是姜掌门的坐骑,它还有另一个身份——昆仑山的看门人。   昆仑山高八千丈、方圆八百里,一共有九个门户,开明兽有九个人头,刚好每一个人头负责监视一个门户,实行“承包责任制”,这些年来还从未另说昆仑派门户失守,可见开明兽神力了得。   ——此时举行比武大会,昆仑派为了遮掩五彩石被盗的丑闻,损害各大门派的军心,就做了个假五彩石放在祭台上,反正没有人敢质疑五彩石的真假。   这样忠诚又有力量的神兽都自愿献祭,其他门派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意思开头反对围捕计划。   姜掌门还有一招:他首先签了一份军令状,宣布昆仑派会单独围捕南方神兽。   如此一来,东南西北四大神兽,昆仑派就解决了一半!   姜掌门签下军令状之后,说道:“还有东、北两只神兽需要各位盟友齐心协力围捕,按照门派所在地划分东北,分两各小队,分别联合在一起商议解决,群策群力,定能如愿。当然,如果两个小队有需要昆仑派出力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昆仑派一定尽力帮忙。”   如此一来,各修真门派的压力就小了很多,集合东南西北四大神兽,就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比武大会圆满成功,各大门派掌门带着各自暗地里的任务离开昆仑山,为了保护修真界完成使命。   其实南方的神兽不止延维一个,南方还有朱雀这种神鸟呢,但凡间有一句俗话:柿子要选软捏。   延维的弱点太明显了。畏惧天雷,遭遇雷击之后身体僵死,只会抱头瑟瑟发抖的弱点都记录在《山海经》里头。   所以昆仑派经过深思熟悉之后,选定了延维,花了一年多时间找到了做夔牛鼓的材料,专门对付延维。   然而,百密一疏,昆仑派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弄丢了延维神兽,还因弟子们贪功冒进,得罪了盟友丹穴派,把事情搞砸了。   由于丹穴派铁掌门“出师未捷身先死”,来不及参加修真大会就死了,缺席大会,所以修真各大门派,只有丹穴派不知道捉拿神兽一事,结果正好丹穴派的师尊凤离大神半路“截胡”了延维,驯化成为自己的新坐骑。   从延维手下幸存的几个弟子逃回昆仑派,交代来龙去脉之后,姜掌门的首徒大子弟莫问脸上挂不住了——须知他还是丹穴派的女婿、他的道侶蔓离就在昆仑山养伤呢。   昆仑山分玉虚峰和玉珠峰。两峰是同门,也时有竞争,莫问出身玉虚峰,抓捕延维神兽的修士都是玉珠峰的人。玉珠峰此举,无疑是当面打莫问的脸。   姜掌门无奈,只得派出了关门弟子莫愁善后,并派出了金翅鸟飞车,“三顾茅庐”,去丹穴山接贵宾来昆仑赔罪解释——莫问是丹穴派女婿,要避嫌,所以不能亲自去请。   姜掌门从头到尾交代了来龙去脉,对凤离说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晓得你是最明白事理的人,在修真界,还有谁不知道凤离大神是正道的光呢?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言下之意,就是要凤离以主人的名义,要延维就像开明兽一样,主动献祭自己的生命。   小维猛地抬头,紧张的看着凤离,像一只担心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   所有人都在等凤离的回答。   凤离很矛盾,她很清楚,如果她说不,已经是出窍境界的姜掌门肯定可以当场将小维拿下,她根本无力阻止。   阿秋密语传音道:“师尊,不用非要按照姜掌门给出的两个选项来做出选择。”   凤离立刻有了主意,指着九头虎身的开明神兽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要先和他们单独谈谈。”   开明兽的九个头、十八只眼睛齐齐看着凤离。   姜掌门同意了,带着诸人穿过青铜门,瞬移到了玉虚殿,只留下凤离和开明兽。   凤离说道:“你们是昆仑山看门人,贵派圣物五彩石丢了,你们责无旁贷,应该有惩罚吧,姜掌门惩罚你们,就是要你们主动献祭生命?”   “延维有两个头,两种性别、两种思想,不听话的那个被我砍了。你们九个头,难道九个都想去死吗?生命是如此的美好,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一个想活的都没有吧?” 第18章 四大神兽 凤离一边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   凤离一边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一边观察着开明兽九个人头的表情。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九个人头都是一副木然的样子,连眼睫毛都没有动,好像对她的不感兴趣。   凤离又道:“昆仑山一共九个门户,你们九个头分别看管一个门户。当年五彩石失窃,肯定是通过一个门户出去的,是谁失职?一个人头的错,却要八个人头一起陪葬,啧啧。”   凤离摸着自己的紫电剑,“你们应该听说过我把不听话的小延切掉,成功分离连体神兽的例子吧?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切割神兽部分肢体,还能保证原体存活,这可是个技术活,修真界除了我和我们丹穴派,还有谁能够做到?”   凤离还用可以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口才,继续怂恿、分化开明兽,说道:“实不相瞒,我切割小延之后,小延的残肢还活着,拼命挣扎,我补了一剑,他才彻底死亡。也就是说,从本体分离出来分/身,如果有我们丹穴派灵丹妙药的照顾,其实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自由,对每一个人,不,是世间万物,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谁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身躯?连往东还是往西都要征求别人的意见,所有分/身达成一致?   开明兽本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现在,凤离跳出来对他们说:你们不用都去死,即使非要献祭戮魔石,死一个就可以了,其余八个她可以砍下来,帮助他们存活,从此脱离连体的日子。   不用去死,还能得到新生命和自由。   这如同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前方是一片绿洲,有一个月牙形状的湖泊静静的等着他们的到来。   这一下,凤离看到九个头颅有了九个表情,不再是整齐划一,就像复制粘贴。   沉默片刻,东南角的一个头颅终于单独开口说话了,“那天盗贼是从东南门携带五彩石逃跑的,是我的错,那天精神不济,闭上眼睛打盹,等发觉不对劲时,盗贼已经从提前设好的转送阵里跑了。”   “是我一人之过,与你们无关。你们不用跟着做无谓的牺牲,凤离大神,你可有把握将他们切割下来继续存活?”   啪啪啪!凤离鼓掌赞道:“我很佩服你的担当,丑话说在前头,十足的把握我是绝对没有的,切割分/身一事有风险。不过,修真界我们丹穴派最擅长外丹术,救活的修士数都数不过来,我定尽力而为。”   一个头颅问道:“凤离大神为何要这样做?你有什么条件?”   凤离笑道:“我当然有私心的,我舍不得献祭坐骑小维。幸好,南方的神兽不止延维一个,如果我要保护小维,就必须捉住一个南边的神兽顶替她,给姜掌门一个交代——但是我们丹穴派没落了,寻找和抓捕新的神兽需要你们帮忙。”   “我帮你们,你们帮我,礼尚往来。”   南方不止延维一个神兽,西边也不止开明兽一个神兽,其实他们都有替代品,只是,延维和开明兽,一个有明显的畏惧天雷的缺点,比较好捉拿。另一个干脆是姜掌门的坐骑,坐骑和主人皆有血誓,必须听主人的安排。   简单地说,延维和开明兽都是软柿子,不捏你们捏谁!   可是,同样身为主人,凤离选择保护自己的坐骑,宁可想办法冒险去捏硬柿子,也不想白白送坐骑去死。   相比之下,姜掌门对待坐骑开明兽就显得无情凉薄了。   杀人诛心!   凤离此举,一来是为了转移话题、拖延时间,避免硬碰硬,让她立刻现出修为损毁的原形。   二来是为了挑拨离间,让开明兽对姜掌门寒心,反抗主人的决定——虽然开明兽和姜掌门有血誓关系,可是一旦把八个头颅成功移走,这八个头颅就自动脱离了血契的约束!   “不用着急,你们九个考虑清楚,再给我答复。”凤离说完,就从青铜门的转送阵回到了玉虚宫。   姜掌门等人还在等待凤离的选择呢。   结果凤离也给开明兽出了一道选择题,“……姜掌门,我又不是修真界的盟主,不像你这样大公无私,牺牲自己的坐骑。”   小维听了,心下感动,她本是蛇躯,属于冷血动物,此时这番话仿佛让她的冷血暖起来了。   黄鹤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凤离:师尊,我永远支持你!   阿秋:师尊一张嘴,我要跑断腿。八个头颅需要耗费多少的丹药才能保证存活啊!   姜掌门依然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说道:“你虽不是盟主,但是是修真界‘正道的光’,即使失忆了,这份荣誉也永远都属于你。荣誉越大,责任越重,还望你能顾全大局啊。”   凤离说道:“现在东西南北四方神兽还缺两个,不用着急,在凑齐东、北这两方神兽期间,我们丹穴派会去南方另捉神兽,不会耽误大事。”   我们用这个借口全须全尾的离开昆仑山,再找个地方躲起来,隐居人间,才不理会这些破事。   凤离觉得,姜掌门用四方神兽献祭戮魔石的行为很邪门——他说天书记载,可是我没看过天书啊,天知道管不管用。   何况,丹穴派两年前近乎灭门的悬案,还有铁掌门的赶山鞭藏在昆仑山剑冢这事还没着落呢,凤离对姜掌门的话更加怀疑。   姜掌门是个活了三百多年的人精,如何听不出凤离话里的推脱之意?   幸好,他早有准备。   姜掌门又用食指轻点,大殿中间出现一个新的转送门,这次的转送门是一面镜子。   “各位随我来。”姜掌门带着众人跨进转送门,眼前是一片平静的湖泊,湖泊并不大,可见对岸树枝上的鸟巢,湖泊的中心上空悬着一块针尖般的钟乳石,在钟乳石上凝结的水汽从“针尖”上低落在湖泊里,兴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里是昆仑山瑶池。   修真界第一门派就是豪阔,瑶池的灵气是丹穴派的灵泉万倍!   姜掌门挥一挥衣袖,在湖上空悬挂的针尖钟乳石就缓缓上升,升到越十丈之高,蓦地从瑶池湖面里跳出一只人面鱼身的鲛人!   这个鲛人身上布满了红色鳞片,像一只锦鲤,从上半身和人面来看,她是个女性。她摆着红色鱼尾,试图从瑶池里跳出来,可是无论她怎么在瑶池上跳跃,最终都会被悬在瑶池之上瞬移的钟乳石戳进湖水中。   每次被钟乳石戳一下,赤鱬就会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声音很像鸳鸯。   这是上古神兽赤鱬,赤鱬一族是东海鲛人国的王族,世代统治鲛人国。   瑶池就是关押神兽赤鱬的水牢监狱。   姜掌门说道:“东边的神兽赤鱬在诸位修真盟友的共同努力下,已经送到了瑶池。”   凤离笑道:“这不三缺一吗?我们还有时间。”   姜掌门指着北方说道:“北边的神兽是青丘山九尾狐,已经捉捕成功,正在送到昆仑山的途中,我派弟子正在全力护送,东南西北四大神兽,赤鱬、延维、开明兽和九尾狐即将集结完毕,戮魔石快要撑不住了,我们要尽快举行血祭,镇压邪魔。”   凤离: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早就算计好,就等着我呢!   当赤鱬从瑶池跳出来的时候,阿秋就觉得这张人脸很熟悉,定睛一瞧:这不就是差点抢了他当驸马的鲛人国公主吗?? 第19章 五呼哀哉 姜还是老的辣,姜掌门毕竟比……   姜还是老的辣,姜掌门毕竟比凤离多活了两百年,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算无遗策,一步步将凤离拉回了他早就盘算好的两个选择:   凤离同意小维献祭,小维会血尽而亡。   凤离不同意,那么姜掌门就牢牢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有理由斥责“正道的光”凤离德不配位,让凤离和整个丹穴派在修真界颜面扫地,然后强行让小维献祭,血尽而亡。   即使莫问是丹穴派的女婿,蔓离是丹穴派的媳妇,他们也不好阻止。如果丹穴派一意孤行,维护小维,那么姜掌门出手将丹穴派软禁甚至灭门,把丹穴派祭天,他也还是德高望重的修真界盟主,因为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整个修真界,名正言顺。   所以,小维逃不过一死。在姜掌门派出金翅鸟接丹穴派时,他就谋算好了一切——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姜掌门和昆仑派的势力足够碾压凤离和丹穴派,否则,姜掌门也不敢这样设下请君入瓮的圈套。   这就是真实的修真界,依然是弱肉强食的基本规则,不过要打着道德和正义的幌子,师出有名。   凤离再次面临更加严酷的两难选择。   阿秋又密语传音道:“师尊,就说你要先和赤鱬单独谈谈,拖延时间。”   凤离轻咳一声,“这不九尾狐还没来嘛,姜掌门别着急,反正我们在昆仑山也走不了。我和赤鱬一见如故,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想和她聊聊,说不定能够勾起我的记忆。”   “姜掌门,要我主动献祭小维,你不会连这个简单的要求也满足不了我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掌门不好拒绝。   凤离点名要阿秋留下,待众人从镜子转送门走后,阿秋在瑶池旁边召唤鲛人国公主:“明霞,你还记得我吗?”   明霞是人鱼公主的闺名,一年前,阿秋为收集补心丹的一味药——鲛人泪,去了东海鲛人国,他吞下避水草潜入人鱼国度,和鲛人国国主谈判,最终定下十颗九品化形丹交换一升鲛人泪。   可是在谈判的时候,刁蛮任性的人鱼公主明霞看上了阿秋的美色,要强抢美男当驸马,用身体交换鲛人泪。   逼得阿秋拿出法器银锅煮了东海,东海温度上升,鲛人们快要热熟了,明霞才肯让阿秋拿着鲛人泪离去。   如今,被瑶池困住的人鱼公主已经不复一年前的骄纵跋扈,如霞光般明艳夺目的红色鳞片也多有脱落——都是在挣扎起跃的时候,被悬在瑶池的钟乳石给戳伤的。   阶下囚人鱼公主狼狈如斯,还是从瑶池底部拔了一根水草,用水草绾住散乱的青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她浮出水面,只露出半个人躯,腰部以下的鱼身藏在池水中。   明霞冷冷道:“当然记得,在你出现在我生命之前,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无论我提出何种要求,父王都会满足我,宠着我。但自从被你拒绝之后,我就接连倒霉,那帮臭修士攻打鲛人国,父王就把我献出来,充当战利品。”   “哼,说什么最疼我,最爱我,到头来还是要儿子,他不要我。你是来看我落魄的样子,来笑话我的吧。”   半生娇宠,明霞被父亲献祭,无论之前多么宠爱女儿,在灾难和战争来到时,女人往往是最先被推出去的牺牲品。   看到人鱼公主落难,被最信任的家人背叛,阿秋心中那点残余的恨意没有了,问道:“你来瑶池多久了?”   “我说了也没用,你不过是个二流门派的弟子,没本事救我。”明霞的目光落在凤离身上,说道:“她是你的道侣吧,看她看你的眼神,含情脉脉。哼,难怪不肯和我成亲,当我的驸马,原来早就有心上人。”   阿秋没有料到人鱼公主死到临头脑子里还是情情爱爱,争风吃醋,刚刚被她勾起来的一点同情瞬间消失了,也冷着脸说道:“你别瞎说,她是我的师尊。”   没想到人鱼公主一口就戳穿她内心“龌龊”的想法,凤离立刻收回了“含情脉脉”的目光,摆出一副长辈的派头来,“人鱼公主,爱情不是买卖,还能强买强卖,若不是我家阿秋法力高强,还是个贞洁列夫,早就失身了。”   “我跟你说,你这纯属道德问题。如今沦为阶下囚,皆是因果报应,自当好好在瑶池反省,下辈子做一个好人……一条好鱼……一个好人鱼。”   明霞不服气,“我虽有错,罪不至死,凭什么要我去死?”   凤离说道:“这你要问姜掌门,质问我家阿秋作甚?又不是他捉了你。”   凤离嘴上道貌岸然,心里却道:你还挺有眼光,换成是我,我也会努力把他搞到手——不对!我怎么又生了这种邪恶的念头!   阿秋对师尊的邪念毫无觉察,此时他正在想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明霞虽然是神兽,但法力一般,还不如他呢,道德还有问题,现在看来,连脑子也一般,即使把她争取为盟友,能帮到丹穴派的着实有限,说不定还是个累赘。   现在情况紧急,不能在赤鱬明霞这里浪费时间了,阿秋对凤离说道:“她死不悔改,我们走吧。”   两人即将踏入镜子转送门时,明霞突然说道:“阿秋,对不起,我错了!原不原谅是你的事,道歉是我在死之前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言罢,明霞就像害怕尴尬似的,潜入了瑶池,阿秋和凤离回头时,只看见一个红艳的鱼尾巴。   从镜子穿到玉虚宫,姜掌门当然又问凤离考虑的怎么样。   凤离捂着额头,身子靠在椅背上,“头疼,好难受。”   阿秋晓得师尊演戏,连忙拿出一颗补元丹放进茶盏里化开,献给凤离,“师尊,该吃药了,赶紧服下此丹。”   凤离喝药的时候,阿秋对姜掌门解释道:“我家师尊正在恢复记忆,每次回想过去的时候就会头疼,再说最近路途劳累,今日又得知好多大事,实在不堪重负,斗胆请姜掌门宽限几日,先让师尊休息。”   如此精密的计划,姜掌门志在必得,于是应允。   一直保持沉默的蔓离走过去,扶凤离从椅子上起来,“大师姐,你们的房间我早就准备好了,跟我走。”   丹穴派都跟着蔓离开溜。玉虚宫只剩下昆仑派自己人,姜掌门吩咐自己的大弟子和关门弟子,说道:   “莫问,莫愁,青丘山的九尾狐是最后一个神兽,为保万无一失,你们两个立刻出山接应。”   姜掌门一共收过七个亲传弟子,莫问和莫愁实力最强。   “是,师父。”莫问和莫愁拜别了恩师,一起走出玉虚宫。   莫问对莫愁说道:“劳烦小师妹稍等片刻,我……我去和你嫂子交代一声。”   莫愁笑道:“大师兄和大嫂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去吧,好好和嫂子说。”   因丹穴派和神兽延维一事,莫问和出身丹穴派的蔓离处境很是尴尬,他们夫妻立场变得相对。   姜掌门派莫问去接应被囚的九尾狐,也是找理由让莫问避开夫妻矛盾。   莫问先是御剑朝着丹穴派居住的院落飞去,飞到半路,突然折返,去本派丹房找弟子蕴达。   修真界女修士斩赤龙,男修士擒白虎,个个不孕不育。所以他们没有子嗣,一遍选择收徒弟或者收养婴儿的方式来传承夫妻的道行。   蕴达是莫问和蔓离结为道侣,在人间游历时收下来的亲传弟子,两人把自己所学都传给了蕴达。蕴达会昆仑术法,也会丹穴派的外丹术。   蕴达以前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但天资过人,经过两人悉心调/教,已经是筑基修士了。   莫问交代徒弟,“转告你师娘,我要去接应九尾狐,这几天不在家。你好好照顾师娘。”   蕴达也晓得师父和师娘的矛盾和尴尬处境,问道:“倘若我派和丹穴派撕破脸怎么办?”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凤离大神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莫问沉吟片刻,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保护师娘。”   “是,师父。”蕴达御剑飞行,到了贵宾们下榻的天风院,他守在院门口,等待师娘出来。   且说凤离一到天风院,立刻健步如飞,不用蔓离搀扶了。   凤离问道:“小师妹,昆仑派剑冢在何处?”   根据蔓离的情报,丹穴派圣物赶山鞭就藏在那里。   蔓离说道:“就在悬圃,那里是昆仑派的种植园,有神兽英招看管,我进不去。英招和大师姐以前的特长一样——特别能打。”   和开明兽一样,英招也是昆仑山灵气凝结而成的神兽之一,人头,飞马的身躯,背后长着一对翅膀,但是皮毛是老虎的纹样。   凤离:呜呼哀哉!怎么每一关都那么难!   阿秋说道:“我有一个正当的借口进入悬圃。” 第20章 六根不净 阿秋的借口不容昆仑派拒绝。……   阿秋的借口不容昆仑派拒绝。   因为阿秋要动手给开明兽做“分体”切割。从开明兽上砍下八颗人头只是第一步,人头要长期存活,每一个人头必须有一具提供养分的躯体。   而悬圃里有各种奇珍异草,其中就有像牛肉一样的太岁——也叫做肉灵芝。太岁是一大坨长得像“牛肉”似的巨型蘑菇,可以任意切割成想要的形状,上头布满了菌丝,菌丝入脑,连接太岁做的躯壳,人头操控躯壳活动,躯壳给人头提供养分。   当然,太岁做的人体只是外壳,没有内脏器官,如果要“吃饭喝水”,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在坑里,就像种蘑菇似的,只露出人头就可以。   真正意义上的吃土就能活。   阿秋对开明兽说道:“这是我派《丹穴派大事记》里记载过的方法,我派第七任掌门的道侣被魔物重伤,脖子以下皆惨不忍睹,失去知觉,只有脑子还是清醒的,掌门精通外丹术和医术,就来到昆仑派,以十颗筑基丹换取悬圃的太岁肉灵芝,做道侣的躯壳。”   太岁是菌类,可以“自愈”,无论割去多少块,只要根还在,就能把割掉的长回去。   就连姜掌门也不能拒绝,因为开明兽割下八颗人头,依然是开明兽,就像延维神兽割掉了小延,依然是延维一样,不会影响献祭仪式。   如果他拒绝,就未免太刻薄寡恩了,明明那八个都可以活,为啥对自己的坐骑赶尽杀绝?   太岁就在悬圃,属于昆仑派禁地,非本派的弟子不得出入。如此一来,丹穴派就有正当进入悬圃了。   看守悬圃的神兽英招和开明兽都是昆仑山的上古神兽,在此处相伴多年,山中无岁月,他们自己都记不清活了多少年,自是有些感情在,如今老友开明兽可以用来另一种方式存活,只需英招容许丹穴派的进入悬圃,英招怎么会拒绝呢?   于是姜掌门和英招都相继同意,对丹穴派放开悬圃。   除了切割太岁,还要辅以各种丹药,丹穴派在悬圃置放了好几个炼丹炉,阿秋列下比人还要长的一张张丹方,要本派的人在悬圃里寻找灵草灵花。   悬圃就是个超大植物园,世间万物有的,她都有,世间没有的,她也有。   丹穴派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寻找赶山鞭。   丹穴派齐聚悬圃,蔓离打开锁云囊,从一片雨雾缭绕中倒出半根龙须,龙须果然散发着紫色的光芒,还不停的扭动,像一条小紫蛇。   蔓离说道:“赶山鞭是大师姐的坐骑紫龙拔下的龙须修复过的,余下半条龙须,两者有感应,越是接近赶山鞭,紫光就越亮,现在龙须已经是我见过最亮——”   话没说完,龙须就挣脱了蔓离的手,啾的一声,游到了凤离的手上。   然后,缠着她的手腕,一圈圈的向上游走,一边游,尾端像触角一样的软东西还轻轻拍打着她的胳膊,一直游到了脖子上,缠着她的脖子,软绵绵的尾端还贴着她的脸,轻柔的、慢慢的磨蹭着,很是亲昵,就像抚摸着爱人的脸。   阿秋初看龙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还觉得挺亲切的,可是看到龙须对师尊如此“不敬”,一副痴缠的样子,再联想师尊自称她在梦里“睡了自己的坐骑”,心中顿时大骇:   难道真有此事?师尊和她的坐骑……我的天!   蔓离看到龙须和凤离缠缠绵绵,并不惊讶:这世上,只有她和师兄铁无涯知道凤离和坐骑紫龙日久生情,已经隐婚的秘密。   三个人是一起在丹穴山长大的师兄妹,凤离和铁无涯简单朴素,唯有蔓离喜欢穿衣打扮,丹穴派多美玉宝石,蔓离就像掉进了油缸里的老鼠,首饰天天都不重样,衣服首饰放了好几个屋子。   大师姐凤离和师兄铁无涯简直把这个小师妹宠上天了,得了什么衣料宝石,都送给她,乐得看着小师妹打扮的漂漂亮亮、赏心悦目。   一次,邪魔们盯上了丹穴派的丹药,乘着大师姐凤离和坐骑紫龙在外云游,就成群结队来到丹穴山强抢。   他们三人的师父华掌门挥着赶山鞭驱除魔物,战斗中,赶山鞭被魔刀所断,华掌门也英勇战死,临死前,将掌门之位传给铁无涯。   就在丹穴派即将被邪魔攻占时,大师姐骑着紫龙赶到了,紫光剑下,魔物魂飞魄散,逆转战况。   将掌门师父火葬之后,大师姐悲伤自责,独自站在掌门师父陨落的悬崖上,默默流泪,坐骑紫龙围绕着她凌空飞舞,时不时用巨大的龙头抵住她的额头,龙头两边的龙须就是这样温柔的抚摸着大师姐的脸庞,将泪水拂去。   那一幕紫龙安慰人类的场景,美的惊心动魄,蔓离第一次看到龙也可以像宠物狗一样用身体慰藉主人——当时蔓离对大师姐与紫龙的另一层亲密关系一无所知。   次日,乘着凤离力竭休息,紫龙偷偷找到了蔓离和铁无涯,口出人言,“我有办法修复赶山鞭,请拿走我的龙须。”   紫龙伸出利爪,活活拔掉了自己的龙须,然后躺在一片血泊里,现出一个完美的男身。这是紫龙第一次以人身示人,也只有铁无涯和蔓离看过他的相貌。   铁无涯和蔓离用紫龙的龙须成功修复了赶山鞭,铁师兄继承了丹穴派掌门之位,凤离和紫龙举行了秘密婚礼,只有铁无涯和蔓离两人观礼——毕竟和坐骑结婚在修真界是大丑闻。   婚后,大师姐和紫龙继续云游四海。仙魔大战,大师姐回到了丹穴派,却是孤身一人。   蔓离不明所以,问道:“大师姐,大姐夫呢?”   大师姐神色哀伤,“紫龙……他死了。”   大师姐不愿意解释紫龙的死因,蔓离和铁无涯也不敢问,到了仙魔大战,大师姐独自杀入魔宫,徒手掏出魔尊的心,一把捏碎了。   但是掌门师兄铁无涯偷偷告诉蔓离,“……我揭开黄金面具,看到了魔尊的脸。小师妹,大姐夫紫龙就是魔尊!我怕事情暴露,就用天焚之火烧了魔尊的尸身,黄金面具融化在脸上,此事便知道我们三人知道。”   蔓离终于明白,为何大师姐会说“紫龙死了”。   之后,大师姐整日用酒麻痹自己,郁郁寡欢,活的比死还痛苦。铁无涯和蔓离心疼大师姐,就暗自搜寻复活禁术——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取女娲造人之土。   取五色露,和女娲造人之土搅合,捏成一个泥人。   取返魂木的木心,直/插泥人颅顶,没入丹田。   取女娲补天之五彩石,嵌入泥人的眉心。   取要复活之人的元丹,按进泥人的心脏部位。   复活是逆天而行的禁术,需要经受九十九道天罚之雷。   除了紫龙的元丹是现成的,女娲造人之土、五色露、返魂木、五彩石这四样都是各大门派的圣物,要集齐这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本铁无涯和蔓离觉得大师姐无法完成复活禁术,只是想给她一个寄托、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十年之后,除了昆仑派的圣物五彩石,大师姐居然全部拿到了!   为了帮助大师姐达成夙愿,已经是昆山派媳妇的蔓离作为内应,协助大师姐盗走了五彩石。   一切准备妥当,紫龙成功复活,只是大师姐被九十九道天罚打坏了脑子,失去了记忆,从清冷女神变成了六根不净的女神经。   紫龙的半条龙须感应到凤离的气息,所以像以前那样亲昵的磨蹭着她的脸。   虽是第一次见,凤离却莫名觉得这半条龙须亲切熟悉,一点都不设防,任凭龙须缠着她的脖子,摸她的脸,开心极了。   蔓离对此司空见惯,但是阿秋是第一次见啊!他深受震撼。   龙性本淫!连半条龙须都色眯眯的,亵渎师尊,可见那条紫龙是多么的□□!   一定是妖艳贱货紫龙先动的手,引诱了师尊,将单纯善良的师尊拐带坏了,真是一条又渣又贱的龙!   放开我的师尊!阿秋恼火的很,伸手将痴缠在凤离脸上的半条龙须给撸下来了。   半条龙须抓在阿秋手里,却没有挣扎,温顺的缠在他的手腕上,尾端还指着东南方向伸缩着,像一个方向标,示意阿秋往此处走。   正是昆仑派剑冢。   黄鹤惊呆了:“龙须在师父手里最听话了,就像一头猎犬。”   蔓离心道:现在的阿秋和曾经的大姐夫紫龙长的一模一样,龙须认主。   蔓离为了今天准备很久了,她拿出两个画着阿秋凤离画像的纸傀儡。   蔓离剪下阿秋和凤离两束头发,贴在纸傀儡上,纸傀儡立刻变身,成为阿秋和凤离,只是目光呆滞,莫得灵魂。   蔓离说道:“你们两个分别对自己的傀儡嘴对嘴吹气,吹三次。”   阿秋照做。纸傀儡顿时活了,就像阿秋的一面活镜子,无论他做什么,纸傀儡都照做。   凤离看着一模一样的自己,忍不住说道:“我感觉在和自己接吻,有些下不了嘴。”若是阿秋嘛,就没问题了。   阿秋说道:“师尊,纸傀儡顶多撑半个时辰,还不能沾水。快点,克服一下,抓紧时间。”   这可是你要我干的坏事哈,凤离深深的看了阿秋一样,闭上眼睛,在脑子把面前纸傀儡的脸替换成阿秋的脸,嘴对嘴吹气,四舍五入就算吻了阿秋。   阿秋:“好了好了,吹三口气就够了,纸傀儡已活。”吹个没玩了,真是的。 第21章 七根硬物 用纸傀儡做好了替身,蔓离又……   用纸傀儡做好了替身,蔓离又拿出两张移形换影符篆,以及两束头发,一束乌黑柔顺,另一束是花白之色,还有两滴装在水晶管子里的血液。   蔓离将两颗变形丹分别融化在酒里,移形换影符篆和头发都烧成灰,洒进各自酒杯,两滴血也是如此,递给阿秋和凤离,“喝下去。”   阿秋素来喜洁净,现在又头发灰烬又是血的,看了就想吐,但是为了找出恩师的赶山鞭,他还是强忍不适喝干了。   阿秋和凤离喝下变形汤,阿秋成了一个清俊的少年,凤离则是一个凡人七八十岁模样的老苍头,看起穿衣打扮,是昆仑派的仆役之流。   蔓离将腰牌等物递给他们,“阿秋,你现在是我和莫问收的弟子蕴达,玉虚峰达字辈的弟子。你们两个的修为刚好都是筑基,年龄也相似,这是蕴达的腰牌,是真货,可以通过看守验证,出入剑冢。”   蔓离是蕴达的师娘,不过蕴达毕竟是昆仑派的人,蔓离不敢将龙须和赶山鞭一事告诉蕴达,要他带着了龙须去剑冢找赶山鞭。   不过,身为师娘,搞到徒弟的头发血液还有腰牌不成问题。她没有变成徒弟的模样去剑冢的原因是进入悬圃的门设有禁制,这个禁制可以识破伪装的皮相,只有看守悬圃的英招才能暂时撤销禁制,放其他门派的人进来。   蔓离将水桶抹布、扫把簸箕等物给老苍头打扮的凤离,“老苍头以前曾经是金丹修为,在突破元婴的时候历劫失败,金丹破碎,降为练气,修真之路断绝,已经出现天人五衰之相,寿命将尽,平日打扫剑冢,找点事情做,以打发寂寞。”   “老苍头已经被我一壶加了料的琼浆灌倒了,正在做梦。”蔓离给凤离一个腰牌,“腰牌是假的,老苍头虽然本事不行,但是他辈分极高,是姜掌门的师弟,所以昆仑派弟子都不敢小觑他。人之将死,脾气暴躁,倚老卖老,他出入剑冢时,守卫懒得搭理他,一般不查他的腰牌,看到他就放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结伴进去。”   臭不要脸的吃闲饭门派长辈,这简直是给我量身定制的!凤离将腰牌挂在腰间,趾高气扬指着阿秋,“你是莫问那小子的徒弟,叫做蕴达是不是?”   没想到师尊这么快就入戏了,阿秋一愣,随即应道:“是,师叔祖。”论辈分,老苍头是蕴达师父的师父的师弟,所以尊称师叔祖。   凤离指着地上的水桶抹布,扫把簸箕,“年轻人,咋这么没有眼力见呢?还不快帮忙拿东西!难道要我一把老骨头来抗?”   蔓离顿时叹服:这暮气沉沉的眼神、这讨人嫌的倚老卖老的语气,简直比真的还真!果然大师姐就是大师姐啊,脑子被雷劈过了,气场依旧强大,不怒自威。   “是,师叔祖。”阿秋乖乖的扛着扫把,提起水桶,凤离朝着蔓离伸手,“来一壶酒,我边喝边走,就更像了老苍头了。”   阿秋现在简直是凤离肚子里的蛔虫,“师尊,你是自己想喝吧?”   凤离老脸一红,“年轻人不要胡说,我是为了办正事。”   蔓离递给凤离一个酒葫芦,“梨花酿,大师姐最爱喝。”   凤离呵呵笑道:“还是大师侄媳妇对我最好了。”大师侄是蔓离的道侣莫问。   你提着桶,我抱着酒葫芦,阿秋和凤离朝着龙须指引的方向而去。   蔓离等人则带着两个纸傀儡在悬圃按照丹方采集灵花异草,往一个个炼丹炉里头投,忙碌得像一窝小蜜蜂。   看守悬圃的人头马身虎纹的英招挥着翅膀在空中巡视,丹穴派五个人穿梭在药材和丹炉之间,为移植开明兽八个头做准备,并无异常。   英招的注意力都在外人丹穴派身上,并没有留意老苍头和本派弟子蕴达去了剑冢。   剑冢,就是剑的坟墓。是泛指,里头并非都是剑,还有其他法器。   昆仑派有尚武之风,修士以剑悟道的居多,但除了剑,也有其他法器,比如弓箭、镜子、斧头、甚至还有扫把,不过剑是主流。   法器是认主的,如果主人陨落,那么法器也随之沉寂休眠,被供奉在剑冢里,等待新的主人。   昆仑派弟子在练气五级之后,就有资格来剑冢挑选武器,与其说是人挑剑,不如说是剑挑人,弟子握住剑柄,注入真气,唤醒沉睡的剑,如果剑接受新主,就会任凭拔出剑鞘。   如果剑看不上,弟子根本拔不出来,强拔的话,还会被剑气反噬。   所以剑冢就是昆仑山的预备兵器库,设在有上古神兽英招看管的悬圃,除此之外,剑冢日夜都有人看守,可谓是双重看管,可见其防护严格。   看守看见“老苍头”拿着一个酒葫芦,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提着水桶,扛着扫把的“蕴达”。   “开门,我要进去打扫。”老苍头一个没站稳,差点撞到了看守身上。   看守说道:“哟,您老终于记得自己有活干,快一个月没来了,剑冢里的灰不知堆得多高。”   老苍头眯缝着眼睛,喷着酒气说道:“多高?反正没有你娘的坟头草高!”   看守气得七窍生烟,“你……你这个老——老不死的东西!”   老苍头往地上一坐,捶胸顿足,“你这个黄口小儿敢骂老子?老子是你祖爷爷辈的!老子去掌门师兄那里告你一状!让你也跟着缘通那个没眼色的家伙一起在后山面壁思过,整天喝西北风去!”   看守怒道:“告状告状!除了告状你还会什么?吃白饭的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姜掌门已经两年多没见你了!你告个屁!”   老苍头继续耍赖,“现在外头有贵宾呢,丹穴派的人都来了,老子在玉虚宫门口哭,你看掌门管不管?家丑不可外扬,他非管不可!”   “你——”看守气绝,两人显然不止一次争吵。   蕴达赶紧放下水桶,跑去劝架说和,把看守拉到一旁,“有客人呢,别把事情闹大了,咱们掌门最好面子。你忍一忍,你看看我,本来在悬圃采集药材炼丹,被这个老东西抓了壮丁,仗着长辈的身份,把我拖过来打扫剑冢,我也不想来啊,这不没办法嘛,赶紧跟着胡乱打扫一下,办完事走人。”   老苍头死皮赖脸的说道:“你也来,跟蕴达一起干活,两人搭配,干活不累。”   “对对对,一起来。”蕴达拉扯着看守,看守甩开蕴达的手,“别扯上我呀,我的职责是看大门,清洁不归我管。”   担心被老苍头也抓了壮丁,看守连腰牌都没有验,直接开门让他们进去。   虽然叫做“冢”,但并不是埋在地下,而是一座没有窗户的高塔,里头的光线都来自于法器散发的幽幽灵光。   每一层都陈列着上千支剑,往上望去,居然一时数不清有多少层!何止有十万法器!   阿秋和凤离深受震撼,修真界第一门派,底子就是厚实啊!   短暂的震惊之后,阿秋一抖手腕,缠在他胳膊上的半根龙须啾的一下飞出来,就像一道紫色闪电。   龙须不要脸,一出来就去痴缠凤离的脸,触角在她脸颊上蹭啊蹭。   这条淫龙!连龙须都不正经!恨屋及乌,阿秋再次看得心头火起,一把将龙须扯起来,往塔顶一扔,说道:“去找赶山鞭!”   龙须腾空而起,啪的一声又掉下来,它的首尾两段各自缠绕着阿秋和凤离的手腕,然后猛地一缩,就像一副手铐似的,将两人的手牢牢绑在一起。   凤离摸到了阿秋的手,心里直乐,嘴上却说道:“不是我干的,龙须太调皮了。”   无论阿秋怎么扯,龙须就是不肯放他们,凤离说道:“阿秋别扯了,万一把它扯坏了,怎么找赶山鞭?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局为重,牵手算什么,我就当牵着一条狗。”   阿秋:“……”   凤离立刻改口:“你就当牵条狗,行了吧?”   这时龙须的尾端朝着正上方伸缩,指引方位,凤离便抽出紫电剑,两人一起御剑飞升,逐层寻找赶山鞭。   两人飞到第十七层时,龙须尾端突然往左一摆,两人从十七层落地,龙须终于给两人“松绑”,啾的一下缠上了一支朴实无华的木剑。   凤离说道:“咱们找的是鞭子,怎么变成剑了。”她脑子被天雷劈失忆了,忘记了赶山鞭的模样。   阿秋看着木剑熟悉的手柄部位,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握住了手柄,猛地一抽!   刷的一声,抽出了一根长鞭!   这是一根七节鞭,每一节都是似铜非铜,似铁非铁的硬物,上面刻满了古老的铭文以及大朴若拙的铭刻,还绘着绵延起伏的山川。   连接七节硬物的是一根散发着淡淡紫光的“绳子”——是由五根半龙须搓在一起,穿制而成。   这就是丹穴派圣物赶山鞭,鞭身巧妙的藏在一个木制剑鞘里,若非半根龙须的指引,两人十万里挑一,怕是找到猴年马月也找不到! 第22章 八要回头 七节鞭本就是阿秋上一世紫龙……   七节鞭本就是阿秋上一世紫龙的龙须修复而成,在他手里自然是得心应手,指那打那,快速得连上一条的鞭影还在,下一鞭就抽出去了。   凤离看见阿秋几乎要被鞭影包裹住,忙道:“别抽了,弄出动静来,小心惊到守卫。快把龙鞭收起来!”   阿秋拔出赶山鞭之后,一下子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本能的挥鞭,但是凤离说道“龙鞭”之后,顿时心头大乱,觉得手里的圣物赶山鞭被玷辱了。   一时收势不住,差点打到了自己,幸亏龙须来自他上一世的身体,认主,在快要打到他面门的时候萎了,鞭梢蓦地垂下去,总不能自己打自己。   阿秋:“师尊,是龙须鞭,不是龙鞭,以后不要再口误了。”   龙须鞭,龙鞭,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一个是龙的胡须,一个是龙的作案工具。   凤离:完了完了,我比老苍头还老糊涂,瞎说什么大实话,暴露自己为老不尊的真面目。   凤离尬笑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蔓离预备的竹制扫把里头是空的,藏着一根仿造的赶山鞭,用来”狸猫换太子”。   阿秋把假货放回原位,真的赶山鞭夹带在扫把里头。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昆仑派名为匡扶正义,实质弱肉强食,丹穴派的圣物莫名其妙在昆仑山一事即使闹开了,怕是会被昆仑派反咬一口,指责蔓离师叔或者整个丹穴派监守自盗,所以丹穴派决定先弄回圣物,再查凶手。   阿秋双目露出愤恨之色:“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一定是这两年进出剑剑冢,且是昆仑派的人,我发誓必定会为师父和同门复仇。”   凤离则对着抹布扫把施法,自动打扫剑冢,“接下来要找进出剑冢的记录,筛选这个不难,从剑冢里挑选法器的都是练气弟子,修为尚浅,掌门师弟还是金丹修为,凭他们是无法在瞬间将掌门他们……当初他们的魂灯几乎都是一起熄灭的吧?”   “所以嫌犯就是金丹修为以上,两年内进出过剑冢的昆仑派弟子。昆仑派的金丹以上也就二十来个,其中一半常年在外云游,所以其实最多从十几个人里找出凶手。一个,或者好几个凶手。”   以前凤离讲话,基本都是听君一席话,全都是废话,阿秋已经习惯“师尊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今天却破天荒的听君一席话,就是一席话了,虽然是很简单的推理,是个人就能讲明白,但阿秋   听了,还是很振奋的,“师尊,我觉得你的脑子已经在恢复了。”   阿秋又又又看到了希望。不管师尊说啥做啥,他最终都会找各种理由原谅她。   凤离苦笑:其实并没有呢,那些荒唐的梦境变得越来越清晰了,不由自主的脑子里突然出现,搞得我有时候都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脑子越来越乱,一天一颗清心丹也没有用。   只是现在各种难事当头,凤离的脑子错乱变得无关紧要,说出去会乱了自家军心。   凤离心烦意乱,没等水桶里的清水变得浑浊,就草草了事,“走吧,纸傀儡顶多半个时辰就失效,咱们差不多得了,反正老苍头平时也敷衍了事。”   阿秋同意:看来师尊真的找回了她的脑子。   依然是阿秋扛着扫把等物,提着水桶,凤离醉醺醺的摇晃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酒葫芦。   门口看守看了看计时的沙漏:“今天怎么这么快?定又没有打扫干净。”   凤离晃晃悠悠的说道:“关你屁事,要不换你去扫地?”   看守恨不得把老不死的一拳打出悬圃,“姜掌门怎么有你这种师弟!”   凤离呵呵冷笑,“怎么?看不起老子?姜掌门的同辈只有老子还活着,将来你到了老子的年龄,还不如老子混的好呢。”   说了几句口角,都不敢动手,便散了。   与此同时,悬圃炼丹炉旁,纸傀儡阿秋将采集的灵花异草倒进鼎炉里,一阵风吹来,火星飞溅到了纸傀儡身上,阿秋“火”了。   刚好此时看守悬圃英招巡视一圈后飞过来了,情况紧急,一旁的小维赶紧往阿秋身上喷水——她是南方水泽之神,灭个火不成问题。   火倒是灭了——可是纸傀儡也怕水啊!   纸傀儡阿秋接受了小维的“雨露”之后,受潮的半边身体开始融化,手也掉了,脸也挎了,连眼珠都落下来。   黄鹤忽闪着翅膀飞来,拦住了飞来的英招——英招是人头马身有双翼的神兽,黄鹤是刚刚成人形的小妖,他根本拦不住,眼瞅着要被英招撞扁了。   “你眼睛不看路吗?”英招迈着马蹄往后一退。   黄鹤尽量把翅膀张的最大,遮蔽英招的视线,说道:“我们还缺一味祝馀草,怎么找都找不到,它长的和韭菜一模一样,花是青色。这种草吃了之后人会感觉不到饥饿,在修真界俗称辟谷草,大多用来辟谷戒断食物用的,你看管悬圃多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些仙草所在了。”   英招指着东南方向,“你这双眼睛真是白长了,小溪旁边的玉树下青青的一片全都是祝馀草。”   黄鹤定睛一看,“哎呀,还真是啊。真是灯下黑,我在上头飞来飞去好几回了,愣是没发现。”   就在黄鹤打掩护的时候,纸傀儡阿秋一半身体被水融化,另一半身子“独木难支”,身子一歪,来了个“举手赴清池”,半个身体融进了鼎炉。   小维用脚将地上半个受潮解体的“阿秋”残骸踢进炉火里烧了,“毁尸灭迹”。   此时炼丹炉上应当刻曹植的名作一首——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黄鹤去割“韭菜”,小维清理“犯罪现场”。蔓离和纸傀儡凤离也提着药篓子回来了,小维害怕纸傀儡凤离被迸出的火星给烧了,就接过药篓子,不让她靠近水火。   英招在鼎炉旁边降落,扫视一圈,“那个刚筑基的小修士人呢?”   半边烧成灰,半边煮成一锅汤。蔓离说道:“不知道,只晓得他去采集灵露,估计快回来了。”   英招又问:“今天能配好药吗?你们有没有把握成功移植八个人头?”   那要看我们今天是否能找到赶山鞭,蔓离说道:“这个说不准,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差不多。”   英招说道:“开明兽是我的老友,我容许你们外来的门派来悬圃,难道是想听‘说不准’这三个字吗?你们必须做好,不得有任何差错。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炼药。”   应招居然不肯走了,他收起翅膀,留在这里当“监工”。   更要命的是,山中天气变化莫测,一阵乌云过来,下起了小雨,纸傀儡凤离抬首望天,一张芙蓉面瞬间被雨水砸了一个个“痘坑”,毁容了!   一旁蔓离看得触目惊心,偷偷比了个手势,操纵纸傀儡低头。   可偏偏英招要和凤离叙旧,“凤离大神,你曾经来过悬圃,今日故地重游,能记起以前的事情吗?”   蔓离: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第23章 九是离谱 纸傀儡被蔓离操控,要她不要……   纸傀儡被蔓离操控,要她不要回头,她当然不会回头,蔓离撑起一把雨伞,遮住雨水,用意念控制纸傀儡说话:   “是吗?我不记得曾经来过悬圃,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你不妨说说看,上次我来悬圃是为何?悬圃不是禁止外来门派入内吗?”   英招说道:“大概五十多年前,凤离大神骑着紫龙来到昆仑山求熏草。说人界南方有村落麻风病盛行,丹穴派去当地施药救人,熏草是阻止麻风病扩散最重要的一味药材,   此草只长在浮山,丹穴派几乎把浮山的熏草薅完了,依然不够用,所以凤离大神骑着紫龙来悬圃求药。”   《山海经》记载,熏草长在浮山,叶子和麻叶一样,草茎是四四方方的,开红花,结黑色的果实,可以避免染上麻风病。   熏草对修真界来说是个无用的灵草,因为只有凡人才会得这种病。修真界基本都以努力提高修为为己任,生命短暂的凡人在他们眼里如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样,他们不会主动伤害践踏,对凡人的悲欢离合不感兴趣——但是丹穴派在修真界是一个异类,频频入世,在人界施药。   丹穴派开宗立派的首位掌门是一个来自凡间的医者,以药入道,医者仁心,每逢人界瘟疫四起,就带着弟子们去人间悬壶济世,每一任掌门皆是如此,形成了本派门派特色传统。   丹穴派总是在人界浪费精力、人力和药材,整体修为平平,因而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地位不高,二三流的小门派而已,丹穴派在修真界至今没有被灭门的原因,是修真界觉得需要丹穴派这种“药匣子”般的门派。在他们受伤或者提升修为遇到瓶颈时会找丹穴派求灵丹妙药。   就像凡人不喜欢走进药铺,但同时不希望药铺倒闭一样。   丹穴派只有在凤离这种修真天才出现之后有短暂的辉煌,跻身一流门派——只不过像流星一样,十来年而已,在修真界属于转瞬即逝。   凤离大神骑着紫龙来昆山派求熏草救凡人,当然,也携带了一些筑基丹、元气丹等等丹穴派“土特产”来交换。   熏草对于修真界毫无用处,所以对于昆仑派而言,这是“狠赚”一笔的买卖,姜掌门欣然同意,要英招放丹穴派的人进来采集熏草。   纸傀儡凤离低着头说道:“哦?有这事?我不记得了。”   纸傀儡多说多错,蔓离怕露出破绽,就把话题扯在自己身上,笑嘻嘻的对英招说道:“你真是神兽多忘事,当年大师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我跟着呢,大师姐不通药理,是我来悬圃找到了熏草,收割了好多,还在这里认识了莫问,后来莫问还帮忙护送熏草去凡间救人……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嘛,缘,妙不可言。”   英招转过头去,不想和蔓离说话,“哼,我当然记得你,你差点把悬圃的熏草祸害没了。不仅如此,还把莫问拐跑了,我是看他长大的,像个石头一样冷硬的人,居然对你动了心思,模样一般、修为一般、出身一般,浑身上下都找不出长处。”   很明显,英招嫌弃蔓离久已。莫问是掌门的首徒大弟子,八成将来会继承昆仑派,英招觉得蔓离配不上。   对此,蔓离早就习惯了,说道:“我确实没有什么明显的长处,可比不上某些人,也没有什么长处,唯有一桩,就是舌头长。”   暗骂英招是个长舌神兽。我们两口子的事情,关你屁事!   “你——”英招恼火,但是看在莫问的面子,他不好和蔓离吵架,“你们动作快点,办完事速速离开悬圃。”   蔓离就盼着英招赶他们走,对低头的纸傀儡凤离说道:“大师姐,我们去找迷谷树和莽草。”   蔓离打着伞,和纸傀儡凤离一起离开。   总算蒙混过关,蔓离心中却并不痛快,英招撩起了她和道侣莫问邂逅相识的往事:   当年大师姐凤离作为修真界第一的天才风头无限,她这个小师妹无论怎么穿衣打扮都是默默无闻,唯有莫问的目光投向她。   他说他喜欢她对生活充满热情的样子,去收割熏草也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什么事情都很有一股“劲”,看到她就会莫名开心,想要接近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和他真的蜜里调油、亲密无间的好过一阵,直到……她必须在帮助大师姐复活情郎和背叛道侣、偷出昆仑派圣物五彩石之间做出选择。   蔓离最终选择了大师姐,为了大师姐,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偷五彩石算得了什么。   也许……我并没有那么爱他吧……   再后来,师兄铁掌门和门派弟子神秘死亡失踪,蔓离在昆仑派发现了赶山鞭的存在,顿时对枕边人莫问也有了怀疑——身为昆仑派首徒、掌门心腹,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他也并没有那么爱我吧……我们就此扯平了。   现在,我们只是一对各自为阵、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道侣了。   英招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般配。如果丹穴派和昆仑派撕破脸,夫妻兵戎相见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里,蔓离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小师妹。”一个声音将蔓离从纠结中唤醒,凤离和阿秋回来了。   药效刚过,他们两人恢复了容貌。   阿秋晃了晃手里的扫把,兴奋、悲伤、愤怒交织在一起,竭力压制声音,哑声道:“找到了!”   掌门师兄的赶山鞭!他们的死果然和昆仑派有关!想到这里,蔓离彻底冷了心,“好,很好,找到圣物,接下来我们找凶手。”   蔓离收了雨伞,任凭雨水将纸傀儡凤离浇透了,就地融化成一堆烂纸。   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快,雨止云散,丹穴派投入最后一味灵草,鼎炉的药汁变得清澈透亮,有一股杏仁的甜香。   对吃一往情深的凤离凑近过去,深深吸一口气,顿时口舌生津,“好香,好想尝一尝味。”   阿秋啼笑皆非,“师尊,这是药,药不可以乱吃。”   凤离摸了摸干瘪的肚皮,“阿秋,忙了半天,我真的饿了。”   小维从剩下的药材里挑出一枚跟韭菜一模一样的祝馀草,“主人,吃了祝馀草就不觉得饿了。”   凤离不肯吃,“我就这点吃的爱好,若吃都不能吃,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我“吃”不了阿秋,还吃不了饭?情/欲无法满足,还满足不了食欲?好气啊!   小维以前吸取天地日月灵气而生,但最近跟着丹穴派在凡间住,吃惯了人间烟火,所谓由俭入奢易容易,由奢入俭难,她很理解凤离,遂扔掉祝馀草,“主人想吃什么?昆仑派也有练气子弟,他们也需要吃饭,做不到辟谷不食,有厨房的,我飞去拿。”   黄鹤说道:“我也饿了,我也只想吃凡人的饭,我跟你一起去。”   蔓离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厨房大厨吃过我的筑基丹,我在厨房多少有点面子,想要吃什么随便点。”   冷眼旁观的英招简直没眼看,“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门派把吃放在第一位,正经事都不做了。”我的老伙计还等着你们救命呢!   原本阿秋觉得师尊偶尔忍一顿不吃没什么的,但听到英招讽刺他的门派,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跟着说道:“师尊想吃什么?若有昆仑派厨房做不了的,我可以下厨做羹汤。”   听到这句话,凤离脑子里蓦地又强行切入一个场景:   阿秋系着围裙,问:“娘子今天想吃什么?”   凤离托腮沉思:“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都吃腻了。”   阿秋说道:“我最近跟川菜名厨学了一道开水白菜,娘子要不要试一下?”   “师尊……师尊?想好了吗?”一个声音将凤离从场景里拉出来,阿秋正在催促她报菜名。   “啊?”凤离扶额,她又混淆了现实和幻想,脱口而出,“开水白菜。”   阿秋面有难色,“开水白菜的清汤得用鸡肉茸、猪肉茸一遍遍扫汤才能得,至少一个时辰,师尊怕是已经饿过了。”   凤离说道:“那就简单点,大冬天的,涮个火锅吧,大家一起凑合着吃,反正锅是现成的。”   就这样,丹穴派围坐在悬圃凉亭里吃火锅,一阵北风,天上开始飘雪花,更衬得火锅又暖又香。   香味传到英招那里,从来没有人敢在悬圃吃火锅,烟火气、食物的香气、肉食的油腻简直玷辱了这块冰清玉洁的圣/地!   凤离吃了一片涮白菜,端起用热水烫过的梨花酿,对着英招晃了晃,“来一杯?”   英招:就是离谱!我忍!等开明兽分体成功,我立马将这个三流门派赶出悬圃! 第24章 十再禽兽 酒足饭饱,丹穴派来到一株长……   酒足饭饱,丹穴派来到一株长的就像牛肉山一样的超大菌菇面前,这就是太岁。   抽剑,切割,从太岁上割下八块“肉”,阿秋以他切菜时可以把萝卜雕成花的精湛刀工,将八块肉雕成人形。   在阿秋雕人的时候,其他人在悬圃这块灵气充沛的地里挖了八个坑,将阿秋雕好的人形太岁埋进去,只露出脖子。   此时天已经黑了,阿秋将熬好的清透药汁一勺勺浇灌地里的人形太岁,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一根根菌丝从人形太岁削平了的脖子上长出来了,在黑暗中发出透亮的荧光,丝丝缕缕,比头发丝还要细,就像一根根软毛,随着北风飞舞。   八个无头人形太岁都长出了荧光菌丝,躯壳培育成功。   接下来就是砍人头,整个昆仑派,除了看守九方山门的修士,全都来到悬圃围观这一类似女娲造人的神奇技艺,能够御剑飞行的,坐在自己的剑上,飞到空中,视野开阔。   不能御剑的练气子弟就爬到山上、树上蹲着,熙熙攘攘,就像凡间赶集似的,悬圃从来就没有如此热闹过。   姜掌门最后一次骑着九个头的开明兽来了,在阿秋动刀之前,自是一番“顾全大局、舍身殉道”慷慨激昂的演讲。   听得凤离瞌睡都来了,都是这些陈词滥调,殉道殉道,有种把自己殉了啊。就像殉情一样,都是自己去死,男女相约殉情,结果把自己的宠物狗给杀了,狗做错了什么?   人家神兽招谁惹谁了!额,滥杀无辜、喷毒水污染坏境的小延除外。   但在这个有绝对实力才有话语权的修真界,凤离的看法无关紧要。   阿秋命黄鹤将一筐鬼草搬来,要开明兽全都吃掉。   《山海经》记载,鬼草长在牛首山,叶子像葵叶,茎是红色的,吃了会忘记忧愁,所以俗名叫做忘忧草。不过鬼草真实的药效没有那么厉害,就像某种特殊的蘑菇,吃了之后只是短暂的放松愉快,不觉得疼痛,主要用来止疼。   开明兽有九个脑袋,一共九张嘴,所以很快将一筐鬼草都吃完了。   吃完之后,开明兽的十八只眼睛都出现了明显的瞳孔微微扩散,眼神迷离,这表示药效已到。   接下来轮到轮到凤离出手了,她的剑最快,只见一道紫光闪过,八个人头依次落下来,每切下一个,阿秋就接住了,往地里埋着的太岁无头躯壳颈部的发光菌丝对接,黏合。   每落下一个人头,蔓离黄鹤和小维就将生肌丹磨成的粉撒在血流如注的伤口,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凤离出剑,阿秋接人头,其余人等治疗伤口,丹穴派众人配合默契,这种救死扶伤的场面俨然十分熟悉了。   八个人头,在一炷香的时间全部移植,只剩下一个头的开明兽因药物和失血过多暂时昏迷。   英招急道:“他怎么了?你们丹穴派到底行不行?”   凤离收剑,“你站在原地不动,生生受我八剑,换成你你也晕。”   姜掌门紧紧盯着昏迷的开明兽,“英招,丹穴派疗伤的本事在修真界是第一的,你要相信他们。”   掌门的面子要给,英招挥着翅膀,将昏迷的老朋友开明兽运到了悬圃灵气池里补充灵力,彻夜守护。   亲眼目睹了丹穴派神奇的移头术,昆仑派弟子心满意足,各自归去。   土里埋的八颗人头闭着眼睛,脑子无数根神经正在和太岁里的菌丝连接,尚需时间睁眼。   忙了一天,丹穴派也累了,“大病刚愈”的师尊凤离第一个撑不住,去客房休息,小师妹蔓离和她同塌而眠,叙叙旧,顺便保护大师姐。   小维作为凤离的“坐骑”,当然也要跟回去陪着“主人”,随时听候召唤。   黄鹤才化形两年,不懂得如何养护土里的“新人”,阿秋就赶他回去睡了,独自一人在悬圃守着土里的八个人头,以防出现意外,他能及时解决问题。   天风院。   凤离和蔓离并排躺在床上,灯火已经熄灭,凤离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身边躺着小师妹,凤离想着的是小阿秋,她控制不住对阿秋想入非非,不分场合的“发情”,连幻想中的细节都是那么的真实,觉得自己离走火入魔不远了,心中十万火急。   比如现在,凤离觉得枕边应该是阿秋,阿秋睡觉时习惯什么都不穿,他们两个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但是天明醒来的时候,身子总是贴在一处,盖着同一床被子……   凤离无奈的叹气:我实在太禽兽了,不要幻想的那么具体好不好!   蔓离突然说道:“大师姐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以前在丹穴山的时候,我们师姐妹经常这样卧谈夜话。”   这可是你先开口的哈,我就不客气了!凤离侧身,曲肘,用手撑着脑袋问道:“你和莫问现在还睡在一个床上吗?盖一床被子吗?你们在床上都做……双修的事情吗?”   没想到大师姐会如此直接,蔓离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个……我……我们……”   会,当然会,尤其是在结为道侣的前几年,后来慢慢就淡了,一直都睡在一起,只是最近两年开始同床异梦了。   慌乱之中,蔓离反问道:“大师姐为何问我这个问题?”   凤离最近脑子里频频闪现各种幻觉,脑子乱得快要炸了,她本就是直爽(不要脸)的性格,便顾不得什么体面、矜持,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我经常梦见我睡了自己的坐骑紫龙。”   蔓离毫无意外,但是很配合的“啊”了一句,“还有呢?”   凤离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梦境很模糊,醒来就忘了,但后来,梦境越来越清晰,甚至白天的时候,说着话,做着事,突然就陷入一个梦境,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做梦。最近这几天更要命了,梦境里紫龙化成的人形开始有了一张清晰的脸。”   “那张脸,和阿秋一模一样。”   蔓离依然不意外,甚至还很高兴:大师姐正在恢复记忆!补心丹开始有效了!   “我没救了。”凤离往枕头上重重一躺,“我吃了好多清心丹都不管用,对阿秋的邪念越来越深,无法自控,我对他应该是动了真心。”   蔓离说道:“大师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以后有什么困惑,只管和我说,别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现在时机不成熟,还不能捅破真相。   奇怪,说出去之后心里的确舒服了一些,凤离问道:“我和阿秋没有结果的,他是我师弟的徒弟,隔着辈分,只能偷着喜欢,爱而不得,好难受啊。小师妹,这种爱会慢慢变淡吗?”   蔓离被触动了心思,涌起一股酸涩,想起了自己和莫问即将反目成仇的夫妻关系,说道:“是的,爱不仅会变淡,还会消失。神仙眷侣无论在凡间还是修真界都是极难得。”   “那就好。”凤离长舒一口气,“等师门的事情水落石出,我就再出山吃遍四海八荒,离阿秋远远的。爱一个人太烦心了,我才懒得自讨苦吃呢,这两年我在外头吃吃喝喝,无忧无虑,不知道多开心。”   凤离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蔓离却睡不着了,想着她和莫问从相识到相疑,以及即将面临的兵戈相见。大师姐说的没错,爱的确是烦恼之源啊。如果我不曾喜欢莫问,就不会如此纠结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大雪纷飞,神鸟驿站,莫问也没睡,他在囚笼旁边打坐,监视笼子里的白色九尾狐。   九尾狐精通媚术,她能幻化成对手最爱之人的模样,蛊惑人心。   此时,九尾狐就是蔓离的样子,她双手抓着囚笼的栏杆,泪珠儿似坠未坠,楚楚可怜,“问郎,问郎救救我,快放我出去。”   “问郎,你好狠的心!”   莫问不为所动,“你省点力气吧,明日就到昆仑山了。”   九尾狐恢复了原型,“久闻你当初不顾师门反对,毅然和丹穴派蔓离结为道侣,伉俪情深,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求了你一路,你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莫问心想:你学得了她的皮相,学不了她的风骨。蔓离她……她一辈子都不会弯腰求我,她想要什么,都是自己动手,何尝问我的意思。莫问莫问,她才是真正的莫问,什么都不问我。 第25章 百狐跑了 莫问身在神鸟驿站,心在道侣……   莫问身在神鸟驿站,心在道侣蔓离那里。   小师妹莫愁来了,“大师兄,你守了上半夜,下半夜我来守吧。”   莫问是金丹修为,熬夜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若平时他定守整夜,但今晚他面上平静,实则有些心烦意乱——九尾狐的确扰乱了他的心神。   所以,莫问没有强撑,说道:“让师妹费心了。”   临走时,莫问拿出一颗清心丸给莫愁,“九尾狐最能蛊惑人心,这是你大嫂亲自炼成的九品清心丹,服下此丹,便不会被九尾狐所惑。”   “多谢大师兄。”莫愁接下丹丸。   莫问回房休息去了,莫愁看着大师兄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她拿着丹药,却没有服用,扔下悬崖,待她走进牢狱一瞧,顿时一怔:“大师兄你——”   囚笼里,没有九尾狐,只有大师兄莫问,莫问双手抓着栏杆,“小师妹,快放我出去,我与你私奔,远走高飞……”   神鸟驿站,纯白的九尾狐从窗户里跳出来,消失在茫茫大雪的夜幕中,身后是一道如跗骨之蛆的红线,正是莫愁的捆仙绳,莫愁大声呵斥道:“妖孽!受死吧!”   原来莫愁一时被变成莫问的九尾狐迷惑,打开了囚笼,九尾狐伺机逃出。   万有一失,多失在一个情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可捉摸,是最大的劫数。   与此同时,昆仑山,悬圃。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阿秋和他守护的八个“蘑菇人”头顶着一口放大成屋顶般的银锅,在银锅笼罩的结界之下,气候温暖如春,一丝风雪都侵不进来。   阿秋自从筑基之后,灵力大增,将这口银锅操控自如,再也不复练气时那般吃力。   已经到了下半夜,万籁俱寂,阿秋在此打坐,已经入定,他似乎能够感觉整个昆仑山的脉动,他的心也跟随这座山一起脉动着,好像与昆仑山融为了一体。   他似乎能够同时看见昆仑派的九个门户在孤寒的月光下,被一层层雪覆盖。   他听到了一声声呼唤,“你回来了。”   就像梦游似的,他一步步走出了银锅的结界、走出了悬圃、路过玉虚宫,踏过一步步阶梯,到了一个高台,高台写着“五彩石”,这正是昆仑派供奉圣物——女娲补天时所用的五彩石的祭台。   阿秋站在祭台上,这里早就覆盖了齐膝盖深的白雪,他盘膝打坐,觉得这里无处不妥帖,无处不熟悉,好像他在这里待过千万年,此次回来,不过是故地重游,他本就属于这里。   阿秋的心脏,就是女娲补天的五彩石。五彩石在昆仑山不知多年了,早就是成为山体的一部分,故他能够感受昆仑山的脉动。   在金翅鸟拉的飞车里,阿秋突然筑基,是因为他当时离昆仑山越来越近了,五彩石被唤醒了。   现在,五彩石归位,重回祭台,阿秋身上的七窍五蕴统统打开,与昆仑山相连,吸收着这座天下第一灵山的磅礴的灵气,修为急速提升……   黎明时分,东方既白。   一股金光从昆仑派的五彩石祭台上直冲云霄!   金光是如此的夺目,就像一根金柱子,无穷无尽的往上延伸着,将鹅毛大雪都染成了金色!   金光几乎惊醒了所有人,姜掌门第一个瞬移到了五彩石祭台,看见祭台上有一个“雪人”。   金色的光柱便来自于这个雪人的头顶。   姜掌门问道:“你是何方来客?不告而访,来我昆仑派。”   “雪人”蓦地睁开了双眼。   积在眼睫毛上的雪簌簌落下,雪人站起来了,身上的积雪化蒸汽,瞬间消失不见了。   居然是丹穴派的阿秋!   他双手结小泰山左印(就是那个F开头的手势),竖起的两根中指指腹贴在一起,放在胸口的位置上。   中指指腹所在之处,一个金色的、如花生般大小、如婴儿胚胎形状的东西闪耀着,金柱般的光芒便来自这个小小的,看起来十分脆弱的小东西上。   是元婴!   修真界,要经历引气入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出窍、最后飞升,一共九个阶段。   阿秋在短短一夜之间,突破了筑基和金丹,连升两级,直接修成了元婴!   距离他筑基也不过三天啊!   这是什么可怕的天分!   这已经无法用天才来形容了,简直是祖师爷喂饭吃啊!   整个昆仑派都震惊了,纷纷御剑过来围观阿秋成为元婴修士。   姜掌门一大早没吃早饭,倒是吃了一肚子醋,心里酸酸的:这种惊人的天分,为何出自三流门派丹穴派呢?   简直暴殄天物啊!   阿秋醒来,发现自己被围观,有些懵,我不是在悬圃看守八个蘑菇人吗?怎么到了五彩石的祭台上?   直到姜掌门贺喜,“恭喜你修成元婴,才十八岁就是元婴修士,修真界的历史已经被你改写。”   阿秋这才发现自己的识海里已经有一个花生大的小东西,他微微合上眼,元婴出窍,飞到天空,整个昆仑山一览无余,甚至都能看见师尊凤离坐在窗下梳妆台旁边,对着铜镜,蔓离正在为她梳妆打扮。   他“看”到悬圃,屋顶般的银锅笼罩在八个蘑菇人之上,昨晚种蘑菇时,只露出头顶,今天早上,蘑菇人已经破土而出,露出了肩膀。   阿秋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连忙辞别姜掌门,跑去看他的“蘑菇人”。   他先是习惯性的步行,然后想起自己既然已经是元婴了,那就不用御剑就能飞了呀!   飞的意念一动,他的身体就腾空了,脚步踏在一片片雪花上,却如履平地。   我要快一点,心之所想,身体就咻的一下朝着悬圃方向飞去。   阿秋大喜:这就是元婴!这就是修真的力量!不需要服食蹑空草就能腾空,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这种感觉真是太爽快了!   天风院。   蔓离正在给大师姐凤离梳理晨妆,以前大师姐打扮随意,梳个道髻就成,但现在的大师姐喜欢上了红妆,蔓离把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全都搬过来,任凭大师姐挑选。   凤离选了一座三层的重楼子花冠,花冠上是玉石镶嵌的三层楼阁,顶端朝后垂着长长的、齐脚踝的白纱,仙气飘飘,人间寺庙里的女相观世音菩萨大多是这幅打扮。   蔓离给凤离戴好了重楼子花冠,“大师姐真好看。”   凤离对镜自照,“我喜欢紫色,把后面的白纱变成紫纱就好了。”   “这个不难。”蔓离剪下一朵紫色的花,将花粉往白纱上一洒,白纱就变成了紫纱。   “完美。”凤离满意的点头,正好看见窗外天空有一道人影闪过,“奇怪,怎么像阿秋的模样?”   蔓离想起大师姐昨晚的惊人之语,捂嘴笑道:“心里想着谁,看谁都像同一人。”   凤离:我又开始做梦了,阿秋虽然筑基了,但没有佩剑等趁手的法器,还不会飞呢,天空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话音刚落,黄鹤和小维就匆匆进来了,声音里满是激动:“师尊!小师叔!阿秋修成元婴了!” 第26章 千线搭桥 哎哟,我家阿秋出息了!凤离……   哎哟,我家阿秋出息了!凤离很是欢喜,吾家有郎初长成,一鸣惊人天下闻,如此一来,修真界各大门派想要打丹穴派的坏主意,就得掂量掂量了。   蔓离当然也很高兴,但并不惊讶:阿秋浑身都是宝,身躯是女娲造人之土,血液是五色露、脊椎是返魂木、心脏是补天的五彩石。   这四样宝物每一件都是能够掀起修真界血雨腥风的至宝,灵力无法估量,大师姐用十年时间搜集(抢和盗)而成,每一件宝物在遇到触发它们的条件时,就会被唤醒,融入阿秋的身体,为他所用。   其中五彩石直接让阿秋成了元婴,等其余三个宝物被一一被唤醒之后……阿秋在修真界怕是无敌了。   阿秋赶到悬圃,银锅笼罩之下,英招和已经只有一个头的开明兽已经来了。   刚刚苏醒的开明兽很虚弱,他一醒来就要来找昔日的八个同伴,看他们移植成功没有。   结果,他和英招都没能突破阿秋用银锅布下的结界,只得在外头看。昨天蘑菇人脖子以下都埋在土里,今天露出了胸膛,只是八个人头还没有睁眼,对外界没有反应,不晓得是死是活。   看到阿秋来了,英招和开明兽顿时明白他们为啥无法突破结界了:他已经成为元婴修士了!   开明兽说道:“士别一晚,就刮目相看,十八岁的元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英招言语偏酸,“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阿秋在丹穴派默默无闻,一来我昆仑山,在路上就筑基,第三天就结金丹,成了元婴,还不是沾了我昆仑神山的光。”   言下之意,就是说阿秋被丹穴派这种三流门派耽误了修行,若转投昆仑派,前途不可限量。   阿秋的原则是可以骂他,但不能骂他的门派,对他而言,门派也是他的家。   阿秋正要开口反驳,凤离御剑飞来了,冷冷道:“英招,一大早的早餐不吃,倒吃起醋来了,说话酸气酸气的。嫉妒我们丹穴派人才辈出就直说嘛,什么橘啊枳的,是你们非要接我们来昆仑山当所谓的贵客,也是你们请我们来悬圃,救开明兽八条命,你们这样对待座上宾?呵呵,这就是天下第一大修真门派的气度。”   阿秋成了元婴,凤离“狐假虎威”,说话都懒得客气了,实力就是底气。   “你——”英招大怒,扇着翅膀就要飞过来凤离理论。   阿秋拦在凤离前面保护我方师尊,开明兽则用庞大的虎身拦住了英招,“老友,稍安勿躁,我都是要死的神兽了,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哼!”英招扇着翅膀飞走了,开明兽蜷着虎身给丹穴派众人行了一礼,“多谢诸位救命之恩,英招他是急性子,有时候连掌门的面子都不给,多有得罪贵宾,实在抱歉。”   丹穴派众人心里都意难平,但是开明兽道歉的态度诚恳,又是将死之身,众人不好发作,尤其是小维,也面临被殉道的危险,最先原谅了开明兽,说道:“我只原谅了你,没有原谅英招。”   开明兽笑道:“这就足够了——他们八个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阿秋说道:“等他们的身体全部从土里长出来,应该就醒了。”   开明兽叹道:“唉,不知我是否有机会看到他们八个获得自由身。”   “我尽力而为。”阿秋检查八个蘑菇人的生长情况,又用熬好的药汁浇灌。   凤离则御剑,飞去找英招。   英招在玉树下生闷气,见凤离来了,没好气的说道:“我给开明兽面子,不和你吵架。”   凤离收剑,坐在玉树的枝丫上,眼睛和马身的英招保持平视,说道:“不是,我想和你聊一聊献祭东南西北四大神兽的事情,非要这样做才能稳住戮魔石吗?有没有其他法子,再难我们丹穴派都会帮忙想办法解决,我舍不得殉了我家小维,你也舍不得老朋友开明兽,对不对?”   “难道我不关心老朋友吗?实在没得其他法子了。”英招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说道:“姜掌门说天书就是如此记载的,天书怎么会瞎说。”   凤离问:“天书是何物?你晓得,我失忆了,不知为不知,只能问你。”   英招耐着性子解释道:“天书不是书,是你们丹穴派走下飞车的那个大平台。那是补天台,当年女娲就是这里将一块块五彩石运到天际,弥补漏洞。后来历代昆仑派掌门都会将毕生所知所学化为灵识,注入补天台,所以里头记载了从女娲补天以来,修真界的万事万物,因为肉眼只会看见一个八卦图案,没有一个字,所以叫做无字天书。”   “天书只有掌门才有资格打开,阅读。多少年来,昆仑派若遇到难以抉择之事,都由历代掌门打开天书翻阅过往前辈掌门的学识经验来做出决定。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失误过,我们当然相信天书。天书给出的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凤离还是没有放弃离间计,反正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说道:“好吧,天书说什么都是对的,照着做便是了。可是,天书顶多就是个储存知识的地方,天书又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情。”   “比如说,白骨殿里封印了上一次仙魔大战不肯投降的邪魔对不对?当年这些邪魔已经是修真联盟的手下败将了,现在,你们姜掌门已经升到了出窍的修为,法力更胜当年,还有你们这些上古神兽、已经恢复法力的我、刚刚升为元婴的阿秋等等人过来助力,我们联合在一起,只会比当年攻入魔宫的那批人还强,难道还打不过这些当年的手下败将?”   凤离抽出紫电剑,顿时紫光大盛,光芒盖过了玉树,“当年连魔尊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能杀掉这些邪魔第一次,就能杀他们第二次、第三次!来多少我就杀多少。戮魔石压不住白骨殿大门,邪魔要冲关而出,怕什么?冲出来我就灭了他们,难道还要自毁臂膀,杀了自己的坐骑去祭什么戮魔石?”   “老实说,我不认同贵派姜掌门的做法,明明能打的赢为什么要杀四个无辜神兽?你的老朋友开明兽估计也是宁可战死,也不愿意窝囊的送死祭天吧?”   英招沉默:没错,开明兽不怕战死,可是他是姜掌门坐骑,有血誓压制,必须听从主人的安排。   凤离到处拱火,非把献祭之事搅黄了不可,见英招心有所动,继续煽风点火,“等莫问回来,蔓离也会劝他以战代祭。你也晓得,莫问还是很听媳妇的话。莫问是门派大弟子,你是昆仑派第一神兽,你们两个一起劝谏姜掌门,我看这事准能成。”   其实凤离并无把握,不过在这个争取盟友的时候,她必须要给与对方充分的自信,别人才相信她。   英招焦躁的跳进溪水里走来走去,凤离的话有道理,无字天书给出的是正确的答案,但现实和过去不一样,现实里,修真联盟是可以打败那些冲破戮魔石封印的邪魔。   英招想了一会,说道:“白骨殿就在我昆仑派,此处有许多练气的弟子,他们修为尚浅,一旦邪魔从白骨殿里冲出来,我派修为浅的弟子们很难自保。”   凤离一听,哟,想不到这个小鸡肚肠坏脾气的神兽还有如此博爱之心,会想到弱小之辈的求生问题,顿时对英招的印象大有改观,说道:“这个不难,当年白骨殿就是用转送阵瞬移到了昆仑山。   我们重启阵法,把白骨殿通过转送阵转走,去一个荒无人烟之地便是,只要筑基以上修为的修士在   场。”   这倒是个法子。英招心中有八分偏向凤离主战的做法了。   英招说道:“等莫问回来,看他如何表态,我们再做商议。”   如果莫问不同意,英招一个神兽是无法说服姜掌门的。   凤离说道:“没问题。”   凤离去找蔓离说体己话,“……等小妹夫回来,你就说英招已经同意了。”   凤离的嘴,骗人的鬼,她两头骗,骗英招说莫问肯定会同意。骗莫问说英招已经点头。现在就是努力把更多的人头拉到自己的船上,以此来给姜掌门施压。   另一头,蔓离等人查找这两年来守卫剑冢的护卫名册,然后发现了一个头疼的问题:这些护卫有一半人已经死在了护送丹穴派所乘坐飞车时大战红色飞天蜈蚣的惨烈战役里,连骨头都没能留下,如此一来,就无法得到这两年进出剑冢人员的完整名单了。 第27章 万不得已 真是死无对证。难道铁掌门他……   真是死无对证。难道铁掌门他们就注定死的不明不白么?   丹穴派众人顿时有些泄气,就连阿秋成了元婴的喜讯都无法治疗丹穴派的悲伤。   就在丹穴派沉浸在愤怒和悲伤中时,昆仑山东南门方向蓦地起了一道红光,是一辆十匹天马拉的囚车从云端飞来。护送囚车的是以莫问、莫愁带头的昆仑派弟子。   囚车里头是被捆仙绳牢牢捆扎成“粽子”的青丘山九尾狐。   九尾狐身受重伤,原本蓬松洁白的毛皮被鲜血糊住了,天寒地冻,毛皮上的雪都结了冰,看起来污秽不堪,没有半点神兽的风采。   九尾狐虽然是昏迷状态,但身上、甚至嘴巴都被莫愁的捆仙绳扎得严严实实。   最后一只神兽归位,可以开启献祭仪式了。   莫问和莫愁师兄妹身上也都有伤,看来护送九尾狐来昆仑山,这一路上并不太平。   身为道侣,蔓离自是跑在最前面迎接受伤的丈夫,“你伤在何处?快随我回去看看,我为你疗治。”   看到妻子关切的目光,似不是作伪,患难见真情,莫问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不过为了保持大师兄的面子,他面上还是淡淡的,“我不要紧,等我先向掌门复命,就回家找你。”   莫愁说道:“都怪我不好,是我一时疏忽,中了九尾狐的迷惑之术,让她跑了,师兄与我合力,好容易将九尾狐重新捉回来,害得大师兄受了伤。大师兄,你先和大嫂回去疗伤,我一人去复命即可。”   莫问心想:这次是小师妹的疏忽,导致任务徒添波折。师父会责怪小师妹,我若在场,她面子上不好看,还是避一避的好。   于是莫问不再坚持,说道:“那就劳烦小师妹了。”   莫问和蔓离夫妻双双把家还,蔓离将九品补元丹给道侣服下,她嗅了嗅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怪怪的?“   莫问老实交代:“我和小师妹追九尾狐时,被她放的……烟瘴之气(简单的说就是屁)给熏到了,骑在天马上散味散了一天一夜,这股味道如跗骨之蛆,还是存在。”   “还不快去洗澡。”蔓离解开莫问的衣带,莫问心中一动,捏住了她的手。若说面对九尾狐变成蔓离的魅术,一点都没动心那是假的,可人就是这样,明知是假的,不会去碰,但在脑子里,不会一点想头都没有。   夫妻多年,蔓离如何不懂丈夫的暗示?这是要双修啊。   想到藏起在剑冢的赶山鞭和死不见尸的同门,蔓离心情复杂,没有心情和丈夫双修,找了个借口,“哎呀,臭死了,你先洗干净,我去找些香粉给你泡泡,去掉这股味。”   莫问乖乖的泡在浴桶里,蔓离把香盒拿出来,一一闻过,现场配了一味香,前调是雨后青草地的味   道,香气浓烈时,是秋天在香樟树下走过的味道。   “你喜欢吗?”蔓离将香料化在水里,问道。   莫问说道:“甚是喜欢。”   头发丝也有味,蔓离亲自给道侣洗头,柔软的指腹在他头皮间游走,“我和你说件事……”   蔓离把凤离提议将白骨殿从转送阵里挪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打开戮魔石,直接攻进去,斩杀邪魔的计划说了一遍,“……英招也认同凤离的计划,阿秋成了元婴,我们修真界比以前更强大了,这些昔日手下败将不足为惧,何必白白牺牲四大神兽呢。”   莫问听了,不知应该是高兴还是难受。以前蔓离做事都不与她商量,今天居然“赏脸”和他讲了。   其实蔓离协助门派偷五彩石瞒不住他这个枕边人,莫问相信凤离大神的人品和丹穴派素来仁爱世人的门风,觉得只要不拿着五彩石做坏事,用完之后记得还回来就行。这块石头虽然珍贵,在昆仑山供奉了无数年,却一直没有起什么作用,就是一块好看的石头而已,你不用它,它就没用。   所以莫问没有揭穿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替她隐瞒。   蔓离搓完了头发,又揉他的肩膀,“你怎么看?”   这个澡怎么越泡心越冷?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永远都要放在你师门之后?   泡澡没有让莫问冷静下来,反而愈发焦躁,他拉着蔓离的手,将她拖进了澡盆,就地双修,水漫了一地。   天风院。   丹穴派诸人面色凝重,四大神兽齐聚,尤其是囚笼里的九尾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估摸昆仑派要“趁热”进行血祭,小维有危险了。   凤离说道:“我不会让小维血祭的,英招已经偏向我们了,蔓离正在说(睡)服莫问。”   黄鹤忧心忡忡:“万一姜掌门就是不同意新计划怎么办?”   阿秋摸着赶山鞭,目光冰冷,“那就撕破脸,我们带着小维,还有蔓离师叔一起离开昆仑山,我们合力突围,拼死一战,我就不信昆仑派能一手遮天!”   实力决定脑袋,元婴就是不一样,阿秋以前断然不敢说这种狠话的,他只有十八岁,热血沸腾。   凤离不认同阿秋的做法,说道:“你,小维,甚至我靠着吃老本的法力,都有机会突围。可是黄鹤不行,到时候我们自顾不暇,如何保他?何况,蔓离和莫问是一对道侣,你怎知蔓离一定会舍弃道侣,跟我们走?还是要尊重她自己的意思。”   阿秋紧紧握着鞭子,手背的青筋都凸出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门派仇人都没找到,这如何是好?   凤离沉思片刻,说道:”我有个法子,有些冒险,不到被逼到万不得已之时,就不要用这个方法……”   凤离把她的想法和同门说了一遍,小维第一个反应道:“我觉得可以,昆仑派总是想着祸害神兽,就应该承受一切后果。”   小维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她阻止小延祸害人类和山林时,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她可以自愿殉道,但讨厌被逼殉道!   黄鹤:“你们放心,如果真的发生,我一定躲得远远地,不会自不量力去和邪魔斗法,绝对不给你们拖后腿,以自保为主。”   阿秋眼睛一亮,眼神满是敬佩:“师尊高见,此举看似冒险,却是是最稳妥的法子。”   凤离说道:“等蔓离来了,我就告诉她新计划。”   蔓离和莫问双修,从澡盆到贵妃榻,又从贵妃塌到了卧房。   道侣变得好奇怪啊。蔓离先是被动的接受着突如其来的热情,后来觉得,既然无法拒绝那努力享受吧。   然而享受过程中,她的热情被勾出来了,有种东西死灰复燃,她变得主动起来。   而她的主动,触发了他更多的热情,久违的双修,阴阳调和,缠缠绵绵,修完之后,两人都容光焕发,各有所成,莫问连伤都好了。   两人并排躺着,莫问突然说道:“我同意。”   “啊?”蔓离说道:“不歇一会吗?”   莫问沉默片刻,噗呲一笑,“我说的是你最先说的那件事,我同意凤离的做法。当年仙魔大战时,我和你都只是筑基修为,尚能并肩拼死一战,现在你我都是金丹修士,难道还惧怕当年的手下败将们?我会和英招一起劝师父停止献祭四大神兽。” 第28章 亿薄云天 道侣之间,有些事情可以通过……   道侣之间,有些事情可以通过双修来解决,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莫问就是这样被蔓离解决了,他神清气爽的来到悬圃,找神兽英招商议说服姜掌门停止献祭仪式。   英招还是一如既往的别扭性格,明明内心支持凤离“除魔”计划,保住老友开明兽的性命,嘴上依然很生硬,“想不到我昆仑派首徒大弟子是个惧内怕老婆的,蔓离说东,你不敢往西。”   莫问在昆仑派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性格温和,被英招言语挤兑,也如沐春风,“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明白?我从未忤逆过掌门师父,可献祭四大神兽这件事,师父做的的确欠妥,四大神兽都从未做过罪大恶极之事,就连九尾狐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直在青丘山。这一回,我和你一起劝谏师父,收回成命,一起攻克邪魔。”   英招踌躇片刻,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姜掌门有些不对劲?他自从出窍之后,人就变了,若是以前,他怎舍得献祭开明兽。”   作为大弟子,莫问也不是想过这个问题,说道:“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出窍,最后飞升。师父离飞升只有一步,听说飞升要斩断一切尘缘,舍弃一切。献祭坐骑,或许就是其中一种。如果换成以前的师父,估计宁可自殉,也不会献祭开明兽。”   ”飞升飞升,修得彻底没有了感情,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多少修真之人在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啊。”英招叹息,他自己都不记得活了多少年了,自是见多识广,说道:   “其实在你师父出窍之前,有一个修真人氏也修到了出窍的境界,而且此人不到一百岁,青年有为,他本是东海蓬莱岛的子弟,后来出山,四海遨游,成了散修,无拘无束,也是史上最厉害的散修。”   莫问接话道:“我知道,他就是逍遥子,后来走火入魔,遁入了魔道,降服众魔,成为魔尊。”   明明是名门正派出身却成了魔尊,修真界爱面子,对此讳莫如深,蓬莱岛也早就不认这个逆徒。   英招问道:“你知道逍遥子是如何入魔的吗?”   莫问施了一礼,“请赐教。”   英招深深了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杀妻证道。”   啊!杀……妻?莫问难以置信:“为何要杀妻证道?要杀害无辜之人来证道,定是歪门邪道!我正道中人才不会做出这种卑劣之事!”   听到杀妻证道四个字,莫问脑子掠过的是妻子蔓离的身影,他宁可去死,也绝对不会伤害蔓离一根头发的!   英招说道:“逍遥子到了出窍境界之后,迟迟没有飞升,他觉得自己不能修成正果的原因,是因还留恋红尘,执念太深,对妻子的爱不能割舍,所以,他杀妻证道,亲手斩断他对人间最后的羁绊……”   “杀妻证道之后,逍遥子也没有飞升,他由此质疑之前所有的修行,走火入魔,认为老天欺骗玩弄世人,一切都是谎言,修真这套路堵死了,他就开始修魔道,最终力压群魔,成为魔尊。”   莫问深受震撼,“有出窍修为的魔尊……应该天下无敌了,修真界无人是他的对手——他是怎么死的?”   英招说道:“修真界如何敢动他?那个时候,连我们昆仑派都不敢举起除魔的旗帜,就怕被这个魔头一怒之下灭了满门。他是被自己的恶行反噬而死的——他的妻子是东海龙女,他杀妻证道,但并不知道东海龙女在死之前对丈夫的变化有所察觉,产下一颗龙蛋,没有告诉丈夫,而是偷偷藏了起来……”   龙蛋孵化出一条小龙,小龙长大后,成为一条厉害的魔龙,在魔界召集了一批对魔尊不满的邪魔们,攻进魔宫白骨殿,成功弑父,杀了父亲逍遥子,为母亲东海龙女报仇,成为新的魔尊。   新魔尊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戴着一个黄金凸眼的面具,传闻他是个丑八怪。   修真界得知魔界自杀自、狗咬狗、父子相残,魔界元气大伤,便乘机结盟,发起了反攻,攻破魔宫,尤其是正道的光凤离大神势如破竹,独自杀进了白骨殿,徒手掏出新魔尊的心脏、捏碎,魔尊魂飞魄散,修真界大捷。   “原来那个新魔尊连魔尊的骷髅宝座都没有坐热乎,就被凤离大神杀了。”莫问才知道真相,“这么说来,新魔尊比他父亲至少好一点,晓得为母复仇,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英招瞪了他一眼,“你怎可同情魔物?这个新魔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打着为母报仇的名义弑父夺位罢了,他是没有时间作恶,若是他坐在魔尊的位置久一点,不知会祸害多少修真门派,惨杀我们正道修士。”   “总之,你要明白,只有死掉的魔物才是好魔物。正邪不两立,要时刻记清楚自己的立场。”   莫问连连点头,“我记住了。你给我讲杀妻证道逍遥子,不,是老魔尊的故事,就是担心掌门师父走了逍遥子的老路,为了斩断尘缘尘缘,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英招顿首道:“希望是我想多了吧,你师父还是挺正直的一个人,但是逍遥子以前名声也很好啊,又有本事,否则孤傲无比的东海龙女怎会嫁给他?当年见过他和龙女在一起,所有人都赞是一对璧人、贤伉俪。谁会想到龙女会死在丈夫的剑下?”   莫问对恩师还是有信心的,说道:“那也分人,大部分道侣还是会携手一生,杀妻证道只有逍遥子一人,我就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英招一如既往的毒舌,他嗤笑道:“你这个怕老婆的耙耳朵,被蔓离吃的死死的,当然干不出。倒是蔓离,心眼如蜂窝,也会耍手段,小心她将来杀夫证道!”   莫问打了个寒噤,“你就是看她不顺眼,胡说八道——走,咱们事不宜迟,这就一起去劝谏师父。”   莫问御剑,英招忽闪着翅膀,一起飞去了阆峰巅,这是昆仑山最高处,白骨殿就在此处。   四大神兽都在此处,重伤的九尾狐被关在笼子里,她已经苏醒了,只是嘴巴被捆仙绳牢牢绑住,不能出声。   鲛人国公主、赤鱬明霞从瑶池里捞出来,装在一个水晶水箱里抬过来,由于阆峰巅太冷了,滴水成冰,抬到这里时,明霞和水一起冻成了冰块,不得动弹,处于休眠状态,成为一条沉睡的美人鱼。   自愿献祭的开明兽沉默不语。   唯有小维暂时还是自由身,丹穴派的人将她围在中间保护起来,不准昆仑派的人拉扯她。   凤离终于和姜掌门亮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小维我护定了,拿什么我也不换。我也不想去祸害其他南方神兽来代替小维献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还没个朋友。若罪大恶极,杀了也就杀了,我别无二话,小维以前是吃素的,吸取山川日月精华。”   “九尾狐在青丘山,她没祸害人间,和修真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赤鱬明霞,她……她曾经做过一件坏事,想要抢我派弟子阿秋当驸马,最后没干成。你们看看,她现在没几处好鳞片,还冻成冰雕了,对她的惩罚已经够了,且她已经向阿秋道歉悔改了,罪不至死啊。”   “至于开明兽,我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神兽,我见犹怜,姜掌门怎么舍得?”   “所以我认为,献祭四大神兽有违天和,有违天道,于情于理都不合适。白骨殿这些邪魔歪道,就凭咱们的实力,准能灭了他们。”   话音刚落,莫问和英招赶到,齐齐说道:“凤离大神义薄云天,我愿意与凤离大神一起除魔卫道,求掌门成全!” 第29章 一场掰头 莫问和蔓离收的徒弟蕴达见师……   莫问和蔓离收的徒弟蕴达见师父师娘都站在丹穴派这边,他也改变了立场,抱拳说道:”我也一样!愿除魔卫道,求掌门成全!”   开明兽脾气温和,在昆仑派颇有威望,莫问和英招也有不少人敬佩追随,他们的话是管用的,部分昆仑派弟子虽然不像蕴达这样立刻“倒戈”,出言支持,但是他们选择用脚投票——身体渐渐往莫问和英招这边挪过去,形成一个反对献祭的阵营。   众叛亲离 。   这……看上去很像逼宫。   姜掌门的白色长眉毛和胡须一起在北风和雪花中飞舞,表情波澜不惊。   昆仑派玉珠峰弟子缘通已经面壁思过完毕,前来围观献祭大典——他就是想亲眼看见杀了其余八个通的小维也去死一死。   如果小维不死,我八个师兄弟不就白死了?   于是,缘通站出来大声指责莫问,“想不到堂堂昆仑派大弟子是个吃里扒外、有了媳妇就背叛师门的大叛徒!你是昆仑派弟子,还是丹穴派的走狗!”   这下支持姜掌门的昆仑派弟子纷纷附和道:   “叛徒!”   “走狗!”   “掌门今日清理门户吧!”   越说越离谱,到了要“杀”莫问的地步了。   蕴达指着缘通的鼻子骂道:“玉珠峰九个通,就你最不是个东西!忘恩负义!你练气多年,一直无法突破,是师娘给你一颗九品筑基丹,你才成功筑基。”   蕴达的食指扫射一片,“你!还有你!你们的伤是怎么好的?你们是如何筑基、金丹的?你们这些年有事就找我师父师母求丹药,我师母何时拒绝过?她辛辛苦苦炼的一锅锅丹药,何时藏过私?全都给了咱们昆仑派!”   这个是事实。倒不是蔓离想要以此收拢人心,而是蔓离心中有愧,故意补偿昆仑派——毕竟她协助凤离偷了人家的圣物五彩石啊!   蔓离:我用丹药来换就不算偷咯!   莫问和蔓离平日话不多,收的徒弟倒是伶牙俐齿,蕴达把缘通骂得抬不起头,骂声扫射一大片,“你们吃我师母炼的丹药的时候,都赞我师父娶了好媳妇回来。现在我师父想要保开明兽一条命,你们就骂他是丹穴派的走狗?真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还了!你们要继续骂也可以,有种把丹药吐出来!”   这怎么可能吐出来?   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众人就不好意思再骂莫问了。   缘通见势不妙,连忙再辨道:“丹穴派以前对咱们的确有恩,可是为了包庇延维神兽,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纵使莫问对师门向来忠心耿耿,但丹穴派擅长外丹术,天知道他们用了什么迷人心魄的药丸来控制了大师兄,鼓动他背叛师门。师父千万不要中了丹穴派的离间之计啊。”   莫愁暗恋莫问,她最讨厌缘通一再把火往大师兄身上引,于是临空一个巴掌抽过去,“你闭嘴!就知道煽风点火,公报私仇,分裂同门,让外人看笑话。”   金丹打筑基,力量悬殊,缘通打不过,强打也是像上次在金翅鸟拉的飞车那样自取其辱,吸取教训,缘通闪身避让,藏到了山石之后,不再多发一言。   不过,缘通和蕴达打嘴仗,开始掰头之后,献祭派和除魔派开始了舌战,围绕着四大神兽是否献祭的问题,阆峰巅吵吵闹闹,就像凡间的集市。   这期间,以凤离为首的丹穴派一直静默不语,心想局面越乱越好啊!必须把献祭这事给搅和黄了不可!   蓦地,姜掌门一个狮子吼,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天而降,众人顿时觉得胸闷气短,站都站不直了,连呼吸都困难,纷纷闭嘴。   终于安静了。   凤离阿秋等人深受震撼,面面相觑:这难道就是出窍修为的法力吗?这也太强大了吧!   连刚刚成了元婴的阿秋都无法与这威压抗衡,见凤离脸色苍白,连忙伸手搀扶,注入灵力。   姜掌门环视一圈,说道:“莫问夫妻、英招还有丹穴派的人留下,其余弟子全部回去,离开阆峰巅,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   “是,掌门!”   一道道剑光从阆峰巅离去,刚才还喧嚣如尘世集市的阆峰巅重新归于沉寂。   唯有莫愁还没有走。   姜掌门问关门弟子:“你跟你大师兄一样,都想取消献祭仪式?”   莫愁暗恋大师兄莫问,她留在这里,是担心大师兄和师父起冲突。莫愁一怔,说道:“我……我听师父的。”   姜掌门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献祭仪式该不该进行?”   “我——”莫愁咬了咬唇,说道:“上次仙魔大战,徒弟只是筑基,现在已经是金丹修为了,徒弟愿意和大师兄再次并肩迎战。我们一定会打败这些手下败将。师父,这些关在白骨殿的邪魔不足为惧,不值得牺牲四大神兽。”   于情于理,莫愁也选择再战。   “好,很好。”姜掌门说道。   看来有戏啊!   剩下的人/神兽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听到了莫愁的回答,姜掌门面色和缓了许多,说道:“我不是独行专断的人,既然你们都反对献祭,且都言之有理,我就不勉强了。不过,邪魔一旦冲出戮魔石,会扩散到整个昆仑山,我们需要先动用转送阵,将白骨殿瞬移到荒无人烟之处,以方便歼灭当魔,避免误伤他人。”   闻言,除了冻成冰雕的赤鱬明霞,其他三大神兽都明显放松了:终于捡回一条命!   凤离说道:“这是自然,当年就是姜掌门用法阵将白骨殿瞬移到阆峰巅,用整个门派来看守白骨殿,不愧是修真界盟主,佩服佩服……”   既然姜掌门松了口,凤离当然舍得表扬夸赞,好话说个不停。   姜掌门当场设转送阵,他用几个像拖把那么大的巨笔,蘸了金漆,围绕着白骨殿“作画”。   到了出窍的境界,同时操纵五支巨笔画转送阵简直小菜一碟,用金漆画完之后,又用蘸着朱砂的斗笔在转送阵各个角落里填补符篆。   姜掌门画的符篆是如此的复杂,就连莫问阿秋等人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约一刻钟之后,转送阵大功告成。   姜掌门说道:“转送阵需要各位站在指定方位,一起发功,方能将白骨殿瞬移。”   众人欣然同意,齐齐说道:“任凭姜掌门差遣!”   姜掌门指挥众人,凤离站在乾位、阿秋站在坤位、莫愁站在震位、莫问站在巽位、开明兽在离位、英招在坎位、小维在艮位、姜掌门自己在兑位。   转送法阵开启。   先是金光大盛,然后红光一闪,众人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开始疯狂旋转起来,快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整个人陷入了粘稠、浓厚的迷雾之中。   凤离很难受,觉得眩晕,想吐,但是为了完成转送阵,还是强忍不适,站在指定位置上发功。   等到疯转停止时,凤离睁开眼睛,顿时呆住了:这是什么地方?我好像来过!   这是一个大殿,殿堂的支柱是一根根巨大无比的鱼骨,殿堂的主位是一个个骷髅头堆积而成的宝座。   凤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使劲揉了揉,“这是……这是……”   这是传说中的魔宫白骨殿啊!不是把白骨殿转到荒郊野外吗?怎么把我们转到白骨殿里头来了?   白骨殿另一头,阿秋看着眼前一具尸首,顿时双膝跪地,“师父!”   居然是失踪两年多的铁掌门,他已经死了。 第30章 两次相逢 阿秋在心里为了承受师父的死……   阿秋在心里为了承受师父的死亡准备了足足两年,而人么,总有些侥幸心理,俗称不见棺材不落泪,阿秋总是自欺欺人,觉得万一呢……师父可能还活着。   靠着“万一”这点念想,阿秋艰难支撑了门派两年,上有疯癫师尊,下有懵懂黄鹤,要查凶手,要为师尊凤离炼补心丹找齐药材,还要抽空教黄鹤修真之法,这两年他都不知道自己如何熬过来的。   现在,亲眼见到师父的遗体,犹如一桶冰水兜头从浇下来,崩溃就在一瞬间,阿秋浑身冰冷,他扑通跪下,双手停在师父面庞一拳的距离,迟迟不敢触摸,他害怕触手一片冰凉,他还是无法接受师父的死亡。   这一刻,哪怕他已经是元婴修为了,依然是个痛苦的十八岁少年,无助,迷茫,愤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师兄!”   蔓离和阿秋比较近,她听到声音,赶过来了,她先是盘膝打坐,徒劳的往铁无涯的身体里注入灵力,当然没有什么用。   蔓离摸着铁无涯的脸,“师兄啊,你冷的像块冰一样,穿的太少了。”   蔓离把身上的罩袍脱下,将铁无涯的尸身裹起来,“给,你暖和一下,待会就醒了对不对?”   这时,阿秋从痛苦中回过神来,将藏在身上当做腰带的赶山鞭抽出来,上头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他将鞭子放在师父的手里, “师父,这是您的法器,我们找到了。”   婴儿出生,小手握的紧紧的,睡觉都是捏成拳头。但凡间形容死亡,叫做撒手人寰,人死之后,双手是散开的,根本拿不住鞭子手柄。   阿秋双手握住师父的手,帮师父握着手柄。   无论添加衣服还是手握法器,都无法起死回生,但他们都无法接受死亡。   莫问听到动静赶过来,看到痛苦的妻子,他知道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无用的,就脱了自己的大氅,盖在妻子肩膀上,默默陪着她。   这时,东南方向传来一声尖叫:“师父!救命啊!”   是黄鹤的声音!   阿秋猛地记起来自己也是别人的师父,连忙寻声而去。   黄鹤鬼哭狼嚎个没完,把附近的英招也“召”来了。   黄鹤瘫坐在在一堆尸首中间,抱着师父阿秋的大腿,嚎啕大哭:“死了!他们都死了!”   黄鹤化形才两年,用人类的年龄计算,他现在其实还未成年,脆弱的很,一下子看到这么多死人,还都是昔日的同门,霎时就崩溃了。   这里正是消失的丹穴派同门,他们和掌门师父铁无涯一样,看起来没有任何外伤,已经气绝,静静的躺在地上,就像在做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   英招清点着人数,说道:“加上铁掌门,一共三十六个人,丹穴派失踪的人全在这里。”   英招是人面马身,他摇晃着人头,焦躁的来回踱步,“不可能,不可能,丹穴派的人怎么会死在昆仑山?开明兽守着昆仑山九个门户,这些人进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阿秋聪明绝顶,说道:“当然是从传送阵里进来的,我们都是一样,被姜掌门算计了,那个传送阵是一个陷阱,姜掌门用来铲除异己用的,他要献祭四大神兽,不容任何人反对,包括昆仑山的人。谁反对,他就把谁传送到白骨殿里喂魔物。”   的确,开明兽、延维神兽小维、青丘山九尾狐、鲛人国赤鱬明霞公主都不在白骨殿,估计是为了外面的献祭仪式。姜掌门把碍眼的人全部传走。   白骨殿是囚禁邪魔的地方,那么……   阿秋猛地一惊:“不好!英招,你看见我家师尊没有?”   英招摇头,“尚无,我被转送阵转到这里来,头晕脑胀,听见黄鹤的哭叫声就过来了。不过,你家师尊是堂堂凤离大神,且已经恢复了化神修为,她对付邪魔不成问题。”   别人不晓得凤离的真实修为,自己人心里还不清楚?   我那师尊,柔弱不能自理啊!   来不及悲伤了,救师尊要紧!黄鹤顺手用阿秋的裤子擦干眼泪,和阿秋跑去找师叔蔓离,“我找不到师尊,她有危险。”   阿秋黄鹤英招都在,唯独不见凤离,蔓离心中大骇:我已经失去师兄了,不能再失去大师姐!   “三味真火!”蔓离打了个指响,手心出现一把火苗,她轻轻一抛,一个个火苗扑向地上三十六具尸体,瞬间就将尸体烧成了灰烬!   蔓离拿出一个药葫芦,说道:“收!”   骨灰嗖嗖涌进了药葫芦,蔓离将药葫芦放好,说道:“师兄,各位同门,我会将你们带回丹穴山,叶落归根。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大师姐平安。”   英招不明所以,“你们想多了,凤离大神不需要你们保护。她连延维神兽都能驯服。”   都共患难了,阿秋不好再骗英招,“我家师尊金丹破碎,跌落筑基。她是用人品和智慧让小维自愿当其坐骑,之前我们都在演戏。求英招帮我们在白骨殿寻找师尊下落,我们兵分三路,英招一路,我和黄鹤,师叔和莫问。”   英招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此刻惊呆了,“你们……你们也太能演戏了!”   虽如此,英招还是应阿秋所托,分头寻找凤离。   与此同时,阆峰巅,白骨殿外,风雪交加,四大神兽分东南西北,被捆仙绳牢牢绑在了戮魔石之上。   他们的额头都贴着一张符篆,看他们的愤怒的表情和不断开合的嘴巴来看,他们都是清醒的,且都在大声控诉着什么。   但是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发声,都始终没有声音传来,好像都成了哑巴。   符篆就像一堵隔音的墙,切断了他们的声音。   毕竟是四大神兽,他们一起挣扎之时,捆仙绳时有松动,操控捆仙绳的莫愁双目赤红,她的双手已经勒出了血,却无知无觉,就像一个傀儡人。   手里的鲜血渗进了捆仙绳,注入了灵力,捆仙绳就像一条吸血的蚂蟥,瞬间变得赤红粗壮,将四大神兽捆得动弹不得。   捆仙绳贪婪的吸取着莫愁的血,莫愁的嘴唇都变白了,她想要松手,想要问师父大师兄去了那里,但是她动不了。   莫愁惊恐的发现,她的后脑也贴着一张符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已经是师父的傀儡了——一个捆绑四大神兽的工具人而已。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姜掌门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轻轻一扬袖袍,漫天飞舞的雪花瞬间凝结成了一块块六角形的冰刀,朝着四个神兽刺去!   六角形的雪花有多么美,刺破皮肤肌肉就有多么冰冷无情。   成千上万个雪花来袭,瞬间将四大神兽凌迟似的割了千万刀!   这一刀刀对神兽来说并不致命,但也割得鲜血淋漓,他们的血都洒在戮魔石上,将戮魔石染红了。   戮魔石发出红光,献祭仪式开始。   白骨殿里,凤离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骷髅宝座,恍惚中,宝座上似乎有个人,他戴着黄金凸眼的面具。   “你来了。”他说道:“你我之间,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这是魔尊!   凤离抽出紫电剑,色厉内荏的说道:“你这个魔头不是早就死了吗?哼,我不知道你如何复活的。但是我能杀了你第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别以为你和姜老贼联手把我骗到白骨殿,我就奈何不了你。”   狭路相逢勇者胜。输人不输阵,不能让邪魔看到我害怕。   魔尊从骷髅宝座上飞到凤离面前,低声道:“你想要我的心是吗?”   “呸!”凤离下意思后退一步,“我要你的心干什么?炒菜啊!我没那么重口味,我只想吃清淡的开水白菜。” 第31章 三昧真火 魔尊根本不理会凤离的拒绝,……   魔尊根本不理会凤离的拒绝,他居然徒手撕开了自己的胸膛,把自己的心活活掏出来了!   凤离惊呆了。   “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爱你。”魔尊将血淋淋的心脏递给凤离,“给,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凤离接连后退三步,“说了不要不要!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魔尊却步步紧逼,要把心脏强赛塞给他,“死在你跟前,是我最好的结局。一颗心,能够……换……换你最后一吻吗?”   凤离气得跳脚,“你要脸不要脸啊!我有色心不假,但不是谁都亲。”长成阿秋这样的美男子我就勉强亲一下啦。   魔尊捏碎了心脏,力竭倒地,脸上的黄金凸眼面具脱落,露出了真容。   是阿秋的脸,怎么可能是他?   “阿秋!”凤离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半跪在魔尊的尸身旁边,捏着他的脸,“你脸上贴着画皮对不对?照着阿秋的模样画的,你也配!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画皮撕下来!没得玷辱了我家阿秋!”   鲜血从魔尊胸口的窟窿里涌出来,瞬间染红了她的裙摆。无论凤离如何揉搓撕扯他的脸,都没有发现贴着什么画皮,严丝合缝,就像是魔尊自己长的。   魔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朝着她笑,然后瞳孔散开。   论理,无论是什么厉害的变形术,死后都会恢复原形。   可是地上气绝的魔尊依然是阿秋的脸,丝毫不差。   “不,不,你不是他!”凤离面对和阿秋一模一样的脸,和他胸口血淋淋的窟窿,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浮现。   凤离摇着脑袋,仿佛使劲摇一摇就能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给摇出去。   可是并没有,死的就是阿秋,他的元丹还从尸身的血窟窿里浮出来,是一团紫色的暖光。   凤离伸手捏住了元丹,喃喃道:“原神还在,就不会魂飞魄散。阿秋,我会想法子将你复活的。”   阿秋和黄鹤在一堆骷髅头前面找到了师尊凤离,凤离半跪在地上,对着空气流泪,自言自语,神情悲伤。   “师父,师尊好像中了邪。”黄鹤说道。   人没事就好!阿秋过去按住凤离的肩头,暖声道:“师尊,师尊?醒醒,一场噩梦罢了。”   肩头蓦地一暖,凤离梦里从回忆中醒来,回头看到活生生的阿秋,她不禁站起来,先是紧紧的抱住她,触手皆是温热,绝对不是冰冷的尸身。   凤离赶紧摸着阿秋的脸,“你没死啊?真好!”   黄鹤:这……见面就是又楼又抱还捏脸,师尊又疯疯癫癫的了。   凤离心有余悸的看着阿秋的胸膛,便将手伸进了衣襟里,往心脏部分摸过去。   阿秋赶紧按住凤离图谋不轨的手,“师尊,你这样要做什么?”   凤离说道:“让我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个血窟窿,心脏还在不在?”   阿秋说道:“当然还在,否则我如何有力气与你说话?师尊定是中了邪魔的幻术,来,吃药,这是去毒丹和清心丸。”   阿秋已非吴下阿蒙,元婴修为,凤离只是筑基,再也无法用力气强迫他,伸进衣襟的手被阿秋强行扯了出来,不准乱摸。   不仅如此,凤离还被阿秋强行喂药,“师尊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我说过无数次了,药不能停。”   凤离不死心,既然摸不到,听一听总可以吧。   于是凤离贴在阿秋的胸膛,仔细听他的心跳声。   嘭嘭嘭!   心跳强劲有力。   凤离这才放开阿秋,“你没事就好,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你坐在这个骷髅宝座上,戴着黄金面具,还把自己的心给掏出来捏碎了。”   听到凤离的梦境,阿秋也想起了他通过梦枕进入凤离梦境时的场景,也是戴着面具的魔尊自掏心脏。   还记得魔尊那时候还说什么“心早就是你的了”、“以一心换一吻”……   阿秋问道:“就这些吗?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梦境里,阿秋还说过“死在你跟前,是我最好的结局。一颗心,能够……换……换你最后一吻吗?”   可是凤离不敢说啊!如果说出来了,就是承认自己为老不尊,对晚辈阿秋有性/幻想,阿秋巴巴跑来救我命,我却说自己幻想他为我疯为我狂为我掏心死翘翘?   更何况,旁边还有黄鹤呢,别带坏小孩子。   凤离轻咳两声,“这……忘记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若不是我在你梦里见过,还真被你糊弄过去了了,阿秋目光炯炯:“真的?”   “嗯。”凤离点头,假的。   她贪吃好色还满口谎言,但她是个好师尊。阿秋没有戳破,说道:“我们都被姜掌门骗了,他将所有反对他的人,包括英招都用传送阵瞬移到白骨殿关起来,我们得赶紧想法子出去,否则血祭开启,小维他们血尽而亡。”   黄鹤拿着一个弹弓,弹出一粒丹丸,丹丸在屋顶炸开,像一枚绚丽的烟花,寻找凤离的英招、蔓离和莫问夫妻看到信号,立刻飞到此处,聚合在一起想法子突围。   莫问说道:“这里很奇怪,我们刚才寻找大师姐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邪魔。”   英招说道:“我也一样,将东南角找遍了,一个邪魔都没碰上。”   阿秋飞到白骨殿最高处——无数个骷髅头垒砌的魔尊宝座上,这里将整个白骨殿一览无余,他眼观鼻,鼻观心,将丹田处花生大小的元婴神识放出来,元婴也没有“看”到青黑的魔气,白骨殿很“干净”。   凤离说道:“别找了,姜老贼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他肯定遁入了魔道,和魔物勾搭在一起,偷偷把邪魔给放了,所谓东南西北四大神兽的献祭仪式,并非为了戮魔石镇压邪魔,怕是为了修炼什么了不得的魔功呢。”   此话一出,除了莫问,都觉得言之有理。   莫问一时很难接受师父入魔,“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我要当面问他。”   黄鹤看着骷髅头垒砌的宝座,未成年没甚见识,觉得瘆得慌,“各位前辈,这些都是我们修真界正道修士的头颅,他们被邪魔所害,头颅做成了一把椅子,被邪魔坐在屁股底下,对我们正派是一种侮辱,不若将他们也火化了,一起带出魔宫吧。”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蔓离又打了个指响,召唤三昧真火,将骷髅头宝座焚化成灰,收进了另一个葫芦瓶里。   不收不知道,一收吓一跳!   只见骷髅头骨灰收尽之后,里头居然有个站立的人形!   这个人形全身贴满了符篆,连头发都没有放过,像一个纸人,看不出相貌。   黄鹤好奇的打量着,“这是……邪魔?他为何藏身在骷髅宝座底下?”   阿秋摇头,“他周围没有魔气,散发的气韵祥和正明,应是正道修真之人。”   黄鹤伸手要撕符篆,阿秋一鞭子抽过去,将他整个人卷走了,“别瞎碰,小心被符篆反噬。”   莫问觉得“纸人”的气息很熟悉,有种天然的亲近之感,便靠近过去,仔细观察符篆,“这是锁仙阵,是我昆仑派的绝学。”   能锁,就能解。作为昆仑派大弟子,莫问在杂学方面也颇有建树,他拿出一根朱笔,沾了朱砂,开始给一张张符篆“解锁”。   所谓解锁,就是在同一张符篆上画出方向完全相反的符,且必须是一笔画成,中途不能停顿,不能断。   莫问每解锁一张符篆,符纸就自燃,烧成灰烬。   蔓离欣赏的目光看着丈夫,找回了当初对莫问心动的瞬间,我还是爱他的。   最后一张符篆包裹着“纸人”的脸,随着莫问最后一笔画成,符篆灰飞烟灭,露出“纸人”真容。   莫问手中的朱笔落地,“师……师父?”   白发白眉白胡须,眉毛和胡须一样长,正是昆仑派姜掌门。   “小心!”蔓离将丈夫扯到身后,和凤离、英招等人联手将姜掌门包围,众人纷纷亮出法器,就连英招也呼扇着翅膀飞到空中,严阵以待。   “是我。乖徒儿,能够解开锁仙阵,看来这些年没白教你。”姜掌门拍了拍身上的纸灰,“你们不要紧张,我也是上了外头那个的当,被骗进了转送阵,关在白骨殿里。”   这个姜掌门相貌和外头的一模一样,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这才是我师父啊,莫问说道:“外头肯定是冒牌货,我师父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虽如此,众人皆杯弓蛇影,不敢放松,手中法器随时往姜掌门身上招呼。   姜掌门说道:“外头那个不是假的。他是我,也不是我,他是我的元神……”   原来,姜掌门修炼到了出窍境界,丹田里的花生大小的元婴长大了,成了原神,原神和原身有同样的法力,就像复制了另一个自己,只不过没有肉身躯壳,只有灵识。   当然,原神也可以通过施展法力来凝聚出一个人眼可见的躯体,作为承载灵识的工具。   姜掌门作为修真盟主,要留守昆仑山,看守白骨殿,其实也是把自己“囚禁”在这里。   达到出窍境界之后,姜掌门就放出了原神,让原神出昆仑山遨游四海,作为原身,他对原神所看所遇所想感同身受,就像自己出去游历似的,足不出户,就能经历一切。   然而,姜掌门并不知道,原神在外头溜达时,被魔物所诱,有了自我意识,想要完全掌控自己,而不是受到原身姜掌门的操控。 第32章 四人一鸟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有魔……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有魔道,法力不亚于道法,修真和魔道对峙对年,各有胜负,谁都没法将对方铲草除根。   出窍的原神在外头溜达惯了,渴望自由自在,但修真界的规矩,原神必须服从原身,如果不从,就是逆反。   但是在魔道就不一样了,魔道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谁能打谁谁做主。   于是,原神被魔道所诱,失了道心,走火入魔,和魔物达成交易,魔物帮助原神挣脱原身的控制,并用传送阵将原身姜掌门关在白骨殿骷髅宝座下,条件是放出白骨殿里所有邪魔!   为了自由,原神同意了,他支走开明兽,挪开戮魔石,打开白骨殿,放走邪魔。   然后将原神姜掌门用锁仙阵困住,关在白骨殿,镇压在骷髅头宝座之下。   原神和原身毕竟是寄生关系,如果原身姜掌门死了,入魔的原神虽然不会立刻湮灭,但也会慢慢灵气散尽而亡。   所以原神用锁仙阵将姜掌门困住,关在白骨殿里,无人知晓,神不知鬼不觉的代替了真身,终于获得自由。   但是,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得到了自由,原神也只是高兴了几天,就开始焦虑起来了——必须彻底解决原身这个隐患!得到绝对的自由!   于是,原神开启补天台的无字天书,查询切断原神和原身的羁绊之法。   将东南西北四大神兽之血融合,以血为墨,以原身的躯体为符纸,画出引雷符,四大神兽枉死的怨气会引来天雷同悲,击碎原身躯壳,就能彻底还原神自由,从此再无任何牵连如此,原神和原身不再生死一体。   杀死原身,不会影响原神分毫。   献祭四大神兽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仅仅凭昆仑派一个门派之力是无法做到的。   就这样,原神反客为主,成了修真盟主“姜掌门”,号令天下各大修真门派,召开修真大会。   “姜掌门”召集各大门派掌门秘密开会,谎称戮魔石即将灵力耗尽,需要献祭四大神兽来恢复戮魔石法力。   “姜掌门”是修真界目前唯一一个到了出窍境界的修士,法力高强,且德高望重,而且一开始就主动献祭了自己的坐骑开明兽,因而没有人质疑他,合力去抓捕其他神兽。   原本,这个惊天大秘密修真界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狸猫换太子”的计划也无懈可击,但丹穴派铁掌门和弟子们在赴约参加昆仑派修真大会时,在路上偶遇了一群邪魔——而这群邪魔正是当年被修真名门正派围堵在白骨殿的魔物!   当年铁掌门也参与了围堵,故认识这群邪魔,他正诧异白骨殿怎么会在姜掌门看守下失守,就被群魔当场包围,灭了口。   为了保守秘密,闻讯赶来善后的“姜掌门”将丹穴派众人尸体通过传送阵藏在了白骨殿。   听到这里,阿秋拿出赶山鞭,“这是我派圣物,由历任掌门保管,原神为何不将此物一起藏在白骨殿?而是伪装成一把剑,藏在昆仑派的剑冢?”   “这是上古神物啊,大禹治水所用的赶山鞭。”姜掌门激动的摸着鞭身,“此物可以驱赶山石,当年大禹就是用赶山鞭搬走一座座高山,疏通了洪水、还堵住了决口,驯服了长江,不再祸害人间,而是为凡人所用,或灌溉田地、或沟通东西南北行船做买卖,长江沿岸,皆是一片生机,人类得以繁衍生息。”   姜掌门指着白骨殿门口,“戮魔石再厉害,也属于山石的一种。赶山鞭有搬山之力,当然也可以搬走戮魔石。原神晓得其厉害,万一我冲破锁仙阵,拿到赶山鞭,我就能轻松越狱了。所以原神不可能将隐患放在白骨殿,为我所用。”   只是“姜掌门”万万没有想到,阿秋他们混进剑冢,拿到了赶山鞭。   他开启传送阵,把阿秋他们关进白骨殿,计划周密,却也无意中把破局的赶山鞭送到了这里。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太聪明,还是漏算了丹穴派这个变数。   凤离听了,赶紧说道:“阿秋,快把堵门的戮魔石赶走,我们冲出去救小维他们,若迟了,四大神兽血尽而亡,姜掌门也会被天罚击碎。”   赶山鞭的威力和使用者匹配,使用者法力越高强,赶山鞭的威力就越高,更何况,这个赶山鞭还是阿秋上一世的龙须修复而成的。   故,阿秋用尽全力挥动赶山鞭时,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鞭影就像一条紫龙,虎啸龙吟,朝着封死的大门抽去!   轰隆!   一声巨响,不仅封门的戮魔石被抽跑了,连大门也碎成了粉末!   阆峰巅上,四大神兽被捆仙绳牢牢绑在戮魔石上,他们身上插着无数个雪花变成的冰刀,鲜血从伤口涌出,随着戮魔石的凹槽流到一个池子里。   莫愁操控着捆仙绳,牢牢绑住四大神兽,她身上的灵血几乎要被捆仙绳吸干了,脸色就像僵尸一样煞白。   但她不能动,她的脑后贴着符篆,身不由己。   “姜掌门”泡在满是鲜血的池子里打坐运功,池子里的鲜血渐渐上升,已经涨到了下巴。   看上去就像一池血水里泡着一个人头,血气和怨气直冲云霄,十分诡异。修真界绝对没有这种邪门的阵法,分明只有邪魔歪道才有啊!   这一幕,被装死的蕴达看在眼里。   原来,就在众人被传送阵瞬移到白骨殿之后,“姜掌门”就对旁观的蕴达下了死手,蕴达反应快,在身上贴了个替身符,要纸人为自己挡了大部分攻击,然后龟息闭气假死。   幸亏“姜掌门”急于献祭四大神兽,以为蕴达这种修为低的无名小卒必死无疑,就没有检查或者补刀,任凭蕴达躺在地上。   蕴达装死,不敢睁眼,怕露出破绽,过了好一会,听到没有其他动静了,才悄悄启开眼睛一条小缝,然后就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师父师母他们去那里了?我该怎么办?   正思忖着,蓦地白骨殿门口的戮魔石飞起来了!   原本四大神兽是捆绑在戮魔石上放血的,现在戮魔石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走,四大神兽也被迫一起飞了,放血的凹槽断开,血池里的鲜血“断供”了。   紧接着,白骨殿大门炸得粉碎,师父师娘他们居然从殿里冲出来了!   有一个人骑在英招的马身上,白发白眉白胡子,这不就是姜掌门吗?   怎么有两个姜掌门?   姜掌门骑着英招,去追戮魔石,他割断了自己的白胡须,往戮魔石上一抛,“着!”   无数根白胡须缠绕住了戮魔石上的捆仙绳,霎时,红白相间,只闻得放炮仗似的爆响,捆仙绳顿时如一条死蛇般萎了,掉在地上,操控捆仙绳的莫愁吐血倒地。   捆仙绳松开了戮魔石,捆在上头的四大神兽得以解脱,纷纷落在地上,他们一个个失血过多,奄奄一息,虽然还活着,但没有任何战斗之力了,只能旁观。   就在姜掌门骑着英招营救四大神兽时,丹穴派众人连同女婿莫问已经和“姜掌门”打起来了。   “姜掌门”一人打四个人和一只鸟(黄鹤),丝毫不落下风,他脖子以下全是血,吸收了四大神兽灵气的“姜掌门”比以前更厉害了。   很快,黄鹤被他打得落了一地鸟毛。   莫问被他打到吐血。   凤离的紫电剑被他打脱手了,他又是一击,要取凤离性命,阿秋赶紧操控银锅罩住了师尊,注入灵气,扛住了攻击。   “姜掌门”没有啃银锅这块硬骨头,转身对正在给吐血莫问喂药的蔓离狠狠一击,势必要杀死这对夫妻。   “大师兄!”   莫愁用尽全力扑过去,以身拦住了攻击。   整个胸腔都被击穿了,通过她胸口血淋淋的大洞,都能看见已经魔化的“姜掌门”赤红的双眼。   “小师妹!”蔓离赶紧放下丈夫,去救莫愁,她将整瓶的生肌丹往莫愁空荡荡的胸腔里倒,肌肉快速生长,修补大洞,但是莫愁金丹破碎,连半个心脏都碎了,生肌丹只能补肌肉,无法修补内脏。   “我,我好……好……”莫愁很想对蔓离说,我好羡慕你,能够和大师兄结为道侣。可是她一生都克制自己,信守礼节,不想被大师兄的厌弃,临死,她还是希望大师兄心中的小师妹是天真无邪的。   莫愁终究没有表白,闭上了眼睛。   这场无果的暗恋,终究只属于她一人。 第33章 五所畏惧 “姜掌门”接连发起攻击,势……   “姜掌门”接连发起攻击,势必要将众人灭口,阿秋干脆将银锅变大,罩住众人,就像一个龟壳似的。   “姜掌门”一掌拍向银锅,阿秋勉力支撑,银锅越来越低,就要把众人全部碾在地上了。   解救完四大神兽的姜掌门骑着英招飞来了,他目光一凝,伸出食指,往自己头颅两边的太阳穴狠狠一戳!   食指戳破皮肉,连坚硬的头骨都碎裂了,太阳穴露出两个血窟窿。   自己捅自己!   捅破太阳穴之后,姜掌门两根食指指尖皮肉俱毁,露出尖尖白骨!   姜掌门是个狠人,从捅破到鲜血汩汩从两边太阳穴流出,他一声不吭,然后将两根指骨捅进了眼球,戳瞎了自己的双目!   这下脑袋上有了四个洞,鲜血流成了四条线,姜掌门已经没有呼痛,他用指骨在脸上开始画符篆,一边画,一边念着咒语:   “天地无极,乾坤一气。魂归来兮,身魂一体。驱邪缚魅,正气长存!收!”   只见姜掌门的白头发白胡须和白眉毛霎时变长了,就像蜘蛛网似的,将“姜掌门”牢牢捆住,往姜掌门身上拖拽,身体和原神就像双生连体似的,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银锅突然变轻了,阿秋收起保护众人的银锅,看到姜掌门脑袋上有四个血窟窿,四个窟窿里有股独特的吸力,将方才还狂暴无比的“姜掌门”吸得不得动弹。   不仅如此,“姜掌门”的身体还渐渐从实体变成了半透明的虚体,带着血气的灵气不断地被从姜掌门头上自己戳出来的四个窟窿里吸走。   原神正在被迫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和身体融为一体。   “师父!”看到恩师双眼已瞎、连太阳穴都开了血洞,莫问顾不得自己的还在吐血,捂着胸口飞奔过去。   姜掌门看不见爱徒,但是能够听见爱徒的声音,他将怀中一个小龟壳抛给莫问,说道:“这是昆仑派掌门印,我大限将至,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从今日起,你就是昆仑派二百五十一任掌门!”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遵从,否则为师就要再次铸成大错!原神正在从四窍吸入我的体内、身魂合一。我用献祭自己生命的代价暂且将他囚在我的身体里面。但是,原神法力高于我,神魂合体之后,他会很快反客为主,操控我的身体,所以——”   姜掌门白色的手指骨指向血气和怨气冲天的四大神兽血池子,”你以东南西北四大神兽之血为墨,以我的躯体为符纸,画一个引雷符,四大神兽被凌迟放血的怨气会引来天雷,降下神罚,击碎我的躯壳,到时候,我就与原神同归于尽,灰飞烟灭。”   这个方法原本是“姜掌门”机关算尽,用来击碎原身姜掌门,以获得彻底自由,没想到,到了最后,却是作茧自缚。   面对死亡,姜掌门无所畏惧。   但“姜掌门”自是不服气,他奋力挣扎着,但没有用,姜掌门的白头发白胡须白眉毛如蜘蛛丝一样将他牢牢的捆在自己的身上,头上的四个血窟窿还不停的吸取着原神的灵气。   害人终害己,这下“姜掌门”亲身体会到了四大神兽被捆仙绳绑在戮魔石上放血、看自己流完最后一滴鲜血的绝望。   原神的身体从半透明变成了透明,乃至彻底消失。   莫问跪授掌门印之后,蘸取了血池的鲜血,在师父身上画引雷符,他手中的笔微微颤抖,每一笔都是在送师父去死,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修真界修为最高的修士即将以身殉道!   这一幕,阿秋等人深深震撼,在这个时刻,他们帮不了什么,都在一旁默默鞠躬行礼,表达敬意,送姜盟主最后一程。   最后一笔,莫问舍不得画下去,他深深看了师父一眼,然后闭上眼睛,笔触往上一提,引雷符乃成。   引雷符画好的瞬间,风停了,雪也停了,阆峰巅突然安静起来。   盛着四大神兽之血的血池沸腾起来了,汩汩的冒着血泡,血气和怨气交织,池中散发的红光,犹如一道红色的光柱,直冲云霄!   一阵乌云遮蔽太阳,世间变得一片昏暗,天雷隐隐在云层中集结着,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这一幕,我好像见过……凤离疑惑的看着天空风云变幻,怎么觉得下一步天雷要劈到我身上呢?   凤离怂了,身体情不自禁的往阿秋身上靠。   阿秋看穿了她的想法,银锅从乾坤袋里飞出来,罩在她的头顶之上,像是打着一把伞。   我家阿秋真是太贴心了,凤离心道。   轰隆!   天降神罚!   一道道闪电从云层里劈来,正中引雷符,将姜掌门劈得灰飞烟灭!   明明看着闪电劈在姜掌门头顶上,凤离却觉得自己被劈中似的,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天灵感直到丹田,疼得她说不出话来,身体一软,倒在阿秋怀里,失去了知觉……   昆仑山,玉虚宫,昆仑派正在举行掌门继位大典,第二百五十一任掌门莫问端坐在宝座之上,腰间悬挂着龟壳模样的掌门令。   玉珠峰的子弟缘通当场闹开了,“我不服!凭什么这一届掌门又来自玉虚峰?我们玉珠峰已经足足五百年没有出过掌门了,大家都是昆仑派,在人间,皇帝还轮流做呢,掌门偏心,把好东西都给了玉虚峰,我们玉珠峰只会傻乎乎的为门派卖命!”   “老掌门走火入魔,你们玉虚峰损失了什么?新掌门还是你们的,我们玉珠峰什么都得不到,八个师兄弟全部白死了!”   玉珠峰九个通,只剩下缘通一人。   “我要出昆仑山,宁可在外头当散修,也不当什么名门弟子了。”缘通把昆仑腰牌一扔,大摇大摆的走出玉虚宫。   莫问的弟子蕴达呵斥道:“缘通,你休得胡言乱语,煽风点火,如今白骨殿群魔已经越狱遁走,一定在密谋反攻正道的计划。修真界大敌当前,应当团结一心,共抗邪魔!你若出山,在外头落单,一旦被邪魔盯上,后果自负!”   缘通冷笑道:“将来攻打邪魔,我这种与新掌门有旧怨的人肯定会被安排打头阵,充当炮灰,我才不傻,横竖一死,我在外头当散修还能多活几年呢!”   蕴达说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掌门才不是心胸狭隘之辈!你——”   “你们莫要再争论了。”莫问说道:“昆仑派的规矩,弟子要出山奔前程,门派不会阻拦。但是,凡是我昆仑派出去的修士,若有作恶之辈,昆仑派必定会发追杀令,清理门户。”   缘通自己走,还要拉着一群人一起走,“我说各位,尤其是玉珠峰的同门,留在这里,将来仙魔大战,你们也是充当马前卒,白死一场的命,步我八个师兄弟的后尘,何必呢,天大地大,何处无容身之地!”   最后,有二十来个昆仑派弟子和缘通一起出山了,其中绝大部分来自玉珠峰。   与此同时,天风院。蔓离晋升为掌门夫人,却没有出席丈夫的继位大典,大师姐昏迷了半个月都没醒过来,她一直守在凤离身边,用尽毕生修为,却连昏迷的原因都找不到。   “师叔,我来试试。”阿秋拿出一个色如玛瑙的枕头,“这是梦枕,我以前曾经用此物进入过师尊的梦境。如今,我已经是元婴修为,可以影响师尊的梦境,看能否从梦中将她唤醒。”   蔓离蹙眉道:“大师姐比刚来昆仑山时还虚弱,她的灵气渐渐枯竭,已经从筑基跌落到练气了。很奇怪,她吃了最补灵力的补心丹,却就像没吃似的,修为越来越低,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凡人的。我实在无计可施,你先把她唤醒,我们一起想办法。” 第34章 六进梦境 阿秋和凤离并排躺在梦枕上,……   阿秋和凤离并排躺在梦枕上,良久,他睁开眼睛,对床边的人们说道:“你们能先出去吗?这样我睡不着。”   丹穴派蔓离、黄鹤、小维都站在床边,围观神奇的梦枕如何起效。   被六只眼睛盯着,阿秋无法入眠。   三人只好走出卧室,正好蕴达过来报信,“师娘,缘通在师父的掌门继位大典上搞事情,怂恿二十几个门派弟子一起下山当散修去了。”   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蔓离猛地记起来自己还有昆仑派掌门夫人这个身份,这是丈夫最困难的时候,需要她的支持,阿秋正在入梦,她在外头守着也没用,于是和蕴达一起去了玉虚宫,为莫问分忧。   外头还剩下小维和黄鹤。马身人头的英招挥着翅膀飞来了,他嘴里还叼着一枝花(因为英招没有双手),他朝着小维努了努嘴,示意她接过他嘴里花。   这是一枝奇怪的花,红色的叶子,红色的花朵,花朵很大,可遮住小维的脸。   小维连续两次差点被昆仑派弄死了,第二次几乎被放干了血,至今心有余悸,对英招心存防备,没有接花。   倒是一旁的黄鹤笑得嘴巴都要裂到耳朵尖了,一把握住了花,“这是好东西啊!我和师父师叔他们在悬圃找了好些天没有找到,叫做嘉荣草,你吃了嘉荣草,以后再也不惧怕雷声了。”   《山海经》记载:其上有草焉,生而秀,其高丈余,赤叶赤华,华而不实(开花不结果),其名曰嘉荣,服之者不霆(不怕雷声)。   还有这种好东西?昆仑派都知道惧怕雷声是我唯一的弱点,怎么会主动把这种好东西给我?就不怕我找昆仑派复仇?   小维半信半疑,始终不发一言。想起被雷声支配、全身不得动弹,只能被动挨打的恐惧,她实在不敢相信英招会主动示好。   毕竟,这个看管悬圃的神兽总是一副“要不为了开明兽,老子才懒得理会”的高傲模样,每次见到丹穴派也没一句好话,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英招说道:“之前的事情,实在对不起。我知道延维神兽和我派的矛盾,所以你们丹穴派来悬圃采药时,我猜测你们会以治疗开明兽的名义,偷采嘉荣草,我就故意把嘉荣草藏起来了。”   黄鹤:难怪我们寻遍悬圃,也没有找到嘉荣草!这老贼太狡猾了!   “因我派老掌门出窍的原神成魔,害得延维神兽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即使道歉,英招也是一副“老子都道歉了你们要到底要怎样”的高傲嘴脸,说道:“嘉荣草给你们,以表我派道歉的诚意,你要是不想要,扔了也行。”   言罢,英招忽闪着翅膀飞走了——他实在不擅长道歉。好心也能说成放狠话。   这下把小维架在墙头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真是的 ,那有这样道歉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黄鹤从化形开始就跟着师傅阿秋苦苦支撑门派,能屈能伸,说道:“小维,咱们先蒸馒头再争气,把你这个要命的弱点解决了要紧。”   也对。延维神兽若没有听见雷声就呆若木鸡的弱点,那么在诸多神兽中就是强者了。   小维点点头,“好,我吃。”   就在黄鹤思考是将嘉荣草清炖,还是裹上面糊油炸时,小维张开大口,嗷呜一下连花带叶带枝条全部吞进肚子里。   黄鹤吓得瑟瑟发抖:“下回可别当我的面用蛇进食的方式吃东西了。”   “为什么?”小维问道,”论理,你这种鸟禽类是不惧怕虫蛇的,蛇类反而惧怕你们才对。”   黄鹤这种猛禽是可以吃蛇的,它们通常把蛇用爪子抓起来,飞到半空中松开爪子,将蛇扔在石头上活活摔死,然后撕开蛇的腹部,吃掉美味的蛇胆。   黄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我就是害怕。”   小维答应了,坐在门口给阿秋凤离护法,托腮看天:“吃了嘉荣草之后,我平生第一次盼着打雷了。”   黄鹤疯狂拍马屁,说道:“小维姐。”瞧瞧,连称呼都变了,现在叫姐姐。   “小维姐,以后你在神兽中算是无敌了,你得罩着我呀……”   身为猛禽,反而求天敌的保护,黄鹤简直可以改名叫做怂鹤。   且说两人在外护法,卧室里,没有人围观的阿秋终于成功入睡。   梦境,腾云驾雾般,阿秋来到一个四面环水的仙岛,海滩,水清沙幼,一个小女孩正在挖沙,她在堆一个沙堡。   看相貌,正是小时候的凤离,还……蛮可爱的。   阿秋脸上不禁有了笑容,他已经到了元婴的境界,可以在别人的梦境里凝结出实体,可以引导梦中人。   阿秋半蹲下来,目光可以和小女孩对视,说道:“师尊,你该回去了。”   小女孩不看他,目光全在沙堡上,“我不回去,好疼的。”   原来是因为伤病复发太疼了,所以困于梦境,逃避病痛!   一般在逃避现实的梦境里,人们会梦见最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的地方。   阿秋很诧异:他以为凤离会梦到丹穴山,但是这里四面环水,明显是个陌生的海岛。   阿秋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需要快点醒过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不回去!”小女孩抓起一把沙子,往阿秋脸上一撒,“你是人贩子!坏人!师父说除了他,我不能跟着任何人离开蓬莱仙岛——长得再帅也不可以!”   在梦境中阿秋没有法力的,触不及防被沙子迷了眼,他跑到海水边洗眼睛,小女孩已经跑了。   这熊孩子!   阿秋没得办法,只得到处寻找凤离,蓦地,他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而且,不止一个!   阿秋寻声而去,看见两个小孩子在沙滩上踢皮球,正是小凤离,和一个……同龄的小男孩?   怎么有男孩子?   小男孩穿着紫肚兜,头上有一对犄角,光着屁股,屁股后面有一条尾巴,他的手脚覆盖着淡紫色的鳞片,一看就不是人。   阿秋:这是……紫龙?师尊和紫龙小时候就认识了,是青梅竹马?   很快,两个小家伙就应证实了紫龙的猜测。   小凤离远远看到了阿秋,扯着小男孩的尾巴就跑,“紫龙,快藏起来,别让人贩子抓到了!”   小男孩变成一条约两尺长的迷你小紫龙,游进了大海。   小凤离则钻进岸边树林里躲起来了。   一声鹤唳,阿秋昂首看天,看见一只黄鹤抓着迷你小紫龙在空中飞。   很明显,黄鹤把幼龙当成普通蛇类,以为可以美餐一顿,吃到美味蛇胆。   “那里来的扁毛畜牲!放开我的紫龙!”   小凤离坐着银锅飞上天,她太小了,吃力的操纵着银锅,晃晃悠悠,好几次都差点发生“翻锅”事故,从空中掉下来。   阿秋看得触目惊心。   银锅翻了,小凤离一把拉住黄鹤的脖子,从锅里跳到了黄鹤的背上,骑着黄鹤飞翔,黄鹤扭着长脖子要用锋利的喙啄她。   小凤离就像拧麻花似的,强行把它的脖子扭过去,“你再不放开它,我就把你的脖子打个蝴蝶结!”   黄鹤终于松开了爪子,游龙入海……   眼前的画面扭曲变形,阿秋转到另一个梦境,依然是海中岛屿,鹤唳阵阵,凄凉悲戚。   小凤离已经长成了十二岁左右的小少女,她听到声音跑过去,看到已经长成蟒蛇那么大的紫龙正在绞缠着黄鹤,可怜的黄鹤要被缠断气了。   阿秋:真是一条记仇的龙!   “紫龙,快放开黄鹤!”小凤离过去拉架。   紫龙松开黄鹤,变成小少年的模样,他的尾巴已经消失了,手脚的鳞片也没了,只是头上那对犄角还在,身上全是黄鹤挣扎中掉的鸟毛。   黄鹤吓得瑟瑟发抖,忽闪着没有几根毛的翅膀跑路了。   小凤离说道:”你不要欺负黄鹤,它现在是我的坐骑,我要骑着它,跨海去大陆。”   小少年说道:“你为什么非要骑黄鹤?我现在也会飞了,我来当你的坐骑。”   小凤离说道:“你是龙,是神兽,当坐骑是要发血誓的。”   “这有何难?”小少年当场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我紫龙发誓,一生一世都是凤离的坐骑。” 第35章 七有妻术 小凤离骑着小紫龙时而乘风破……   小凤离骑着小紫龙时而乘风破浪、时而直冲云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此情此景,阿秋突然明白了:师尊和她的坐骑紫龙是真爱啊!师尊那些荒唐的梦境都是真的!   凤离将自己牢牢锁死在人生中最温暖、最安全、最开心的地方,不肯醒来。每一次阿秋在海岛上找到她,劝她回去,她就跑了,和阿秋捉迷藏。   怎么办?   阿秋看着迈着大长腿在浅海捉鱼吃的黄鹤,心中有了一个计划:对不起,乖徒弟,为师要被迫对你动手,反正是在梦里,都是假的。   一阵凄凉的鹤唳声,引得小凤离现身了,她看见阿秋抓住了黄鹤,拔它的毛!   “放开我的鸟!”小凤离冲过去,冷不防掉进了阿秋提前设好的陷阱。   小凤离被藤蔓植物缠住了,大声呼唤“紫龙!人贩子要把我拐走啦!”   阿秋已经是元婴修为,在梦中可以凝出实体,也能改变梦境,他一挥衣袖,卷起排天的巨浪,朝着海岛席卷而来。   霎时,沙滩、树林、就连黄鹤也被大浪卷走,大海就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妖怪,将海中孤岛吞噬。   阿秋对挣扎的小凤离说道:“你叫了半天,紫龙没有回应,看来他遇到了危险,跟我走,我带你救他。”   阿秋算是看明白了,小凤离在乎紫龙,用紫龙作为诱饵,可以将她“拐”出梦境。   果然,小凤离中招了,和他一起骑着黄鹤,飞出了海中孤岛。   “紫龙!紫龙!”   天风院里,凤离蓦地坐起来,脑袋脱离了梦枕,她光着脚从床上起来,半梦半醒、跌跌撞撞的往房门跑。   外头护法的小维和黄鹤听到动静,赶紧进来一左一右扶着凤离,“师尊,你醒了!”   凤离的瞳孔渐渐聚焦,“黄鹤?紫龙呢?”   紫龙,师尊的坐骑不是早就死了吗?黄鹤不明所以,“师尊,您忘记了,紫龙——”   “黄鹤。”梦境中断,阿秋也醒了,他出言打断了黄鹤的话,“师尊大梦初醒,需要休息,你少说话。你们把师尊扶到榻上躺下。”   凤离此时脑子都是乱的,听到阿秋的声音,身体一僵,回头一瞧,立刻甩开黄鹤和小维的手,光着脚飞奔,扑到阿秋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紫龙!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叫你,你都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出出事了!”   黄鹤小维:什么情况?师尊一醒来就对阿秋又搂又抱的?   被迫当了师尊旧情人紫龙的替身,阿秋很是尴尬,但这个时候不能刺激凤离,只能配合出演紫龙了。   阿秋平生第一次回应了凤离的热情,回搂着她,还把她拦腰抱起来,暖声:“我在,我一直都在,我没事,你放心吧。”   黄鹤和小维对视一眼,决定先退出去,还贴心的把房门关好。   床边的榻上,凤离蜷在阿秋怀里,眯缝着眼睛,身体明显放松了,待她彻底醒来,睁眼就看见阿秋的脸,连忙推开了阿秋,正襟危坐,“我……是不是又对你行了不轨之事?”   真是禽兽啊,我怎么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呢!   怀中蓦地一空,阿秋:师尊推开我,我心里突如其来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阿秋说道:“师尊昏迷半个月没醒,我们很担心。我用梦枕进入师尊的梦里,在梦中,我引导师尊寻找紫龙,师尊初醒时,梦境和现实不分,把我当成了紫龙,就……我并不介意师尊对我如何如何,只要师尊醒来就好。”   好一个舍身饲“虎”的正人君子啊!我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荼毒他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凤离快刀斩乱麻,说道:“掌门师弟和同门他们都是被白骨殿邪魔所害,我们要一个个除掉他们,为同门复仇,把这些邪魔分一分,我们分头行动,一个都不能少。”   阿秋劝道:“仇肯定要报的,等师尊恢复身体,我们一起行动。”   凤离见过走火入魔的姜掌门是什么下场,她深知自己分不清幻境和现实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一次次的祸害阿秋,再这样下去,迟早铸成大错,一刻都不能等了,伸手召唤紫电剑,欲御剑飞行离开昆仑山。   可是,无论凤离如何召唤,搁在枕边的紫电剑都纹丝不动,像是在沉睡。   凤离急了,拿起紫电剑拍了拍,“醒醒,我们要走了。”   但是没有用。凤离试图拔剑,强行唤醒佩剑,可无论她如何用力,就是无法拔出剑身。   凤离慌了,“这是怎么回事?紫电剑怎么不理我了?”   “师尊莫要着急,我来看看。”阿秋将手心按在凤离的眉心,元婴直入她的灵海,发现她灵气已经枯竭,一场大梦之后,她连练气的修为都没有了,直接退成了凡人!   凡人无法使用紫电剑这种上古兵器。   凤离看着阿秋沉重的表情,猜到自己发生了什么,说道:“我……灵力全失,成了凡人?”   阿秋说道:“我和蔓离师叔一定会想出法子的。昆仑山那么多宝贝,蔓离师叔已经是昆仑派掌门夫人,要什么有什么,师尊迟早会恢复修为。”   这就是默认了。   凤离顿时万念俱灰,现在的她别说为同门复仇了,就连自保都成问题,偏偏她还越来越疯。   不过,凤离还是强行挽尊,不肯在晚辈面前丢脸,她愣了愣,随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   “凡人……其实也没什么,我能够接受平凡一生。人间那么多没有灵力的凡人,不也是过一辈子?只要好好过,有些凡人一生过的比修真的人还要开心、精彩。你们不要太担心我,当然,能治就治,治不好……虽然是凡人也没关系的。”   补心丹是有用的,只是没有补灵力,而是渐渐唤醒了凤离的自尊 、羞耻和责任感。   以前看到师尊凤离没心没肺、毫无责任感的样子,阿秋恨不得立刻重塑师尊的三观,把师尊塑造成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责任的三有好师尊。   可是现在看到师尊变成了他理想中的样子,阿秋又觉得心疼:还不如没心没肺呢!至少那时候师尊是快乐的。   得知大师姐醒了,蔓离赶到天风院,看见阿秋关上房门,朝着她嘘声,“师尊刚才大吃了一顿,说很累,躺下来又睡了。师叔,我有个问题,能否借一步说话?”   蔓离布下一个结界,隔绝世界,“说吧。”   阿秋踌躇片刻,问道:“师尊是不是和坐骑紫龙有私情?我两次去了她的梦境,第一次她……她和紫龙行巫山云雨之事,第二次看到她和紫龙青梅竹马,一起在一个孤岛长大。如果仅仅是幻梦,不可能如此清晰。尤其是这一次,应该不是梦,而是师尊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回忆。”   很好,你小子已经接近真相了。蔓离说道:“与坐骑相恋,是修真界禁忌之事,传出去会是一桩大丑闻,为修真界所不容,此事只有我和师兄知晓,师兄去世,世上就只有我一人知道——没想到被你看穿了。”   果然如此!   不知为何,得知真相之后,阿秋失落的心又平添一股醋意,“难怪……我不会说出去的。那个紫龙……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给了师尊莫大的打击?为何这么大的事情,《丹穴派大事记》里没有记载?”   “我也不清楚,反正是仙魔大战之前。”蔓离含含糊糊的说道:“打击……是有的吧,不过大师姐素来坚强,打击越大,越是能突破自己,紫龙死后,她突破金丹,到了化神的境界,是修真界最年轻的化神修士,后来杀了魔尊,成为正道的光。”   正邪不两立,谁都不能打破这个铁律。   大师姐用十年时间集齐五彩石、造人土、五色露、返魂木。好不容易将紫龙脱胎换骨,重生为名门正派的弟子,一切重新开始,给了阿秋最好的资质、最好的出身、最好的师父、最开心的童年。   大师姐和阿秋之间虽然还有辈分的阻碍,但至少没有正邪对立那么难以逾越,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即使他们将来不再相恋,也没关系,各自走各自的路也好。   所以蔓离现在不会捅破阿秋的前世。毕竟阿秋无论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世的方式,都和紫龙完全不同,他的人格是独立的。   蔓离永远都记得大师姐在复活紫龙之前的叮嘱:“……重生后的他,就像喝过孟婆汤,会忘记前世的一切。他有自己的人生,无论是我,还是你和师弟都不要刻意引导他亲近我。我复活他,不是为了再续前缘,我只是想让他下一世不要活的那么无奈、辛苦、矛盾。”   “他这一世太苦了,母亲被父亲杀妻证道、长大后为母复仇弑父,误入魔道、最后因正邪不两立,在妻子面前掏心自尽。”   “这一世,我希望他能幸福。” 第36章 八朵蘑菇 阿秋不是那个紫龙;失忆后的……   阿秋不是那个紫龙;失忆后的大师姐也性情大变,不再是过去的凤离,简直恍如隔世。   如今,两个人再次相恋也好,相忘于江湖也罢,蔓离都决定尊重大师姐的意愿,一切顺其自然。   阿秋确认了师尊和坐骑紫龙有过一段悲剧的恋情,唏嘘不已,“师尊忘记恋人去世的过去其实是好事,忘记了就不会那么痛苦。我本来打算重新炼制补心丹的,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不炼了。”   师尊灵气枯竭,已经是凡人了,还炼什么呢?难道散去修为的打击还不够,还要让她记起失去恋人的痛苦?   太残忍了。   之后,凤离一直在天风院休养,她首先恢复的是胃口,变得比以前还能吃,一天能吃七顿——一日三餐加早中晚三次水果点心,半夜还会吃一顿夜宵。   除了吃,她还能特别能睡,早上醒来吃完早餐,睡回笼觉,中午有午觉。冬天的昆仑山寒冷刺骨,已经是凡人的她穿的再多,出去走两步就会冻僵,所以干脆足不出户,整天吃吃睡睡。   如此过了半个月,凤离的脸都长圆了,身体变得丰满起来,气色很好,没有了过去的病容,如果用凡人的标准来看,她是个非常健康的女人。   肉都是悄悄的长,人胖了,在开始的时候自己是觉察不出来的,凤离直到穿裤子的时候发现衣带渐窄,必须要换一根长一点的衣带时,才懒洋洋的扯下蒙在穿衣大铜镜的布,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身体。   她胖了,尤其是照侧身时,都能看出凸起的小腹。   凤离揪了揪小肚子上的肉,叹了口气:“从今晚开始戒夜宵吧。凡人的身体太容易发胖了。”   凤离长了小肚子,悬圃里,八个蘑菇人也全都长出来了!   他们的头长的一模一样,像是一母同胞的八胞胎,在悬圃里“种”了一个多月,先破土而出的是脖子、肩膀,再后来胸膛,双手等都渐渐长出来。   到了今天,他们的五个脚趾头也从土里出来了,八胞胎几乎同时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种植他们的阿秋。   阿秋也是第一次种人,看到自己的“成果”,有些许兴奋,“你们不要着急走路,先试着转动脖子,再双手做抓握的动作,看看脑袋能够自如的操纵的身体。”   “转脖子,向左转,向右转,好的,都看我,很好!”   “双手,张开,握拳,好,放下。双手举起来,十指交叉……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   阿秋指导着八个蘑菇人原地活动身体,到了下午,蘑菇人开始试着迈出一小步——也是他们蘑菇生的一大步。   “使劲!各位需要你们自己把脚从土里拽出来。”   蘑菇人使出吃水的劲,终于把连接脚底板的根须从土里□□了!   蘑菇人艰难的蹒跚学步,就像人类两岁的孩童,手脚都不太协调,但是可以确定他们都活下来了,假以时日,定能行走自如。   大功告成,也到了丹穴派辞别昆仑派的时候。   凤离对阿秋说道:“论理,我辈分最高,应该是我出面向莫掌门辞行,不过我身体有恙,一出门就要冻僵了,就由你代我去玉虚宫辞行,顺便叫你师叔过来,我们有要事相商。”   来昆山山的时候,丹穴派和昆仑派各怀鬼胎,几乎要兵戈相见。现在到了离别的时候,两派要联合在一起诛杀从白骨殿越狱的邪魔,所以礼数要周到,把关系搞好。   阿秋应下,辞别莫掌门,蔓离来到天风院,“大师姐找我有何事?”   此时小维、黄鹤都在,加上蔓离,丹穴派都到齐了,凤离说道:“掌门师弟和同门的死因已经查清楚了,我们要带着他们的骨灰回丹穴山安葬。现在门派必须要做一件事——确定新掌门,让丹穴派后继有人。”   “如今,我已经是凡人,蔓离远嫁到昆仑派,要留在这里和莫掌门一起带着门派诛杀邪魔。黄鹤修为尚浅,小维并未真的入我丹穴派——我和她没有结下主仆血契,所以我觉得,新掌门之位只能是阿秋,各位意下如何?”   除了阿秋,众人异口同声道:“我同意。”   其实不用凤离提议,掌门之位也是阿秋的,只是需要走个过场而已。   阿秋当了掌门,手持上古神器赶山鞭,心情却很沉重,一来他肩负复仇和重振丹穴派双重重任,二来看到向来老不正经的师尊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他心下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难受,堵得慌。   凤离说道:“还有一件事,也是现在必须要做的。”   凤离环视一周,说道:“回丹穴山安葬同门之后,我就要彻底退隐修真界,去人间当一个凡人,除魔卫道的重任就交给诸君了。我一个凡人,毫无法力,连普通小妖都奈何不了,更对付不了白骨殿那些魔力高强的邪魔,还会拖累你们,成为丹穴派的累赘——”   阿秋等人齐齐说道:“师尊不是累赘。”   凤离说道:“我在人间当凡人,就只是红尘的一粒尘土,融入人间烟火中,凡人千千万万,邪魔找不到我。如果我留在修真界,只会给你们拖后腿,我一旦落入邪魔之手,你们必定受到要挟,放不开手脚复仇。”   “你们不要劝我了,我意已决。”凤离自嘲道:“其实我也有私心,我在修真界属于废人,金丹破碎,也无法重新修行了。但是在人间,我体格健全,有钱有闲,还会一些拳脚功夫,自保足矣,属于人上人呢,总比在修真界当废人、当累赘、给你们添麻烦强多了。”   “你们放心,我是个最懂得享受的人,定会在人间过着神仙都不换的好日子。只是苦了你们,又要和邪魔大战一场了……”   凤离尽量故作轻松,往苦中作乐的方向去说,但这也掩饰不了现实的残酷。丹穴派的人都舍不得,却也不得不承认,凤离彻底退出,是最理智的选择。   仙魔一定会再次交战,凡人凤离不属于这个残酷的战场,她会成为所有人软肋。   阿秋紧紧握着鞭子,说道:“师尊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彻底斩断邪魔找师尊的麻烦……”   当晚,天风院哭声震天,丹穴派师尊凤离在和入魔的姜掌门交战中重伤,抢救一个月,最终不治而亡,享年一百岁,在修真界算是英年早逝。   昆仑派新掌门莫问唉声叹气,掌门夫人蔓离哭晕过去。   修真界还没从姜掌门和入魔的原神同归于尽的震惊从走出来,紧接着又被“正道的光”凤离陨落的噩耗惊呆了。   丹穴派上下皆穿着重孝,扶灵回到丹穴山,发誓与邪魔势不两立。   死遁之后,凤离成了人间富贵花,按照喜好和特长买了家饭馆,开水白菜成为招牌,是幕后老板,过起了有滋有味的小日子。   饭馆在春天开业,凤离忙里忙外,忙得像个陀螺,事事亲力亲为——忙起来的时候就顾不得惆怅了。   然而,凤离在洗澡时发现,当凡人的这些日子,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有时候忙到顾不得吃饭,在昆仑派吃胖的圆脸也恢复成瓜子脸了,但是,小肚子不仅没有平复,还越来越大了。 第37章 九是喜脉 凤离的第一反应是病了,肠胃……   凤离的第一反应是病了,肠胃不适或者胀气什么的,但是她对凡人的身体会有什么病痛一无所知,还是得去找凡间的大夫,对症下药。   凤离去了一家药铺,说完自己的症状,大夫给她仔细把了脉,然后赶紧把门关上,观察她的穿着打扮:“你没有梳妇人头,还未婚吧?”   凤离点头:这和我的病有什么关系?   大夫又问:“可许了人家?”   凤离摇头,说道:“大夫有话直说,不管是什么病,我都扛得住,不会讳病忌医的。”我从正道的光跌落成凡人的打击都受住了,身体的病痛算得了什么。   大夫又问,“你这几个月来癸水了吗?”   凤离摇头。女修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斩赤龙,她童年就是练气修为了,根本没有来过癸水。   大夫叹道:“看姑娘是个正派人,因无知被孟浪之辈骗了身子,生米煮成熟饭。姑娘是喜脉,怀孕了。回去和情郎说清楚,若情郎肯负责,赶紧定日子成亲。若情郎始乱终弃,你就回来找我,我给你开一副药,乘着月份不大,除了肚子里的祸根,将来再嫁良人。姑娘放心,医者仁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凤离早在大夫说“怀孕”二字时就懵了,脑子里像是一群蜜蜂在飞,后面大夫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   待凤离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我从来没有和人煮过饭啊!怎么可能怀孕?你是不是误诊?因为我在前头说莫名其妙长了小肚子,你就顺理成章以为是怀孕。”   凤离可以很负责的确认自己二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实质性的睡过男人——我只是偶尔做一下春梦而已!   好吧,我承认,不是偶尔,是经常,可是在梦里睡阿秋怎么可能怀孕呢?   在修真界,男女神交这种事情是有的,就是在意识上、或者梦里亲热,这个难度很高,男女双方都要有元婴或者以上的修为,进入对方的神识或者梦境,两者都可以在意识中凝结出实体,大兴巫山云雨,感触和身体一样。   但是,凤离这二十八年来都只是筑基以下修为,无法神交。   而且,神交并不会搞出来人命来啊!   凤离很震惊,她不能接受这个诊断结果,这一定是个庸医!   大夫怒了,“老夫一把年纪,若是连个喜脉都把不出来,姑娘可以带人砸了我药铺妙手回春的金字招牌!姑娘的病老夫治不了,请另寻高人!”   大夫端茶送客,凤离也毫不客气的走了。   她去了另一条街,找个了挂着“妇科圣手”的女医。   为了不给大夫先入为主的机会,这一次,凤离隐瞒了小肚子变大的事情,只是说身子不舒服,要大夫看看。   女医仔细把脉后,低声说道:“恭喜,是喜脉,姑娘赶紧回去催情郎提前把婚事办了,再晚肚子就藏不住啦。”   凤离都麻了,给了诊金,去了第三家医馆……   凤离一天跑了十家医馆,就有八个大夫说是喜脉。   听到第八个大夫说“恭喜,是喜脉”时,凤离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一点点想笑!   做春梦弄出人命来,我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在繁华的夜市里,凤离吃着路边摊,摊主挥着炒勺,敲得炒锅叮当作响,颠勺时,锅里的火腾的暴起,热火朝天,将锅里的蛋炒饭烧得滋滋作响。   这是人间烟火,她的后半生都会在这里度过,修真界再也回不去了。   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凤离摸了摸小腹:生下一个和我有血缘的孩子,抚平我的不甘,让我不再寂寞,学会当一个普通凡人女子,走完凡人的一生。   念头一动,小腹里似乎有东西在动,好像有一条小鱼在她肚子里吐泡泡似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胎动?   不知道你为何来到我的肚子,既然把你搞出来,我就负责到底,既怀之,则安之,我又不是没本事养你。   凤离接受了现实,她扬手说道:“老板,再来一碗!”   凤离吃饱喝足,还在夜市逛了一个圈,慢慢溜达回家。   沐浴更衣,凤离躺在床上,她此时身体已经很疲倦了,但是脑子还是无法安分,停留在新生命的兴奋和焦虑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那条“小鱼”也兴奋起来了,不再是吐泡泡的动了,变成游来游去的动。   咚咚。   凤离就像夏天挑选西瓜是否熟了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腹,还出言威胁,“喂,你能不能消停点?别逼我改变主意。”   小鱼似乎听懂了,立刻不游了,也不吐泡泡,真的消停下来。   真是个懂事的娃。   凤离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去。养家女人没有资格失眠,要尽快恢复精力。   岂料,半夜,凤离被一阵阵坠痛唤醒了。也不能算是痛,就像吃了生冷、不易克化的食物导致的肠胃难受。   凤离披衣起床,在马桶上坐了一会,无事发生,便回到被窝里。像贴饼子似的两面翻来翻去,蓦地,下身涌出一股温热的湿意,裤子,连同被褥都弄湿了。   居然失禁了,我这是什么毛病!   凤离赶紧坐起来脱下脏衣服,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滚到了床上……   凤离拿起珠子,对着烛火细看,上面有“水”,珠子是热的,和她的体温差不多。   这是……难道……凤离低头看向小腹,肚皮已经平了,没有任何隆起。   我生了一个蛋!   只有鸽子蛋大小的蛋壳里能孵出个什么东西来?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凤离的见识,她是个人,不知道如何孵化这个蛋,就装进荷包里,贴身体戴着——她见过鸡妈妈孵小鸡,就是用身体来保持鸡蛋的温度。   凤离扔掉脏被褥,换了一床新的,复又躺下,生了蛋之后,坠痛消失了,身体没有不适感,精疲力竭,万事都等睡醒了再说吧!   凤离沉沉睡去,醒来后,已经日上三竿,不知不觉中,睡姿从仰卧变成了趴睡。   啊!我的蛋!会不会被我压碎了!   凤离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打开捂在胸口的荷包,还好,蛋很抗压,依然是一颗完整的蛋,这颗蛋发出温润的光泽,宛若一颗夜明珠。   与此同时,丹穴山。   丹穴派的建筑还没有完工,工匠们日夜赶工。   丹穴派的藏经阁在一个山洞里,幸免”遇难”。新掌门阿秋来到地下十八层,这是本门派的禁地,只有掌门才能出入——因为开启禁地门户,必须使用赶山鞭。   阿秋挥动赶山鞭,将堵在门口的巨石抽出一道白印。   啪的一声巨响,巨石就像长了脚似的,跳到了阿秋身后,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禁地里藏着不少秘密,那些《丹穴派大事记》里不方便明文记载的事情,或许在禁地里能够找到。   阿秋还是没有死心,希望从禁地里找到治疗师尊的方法,师尊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于平凡呢?   禁地的卷宗浩如瀚海,阿秋释放元婴,发现一个玉简上有师父铁无涯的字迹。   阿秋伸手一招,玉简自动飞到了他手里,打开一看,顿时大惊,这上面记载了师尊凤离的身世,乃是丹穴派机密。   原来,两百年前,丹穴山火山爆发,丹穴派建筑皆被焚毁,从火山口喷出一颗凤凰蛋。   《山海经》里记载:“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   凤凰蛋的出现,证明《山海经》里关于丹穴山的记载是真的,这里曾经有过凤凰。   丹穴派如获至宝,为了防止其他门派觊觎凤凰蛋,便隐瞒了这个喜讯,秘密孵化凤凰蛋。   但,无论门派如何努力,凤凰蛋纹丝不动,没有出壳迹象。铁掌门的师父张掌门翻阅典籍,在一片龟壳上用上古字体记载位于于东海的女娲造人之土乃生命之源,可以孵化一切神兽的蛋。   张掌门带着凤凰蛋去了东海,找到了女娲造人之土,他在造人土里刨了个坑,把凤凰蛋放进去,然后发现坑里早就埋着一颗龙蛋了!   后来,凤凰蛋和龙蛋在同一天孵化成功,一龙一凤,破壳而出。 第38章 十分震惊 龙凤呈祥,买一送一,张掌门……   龙凤呈祥,买一送一,张掌门高兴坏了,但是很快就笑不出来——小凤凰的翅膀天生畸形,不会飞。   原来这枚凤凰蛋被上古神兽凤凰舍弃,扔到火山口里自生自灭是有原因的,这颗蛋天生就有问题,孵出来也无用。   但是丹穴派就是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的门派,挑战越大,张掌门就越兴奋,他将化形丹、塑形丹等等一堆丹药喂给刚刚出壳的凤凰,化成一个女婴,取名为凤离。   凤离,以原身为姓氏,她本就是一只凤凰。   为了保护修真界唯一的凤凰,张掌门将大弟子凤离单独养在有女娲土的东海海岛,一条紫龙,以及一只灵智迟迟未开的蠢黄鹤陪着她一起长大。   凤离有了人类的躯壳和凤凰的精魄,修行进度自是异于常人,十六岁就筑基了。   张掌门将十六岁的凤离从海岛带到丹穴山,参加那年的修真大会比武大会,在一众新秀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一鸣惊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接下来一片片玉简上的字都被刻刀给刮平了,强行删除里头的内容。   阿秋一片片的看,终于在玉简快要结束时候,字迹重新出现,内容更是震惊阿秋一万年!   上头居然写着,凤离逆天而行,天罚从天而降,身受九十九道雷刑!   师尊到底干了什么逆天而行的事情,被天雷劈了九十九次?!   须知,在昆仑山的时候,东南西本四大神兽放血献祭,神兽们的怨气和血气引来天降神罚,仅仅是一道天雷,就将姜掌门劈得神魂俱灭。   九十九道天罚,师尊是怎么扛下来的?   由于前面的字迹都被刮去了,阿秋不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因为什么,他继续往后看,上头写到,凤离被九十九道天雷劈得金丹破碎,修为倒退,还伤了脑子,记忆全无,在后山灵池休养,因为灵池就是两百年前火山喷发时的火山口,她从此处来,回到此处去,叶落归根。   然后,玉简就结束了。   原来师尊不是在仙魔大战里受伤的,是做了逆天而行的事情,天降神罚。   阿秋摸着玉简里被刀削平的部分,这里应该就记载了原因,一定是不能被人知晓的禁忌之事,所以师父铁无涯将这部分删除了。   那么师叔蔓离知道原因吗?   阿秋走出藏经阁,在一张青色的符纸上写下了玉简上的内容和他的问题,叠成一只纸鸟,呵了一口气,纸鸟立刻变成一只小青鸟,啾啾叫着,飞往昆仑山方向。   刚刚送走青鸟,黄鹤就匆匆跑来,叫道:“师父!”,想了想,又改口道:“掌门,有客人来叩山门,说是来吊唁师尊的。”   自从凤离陨落的消息传开,就时不时有修士来丹穴山拜祭“正道的光”。   师尊虽“死”,余威尚存。想当年师父铁掌门去世的时候,山门门可罗雀,清冷极了。   今天收获颇丰,阿秋还想再入藏经阁寻找一切和师尊有关的记载,便说道:“你带着客人去灵堂上一柱香便是,我还有事要做。”   黄鹤说道:“这两个客人不一般,都是神兽,九尾狐白兰荻和赤鱬人鱼国明霞公主。”   掌门阿秋亲自接待两位神兽,白兰荻和明霞公主皆穿着素服,在灵堂上恭恭敬敬的给凤离的牌位上了三炷香,随后去了客堂喝茶。   白兰荻开门见山,说道:“若不是凤离大神,我早就血尽而亡了。可惜好人不长命,惊闻凤离大神陨落,我便从青丘山赶来祭拜。我们神狐一族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我欠凤离大神一个人情,还不了她,就还给你们丹穴派。我可以为你们丹穴派做一件事,秋掌门尽管开口,我定当尽力而为。”   明霞公主附和道:“我这次来和白姐姐一个意思,都是来报恩的。秋掌门想要什么,凡是人鱼国有的,我定想法子给你弄来。”   经此劫难,人鱼公主不复以前的骄纵任性,懂得人情世故了。   阿秋将两张纸分别递给白兰荻和明霞,说道:“这是从白骨殿越狱的十八个邪魔的名单,他们杀死了丹穴派三十六人,我派一定要复仇,以告慰同门在天之灵。你们只需择其中一个邪魔杀之,就算是还丹穴派人情。”   阿秋相信师尊凤离若在这里,也是这个意思,她修为全废,退隐人间,不能亲手复仇,很是遗憾。如果能够借刀复仇,她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白兰荻看都没看,将死亡名单搁在一旁,“青丘山一直保持中立,从不参与仙魔大战,我不能因个人恩怨来挑起青丘山和魔界的战火。还请秋掌门提一提别的条件。”   明霞倒是仔细看了一遍死亡名单,名字用朱砂写的,红的耀眼,并且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有备注,写清楚了悬赏的酬劳。   酬劳全是丹穴派炼制出来的九品丹药,修真界一颗难求,比如“筑基丹”、“生肌丹”、“护心丹”、“回春丹”、“灵气丹”、“驻颜丹”、“续命丹”、“傀儡丹”等等。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丹穴派为了复仇,是下了血本,毫无保留,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阿秋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甚至魔界多有重利之辈,为了丹药互相残杀,就让邪魔狗咬狗。   每一个来祭拜凤离的修士都获赠一份死亡名单,由于名单是朱砂所写,修真界将名单取了个诨名,叫做“红榜”,随着祭拜的修士越来越多,红榜迅速扩散。   看完红榜名单,明霞很是为难:“……可是,我修为浅薄,这上头最弱的邪魔我都打不过啊。秋掌门,你还是提一点现实的条件吧。”   九尾狐和赤鱬,一个不想杀,一个打不过,看来红榜是帮不上忙了。   阿秋说道:“目前我还没有想到要什么,天色已晚,黄鹤,你带着两位去客房休息,好好招待。”   丹穴派的房子还在重建中,无法待客。不过丹穴派有的是金子,在山下包了一个大客栈,专门招待来祭拜凤离的贵宾。   黄鹤安排好了出处,指着墙上挂着菜肴名称的水牌说道:“想吃什么随便点,不要客气。”   白兰荻点了一桌子菜,吃吃喝喝,醉得都现出了九尾狐真身。   明霞则在半夜悄悄出了客栈,来到丹穴派找阿秋,“秋掌门有何吩咐?”   原来,阿秋在递给明霞的红榜上密语传音,要她假装找借口拒绝,半夜来叙。   阿秋说道:“你们人鱼国就在东海,你可知藏有女娲造人之土的海岛在何处?”   无论是师尊的梦境还是玉简上的记载,都指明了孵化师尊的造人土就在东海的某个小岛上。   既然玉简上说,造人土乃是生命之源,可以孵化一切神兽,那么造人土是否可以恢复神兽的灵力呢?   阿秋决定试一试,回到师尊诞生的地方。   “这个我知道!”明霞激动得双手一拍,总算有她能做的事情了,“我就是在那个附近的海域里孵出来的呀!”   与此同时,人间界,到了半夜,算盘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声音终于停止了,凤离打了个哈欠,对完了账目,回去睡觉。   凤离打着一盏灯笼,走出账房,卧房就在西厢。   凤离跨越庭院,一只猫头鹰咕咕的叫,凤离脚步一滞,转头看着树上的猫头鹰。   猫头鹰与她对视,然后猫脸变成了一张人脸。 第39章 百妖夜行 若是从前,凤离何惧一个小妖……   若是从前,凤离何惧一个小妖?   但现在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凤离顿生警惕,她不敢把后背留给小妖,面朝着人面猫头鹰,缓缓往卧室方向后退。   猫头鹰的人面吸溜了一下口水,口吐人言,说道:“你胸口的那颗珠子好香啊,我不想和人类为敌,你乖乖把那个珠子给我,我就不动手了。”   原来是我生了那个蛋引来了小妖!   卧室里有阿秋留给她的防身之物,对付一个小妖应该没问题。   凤离拔腿就跑,可是无论她如何使劲,就是打不开房门。   而身后,猫头鹰已经飞过来了,变得和人一样大,就像一堵黑墙,仅仅一根鸟爪,就将凤离压在房门上不得动弹。   屈辱,愤怒,凤离恨不得将猫头鹰斩成两半,可是她修为全废,什么都做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猫头鹰伸出另一只鸟爪,扯着凤离后颈上的红丝带,将捂在胸口的荷包拉出来。   锋利的指甲划开了荷包,一颗泛着光芒的明珠滚了出来。   猫头鹰的人面凑过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香,好充沛的灵气啊,我吃了这颗仙丹,就能化形成人类了。”   言罢,猫头鹰扬着脸就要生吞了“仙丹”。   可是一个锋利狭长的细钩穿过了猫头鹰的胸膛,一个阴深深的声音响起来:“仙丹是我的,一个吃腐肉的臭鸟也配跟我抢!”   猫头鹰身受重伤,不禁松开了凤离,去对付身后放阴招的家伙。   居然是一只大蜘蛛!   猫头鹰和大蜘蛛在院子里缠斗着,“仙丹”落在地上,凤离赶紧跑去捡起来,飞奔到了卧室。   “哪里逃!”蜘蛛精被猫头鹰压在树干上,干脆嘴巴一张,吐出一张蜘蛛网,扑向凤离。   得亏凤离跑的快,她推门而入,赶紧关门,蜘蛛网啪的一声,贴在了门上。   蜘蛛精一边和猫头鹰缠斗,一边往门窗吐丝,霎时门窗都被白花花的蜘蛛网糊得严严实实,打算解决了猫头鹰就去找“仙丹”。   卧室里,凤离打开阿秋留给她的乾坤袋,这个乾坤袋看起来和荷包一样大,其实里头另有乾坤,可以装下一栋房子的东西,全是阿秋为了以防万一,留给她保命的东西。   凤离先找到一枚隐身草吃下,身体连同手里的蛋立刻一起隐形了。   可是,这颗蛋会散发出令妖类垂涎的味道,她隐身也会被妖类“闻着味”找到,什么东西可以隔绝气味?   凤离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一罐红茶上。   吃饺子蘸醋蒜料碟,吃完之后好大的口气,喝一杯浓茶能够去掉蒜味,以毒攻毒,要不试一试?   凤离没得选,将鸽子蛋大小的明珠埋在了茶叶里,成了茶叶蛋。最后,将装着茶叶蛋的茶叶罐放进乾坤袋。   这时,外头打斗的声音停止,应该分出了胜负。   凤离打开衣柜,找了件裙子,将裙子的一角夹在柜门上,然后关好,故意露出一寸长的裙角,又把一只鞋放在柜门前,制造她仓皇而逃,跑掉了一只鞋,然后躲在衣柜里的假象。   刚刚布置好一切,门开了,硕大的蜘蛛爬进卧室。   果然,大蜘蛛立刻被衣柜前的鞋子吸引住了,“你在和我捉迷藏吗?躲好了,我这就来找你。”   大蜘蛛径直朝着衣柜爬过去,吃了隐身草的凤离则贴着墙根往房门口走。隐身草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她速度要快!   凤离走出卧室,来到院子,本以为逃出生天,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院子里,大蛇、黄鼠狼、蜈蚣猫狗等等市井城市里常见的小妖就像赶集似的,一个个或跳,或爬找过来了,院子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走是没法走了,凤离从乾坤袋拿出一枚蹑空草吞下,顿时身轻若鸿毛,她一步步踩着空气,就像踩着棉花糖似的往上走,不走寻常路,绕过了院子里的小妖。   隐身草加蹑空草的组合……阿秋以前对付敲击夔牛鼓引天雷对付延维神兽的昆仑派就是这样使用的。   唉,我怎么还在想他啊!凤离收敛心神,一边在空中行走,一边观察着不停往卧室涌入、想和蜘蛛精抢“仙丹”的小妖们。   这些妖物都没有闻着味追我,看来把蛋腌成“茶叶蛋”是有效果的。   不过,妖类见我的脸,这个城市不能待了,我得赶紧换个地方。   凤离出城,赶往码头,天蒙蒙亮,有一艘大客船正要扬帆启航。   管它去那里,先走了再说。凤离登船,船老大上下打量着她,“姑娘看起来仙气飘飘,也是去蓬莱仙岛参加灵根测试的散修吧。你来对了,去年坐我的船有好几个通过测试,选入仙岛,成为蓬莱岛的弟子,我这条船是个状元船呢。”   凤离含含糊糊的点点头,心想蓬莱岛是仅次于昆仑派的修真大门派,这个门派应该有一些人认识我,而我已经“死了”,所以我肯定不能去蓬莱岛——等大船靠近港口补充食物和淡水时我就下船吧!   且说凤离历经了惊险的一夜,阿秋这一夜也没有入睡。   人鱼公主明霞为了兑现承诺,连夜赶回东海,去寻找阿秋所说的藏有女娲造人的仙岛。   阿秋回到丹穴山,继续去藏经阁寻找关于师尊凤离一切的记录。   他在记录师尊事迹的玉简附近翻找,一眼就看到了玉简旁边抽屉里有一封信,信封上居然就写着:“吾徒阿秋收”。   这是师父的笔迹啊,这封信就是写给我的!   阿秋颤抖的手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信纸上有一滴血,血旁边写着:“乖徒儿,将你的手指咬破,将血手指按在这一滴血上,就能进入信里的秘境。”   铁无涯如师如父,阿秋对他绝对信任,随即咬破食指,摁在信纸的血滴上,蓦地,他整个人被信纸“吸了”进去!   眼前出现师父铁无涯的虚影,阿秋激动得伸手抱住师父,却抱了个空。   铁无涯说道:“你能看到我,就说明我已经死了,你当了掌门。莫要悲伤,人固有一死。你一定看到了玉简吧,上面很多内容涉及我大师姐凤离的隐私,我都刮了去。大师姐已经失忆了,忘记过去没什么不好,就让她没心没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人嘛,都要向前看,过去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我们只能努力过好将来的日子。”   “如果这个时候,补心丹都没能治愈我的大师姐,就只有最后一个法子了……” 第40章 千方百计 “我已经死了,要用最后一个……   “我已经死了,要用最后一个法子治愈凤离,就必须向你坦白一件事。”   “凤离曾经做过一件逆天而行的事情,导致天罚从天而降,身受九十九道雷刑。”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能够抗住九十九道天雷劫,纵使凤离的真身是神鸟凤凰,也难逃一死。这是我发现她遗骸时候的样子……”铁无涯一挥衣袖,阿秋眼前出现一个深坑。   深坑里,凤离已经体无完肤、筋骨寸断,人形已毁,现出翅膀残缺的凤凰真身,连凤凰精魄也飞出真身,开始消散。   然而,一颗散发着柔光的珠子从凤凰残躯里飘出来,珠子的柔光形成一个椭圆形的结界,将消散的凤凰精魄罩在其中,不让精魄消散。   “这个珠子是……咳咳。”铁无涯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起来,“这件事不能瞒你了,这是龙凤珠……是凤离和坐骑紫龙的后代,凤离有龙凤珠护体,才没被九十九道天雷劫当场劈得灰飞烟灭,精魄消散。”   阿秋这一天经历了太多震惊的事情,本以为已经麻木了,但是此刻听到师父说师尊凤离孕育出龙凤珠时,还是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龙性本淫,古人诚不欺我!龙这个东西就是喜欢跟不同的物种生孩子!   信中结界出现了年轻时的铁无涯,他当即拿出一叠聚魂符篆、割破手指,用指尖血和符篆围绕着结界布下了聚魂大阵,重聚了凤离的精魄。   老年铁无涯继续解释道:“凤离的人形消散,连凤凰本体也死了,只有精魄,我急需一个躯壳来安置她的精魄。但是,我们丹穴派乃名门正派,祖师爷早就立下规矩,不可以用夺舍这种损人利己的邪路子来苟活于世,所以,我翻遍了藏经阁典籍,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   “我丹穴派有个叫做莫世龙的前辈记载:‘海中有银山,生树,名女树,天明时皆生婴儿,曰出能行,至食时皆成少年,曰中壮盛,曰昃衰老,曰没死,曰出复然’。”(注1:出自明代莫世龙《笔尘·海中银山》)   铁无涯一边说,信中的秘境就浮现出一座海中仙岛,仙岛上是一座由无数个骷髅白骨化作的小山,一堆堆白骨被风吹日晒,变成银白色,甚至成为化石,远远望去,整座山白花花的,就像一堆银子似的,所以叫做银山。   在银山的山顶上,有一颗婀娜多姿的树,叫做女树,女树上结着一个个像蚕茧似的树荚,每当太阳初升的时候,就会一颗成熟的树荚,迎着初升的太阳,张开壳子,“生出”一个婴儿。   当太阳全部升起时,呱呱坠地的婴儿就能走路了,到了人间吃早饭的时候,就变成少年,中午则成了青壮年,然后下午渐渐老去,夕阳西下,就倒地死去。   女树从上古时期就有了,乃上古神树。故,银岛上的尸骸都数不清楚,连海底都是累累白骨。   这里生命的长度连蜉蝣都不如,只有一个白天的生命。   丹穴派自古以来的特长就是会动脑子,喜欢探索新鲜事物,博闻强记。   铁无涯说道:“女树每天所生的人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用这里的躯壳寄居精魄,不算夺舍……”   秘境中显示,青年铁无涯从丹穴派宝库里取出一罐子千年前的前辈们从员丘山赤泉里取来的不老泉的泉水(注2:出自《山海经》)。   不老泉是红色的,就像葡萄酒,喝了可以长生不老。这也是丹穴派用来炼驻颜丹最重要的一味材料。真材实料,丹穴派的驻颜丹在修真界赫赫有名。   随后,铁无涯来到海中孤岛银山,等候在女树下,到中午,一个女体就从婴儿长成大姑娘了。   铁无涯立刻将不老泉灌进女体的嘴里,阻断了她随着时间变化而迅速衰老。   然后,就把凤离的精魄植入女体的脑部,灵体合一。   最后,铁无涯拿着那颗鸽子蛋大小的龙凤珠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时,龙凤珠自动飞进了凤离的嘴里。   除此之外,阿秋还看见信中秘境里,铁无涯倒出了十个药丸,用水化开了,浇在女树的树根处。   铁无涯解释道:“女树乃上古神树,早就有了灵智,我与女树达成交易,十颗化形丹换一个女体。所以那天女树‘生’的躯壳一定是女性。”   铁无涯将重塑身体的凤离带回丹穴山,泡在火山口灵池里,全程凤离都是昏迷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死过一次了,更不知道自己换了一副躯壳。   铁无涯说道:“毕竟是女树生的躯壳,不可与以前凤凰原身相提并论,何况她体内还有一颗死皮赖脸住在那里当钉子户的龙凤珠。我那时候就担心躯壳长此以往,无法承受凤凰精魄和龙凤珠,就一直想法子修复凤离的凤凰真身。”   凤凰喜火,当初凤离这颗被抛弃的凤凰蛋就藏在丹穴山火山口里,火山喷发时,那种可以立刻把靠近的人变成一团雾的炙热之下,凤凰蛋都毫发无损。   这个世界最热、能热出火来的地方是那里?   火焰山。   于是,铁无涯带着已死的凤凰原身,来到了火焰山。火焰山寸草不生,但是有一颗树。   这颗树叫做不尽木(注3:出自南北朝时期的祖冲之《述异录》),每年春天叶子变绿,复苏。到了初夏四月份,就开始燃烧起来了,一直烧到冬天十二月,烧满八个月,树上的火焰才会熄灭,到了一月份开春时,不尽木会重生,再长出新枝叶,长到四月再继续燃烧。   火焰山的不尽木会在烈火中重生,那么凤凰原身呢?   世上最热的地方是火焰山,火焰山最热的地方是不尽木。   铁无涯将凤凰原身放在不尽木下,每年十二月份都会偷偷去看。   十二月是烈火停息的时候,不尽木烧成灰了,灰烬就像鹅毛大雪般飘摇,覆在凤凰原身之上,把她包裹起来。   铁无涯惊喜的发现,烧了一年又一年的凤凰原身的伤口居然在愈合!   就连以前天生残缺的翅膀也在奇迹般的慢慢生长起来了!   铁无涯指着秘境中燃烧的不尽木说道:“这是我留下来最后的后招,如果凤离始终无法治愈,就带着她去火焰山,在不尽木下取回凤凰真身。”   这是铁无涯在信中最后一句话,说完后,阿秋立刻被“弹出”信件秘境。   难怪师尊无论吃多少丹药都难逃灵气散尽,变成凡人,原来是躯壳出了问题,所谓虚不受补,怎么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事不宜迟,阿秋立刻就御着赶山鞭,飞往凤离隐居之地。   大隐隐于市,凤离就在住在酒楼后面的一户民居里。   阿秋远远在空中就看到院子上笼罩着一股妖气!   他连忙降落,看到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小妖的尸首,就是不见凤离的踪影。 第41章 万丈长舌 凤离在哪儿?她在大海船上乘……   凤离在哪儿?她在大海船上乘风破浪呢。   昨晚从百妖夜行里逃出生天,一夜没睡,她现在毕竟是□□凡胎,又刚刚下了个蛋,身体很是疲倦,到了海船房间,就立刻倒在床上睡了。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还想再睡一会,可是早饭没吃,到了中午已经是饥肠辘辘,她去了客船饭堂,点了一碗海鲜面,问船夫:“什么时候靠港补充食水?”   船夫说道:“这艘船都是去蓬莱岛求修真升仙之法的客人,所以半路不在其他港口停靠,直接开到蓬莱。”   凤离顿时傻眼了:难怪上船买船票之前,船老大先问她是不是去蓬莱岛参加入门选拔,当时她只想快点脱身,就胡乱点头应下,打算靠港就走的,现在好了,“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必须先去蓬莱岛。   凤离问:“你们的船什么时候返航?”   船夫说道:“我们会在蓬莱岛海港停靠几日,等入门选拔结束,把淘汰的人接回去。一来一去,做两趟生意 。”   既然必须要去蓬莱岛,我不参加入门测试就无人认识我,找个客栈闭门不出等返航便是。不管怎样,要先把行踪交代给丹穴派,免得他们担心。   吃了面,回到船舱,凤离从乾坤袋取出一张青纸,将她莫名其妙生蛋、招来百妖夜行抢蛋、她被迫带着茶叶蛋上了“贼船”去蓬莱岛一事写下来,然后折成鸟的形状,往窗外一抛。   纸鸟遇风,立刻变成了青鸟,往丹穴山方向飞去。   船舱憋闷逼仄,还摇摇晃晃,前往蓬莱岛求一条仙途的客人们晃得头晕,便纷纷去外头甲板上透气,看海景,讨论如何通过入门测试。   为了避免遇到麻烦,凤离除了吃饭,都在船舱里不出去,她担心散出茶叶蛋的气息,连茶叶罐都不敢打开查看,也不晓得茶叶蛋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傍晚,客人都涌进饭堂吃饭,凤离避开高峰,琢磨着人们基本都吃完了,才出舱吃饭。   已经到了黄昏,虽然此时已经是初夏,海上还是很冷的,凤离开门的时候,一股带着咸味的潮湿的海风涌进船舱,凤离不禁打了个寒噤,凡人的身体就是虚弱啊,连一点海风都扛不住。   对面邻居正好也走出来了,借着走廊昏暗的灯笼,凤离看到邻居一头银发,是个老妪,便侧身将走道让给邻居,让老妪先通过。   老妪顿首表示感谢,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居然也是去饭堂的方向。   凤离走在老妪后面,老妪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盘蛋炒饭,几个菜,还有一碗水煮鸡蛋 ,几个馒头,看来廉颇老矣,尚很能吃。   这么大年纪还去蓬莱岛碰运气求仙,肯定是不想死,还想再活五百年。   凤离选了个离老妪最远的座位,点了一碗海鲜面。   水手问她:“又是海鲜面,客官中午吃的就是这个,不再加点菜?”   凤离喜欢美食,一张嘴早就被人间烟火养刁了,海船里的蔬菜和肉都不太新鲜,且调料、做菜的手艺都有限,不好吃。唯有螃蟹、虾等海鲜都是刚刚捕捞上来的,直接煮熟就很美味,所以挑嘴的凤离只吃这个。   “嗯。”凤离说道:“海鲜面很好吃,我吃不腻。”   老妪吃饭的速度很快,但不发出一点声音,几乎每个盘子上的菜度吃光了,末了,向店小二要了几张油纸,将水煮蛋和油饼打包带走。   老妪走了,凤离才吃了一半,她惊讶老妪的食量,不禁回头多看了老妪的背影几眼。   水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这老太太怪的很,白天不出门,只在傍晚我们快打烊的时候过来吃一顿晚饭,还打包明天的早饭和午饭带回船舱。我看她年纪大了,吃隔夜的食物怕是对身子不好,就好心好意的说您老人家只需告诉我早饭晚饭想吃什么,提前把钱给我,每顿都热乎乎都给您送到船舱里,老太太偏不答应。”   水手擦着桌子,“老太太就是舍不得给跑腿费打赏,小气,一把年纪了,银子又不能带进棺材。”   还有这种好事?   凤离赶紧拿出一角银子,说道:“她不要,我要啊,我怕生,不喜欢和一群陌生人吃饭。以后早中晚三顿饭都麻烦你送到我房里,我就不出去了。”   水手乐开了花。次日,凤离足不出户的解决三餐,避免和陌生人打照面。   如此,到了第三天,终于快到蓬莱岛了。   黎明时,凤离被巨浪颠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一下子从春梦里摔醒了。   然后,走廊里传来水手的尖叫声:“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船被误伤,砸了个窟窿,船快沉了!大家快跑到甲板上去,外头有神仙来救咱们!”   凤离赶紧往外跑,到了甲板上,海上就像翻锅似的,惊涛骇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底打架。   一艘船从空中飞来,操控飞船的修士们大声说道:“我们是蓬莱岛弟子,奉岛主之命营救无辜凡人,你们速速上船!”   飞船飘来一根白绸,客人们一个个把白绸当做跳板,往空中飞船上撤离。   凤离排在最后,她环视一眼,四周都是黑发人——邻居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妪,她还没从船舱里出来!   船老大和水手最怕死,挤在第一批登上飞船,根本没有去一个个检查客舱。   凤离心想:是不是老妪被颠下床后摔得站不起来了,所以没有到甲板?   “你们等一等!舱里还有个老人!”凤离立刻返回船舱,来不及拍门,干脆一脚踹开了舱门,果然,床上的被褥都被抛在地上了。   “老人家,撑住啊,外头有修士来救我们了。”凤离揭开地上的被子,里头不见老妪,但是有一个光溜溜、圆滚滚、白嫩嫩的小婴儿!   凤离吓了一跳,小婴儿却很淡定的吸着手指头,不哭不闹,静静地看着她。   凤离环视四周,船舱除了婴儿,没有别人,桌子上摆着馒头鸡蛋和水,这是老妪每晚都会打包带回的食物。   难道老妪是个拐卖婴儿的人贩子?已经跑了?来不及细想,凤离扯下床单,裹住了小婴儿,抱着襁褓飞奔到甲板,最后一个踏上白绸,到了空中飞船上。   呲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淡粉色的、表面有诸多斑点的软体蓦地从海里冒出来,居然穿透了空中飞船,眼瞅着飞船要解体,所有人都要落到海里去!   一个邪魔浮出水面,长得很像人,叫做傲因,他穿得破破烂烂,像叫花子,舌头奇长!万丈长舌!   刚才傲因的长舌头把飞船戳成了两半,凤离抱着婴儿,眼瞅着就要从船窟窿里掉下去!   不知为何,凤离觉得襁褓越来越重,婴儿似乎见风就长,就像吹气似的,长的飞快,她快要抱不动了。   一根紫色的鞭子海里飞出来,越变越长,堵住了船窟窿,还紧紧缠住了即将解体的飞船。   这不是赶山鞭吗!凤离将越来越重的襁褓捆扎在胸口,终于空出了双手,扶着栏杆往下看。   一个修士从海里飞出来,呵斥道:“邪魔速速受死!”   是他,果然是阿秋!   傲因的万丈长舌就像毒蛇吐信似的,朝着阿秋弹射而去,又可怕,又恶心! 第42章 亿想天开 阿秋为何在蓬莱岛附近海域出……   阿秋为何在蓬莱岛附近海域出现,还和邪魔傲因上天入海的打上了?   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且说阿秋在藏经阁得到铁无涯传信,去了凤离隐居之地,带她去火焰山不尽木下找回凤凰原身,却晚了一步,人去楼空,院子、屋子里堆满了各类小妖的尸体。   这些死去的小妖有个共同点:它们都没有脑子。   不是讽刺它们笨的意思——是字面意义上的没脑子,它们的脑壳里是空的,已经被某种东西吸干了。   以脑为食的邪魔屈指可数,其中就有登上 “红榜”的长舌邪魔傲因。   丹穴派的密室里,代表凤离的一盏魂灯并没有熄灭,这表示凤离还活着。   可是凤离住所怎么会有千种小妖出没,甚至还有邪魔傲因的痕迹?   阿秋百思不得其解,幸好黄鹤带着一只青鸟过来找他,青鸟见到阿秋,立刻变成一张青色的信纸,飘在他手里。   这是凤离在船上给他写的信,交代了她“生蛋”、“百妖夜行”、“出海蓬莱”等等最近经历的怪事。   那颗引起百妖夜行的茶叶蛋,应该就是龙凤珠。   阿秋推测,百妖夜行争茶叶蛋,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脑为食的邪魔刚好“饿”了,于是赶到这里“吃席”,将百妖一锅端了。   这时,黄鹤感觉到屋子里有动静,正要去查看,被阿秋使了个眼色阻止了,阿秋密语传音给蠢徒弟:“食脑的妖怪还在这里,你莫要打草惊蛇,此地是凡人城市,人烟密集,我们一旦动起手来,必定会伤及无辜,你以身为诱饵,把邪魔引到无人处。”   黄鹤化形才两年,灵气足但是修为低,修成人形的妖就会有妖丹——这玩意儿对邪魔而言,不仅仅是一顿饭,而是大补之物,吞噬妖丹能大幅提升魔力、突破瓶颈,所以黄鹤是最好的诱饵,将食脑的邪魔引开。   订好了计策,阿秋朗声说道:“此处有邪祟出没,妖怪的尸体还是温的,邪祟应该没有走远,你我分头寻走邪祟。”   于是,阿秋和黄鹤一南一北飞去,阿秋修为高,邪魔不敢动他,就去追黄鹤,黄鹤把傲因引到了东海,假装疲倦,在云朵里休息,傲因张嘴弹射万丈长舌,要吃他的脑子,却被突然出现的阿秋偷袭。   傲因受伤,干脆逃到海里,阿秋贴了一张避水符,在海里追踪傲因,黄鹤在天上追,还拔出一根羽毛,当做令箭投掷到了南方水泽方向,求助刚回老家看看的延维神兽小维姐。   凭阿秋的修为,明明可以速战速决,击毙傲因,为何拖成了一场漫长的、需要同门一起配合的战役?   因为傲因是从白骨殿越狱的十八邪魔之一,也是杀害丹穴派同门的凶手之一。   阿秋要留活口,撬开傲因的嘴,找到同伙,以及这些邪魔有什么阴谋,所以没有下死手,必须生擒此邪魔。   于是,从地上打到天上,再从天上打到海里,现在又打回了天上。   傲因被追了两日,又累又饿,看到一艘大海船,船上都是活人,新鲜的脑子,又可以开席了!   阿秋岂能让邪魔的如愿以偿?连忙阻止,在海底缠斗。   傲因打不过,想要逃跑,他看出阿秋是个在乎凡人生命的修士,就故意用长舌头击穿了大海船,虽然今天开不了席了,但可以在阿秋一个个营救落到海里的凡人时,乘机开溜。   万万没想到,阿秋和傲因在海里追逐时惊动了蓬莱岛修士,他们驾驭飞船来巡逻附近海域,刚好救了船里的凡人。   坏我好事!傲因干脆又用长舌戳穿了蓬莱岛的飞船:一起掉进海底喂鲨鱼吧!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飞船即将裂开之时,阿秋扔出了赶山鞭,将飞船捆紧扎。   傲因见无处可逃,恼羞成怒,万丈长舌朝着阿秋席卷而来!   飞船上的众人一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方才海船就是被舌头戳了个窟窿,若是戳在人身上……还不得戳成筛子啊。   唯有凤离心态平和:阿秋是元婴修为,对付邪魔傲因不成问题。   就在万丈长舌攻来之时,从云端游出了一条红头巨蛇!   正是从南方水泽赶来的延维神兽小维,她现出原形,还有什么比蛇更懂得绞缠呢?   巨大的蛇身缠着万丈长舌,围绕着傲因疯狂旋转、打圈,居然用长舌头把傲因缠裹成了一只粽子!   这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小维干净利落的缠好傲因,恢复成一头红发如火的女儿身,拿出自产自用的蛇皮袋,将傲因装进去。   延维神兽五百年才蜕皮一次,用蛇蜕做的蛇皮袋能装东西,也能关押邪魔。   为了以防万一 ,阿秋还将一张降魔符贴在蛇皮袋上,如此,彻底封住了傲因再次越狱的可能。   一只黄鹤从天上飞下来,口出人言,“小维姐好厉害!”   飞船上,看到昔日的同门,尤其是阿秋,凤离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和同门相见,可是她不能,她一旦当众现身,“死遁”就毫无意义了,反而会给门派添麻烦。   想不到我堂堂正道的光,也会沦落到不敢相认的地步。   故,当飞船众人挤在甲板上,伸长脖子看一人一蛇一只鹤时,凤离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进了船舱:我不甘心当一个凡人,不能和同门一起战斗、复仇的感觉太糟糕了,比死还难受。   凤离并不知道,此时同门正在议论她。   黄鹤说道:“师父,我刚才在云端里看见了师尊就在飞船上,她毫发无损,她明明看见我们,却抱着一个婴儿躲在船舱,故意避开我们!难怪师尊要求隐居凡间,原来是养胎去了。”   小维听了,怒道:“那个勾引师尊的臭男人是谁?居然让师尊独自承受一切,我要杀了他!”   或许是龙凤珠已经孵化出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当年凤离在女娲土里孵了上百年才出壳的……阿秋说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们听我解释。”   此话一出,蠢黄鹤异想天开,又惊又怒的看着阿秋:“我不听我不听!师父……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始乱终弃,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第43章 一个亲娘 黄鹤灵智开的晚,虽是少年人……   黄鹤灵智开的晚,虽是少年人的相貌和身材,但智慧绝对还没成年。是一只智慧有限,但是想象力无限的黄鹤,平时喜欢看一些市井仙侠修真小说,在小说里,师尊,是修真界最危险的身份。   不是被徒弟杀,就是被徒弟睡,被搞大了肚子,还被迫怀孕带球跑,隐姓埋名,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   黄鹤阅遍小说,总结出一个套路:师尊们千万不要靠近徒弟,会变得不幸。   所以,当他看见师尊凤离怀里抱着婴儿默默走进船舱,避而不见,又听见阿秋只是说”你们听我解释”,他就以为师父就是小说里那些和师尊虐恋的人渣男主。   “你——”看着素来崇拜自己的徒弟声嘶力竭的谴责自己,阿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不是师尊的那个……男人,不信你看师尊这青鸟捎来的信件。”   小维和黄鹤看凤离亲笔信时,阿秋将《丹穴派大事记》里删除的有关师尊的感情史说了一遍,“……已经陨落的紫龙才是师尊的男人。”   此话一出,阿秋内心莫名失落,说道:“你刚才忿忿不平说算什么男人,歪打正着了,紫龙是上古神兽,他的确不算是个男人。”   他是一条淫龙!他配不上师尊!   黄鹤:居然是坐骑!坐骑也是修真小说里常见的危险身份啊!看来凡间小说写的还蛮贴近现实的。   小维没看过小说,她只关心凤离的病情,“这么说,师尊恢复修为的方式就是回到修复后的凤凰真身里,真是太好了。”   小维也是神兽,很快就接受了凤凰和紫龙的兽兽关系,在她眼里,凤凰神龙珠联璧合,十分般配,不像修真界将主人和坐骑之间的爱情视为颠覆伦常。   而黄鹤在得知师尊和她的坐骑相爱之后,脑子突然出现龙凤呈祥的画面,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那里看过似的……   在那里?在那里见过?这么场面是如此的熟悉。   其实黄鹤早在凤离和紫龙从蛋里孵化出来的时候就见过他们,陪着他们一起长大,只是他灵智迟迟未开,就是一只扁毛畜牲,他连自己将襁褓里的阿秋衔到丹穴山都忘记了,何况这些更早发生的事情。   看见黄鹤呆头呆脑的样子,阿秋心下感叹朽木不可雕也,说道:“我们去蓬莱岛悄悄接走师尊,切记不能让人瞧见了——我们刚刚给师尊办完葬礼。”   三人往蓬莱岛飞去,飞到半路,一艘大宝船弯在厚厚的云层里,就等着他们,船头站着一个修士,此人仙气飘飘,眉心有一颗红艳艳的胭脂记,他是个男人,生的有些女相,气质柔和娴静,手中捧着一个青玉案,玉案上头正是阿秋刚才用来修补飞船的赶山鞭。   修士说道:“我是蓬莱岛的妙岛主,听闻有修士近海域里斩除长舌邪魔,还为保护凡人扔出鞭子救船。我虽不认识三位贵客,但是我认识赶山鞭,就猜出你们来自丹穴山。”   “以前我有幸和贵派铁掌门和凤离大神并肩参加仙魔大战,惊闻他们接连陨落,我很是难过。不过,看到秋掌门年纪轻轻就达到元婴修为,丹穴派后继有人,假以时日,贵派一定重现辉煌。这是秋掌门的赶山鞭,物归原主。”   这些都是客气话,如果蓬莱岛和这位妙岛主真的在乎丹穴派,为何都没有去丹穴山吊唁铁无涯和凤离呢?   这两年,阿秋看尽了世态炎凉,修真界扶贫惜弱的少;羡慕强者,弱肉强食的多,在丹穴派没落时,其他门派不过来踩一脚就算关系不错了。   如今,妙岛主亲自来送回赶山鞭,只不过是看在阿秋是修真界最能年轻元婴修士,将来造化可能不输“正道的光”凤离的份上。   阿秋对此心知肚明,双手接过赶山鞭,也说着客套话,“感谢妙掌门的厚情款待——不知那些飞船上的凡人们在何处?有没有人受伤?”   其实是在探寻凤离的下落,好去找她。   妙岛主说道:“请秋掌门人放心,凡是在蓬莱岛附近海域的凡人皆受我们庇护。整船的人都被安置在门派的别院客房,目前都还好,只有几个吓得昏厥过去,我已经派人过去医治了。”   “那就好。”阿秋说道:“此次我派是追踪红榜上的邪魔傲因而经过蓬莱岛海域,没想到有幸见到妙岛主,听闻岛内要举行入门考试,忙得很,我们就不叨扰了。”   妙岛主另有所图,非要留客,说道:“入门考试都交给弟子们去做就行了。你们来都来了,就去坐坐,夏天岛上风光极好,除了你们丹穴派,还有几家名门正派来岛上做客,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如何联手对付那些卷土重来的邪魔。”   “唉,昆仑派姜掌门走火入魔,害得你们丹穴派近乎灭门,连四大神兽也差点惨遭荼毒。最惨的还是你们的师尊凤离,正道的光,就这么熄灭了。”妙岛主一叹,说道:   “姜掌门以死谢罪,灰飞烟灭,我们修真界就没有盟主了。群龙无首啊,一盘散沙如何对抗那些丧心病狂的邪魔呢,所以,我提议另选新盟主,团结修真界,共抗邪魔,也能为你们丹穴派复仇。”   阿秋:醉翁之意不在酒,妙岛主想当盟主!正在刻意笼络各大修真门派!   如今昆仑派莫掌门是自己人,师叔是掌门夫人,阿秋当然希望莫掌门当新盟主啊!   为了打入“敌营”,看妙岛主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阿秋决定先去会会其他门派,看能否挖妙岛主墙角,为姜掌门拉几张票。   于是,阿秋行了礼,说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此叨扰几日。”   另一边,蓬莱派的客房,凤离因抱着婴儿,实属不易,破例分到了一个清净的小院里休息,还送给她一罐子牛乳,说是给孩子的。   凤离把牛乳倒进碗里,喂给女婴,女婴喝了半罐就睡了。   凤离把女婴放在床上,然后打开阿秋送给她的乾坤袋,拿出一个木盒,里头有一对应声虫。   凤离把一只应声虫放在耳朵里,另一只从窗户里放出去,这只应声虫会找到阿秋,飞进他的耳朵,这样他们就可以通过应声虫传音联络了。   做好这一切,凤离回到桌子上吃早饭,却发现一个约三岁女童从床上爬下来!   空空如也的被窝、一样的红布肚兜、相似的相貌,这是……女婴长大了?   不对,人类怎么长这么快?   凤离顿生防备,“你是谁?那个银发老太太呢?”   “我是谁?若论血缘关系……”三岁女童上下打量着凤离,“我是你娘。你的身体是我生出来的,你是我活的最久的孩子。”   三岁女童就是女树,在银山的时候,每天在黎明时生一个孩子,孩子在一天内长大,衰老,在日落时死去,朝生暮死。 第44章 二次为人 天上掉下个亲娘,亲娘顶多三……   天上掉下个亲娘, 亲娘顶多三岁半,这简直比明明没有睡男人却生了个茶叶蛋还要惊悚!   自从修为散尽后,凤离遇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魔幻, 她朝着房门方向缓缓后退,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三岁半的女童不是妖,就是魔, 她凡人之躯, 打不过人家, 三十六计, 走为上计。   凤离倏地转身, 打开房门就要逃。   女童双手一抬, 双臂化成两截无限伸长的树枝, 缠绕着凤离的腰, 将她拖回来了。   原来是个树妖!凤离被包裹在树枝里, 挣扎无用,于是拖延时间,等应声虫找到阿秋就有救了, 凤离说道:“今天早上我算是救了你吧,你为何恩将仇报?”   反正反派都死于话多,我就先跟她聊五两银子的天!   女童伸出树形的手臂, 轻飘飘的将她抬到了床上躺平,一根根树枝就像无数根触手似的, 将她从头摸到脚,“你身上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来源于我,确认过了, 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其实不需要你救,我本就是生根海底的一颗树,怎么会淹死呢?倒是你的身体……已经快没有生气了,三日之内必死。”   “好奇怪啊,我明明亲眼看见你喝下不老泉和不死水,怎么这两种圣水都没能让你长生不老呢?我的孩子们,难道都逃不过一死的命运吗?”   其实这一切都是寄生在凤离身体里的龙凤珠需要大量灵气滋养的缘故,就像人类婴儿所有的营养都由母体提供,从不死树掉下来的女体乃是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龙凤后裔胚胎的索取,全靠不老泉、不死水,以及丹穴派这些年把灵丹当成饭喂给凤离才勉强撑住。   龙凤珠把凤离身体的灵气全部吸干了,凤离彻底成凡人,于是龙凤珠自动脱离了母体,凤离才会生蛋——因为这幅躯壳濒临死亡,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龙凤珠这个顽强的钉子户“跑路”了。   蒙在鼓里的凤离根本听不懂女童在说什么,但是她需要先稳住这个树妖,“你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能吃能睡,还能见义勇为,你刚才说我只能活三天,能不能让我当个明白鬼?把话说清楚呢?”   三岁半女童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死人,“当初我把你当做筹码,和铁无涯交换了十颗变形丹,得以化形成人类,离开了东海银山,这些年都在各地游历。”   “离家太久,最近起了乡愁,想回家乡看看我那些死去的孩子们,没想到路上就遇到了你。你放心,我会让你叶落归根,死得其所,永远和你的兄弟姐妹在一起。”   树妖这话实在令人瘆得慌,凤离问道:“你怎么认识我师弟铁无涯?你老家那里?”   女童说道:“东海银山是我的家,二十八年前,铁无涯带着你的凤凰精魄到了银山,求一个女体,以安置你的精魄。”   “不可能。”凤离说道:“我们丹穴派是名门正派,宁死也不会做出夺舍的恶行。”   凤离其实听得云里雾里,但她必须和女童对话,拖延时间,话题不能断。   女童说道:“不是夺舍,我的孩子们生下来就没有魂魄,就像一片树叶,故,他们朝生暮死,无知无觉。”   这时,凤离耳朵里的应声虫开始有了动静,是阿秋的声音:“你放的应声虫找到我了,师尊身在何处?”   原来,阿秋顺水推舟,表面接受了蓬莱岛妙岛主的拉拢,来到这里加入“伪修真盟主换届选举大会”,和丹穴派众人下榻蓬莱岛的观海山庄,准备参加晚上盛大的招待晚宴。   两只应声虫感应范围在二里之内,凤离放飞的应声虫很快找到了阿秋,钻入耳朵,让他们两人可以互相听见对方的声音。   凤离必须开口说话,阿秋才听得见,但是又不能让树妖识破她耳朵里有应声虫,于是话里藏话说道:   “你这树妖,休得以为这些半真半假的话就能哄住我乖乖跟你去什么金山银山叶落归根,我们现在在蓬莱岛的观海山庄听涛院里,又不是什么市井客栈,这里前后门都有蓬莱阁的修士们站岗把手,你有何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绑走?”   姜还是老的辣,凤离毕竟是百岁老人了,表面上是回应树妖,其实是告诉阿秋她身在何处,以及陷入了被一个树妖绑架的危机,连绑架的最终地点都交代清楚了,方便他来营救。   这下阿秋从耳朵里的应声虫里知道了一切,丹穴派住在观海山庄的沧浪阁,离听涛院只隔着一个山头。   树妖,银山,叶落归根,八成绑架凤离的就是师父在信中交代的女树了!   很快,阿秋制定了营救凤离的计划,黄鹤飞到空中监视听涛院的动静,小维守住院后门,阿秋从前门突破,丹穴派合力包抄,力求万无一失。   听涛院里,女童说道:“我的相貌一日之间会改变多次,从婴儿到满头银发的老妪,所以留在这里,蓬莱岛的修士会把我当成妖怪,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银山。”   我不能走啊!好不容易和阿秋联络上了!凤离干脆在床上躺平,赖着不起来,“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清楚,我就跟你走。”   女童的右手牵着她,从指甲里伸出细密的树枝,树枝就像游蛇般贴着肌肤伸展出去,控制住了凤离的身体。   然后,凤离不由自主的从床上坐起来,乖乖的下床,走向房门。   从外表上,凤离就是一个牵着三岁半女童散步的年轻母亲,其实实际上,是女树借着衣袖的掩饰,遮住了从指甲里伸出去控制凤离的树枝,是看起来只有三岁半的母亲牵着其实是她女儿的年轻女子凤离。   各位看官是不是看晕了?反正,无论真假,都是母亲牵着女儿。   凤离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连话都说不出来,像个傀儡一样——这世间有很多子女都是这样被母亲强势掌控人生,一辈子都无法独立。   凤离推开房门,木然的牵着女童走到院子,然后,她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阿秋!   有救了!   女树见到阿秋手里的赶山鞭:“你丹穴派的新掌门吧。我这个女儿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连亲娘都不认,定是铁无涯刻意隐瞒了她的身世。你既然是新掌门,应该知晓这些门派秘密。”   当年铁无涯来到银山找女树求女体时,手也有赶山鞭。所以女树一眼就认出阿秋的身份。   阿秋瞥见从凤离袖子里垂下来的一片树叶,顿首道:“您应该就是女树前辈。此处乃是蓬莱岛的地盘,还有其他门派在此做客,人多眼杂,可否进房一叙?”   这时,天上飞的黄鹤,地上游的延维神兽也都来到院子里,将女树和凤离团团围住。   黄鹤修为低微,但是元婴修士和神兽延维不好对付,女树审时度势,说道:“有何不可?我本来就没有恶意——我一个当母亲的,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   “既如此……”阿秋瞥了一眼女树牵着凤离的手,“为何不放开她?放她自由。”   “她……不听话。不听话的孩子要接受惩罚。”女树嘴上这么说,还是收回了枝条,“下不为例。”   凤离得了自由,飞快跑到阿秋身边,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凤离连语气都变了,“这个树妖胡言乱语 ,乱认亲戚,千万别上当。”   阿秋却意味深长的说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师尊,你的确不是人。”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凤离,连黄鹤和小维都惊呆了。   阿秋将众人带回房间,在外头设了结界,以防有人窥探,然后将铁无涯交代的凤离身世和爱情讲出来。   凤离听了,愣了许久,将乾坤袋里的茶叶缸拿出来,阿秋设了防护结界,龙凤珠的“香气”不会散出去,所以凤离放心的把已经在茶叶里腌制入味的茶叶蛋倒出来,“……你的意思是说,我生的这颗蛋就是龙凤珠……我和紫龙的后裔?”   我做的春梦都是真的!我真的睡了我的坐骑!   就在阿秋讲述凤离曲折的过往时,女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了,从三岁半到了五岁半,长成一个小姑娘,还继续将红布兜兜外穿的装扮已经不合适了,女树熟练的从自己身上摘下几片叶子,往身上一按,叶子变成了一身绿色的衣裙。   真是太神奇了!   小维和黄鹤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女树看。他们连修真界珍禽异兽最多的昆仑山都见识过了,眼界不同凡响,但是这个世界太大了,昆仑山也不能囊括一切,总有些什么让他们重新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女树瞥了黄鹤一眼,“我也见过你,当年铁无涯去银山找我时,就是骑着你跨越东海。”   黄鹤摸了摸脑壳,“有这事?我不记得了。”   女树说道:“你那时候灵智未开,浑浑噩噩,记忆不超过三天,当然不记得这些往事。”别说过去了,现在也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呢!丹穴派就是个奇葩辈出的门派。   此时,阿秋接过茶叶蛋,在茶叶里熏得太久,取出来也散发这一股茶香,“应该就是龙凤珠,此物太过非凡,故降生之后吸引了妖物哄抢,幸亏师尊跑得快,再晚一步就要遇到邪魔傲因,跑也跑不掉了。”   小维晃了晃蛇皮袋,“师尊放心,邪魔就关在我的袋子里。”   阿秋把茶叶蛋放回茶叶罐,“人鱼公主已经回到东海,寻找师尊和紫龙当年孵化出来的、有女娲造人之土的孤岛,待她确定海岛位置,我们就将龙凤珠埋在造人土下面,过个几十年、上百年,定能孵化出……嗯……”   龙和凤能够生出什么东西?这下把阿秋难住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是没有一个是和凤凰生出来的啊!   阿秋仔细斟酌着措辞:“定能孵出师尊的孩子。”   说这个准没错。可是,我心里莫名的酸意是怎么回事?   偏偏蠢黄鹤过来再插阿秋一刀,说道:“坐骑身份低微,师尊一定很爱很爱紫龙吧,突破了世俗的偏见,冲破重重阻碍也要和坐骑在一起。师尊,紫龙已经陨落,以后我们门派一起帮着师尊把孩子带大,这孩子虽然失去了一个父亲,但收获了好多个父亲!”   阿秋:“乖”徒弟真会说话啊!以后别说了!   凤离:虽然这句承诺让我很感动,但觉得有点怪怪是怎么回事?   突然当“爹”的小维:我要当也是当干妈啊!   女树问黄鹤:“你的灵智是不是最近几年才开?”   黄鹤点头:“没错,就是两年前化形那年开的。”   女树说道:“难怪……”难怪智商有限,他还是个孩子呢。   小维喃喃道:“师尊到底做了什么招来如此残酷的惩罚呢?师尊明明是个好人啊。”   小维曾经畏惧雷声,一听到雷声就呆滞不动,任人宰割,是她致命的弱点。   后来昆仑山悬圃守门人英招送了她一根嘉荣草,吃了之后就不会惧怕雷声了。虽然如此,小维对打雷依然心有余悸,所以听到阿秋说师尊曾经被天雷劈了九十九下的事情感同身受,觉得浑身都疼,一下子回到了过去被天雷支配的痛苦。   黄鹤护短,说道:“凭她是什么原因,都是不是师尊的错,或者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今天经历了太多,凤离觉得好累,叹道:“往事不堪回首,或许失忆是老天见我太痛苦,赐给我的礼物。”   阿秋见她疲倦又悲伤,有些心疼,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补心丹我不会再炼,忘了就忘了。   师尊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就当重新投胎做人。重来一世,失忆就是孟婆汤,一切重新开始。”   小维说道:“对,向前看。我们先把龙凤珠埋到造人土里,再带着师尊去火焰山不尽木找回凤凰真身,师尊浴火重生,定苦尽甘来。”   女树说道:“你们要快,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油枯灯尽的时候,撑不了几天了。我要带着她的躯壳叶落归根。”   阿秋拿出药葫芦,倒出一把灵气丹,问女树:“请问前辈,这些灵气丹能够帮助我家师尊撑几日寿命?”   女树伸出一个巴掌。   阿秋:“才五天?”   “五颗化形丹。”女树说道:“这是我和你们丹穴派另外一笔交易了,你给我五颗化形丹,我保她撑一个月。”   阿秋:“成交。”   钱货两讫,女树说道:“她现在是凡人之躯,虚不受补,说不定会爆体而亡。你把灵气丹都给我,我服用之后,通过枝叶茎脉输入生机,滋养她的身体。”   阿秋有些犹豫:女树的话可信吗?会不会是空手套白狼?   黄鹤性格耿直,实话实说,“万一你独吞怎么办?你吃肉,我家师尊连一碗汤都喝不上。”   这下连小维都不能忍受黄鹤的“直”: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啊!   这蠢黄鹤能够活到今天,简直是个奇迹。女树笑道:“我毕竟是她的母亲,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何况,我在外游历需要定期服用化形丹,你们丹穴派的丹药是最好的,我为何与你们为敌?于情于理,你们都可以相信我。”   阿秋将灵气丹给了女树,女树就像吃糖似的吧唧嚼着吃了,随即在屋子里化成一棵婀娜多姿的树。   这棵树不高,刚刚到房梁,但是树冠极其茂盛,枝繁叶茂,几乎充斥着整座房子。   树枝将凤离团团包裹起来,悬在屋里,像一个巨大的蚕茧。   说来也怪,凤离刚开始对“蚕茧”还有些排斥,但是过了一会之后,觉得七脏六腑无处不舒服,身体放松,觉得很安全。   她慢慢把身体蜷缩成婴儿在母体时的样子,膝盖曲折,几乎抵到了胸部,一股困意涌来,睡意来的如此之快,好像被一拳猛地打倒似的,凤离陷入了婴儿似的睡眠。   树干上出现一张人脸,张口说道:“她睡了,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时,我会‘死’去,到时候会叫醒她。我在死亡的时候会变成一具尸体,你们要护住我的身体,不能被外人发现。”   阿秋剪了个纸傀儡,制作傀儡替身——这是他从师叔蔓离那里学来对手艺。   然后剪了一小束头发,连同自己的画像贴在纸傀儡上。   纸傀儡立刻变身,成了同一个模子出来的阿秋。   阿秋对着纸傀儡的嘴巴吹了三口气,纸傀儡睁开眼睛,活了。   阿秋说道:“我亲自守在这里,你们带着纸傀儡回到沧浪阁,去应酬蓬莱岛和那些前来试探的门派,以免妙岛主起疑。这个纸傀儡我改良过了,可以撑一天,纸品涂过一层桐油,可以防水,所以纸傀儡喝茶应酬是没问题的,只是桐油易燃,涂了桐油的纸一旦遇火就一发不可收拾,你们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让他碰火。”   黄鹤小维带着纸傀儡走了,阿秋静静的守在“蚕茧”下,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茶叶罐,揭开盖子,埋在下面的茶叶蛋冲破了红茶的阻拦,悬浮着飘出来了,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珠光圆润。   怎么跑出来了?回去!   阿秋把茶叶蛋埋进去,但一松手,茶叶蛋又飘出来了,还直接从他的衣襟里钻进去,贴在他的怀中。   阿秋:龙性本淫,连后代也是一颗色蛋!居然敢非礼我!   此时阿秋并不知道自己的躯壳是凤离用女娲造人之土捏成的,对于茶叶蛋而言,他就是一块带有人类体温的女娲土,最适合孵蛋了有没有!   茶叶蛋本能的选择了最佳孵化之地。   阿秋无奈,捉虱子似的将茶叶蛋抓住,强行塞进茶叶罐里:叫你到处乱跑,将来必定是个熊孩子。   到了傍晚,夕阳西下,蚕茧张开,将凤离“生”出来了,女树随后变回人身,成为一具在地方躺平的银发老妪,朝生暮死。   凤离醒来,伸了个懒腰,很久没有睡过如此香甜的觉了,没有梦境,就是婴儿的沉睡,浑身轻松,好像轻了好几斤。   揽镜自照,光彩照人,女树没有骗她,真的用树枝在滋养她的身体。   这时有蓬莱阁的仆役抬着食盒敲门,“姑娘,我们是来送晚饭的。”   不能让蓬莱阁的人看见。阿秋火速写了一张信笺,“多谢款待,我带着孩子和家人团聚,告辞。”然后将女树收进乾坤袋里,一手揽着凤离,乘坐赶山鞭从后门飞走了。   沧浪阁里,纸傀儡阿秋出面应酬,说些场面话,没出什么乱子。   蓬莱阁妙岛主邀请丹穴派参加今晚的晚宴,纸傀儡阿秋婉言拒绝道:“感谢岛主盛情相邀,不过,鄙派连遭丧事,被邪魔所害。我曾经发过誓言,在复仇之前都不会脱下素服,晚宴有歌舞,我实在不适合赴宴,会败了宾客的兴致。”   黄鹤附和道:“师父不去,我也不去。”   妙岛主转而看着小维,延维神兽是凤离大神的坐骑,既然凤离陨落了,那么延维就重归自由,如果能拉拢小维也不错。   不过邀请的话还没说出口,小维就拒绝了,说道:“旧主去世才两个月,我实在没有欣赏歌舞的兴致,见谅。”   妙岛主心道:紫龙和延维,凤离大神的坐骑永远都是那么出众的神兽,被她深深折服,若她还在世,恐怕是盟主之位的热门人选,是我最强大的对手。   幸亏她不在了。   妙岛主说道:“既如此,我就不勉强诸位了——明日商议推选新盟主大会再见。”   纸傀儡阿秋亲自送走妙岛主,阿秋凤离就从后门回来了,纸傀儡完成使命,哗啦啦开始从下面漏水——他和妙岛主品茶,喝多了,纸糊的身体里头用来盛放食水的小木桶装到了极限。   静坐聊天时还好,走路时身体未免有些摇晃,身躯里的木桶就开始左右摇摆,茶水从里头漏出来,撒到纸壳上,刚开始纸糊的身体还能撑一会,送走妙岛主之后,滚热的茶水把糊着桐油的纸都泡软了,故从两个裤管里哗啦啦漏出来。   好在纸傀儡就是日抛的,烧成灰“毁尸灭迹”也不心疼。   小维上下打量凤离,“师尊看来精神好多了。那个女树还算靠谱。”   黄鹤说道:“毕竟是亲娘。”   丹穴派久别重逢,一起用晚餐,未来有了希望,气氛都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此时蓬莱岛的修真晚宴也开席了,一盏盏孔明灯升起来,星星点点,妙岛主站在一盏莲花孔明灯上施法,他朝着大约千来盏孔明灯挥起拂尘,呵斥道:“定!”   孔明灯停止了上升,原地定在空中,将会场照着亮若白昼。   紧密的鼓声响起来,一群胡姬登上舞台,拿着小手鼓拍打、旋转,她们穿着轻薄的舞衣,露出纤细的腰肢,柔软的肚皮随着节奏律动,魅惑妩媚,如壁画里的飞天魔女。   胡姬们卖力的舞蹈,很快将场子热起来了。   一曲舞罢,胡姬们端起酒壶,殷勤的给客人们倒酒,妙真人举起酒杯,开始一轮又一轮的敬酒、劝酒,客人们开怀畅饮,宾主尽欢。   黄鹤飞在云层里看了一眼宴会会场,飞回去说道:“都是些二三流的门派,妙岛主朕拉得下脸面亲自劝酒招待,看来对新修真盟主之位抱有很大的期望。咱们才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若真重选盟主,还是昆仑派莫掌门最合适,毕竟是修真第一门派——又是咱们自己人。”   “莫掌门并无胜算。”阿秋缓缓摇头说道:“修真联盟一共一百零一个门派,最后新盟主的投票,无论是几流门派,都是一派一票,一共一百零八票,昆仑派是修真第一门派,也只有一票。”   小维一点就通,立刻就明白了其中规则,说道:“所以,要当盟主,还是靠选举。要么实力超群、为修真界做过重大功绩,德高望重、众望所归,就像当年的姜掌门那样把邪魔锁进白骨殿,传送到昆仑山,几乎是全票当选。要么就像妙岛主这样去拉拢二三流门派,给他们一些好处来换取投票。   毕竟一流门派估计也想争一争盟主之位,只会投给自己,不会投给妙岛主,妙岛主无法拉拢他们。”   黄鹤恍然大悟 :“小维姐真聪明。”   凤离说道:“明日开大会,咱们就佯装被妙岛主笼络,乘机打听蓬莱岛给了其他门派什么好处,然后偷偷告诉莫掌门,昆仑山那么多好东西,财大气粗,无论蓬莱岛给予何种承诺,昆仑都可以给双倍。”   阿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和秒岛主虚与委蛇,客套应酬。   吃饱喝足,定下明日计划,丹穴派开始审问邪魔傲因。   阿秋从乾坤袋里拿出他的银锅,银锅悬空,罩出银白色的圆柱光线。   小维解开蛇皮袋上的降魔符,对着银锅的圆柱光线放出傲因。   傲因立刻伸出长舌,但是舌尖撞在近乎透明的银光上,还滋滋冒烟!傲因立刻收回舌头,含在嘴里呜呜惨叫。   黄鹤哈哈大笑:“伸出舌头让我瞧瞧,怕是烫出个大泡!吃点牛黄解毒片败火吧。”   傲因气得想立刻把这蠢黄鹤的脑子吸干,可是畏惧银锅的光线,不敢走出光圈半步。   阿秋说道:“我问你,杀害丹穴派的邪魔有哪些?你们是怎么杀他们的 ?”   傲因呵呵道:“我说了有什么用?反正难逃一死。你就当白骨殿越狱的十八人全部都是凶手得了,那个悬赏我们的红榜是你小子写的吧?听说你只有十八岁?年纪虽小,还挺会玩手段的。一群修士为了得到红榜上的悬赏,围攻老子,老子元气大伤,才去吸那群小妖的脑子补一补,没想到惹上了更大的麻烦,真是倒霉催的!”   红榜的作用,就是把白骨殿邪魔变成人人喊打的地沟老鼠。丹穴派人丁单薄,凭一己之力是无法复仇的   阿秋冷冷道:“你既然对自己的结局心知肚明,就应该明白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老实交代,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第二,打死不说,直到我慢慢把你折磨死。你看,你怎么着都是死——不需要我给你建议吧?”   傲因不见棺材不掉泪,吸溜着烫出泡来的长舌头说道:“拜托,我是从魔界杀出一条血路的大魔头,怎么痛苦没经历过?今天就让我开开眼吧,看你们这些虚伪的名门正派能使出什么肮脏的手段。”   阿秋食指一点悬停在半空的银锅,慢慢绕圈,但见银锅越来越小,光圈也渐渐收缩,傲因晓得光墙的厉害,刚开始还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但是随着光圈的缩小,他渐渐站起来、站直了、收起小肚子、尽量不碰到光圈,语气也不再狷狂:   “我说,你小子来真的啊?你们丹穴派不是出名的救死扶伤吗?”   “秋掌门,小小年纪 ,如此歹毒,你的名声不要了?”   “秋——啊——”   阿秋猛地一握拳,光圈蓦地锁成只有菜盘大小,滚烫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压过去,傲因避无可避,身上所有的皮肤都“熨烫”得服服帖帖的。   各位看官如果还不能理解的话……你们吃过铁板鱿鱼吗?把鱿鱼放在铁板上,往上头盖上另一块加热后的铁板,滋滋几声就烤熟了,再撒上孜然粉,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   大概过了烤熟十条铁板鱿鱼的时间,阿秋才反向转动银锅,光圈变得磨盘那么大,傲因终于不用再受到“炮烙”之刑了,他皮开肉绽,最完整的一块肉居然是他藏在嘴里的舌头。   少儿不宜,黄鹤全程都堵着耳朵,藏在小维身后,不敢看。   凤离看着阿秋,第一次发现他还有杀伐决断的一面。   傲因喘着粗气说道:“你……你比我们魔界的人还疯!”   阿秋依然面色平静,“谢谢夸奖,你改变主意了吗?如果没有,我们就继续,莫急,我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   “停!”傲因伸手道:“我招!我都招!”   阿秋将一个金色的小虫弹进光圈,“吞了它。”   傲因:“这是啥玩意?”   阿秋:“噬心虫。它会附着在你的心脏上,如果你说谎,你的心脏会比寻常跳的快一些,噬心虫就会咬你的心脏,你会有疼痛的表情,这样我就能判断你是否说谎。”   丹穴派几千年都是钻研这种“奇淫技巧”,阿秋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这手段委实歹毒!傲因没有选择,吞下噬心虫,说道:“你的同门死得都很痛快,请你也给我一刀痛快……”   原来,就在丹穴派接到修真盟主姜掌门发出的盟主令,带着弟子奔赴昆仑山时,从白骨殿越狱逃跑的十八邪魔正好从昆仑山下来。   按照和姜掌门的约定,越狱十八邪魔不可在他除掉真正姜掌门之前暴露身份,以免有人发觉白骨殿的囚犯已经逃出来了。   邪魔们被关了整整二十六年,都已经变得虚弱,他们也不想惹麻烦,只想快点逃回魔窟老巢,恢复修为,因而都不想半路搞事情。   傲因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万丈长舌——他已经二十六年没吃过脑子了!   他馋啊!   一开始,疲于奔命,他还能忍住。但后来,随着人烟越来越密集,他就忍不住了,真香啊!   傲因瞧见山里有一户猎户人家,住处隐蔽,方圆二里没有其他人家,应该不会被发现。   傲因伸出万丈长舌,将猎户人家灭了门。   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奔赴修真大会的丹穴派会徒经过此地,发现了横死的猎户人家。   发现邪祟危害凡人,喜欢“多管闲事”的铁掌门顺着血迹,带着弟子们追踪傲因,顺藤摸瓜发现了本该在白骨殿的十八邪魔。   十八邪魔虽然虚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傲因、魔女罗刹、凶兽獓狠、山精火鼠等等,当年都是魔界响当当的大魔头。   魔女罗刹先放出桃花障,迷惑丹穴派,当即就有一半弟子中招,陷入迷乱,或自尽而亡,或互相砍杀。   火鼠喷火、獓狠顶着四个牛角横冲直撞、傲因的舌头吞噬人脑,丹穴派弟子擅长炼丹,修为稀疏寻常,很快倒了一大片,唯有铁掌门挥着赶山鞭勉力支撑,杀出了一条血路。   其中山精火鼠被铁掌门当场抽死了,断成两截。   就当铁掌门即将冲出重围的时候,一个神秘人飞来,堵住了包围圈的缺口,此人拿着一面魔镜,魔镜正对着铁掌门,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魔力,铁掌门当即呆滞,手里的赶山鞭落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神秘人一掌击碎了铁掌门的心脉,指着镜子说道:“你们穿过这个镜子就回到魔界了,还不快走!”   十八魔通过镜子转送阵跑了,留下神秘人处理后事。   阿秋等人都知道,后来是“姜掌门”过来清理凶案现场,把丹穴派的尸体藏在白骨殿,赶山鞭伪装成一把剑,藏在剑冢里。   阿秋凤离其声问道:“神秘人是谁?”   虽然早就知道铁无涯之死,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听到细节,他们的心还是会痛,宛若亲见铁无涯死在神秘人铁掌之下。   “我不知道。”傲因说道:“他一直戴着一个和魔尊当年一模一样的黄金凸眼面具,修为深不可测,我不敢惹他。魔女罗刹使出浑身解数引诱他揭开面具,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居然一掌把罗刹打吐血了。”   阿秋问道:“既然你已经逃回魔界,为何在凡间出现 ?”   “我是被他们排挤出来的!”傲因忿忿道:“他们一直都怨我不能控制自己的舌头,惹是生非,差点拖累他们。回到了魔界后,刚开始还因神秘人压着,估计不敢把我怎么样,但是我瞧得出来,他们想弄死我!”   “后来不是姜掌门和假掌门同归于尽、我们早就越狱的消息传出来了么?如此一来,这个秘密没必要隐瞒,他们肯定会将我灭口。我就干脆先跑为敬,逃出魔界,可是万万没想到你写了个悬赏红榜,导致我被想得到报酬的修士们盯上了,一路追杀,一天好日子没过,老子真是倒霉透了,真特么不如在白骨殿坐牢呢!”   傲因交代了一切,“这下你们满意了吧?赶紧给我个痛快。”   阿秋一捏拳头,银锅变得酒盅那么小,将傲因瞬间烤成了一截黑炭,随即灰飞烟灭,一代大魔头,就这样死在阿秋手里。   阿秋拿出红榜,用朱笔勾去了火鼠和傲因的名字,然后将“黄金凸眼面具人”写在红榜上,两减一增,还有十七人。   “黄金凸眼面具?”凤离说道:“上一个魔尊也戴过这种面具——我在梦里经常见到他,这个神秘人一定和魔尊有关。”   阿秋顿首道:“看来,下一场仙魔大战要开始了。”   凤离目光一凛,说道:“我要赶紧去火焰山换回凤凰真身,方能与邪魔决一死战,为铁师弟他们报仇。”   就在丹穴派审问傲因时,晚宴上,宾主尽欢,意犹未尽,添酒回灯重开宴,为了得到这些二三流小门派的门派,妙岛主连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玉液琼浆,不仅好喝,还滋补灵气。   那些劝酒的胡姬们也格外卖力,对修士们投怀送抱,耳旁呢喃,说要请教他们如何双修。   鼓点又开始了。   胡姬们的腰肢扭动得像灵蛇一般,跟随着鼓点的节奏,围绕着修士们旋转,她们的裙摆在转动中张开,变成一张饼,露出白皙纤长的双腿,令人沉迷。   修士们只是“擒白虎”,没有小蝌蚪,又不是不行!   他们其实很行,而且没有搞出小孩子的顾虑。   就在修士们意乱情迷之时,鼓点骤歇,胡姬们也停止旋转,她们一起飞跃,骑在了修士们的头上!   这个太过了吧!我们毕竟是名门正派,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啊!   可是,我们藏在裙子下面,外人应该看不见……   就在修士们做人性挣扎时,鼓点响起来,骑在脖子上的胡姬又开始旋转!   咔嚓!咔嚓!   接连发出颈骨断裂的脆响,胡姬们飞起来了!一个个脑袋从她们双腿之间落下来,下冰雹似的,一个个砸在宴席上。   此时 ,空中照耀宴会的一盏盏孔明灯位置也发生了变化,它们自动排列成一个光点图案——正是黄金凸眼面具! 第45章 三寸不烂 色字头上一把刀!真正意义上……   色字头上一把刀!   真正意义上的, 也是引申意义上的一把刀!   看着客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胡姬的双腿扭掉了脑袋,妙岛主大怒:这是脑袋吗?不!这是选票啊!支持我的人都在我的宴会上死翘翘了,将来选举修真盟主, 谁敢投我的票!   妙岛主野心大,法力强,他一挥衣袖,案几上的两盘菜——辣炒蛤蜊和蒜蓉扇贝, 所谓靠山吃山, 靠海吃海, 蓬莱岛是东海仙岛, 代表美食就是海鲜。   辣炒蛤蜊和蒜蓉扇贝被妙岛主抛向正要飞走的胡姬们, 几百个贝壳的边缘被空气磨砺成白闪闪的刀锋, 形成密集的刀锋阵, 朝着飞天胡姬身上切过去。   呲呲!   一阵如暴风骤雨般切割之声, 十几个飞天胡姬瞬间被割成了几十段, 簌簌落地,一个个血块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无人生还。   妙岛主解决胡姬的时候, 蓬莱岛弟子们包围了奏乐的乐工,乐工们都没有反抗,一个个伸长脖子, 双手高举,束手就擒。   乐工们被捆绑带到妙岛主面前问话。   妙岛主问:“你们是何方邪魔?敢在我蓬莱岛撒野?”   其他乐工沉默不语, 唯有刚才擂鼓的壮汉开口说话了,但声音却是柔媚之极的女声,“妙岛主,别来无恙?”   很明显, 这个壳子是傀儡,并非真身。   “你……你是……”妙岛主脑子里浮现一幕晋江文学城绝对不可以仔细描述的场面,“你是魔女罗刹!”   罗刹出身魔界合欢宗,以双修闻名。   “呵呵。”壮汉捂嘴轻笑,仅仅是笑声就酥麻入骨,“不过是一个晚上的露水夫妻,妙岛主居然还记得我呀,有幸得到岛主的元阳,我很是受用,修为大增。”   此话一出,蓬莱岛弟子们个个面面相觑:岛主居然和魔女有一腿?   妙岛主气得面红耳赤:“你们别听她胡说!此等魔女,最擅长蛊惑人心,别上了她的当!我是修无情道的,怎会和此魔女……有染。”   壮汉笑道:“好个无情道,你们修真界唯一一个修成无情道的,只有杀妻证道的逍遥子吧?可是他杀了老婆,依然不能飞升,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证明无情道根本行不通,就干脆加入了我们魔界。”   “修行而已,为何非要无情?纵情声色也是一种修行——妙岛主真个秒人啊,我只教过你一次,你一点就通,之后的双修可把我累坏了,我阅人无数,妙岛主能排上前十。”   蓬莱岛弟子们又开始动摇了。   妙岛主怒斥道:“你……你这个贱人!”   壮汉捂住胸口,“哎哟,在床上的时候叫人家小心肝宝贝,这时候叫人家贱人。都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妙郎为何如此绝情?”   壮汉蓦地收起楚楚可怜之态,“那日仙魔大战,我求你看在那一晚的份上,放我逃走。你表面答应,却给我指了一条死路,把我送到了姜掌门那个老匹夫面前!妙郎啊妙郎,你好狠的心,亲眼看见姜掌门把我关在白骨殿里,自生自灭。”   “那次仙魔大战,老岛主和你的几个师兄全部战死,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借机上位,成了新岛主,名声地位都有了,还想当修真盟主,哈哈哈哈!”   壮汉仰天大笑道:“你最想得到的,我必定亲手毁去。我要让你名声扫地、不得弟子尊敬,空有岛主之位,不能服众,主动退位让贤;我要让你沦为修真界笑柄,其他门派不会给声名狼藉的你投票,让你梦碎盟主之位。这就是你的报应。”   妙岛主此时冷静下来了,“他们不会相信一个魔女说的话。你来蓬莱岛,是为傲因在此现身,你是来找同类的,并非为了我。别以为几句闲话就能毁了我的名声。谣言止于智者,他们都不蠢。”   “是吗?可是我有证据。”壮汉指着妙岛主的胳膊说道:“凡是和我睡过的人,臂弯都会出现一颗桃花模样的胭脂记,以感谢你们给我带来的欢愉和修为。我这个人很有原则的,每个人我都会标记,不会唯独将你漏下。”   “你敢当着弟子们的面,把袖子割断,露出胳膊证明你的清白吗?你肯定不敢,因为你心虚。”   蓬莱岛弟子们今晚的心就像钟表的铁锤,疯狂左右摇摆:我到底该听谁的?!   壮汉格格笑道:“不敢是吗?这是妙岛主最快证明自己清白的方法,快点断袖啊!”   妙岛主说道:“你这魔女,为了玷辱我的名声,早就收买过情报吧,我的臂弯的确有一颗桃花样的胭脂记,这是胎里有的,天生如此,并非是与你……苟合的缘故。”   壮汉啧啧道:“没想到妙岛主为了名声,连亲娘给的身体都不尊重,信口胡说。天生的胭脂记只需轻轻一刀就能割掉,我标记的胭脂记是深入骨髓的,别说割去皮肉了,就连白骨上印着呢。”   “是真是假,可以当场验证——秋掌门,别躲了,出来吧,你医术高明,割一个胭脂记小菜一碟。”   阿秋从云层里飞下来。   原来,就在宴会突变时,外头的站岗的黄鹤发现异样,阿秋将凤离装进乾坤袋里,和茶叶罐在一起,带着他们去看变故。   魔女罗刹是白骨殿十八邪魔之一,丹穴派灭门仇人,但她的声音是从壮汉的嘴里发出的,这说明她不在现场,但应该离现场不远。   所以丹穴派隐在云层里,纵观大局,查看罗刹到底藏身何处。丹穴派血债必偿,所有杀过同门的邪魔都不会放过。   现在被罗刹指名道姓了,阿秋朝着小维黄鹤使了个眼色,要他们继续居高临下观察,自己下去会一会这个魔女。   阿秋飞到满是头颅残肢的宴会现场,这里血流成河,连厚厚的地毯都吸不住了,流的到处都是。   妙岛主见到阿秋,忙道:“秋掌门来的正好!傲因就在你手里对不对?这个魔女就是为了傲因而来,非要扯到我身上,玷辱我的名声。”   壮汉说道:“是真是假,秋掌门割一刀便知。”   妙岛主说道:“秋掌门,魔女最擅长蛊惑人心,她就是想借刀杀人,离间我们修真联盟。”   阿秋说道:“妙岛主放心,我相信你的人品。魔女用心险恶,我岂能中了她的计?正邪不两立,面对邪门,我们修真联盟定齐心协力,铲除邪魔,怎么会把到对准盟友呢?”   阿秋鞭指罗刹:“我要动手,也只会对杀害同门的邪魔动手。丹穴派有仇必报,傲因已经被我处决,现在,轮到你了。”   阿秋的表态力挽狂澜,蓬莱阁弟子摇摆的心还是偏到了岛主这边。   妙岛主如见到救星,忙说道:“邪魔人人得而诛之!丹穴派的敌人就是我们蓬莱岛的敌人!”   阿秋说道:“壮汉应该是吞了传声蛊,才会说出魔女的话。我们把蛊虫找出来,蛊虫认主,它会飞到魔女那边,我们顺滕摸瓜,就能找到魔女藏身之处。”   “这个不难。”妙岛主从食材里拿出一个活章鱼——靠海吃海,蓬莱岛的现切章鱼片是一绝,不需要开火,生章鱼片蘸一点酱料就很鲜了。   这个妙岛主有点东西,他命弟子们按住壮汉,将活章鱼塞进他的嘴里,封上嘴巴,寻找传声蛊。   很快,章鱼就用八个触角卷着传声蛊出来了。   妙岛主在传声蛊上撒了绿色的荧光粉,命章鱼放了蛊虫。   蛊虫犹如一只绿色的萤火虫,朝着东边飞去,丹穴派和蓬莱岛众人一起追踪传声蛊。   绿蛊虫飞到大海里一艘海船上,这艘海船外头有一层防护结界,外人进不去。   妙岛主说道:“哼 ,雕虫小技,到了东海,就是我的天下。”   言罢,妙岛主停在海水上,将拂尘浸泡在海水里,不停的搅合,说道:“出来吧!”   明月笼罩着漆黑的海水,一只脑袋足足有房子那么大、下方是无数根如长蛇般蠕动的触角、从头到脚都是雪白无暇的巨型章鱼从海底冒出来了!   此情此景,躲在云层里的黄鹤差点吓得掉下来,幸好小维就在身边,一把拉住了他,“你一个天生飞的鸟,为何怕一只海底游的章鱼?明明打不着边,井水不犯河水。”   黄鹤腿都瞎软了,靠在小维身上,“它有好多长触角啊,就像无数根长虫,呜呜呜,我最怕长虫了,骨子里害怕。”   真是猛禽的身子,老鼠的胆子。小微无奈,只得让他靠着。   面对这个庞然大物,妙岛主就像和老朋友说话,“老章,把这艘船拖到海底泡一会。”   老章是蓬莱岛豢养的灵兽,就像黄鹤一样,是门派的吉祥物。   老章得令,当即将无数根触角伸到结界上,连结界带大船一起拽进了深海!   蓬莱岛擅长水系法术,一个个下饺子似的入海追踪。   阿秋拿出避水珠下海,身体在一个气泡里,入海之后,老章庞大的躯体散发出绿光,海域在夜间是黑色,但是沉船海域是一片清透的绿色,就像一块绿色的水晶石,沉船无处遁形。   海水是来自大自然的力量,一点点的侵蚀着沉船外的保护结界。   避水珠里的阿秋问道:“破结界需要多久?”   妙岛主总算出了口恶气,说道:“天亮之前应该没问题。这艘船就是魔女的监狱。”   阿秋说道:“虽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白骨殿也曾经是邪魔的监狱。”   妙岛主说道:“秋掌门放心。我心志坚定,不会像姜掌门那样被邪魔乱了原神。”   阿秋心道:难道你不乱原神是因为你不会吗?你是因为自身只有金丹修为,远远不到原神出窍的境界啊!   这个秒岛主真是虚伪。   藏身乾坤袋的凤离全程目睹这一切,通过应声虫和阿秋说话:“虽然正邪不两立,但是我本能觉得魔女的话可信,妙岛主臂弯那颗胭脂记就是她标记的。就凭妙岛主的人品,应该能干出魔女说的事情。”   阿秋用密语传音说道:“是的,我也这么觉得,但是现在不好戳破妙岛主,我们就装成相信他的话。”   凤离说道:“刚才魔女说修什么无情道,蓬莱岛曾经有个逍遥子杀妻证道?真有此事?我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阿秋将在昆仑山的时候,英招告诉他有关逍遥子的事情讲了一遍:“……逍遥子杀了妻子东海龙女,以为杀妻证道,就能得道成仙,但最终无事发生,便弃了修真,转修魔道,成了魔尊。龙女之前觉察丈夫不对劲,偷偷产下龙蛋藏起来。”   “后来龙蛋成了一条魔龙,为母复仇,弑父杀了魔尊,成为新魔尊,当了没几天,就被师尊掏心,一把捏碎,也死了。新魔尊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戴着黄金凸眼面具,方才魔女用孔明灯在天上摆出的面具图案就是来自魔龙的面具。”   凤离搞清楚了来龙去脉,感叹道:“无情道还真是蓬莱岛的特长,从逍遥子到妙岛主,都是无情凉薄之人。当然,全靠同行衬托,比起逍遥子,妙岛主简直是个圣人啊!”   妙岛主只是睡过不认账的渣男,但和逍遥子的杀妻证道不是一个级别的渣。   说到魔龙,凤离低头看着手里的茶叶罐,里头装着的茶叶蛋是她和紫龙的后裔。   我曾经爱过一条龙,这种感觉好神奇。   凤离说道:“阿秋,你觉得紫龙是不是那条魔龙杀的?所以成了寡妇的我怀孕也要第一个杀进魔宫,手刃仇人,为他复仇。”   阿秋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写信问了蔓离师叔,她应该知道答案,只是昆仑山太远了,青鸟要飞好几天才能到她手里。”   过了一会,见凤离在乾坤袋一直没出声 ,阿秋说道:“师尊……你还……爱着他吗?”   凤离其实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实话实说:“我……其实不清楚……我梦过他无数次,有时候是龙,有时候是人形……”   凤离想说紫龙的人形相貌和你很像,尤其是做春梦的时候,但实在说不出口,便改口道:   “爱过。但好像就像上辈子的事情,提起来心里会莫名的酸涩,难过。但也如此了。就像……就像喝了孟婆汤投胎,但是喝的时候比别人少喝了一口,转世为人,对前世还有浮光掠影的记忆和眷恋,但又很清楚,自己是回不去了。无论是人还是修士,都不能回到过去,只能一直往前走。”   “阿秋,你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也很无情?就像修了无情道。”   阿秋沉吟片刻,说道:“情……不能只是说爱情吧,还有友情、亲情、同门之情。无情,就是无论爱情友情亲情都一概不要,就像逍遥子杀妻证道,亲手掐灭了爱情和亲情。”   “而师尊不是这样的,师尊重情重义,无论对同门,还是对凡人,都会尽全力保护。故,小维对师尊一直感恩戴德。师尊若无情,这世上还有谁有情?”   其实阿秋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很矛盾,他希望师尊有情,都又希望师尊无情——只是针对紫龙。   难道……我在嫉妒一条已经死去的龙?   凤离说道:“听君一席话,我心里的纠结变小了。阿秋,你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我觉得你至少有八十岁的心智。”   这时,随着老章带着沉船不停下潜,海水侵蚀加上海底的压力,保护沉船的结界破了!   海水涌进沉船,里头藏身的魔女罗刹被迫出舱,她刚一出来,就被老章的触角缠住,罗刹拔剑劈刺,但是老章的触角太多了,还不停的再生,永远都砍不完。   罗刹最终还是被无数根湿漉漉、散发着粘液的触角覆盖了,妙岛主还在触角上贴了一个防水的降魔符。   老章迅速上升,朝着蓬莱岛游去,大家也跟着一起冲出了海面。   即将靠岸的时候,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呜呜的螺号之声。   老章听到螺号声,立刻就不往海岸游了,它调转了方向,往螺号声那边游过去!   妙岛主急忙飞过去说道:“老章,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要往岸边游啊!”   老章不仅没停,还不耐烦的用触角将妙岛主扫开,潜到水里继续往螺号声游过去。   老章突然失控,它的触角里还囚禁这魔女罗刹呢!   阿秋一边紧追不舍,一边问妙岛主,“老章到底听号令?你不是蓬莱岛岛主吗?”   妙岛主说道:“老章平日听我号令,今日为何如此反常,我也不知道。”   阿秋问:“老章是谁带到蓬莱岛的?”   妙岛主答道:“是蓬莱岛之耻——魔尊逍遥子。当年逍遥子还是蓬莱岛弟子时,养了一条章鱼当宠物,这就是老章。” 第46章 四是而非 蓬莱岛成也逍遥子,败也逍遥……   蓬莱岛成也逍遥子, 败也逍遥子。曾经最耀眼的弟子成了最大的魔头。   逍遥子当魔尊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言约束魔众,不准主动攻击蓬莱岛的弟子, 但在修真门派一个个被逍遥子或侵吞、或灭门,人人自危时,蓬莱岛罕见的没有魔物骚扰过,所以修真界盛传蓬莱岛和魔界暗通款曲, 蓬莱岛有冤无处述。   后来仙魔大战, 蓬莱岛为了撇清和魔界的关系, 卖力参战, 誓与邪魔不两立, 结果从岛主到几个拿得出手的阁主, 全部战死。论资排辈, 圆滑世故的妙真人一跃成了岛主。   至今, 蓬莱岛都在逍遥子的阴影之下, 门派一蹶不振。   但是巨型章鱼老章除外,老章是逍遥子的宠物,听到以前主人呼唤它的螺号声, 才懒得理会妙岛主的命令呢!   老章循着螺号声,游到了一座海岛。   东海天亮的早,此时东方已经开始泛白了。有个人站在海边的山崖上, 吹着螺号,他一身白衣, 戴着黄金凸眼面具,很是醒目。   老章游到悬崖边,长长的触角蠕动着,要揭开吹螺人的黄金面具。   黄金面具人一把握住触角, 摇了摇头,“乖,把人给我。”   一团触角卷着魔女罗刹,将她送到悬崖上,此时罗刹浑身沾满了章鱼鼻涕般的粘液,很是狼狈,看不出倾国倾城的美貌。   “真是个好姑娘。”黄金面具人夸赞着老章,原来老章是雌性。   黄金面具人面对老章姑娘闻言暖语,对待罗刹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说道:“要你完成任务就抽身而退,你偏要和妙真人这个蠢货啰嗦半天。怎么?想要借此机会升堂鸣冤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修真界大多都是伪君子,你一个魔女指责妙岛主是负心薄幸之人,谁信?他们即使相信,也不会承认。今日我不来救你,你就和傲因一个下场。”   罗刹低头道:“我错了,求魔尊给我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神秘人大手一挥,平地出现一面镜子,“你去刑堂领罚。”   “是,魔尊。”罗刹往镜子里一钻,消失了。   神秘人摸了摸老章湿漉漉、黏糊糊的脑袋,问:“我想带你走,可是我在的地方你根本无法生存,还会被撕扯成无数段做成铁板烧。你留在东海,我得空就来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以海螺声为   号。”   这时阿秋妙岛主赶到这里,妙岛主远远在空中看到黄金凸眼面具,一下子就吓得停在空中,“魔……魔尊……魔尊复活了?”   蓬莱岛一个岛主,五个阁主都死在仙魔大战,妙岛主心有余悸,此刻仅仅看到熟悉的黄金面具,就不敢靠前了。   妙岛主止步,身后追击的蓬莱阁弟子也纷纷止步不前。   阿秋初生牛犊不怕虎,挥着赶山鞭继续向前,“魔尊早就死在我派凤离大神手里,当年修真界有目共睹。这个冒牌货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哼,装神弄鬼,待我揭开他的真面目。”   话说如此,妙岛主还是不敢跟去,但是为了面子,他一挥拂尘,说道:“众弟子包围海岛,听我号令。”   至少表面上蓬莱岛是做出攻击的姿态了。   妙岛主心道:我得活着呀,活着才有机会翻身。若一时冲动,就什么都没了。我是靠着本事当岛主的吗?不,是靠能忍啊!   老章见阿秋冲过来,挥起无数根触角就要盘他。黄金面具人说道:“章姑娘,放他过来。”   老章收起触角,阿秋畅通无阻飞来了,看到悬崖上那面镜子,罗刹不见了,就晓得这个黄金面具人已经通过转送阵将罗刹就走。   傲因交代过,是黄金面具人给了铁掌门致命一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阿秋倾尽所有修为,朝着黄金面具人挥鞭,但见赶山鞭的鞭影如利刃般朝着黄金面具人抽来。   黄金面具人并不着急从镜子转送门逃跑,他一展衣袖,将镜子收起来,拿起海螺一吹,吹出的音波居然是有形状的!是一团弧形的黑气!   紫色的鞭影和弧形的黑气在空中相撞,砰的一声巨响,居然把悬崖都炸塌了。   阿秋将灵力注入赶山鞭,紫光越来越盛;黄金面具人不停的吹着螺号,螺声阵阵,黑气也越来越重。   两人居然不相上下。   海里的老章再次朝着阿秋伸出触角,想把他盘到海底去。   云层里黄鹤慌忙说道:“小维姐,你快去帮掌门师父——我怕章鱼须。”   黄鹤对长虫的恐惧深入骨髓,章鱼须有无数根,对黄鹤而言,无疑是掉进了蛇窝。   小维当即化成巨大的红头蛇,将老章反盘,一蛇一章鱼,小维和老章在海水里互相绞杀盘缠得不可开交,几乎要把海底翻过来!   妙岛主见了,更加庆幸自己没动手。   黄鹤飞过去,说道:“妙岛主,我们是你盛情邀约而来的贵宾,你家老章怎么和外人联手打贵宾?这是蓬莱岛的待客之道吗?赶紧要老章放了小维姐。”   妙岛主装死,“老章不听我的,有什么办法?老章一定被黄金面具人的海螺声蛊惑了,它也身不由己。你别看它是个庞然大物,其实只有凡人小孩子的智慧,它还是个孩子呢,贵客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   黄鹤无语了:这个妙岛主怎么比我还不要脸!   天上海底都在开仗,海底翻了锅,天上的阿秋渐渐有些扛不住了,握着鞭子的手微微颤抖,心道:我已经是元婴修为,对手居然比我还高!到底是何方神圣?   藏身乾坤袋里旁边的凤离说道:“这面具人实力应该在你之上,在没有搞清楚他的来历弱点之前不要正面打了,找机会收手——别指望妙岛主会帮咱们。”   阿秋此时确实很吃力,又无可靠的援手,只能智取,阿秋大声说道:“能够与我一战的,绝非寂寂无名之辈,你何必戴着一个死人的面具示人?不嫌晦气吗?”   黄金面具人呵呵笑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吗?罗刹昨晚已经用孔明灯告诉你们,我魔尊大人又回来了!”   妙岛主惊讶道:“不可能!魔尊明明死在凤离大神手里,连心都被掏出来捏碎,这还能活?”   黄金面具人说道:“一具肉身罢了,我的原神还在。以我的才华实力,找机会复活还不容易?我复活归来,本想找凤离好好叙旧,没想到她死了,真是很遗憾啊。”   阿秋一听,再也不能忍,赶山鞭紫光大盛,“如果你真的是魔尊,应该至少在两年前和假姜掌门做肮脏交易时就复活了,何必等到她去世的消息才现身?”   黄金面具人说道:“自然是想坐山观虎斗,把修真界搅合得天翻地覆,让你们自己人杀自己人才好玩。只是凤离……我没想到她会死。”   黄金面具人只要说道凤离,语气就变得暧昧不清。妙岛主等围观修士虽然碍于正邪不两立的立场,嘴上不说什么,但表情明显充满了八卦:   震惊!魔尊和凤离大神疑似相爱相杀!   阿秋恨不得活撕了黄金面具人,说道:   “戴个黄金凸眼面具就自称是魔尊,魔尊是一条魔龙,是上一个魔尊逍遥子的亲儿子。逍遥子乃是大乘修为,离渡劫飞升只差一步,后来还兼修了魔道,以他的修为,都死于魔龙之手。而我刚刚到元婴的修为,如果你真的是魔龙,只需一招就能赢过我,怎么到现在才打个平手?”   黄金面具人说道:“因为我只使出了十分之一的修为和你玩一玩,看看丹穴派是不是后继有人。凤离已经死了,她的丹穴派人丁凋零,我不想看到丹穴派真的灭门,那样就没意思了嘛。”   黄金面具人和阿秋说话的时候,没有继续吹螺号 ,但是黑气还是源源不断的从螺号里出来,与赶山鞭的紫光抗衡,可见其实力恐怖如斯!   黄金面具人对着翻过的海水说道:“章姑娘,别打了,我要走啦。”   海底,老章果然放了小维,黄金面具人也抛下海螺,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魔龙!   黑龙在空中出现的时候,庞大的身躯将初升的太阳都遮住了,东海仿佛又陷入了黑夜。   魔龙口出人言:“眼见为实,现在你们应该都相信我是魔尊了吧。把你们今天见到的一切告诉整个修真界。我回来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咱们仙魔大战再见。”   言罢,魔龙钻进云层,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魔龙一走,天又亮了,但是魔龙给众人留下充满压迫力的感觉依然在。   阿秋用应声虫对凤离说道:“我仔细看过了,那是一条真龙,不是幻象,看来魔龙真的复活了”   凤离这个凤凰能重生,看来魔龙留有后手,也能复活。   凤离说道:“不要紧,待我回到凤凰真身,再撕了这条魔龙。铁师弟死于他手,我以前杀了他,就能再杀他一回!”   妙岛主的表情震惊又恐惧,说道:“赶紧通知修真各大门派吧,魔尊归来,咱们修真界一百零一个门派又要经历一场大劫。凤离大神已经死了,魔龙如此强大,我们修真界急需选出新盟主,团结一致,共抗邪魔。”   妙岛主真是官迷心窍,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选盟主,真是执着。   妙岛主带着弟子们回到蓬莱岛,往各大门派传递这个震惊修真界的消息。   丹穴派等人还留在海岛,因为就在小维和老章在海底打完架之后,一条人鱼游过去,告诉小维:“我们公主找到了那个地方”。   人鱼公主明霞不负使命,找到了有女娲造人之土的海岛,这也是当年紫龙和凤离孵化和度过童年、少年的地方。   海面出现一片红光,明霞摆着鱼尾从海水里飞出来,落地的时候鱼尾从中间分叉,化成两条人腿,光着脚丫走路。   “我找到了!”明霞说道:“离这里大概有五百里,请诸位上船。”   话音刚落,一艘由鱼骨、蚌壳、珍珠、珊瑚等拼凑的大船浮出海面,造型奇特。   丹穴派众人飞到船上,船立刻开动起来,乘风破浪,没有船桨也没有风帆,却航行的飞快。   众人从鱼骨做的栏杆往下看,海水里密密麻麻全是擅长游泳鲸鱼,一条条的的由人鱼操纵。   船底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海带,海带栓在鲸鱼身上,就像陆地的拉车的骏马;人鱼骑在鲸鱼背上,就像马车夫。   鲸鱼群拉着人鱼公主明霞的宝船,明霞在船上请客人们喝茶,还“控诉”蓬莱岛的恶行:   “……蓬莱岛为了交差,抓捕东方神兽。他们在那条臭章鱼的帮助下,攻打我们人鱼国,人鱼国战败,父王把就我献出来当战俘。这个妙岛主是个伪君子,口口声声爱与和平,实则欺软怕硬。”   原来赤鱬明霞是被蓬莱岛送到昆仑山的。   正值中午,女树重生,已经变成了一个青年女子,明霞好奇的看着她,“小姐姐,你什么时候加入丹穴派的?我以前没见过你。”   女树说道:“我不是丹穴派的人,我就是个路人。还有,你别叫我小姐姐,论辈分,我是你祖宗辈。我要去船舱休息,你们都别吵我。”   女树进舱,关好蚌壳做的门,变成了一棵树,滋养着树冠中间的裹成“蚕茧”的凤离。   女树问凤离:“你和那个魔龙……真的假的?”   凤离哭笑不得,“想不到女树也和凡人一样喜欢听八卦,我怎么可能喜欢魔龙,不过是魔龙龌蹉的   攻心之策罢了,我只——”   我只爱过紫龙,还和他生了个茶叶蛋。   凤离说道:“我只会杀了他,杀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甲板上,阿秋问明霞:“那个老章……真的是逍遥子的宠物?”   明霞点头说道:“嗯,臭章鱼活了很久,比我父王的年纪还大。”   阿秋沉吟片刻,说道:“可是,为何老章会听魔龙的话?明明是魔龙杀了逍遥子,它的旧主人啊。论理,老章应该会为旧主复仇,和魔龙打起来才对。”   明霞厌恶老章,说道 :“当宠物养的玩意儿,章鱼那有什么脑子,听到海螺声就以为是它的主人,殊不知是主人的仇人。”   倒也……勉强说得通。   在鲸鱼群的努力下,傍晚,宝船终于到了有女娲土的海岛。   沙滩、树林、山峰、这里的景色和阿秋在凤离的梦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阿秋按捺不住激动,说道:“没错,就是这里!”   明霞说道:“女娲土就在南坡,那块地方很好找的,因为女娲土的颜色绚丽,就像五彩丹霞一样,是青红白黄黑组成的五色土。”   宝船在海岛南坡停下,众人下船,明霞带路,来到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处停下:“奇怪,就在这里啊,女娲土呢?我分明昨天看到就在这里的!”   女娲土被挖没了,只留下一个大坑。 第47章 五湖四海 昨天还在,今天……   昨天还在, 今天就没了,是谁干的好事?   所有人脑子里都浮现同一个人:八成就是自称魔尊的黄金面具人。   可是,他要女娲土作甚?   众人都想不通, 脚下的女娲土被掏空之后,是一个一眼看不见底的大峡谷。黄鹤说道:“我们下去找一找,说不定能够收集一些剩下的女娲土。   明霞往峡谷里头扔了一袋子夜明珠用来照明,明珠掉进去咚咚传来回音, 后来连回音都没有了, 光亮也消失了, 好像是个无底洞。   明霞的脚步往后一缩, “这个……如果下面是海水的话我绝对可以一查到底, 可这里是洞穴……我还是对海洋比较熟, 陌生的地方不敢去。你们知道的, 我虽然也算是神兽, 但法力太低了, 连蓬莱岛的臭修士都打不过的。”   “我下去看看。”阿秋对黄鹤说道:“你和小维留在这里,和明霞公主一起把风。”   其实是晓得黄鹤胆小,修为又低, 下面那种幽闭的地方,一旦遇到棘手的对手,黄鹤还会拖后腿, 所以干脆以“把风”的借口,要他乖乖的等。   至于为何把小维留在上头……阿秋担心邪魔找过来, 到时候腹部受敌,他被困在峡谷底下就陷入被动了。   至于女树——现在是傍晚,她已经“死”了,还躺在宝船里挺尸呢。   阿秋跳进峡谷, 这是个漏斗似的峡谷,上面长,下面狭且窄,九曲十八弯,幸亏阿秋只有十八岁,正是长个子的年龄,身形削长,还没发福,若腰围再多一寸,有些地方就要卡住了。   阿秋每次以为到了底,往前走几步,又是一个裂口。阿秋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藏身乾坤袋的凤离说道:“我觉得你现在是在往上走了,但又不是来时的路。”   阿秋也有所感,但这个时候,掉头回去又不甘心,总觉得往前走,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埋在地下的女娲土呢?   凤离猜出阿秋所想,说道:“没关系的,我们回去吧,孵蛋以后再想法子,反正茶叶蛋现在很安全,不着急。”   话音刚落,阿秋看见前方仿佛若有光,便寻光而去,“初极狭,才通人”,走了几步,豁然开朗,居然是个大山洞!   阿秋从山洞飞出去,到了高空,往下俯瞰,“我们还在这个仙岛上,只是不知不觉从南坡到了北坡,原来这个海岛地缝是沟通的。”   这个像枫叶般的仙岛,就是阿秋在凤离梦里见过的。凤离和紫龙童年和少年生活过的地方。   凤离贴在乾坤袋往下看,“没有看见五色造人土的痕迹,看来有人把造人土全部搬空了,一丝灰尘都没留下。真是贪心,我看就是那条魔龙做的‘好事’。”   茶叶蛋,你还是安心待在茶叶罐里吧,等我恢复凤凰真身,把大魔头再杀一次,为师门报仇,还能把他挖走的五色土找出来帮你孵化,一箭双雕。   阿秋正要飞回海岛南坡,与黄河他们会合,凤离说道:“等一下,我好像看见北坡有一块石碑。”   于是阿秋在北坡降落,这里没有外人,阿秋就把凤离从乾坤袋里拿出来,让她透透气 。   这里有一块被削平的礁石,上头刻着“显妣东海龙女之墓”。   “显妣”就是去世的母亲的意思。东海龙女是魔龙的母亲。这个墓碑应该是魔龙所刻,用来安葬被“杀妻证道”的母亲。   众所周知,魔龙为了给母亲报仇,弑父杀了老魔尊逍遥子。   墓碑基座有贝壳等寄生物,且碑文的字迹也有海风侵蚀过的痕迹,阿秋说道:“这座墓有些年份了,既然魔龙把母亲东海龙女葬在这里,就应该早就知道五色造人土就在这座岛屿。这里是绝佳的风水宝地,看来魔龙对母亲很是孝顺。”   “孝顺到把母亲的坟墓都盗了吗?”凤离指着前方的大坑说道。   阿秋过去一瞧,前方大坑里是个扇形大蚌壳做的棺材,如今,蚌壳里已经被撬开了,里头有陪葬的明珠、玉如意等物,但是不见东海龙女的遗体。   凤离走进蚌壳里,摸了摸明珠,“上面没有沉积的海沙或者灰尘,看来是刚刚被盗墓的。”   本来以为是魔龙偷的五色造人土,现在阿秋和凤离开始怀疑“魔龙”的真实身份了,因为能够为母亲弑父报仇的人,怎么可能把母亲的墓都刨出来,盗取尸身呢?   迁坟也不是这个迁法啊!   凤离回忆今早见过的庞大的身躯能够遮蔽朝阳的魔龙,“阿秋,你说龙和龙的长相有区别吗?会不会是一条黑色妖龙冒充昔日魔龙,以便号令群魔啊?”   这下把阿秋问住了,没错,龙和龙之间,除了大小和颜色不一样,长相几乎都一样。   阿秋脑子转的飞快,说道:“难道造人土里这些年有其他龙蛋孵化出来了,冒充是魔龙复活?”   两人越说越觉得自己接近真相,尤其是一夜之间造人土被人偷走的事件,这两者之间一定有联系。   阿秋把凤离收进乾坤袋,将赶山鞭往空中一扔,发出一道紫光,黄鹤等人见到北方紫光大盛,连忙飞了过来,“师父!你们怎么从山的另一边出来了?”   阿秋说道:“海岛地缝是通的,一路都没有发现五色造人土,不过有意外的发现——这里是魔龙安葬母亲东海龙女的地方,但是龙女的墓地也刚刚被盗,遗体不见了。”   一个疑问还没解决,就紧接着又来一个,真是疑点重重。   人鱼公主明霞感叹道:“这个东海龙女真是惨,被丈夫杀妻证道,又被亲儿子掘了墓。”   阿秋说道:“盗墓的未必是魔龙,我从未听说过龙能复活,且龙和龙长的差不多,魔龙被冒名顶替也未可知。”   黄鹤说道:“管他真假,都是杀害同门的凶手,我们都要去屠龙。”   话虽如此,如果可以从这些线索里找到“魔龙”的来历,或许对将来屠龙大有裨益。   于是,阿秋将东海龙女的墓碑,还有大蚌壳做的棺材,以及棺材里的陪葬品全部装进了乾坤袋,和众人一起飞到明霞的宝船上。   阿秋说道:“劳烦公主将我们送到大陆。”   明霞问道:“你们修真门派不是要在蓬莱岛开大会选盟主么?丹穴派不参加了?”   大会不知要开到什么时候,但是凤离的身体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赶往火焰山。   这个不方便和外人说,阿秋说道:“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先和蔓离师叔交代一下。”   明霞打了个嘘哨,海里的人鱼驾驭着鲸鱼群用海带拉着宝船再次乘风破浪。   由于不回蓬莱岛,明霞选了一个直达大陆的航线,像一艘利箭似的,朝着陆地航行。   途中,经过一个海岛。黄鹤远远看到这个小岛,就吓得躲在阿秋身后,“师父,好多白骨啊,难道这里是个魔窟?”   这就是银山,女树的“老家”。一堆堆白骨全是她“朝生暮死”的子女留给这个世界他们来过的痕迹。   明霞说道:“凡人把它叫做银山,我们人鱼国都叫它骷髅岛。我父王说,骷髅岛上曾经有一颗树,每天结一个果子,从果子掉下一个婴儿,中午就成年了,晚上会死去。不过,二十八年前,那棵树突然消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家就在眼前,女树听到明霞的疑问,心中所触,说道:“没有一个当母亲的愿意看到子女每天都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就忍痛拔根走了吧。”   明霞问:“一棵树……也有感情吗?”   女树反问:“一条鱼……也有感情吗?”   一棵树,经历春夏秋冬,它的叶子发芽、长大、变枯黄、叶子落地,化作春泥,就是叶子的一生,树不会为死去叶子难过。   但只要开了灵智,就有感情。所以,女树宁可自己每天经历一次生老病死,也不想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死在面前——哪怕这些孩子就像叶子一样无知无觉,没得灵魂。   这就是……母性吗?乾坤袋里,凤离捧着茶叶罐,里头有她生的茶叶蛋,可是我……我还没有准备如何当一个母亲啊,我甚至到现在都真正“接受”我当母亲的事实。   女树对凤离说道:“我已经完成承诺了,告辞。等你找回原来的自己,请把我的孩子送回来,叶落根归。”意思是说,凤离回到凤凰真身,要把躯壳送回东海银山。   看着面前和自己同龄的“母亲”,凤离百感交集,说道:“我必定将她完璧归银山。”   “给你,关键时刻,能保她的躯壳。”女树送给凤离一根树枝,然后跳进了海里,不一会,在骷髅岛的山峰上出现一颗树,树冠亭亭如华盖。   女树回老家探亲了。   到了陆地,众人辞别了明霞公主,一只青鸟飞来,停在了阿秋手上,立刻变成一封青纸写的信,这是蔓离的回信。   蔓离在信中写道:“大师姐的确被天雷劈过九十九次,至于原因,不方便在信中说,我会在丹穴山亲口告诉你。”   蔓离回了娘家!   丹穴派回到丹穴山,蔓离已经在门派等他们了,门派重聚,凤离把茶叶蛋拿出来和小师妹“分享”,“……这是我生的……东西。”   阿秋把在东海遇到疑似魔龙的经历说了一遍。   蔓离猛地摇头道:“不可能!绝无可能是魔尊!即使魔龙真的能复活,也不可能是魔尊!”   众人齐声问道:“为何?”   事到如今,不能再隐瞒了。蔓离牵起凤离和阿秋的手,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然后将茶叶蛋放在两只手的中心,说道:“因为,紫龙就是魔龙,而阿秋……才是紫龙重生。茶叶蛋是你们两人的孩子。” 第48章 六道轮回 所有人都震惊了,除了蔓离。……   所有人都震惊了, 除了蔓离。   茶叶蛋好不容易等到从茶叶罐里出来放风的机会,呲溜一声从阿秋和凤离的手掌里飞走,熟练的从阿秋的衣襟里钻进去, 躲在他的怀里当钉子户。   蔓离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茶叶蛋总是喜欢钻进你的怀里吗?”   阿秋艰难的吐出四个字:“我是它爹?”   “不是。”蔓离说道:“因为你的身体是大师姐用女娲造人之土捏成的,最适合孵化卵生的神兽,所以造人土被偷也无所谓,你可以代替造人土, 孵化茶叶蛋。”   蔓离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道:“其实, 你全身都是大师姐偷……借来的宝贝, 东海造人土、昆仑山五彩石、西北大荒返魂木、魔界深渊五色露……”   蔓离把当年所有的事情毫无保留的交代清楚, “……大师姐曾经嘱咐过我和铁师兄, 紫龙重生之后, 就和过去一刀两断, 不要刻意的撮合你们再续前缘, 重活一世,她希望一切顺其自然,活的开心就好。所以, 我之前都在隐瞒你们曾经有这段孽缘。”   “现在,你们一个已经成年,一个神志已经痊愈, 不再疯癫,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 无论你们选择   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会干涉。”   蔓离贴心的把惊呆了的黄鹤和小维牵走,屋子里留下阿秋和凤离大眼对大眼。   阿秋看着两人的右手, “师尊,你可以放开我的手吗?”   凤离低头一瞧,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阿秋的手掌,立刻像握了火炭似的放开手,为了挽尊,她只能尽量淡定的说话: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我只要见你就会生幻觉、那些春梦里紫龙都是你的脸,原来你就是他。”   阿秋不敢看凤离的眼睛,还是垂着目光,一想起他无数次暗地里骂紫龙是条淫龙,现在好了,淫龙竟是我自己!   阿秋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打肿了,他也强装镇定,“那不是幻觉或者……梦,是回忆。我在你的梦里看见戴着黄金面具的魔尊掏心自尽、师父用火烧魔尊的脸,毁尸灭迹,原来发现他就是紫龙。”   那些诡异的、和典籍记载里不符合的梦境都有了解释!   仅仅听两个人镇定对话,还以为他们谈论的是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其实内心都慌乱得像一团乱麻。   只是阿秋天生就少年老成,凤离是个不折不扣的“百岁老人”,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也波澜不惊。   这个表现给了对方同样的错觉:他/她没有任何再续前缘的意思。这一世,只是纯洁的师徒关系。   阿秋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应该先开口表个态,说道:“你为了让我重生,付出了那么多,天南地北、甚至入魔界去集齐四件宝物,其中惊险自不必说,还为我扛住了九十九道天雷,劈得魂飞魄散,我……很感动。”   “但是,上一世的情我已忘记了,这一世论辈分,你是师尊,我是徒弟,我对你是敬仰之情,并非爱情,万万不敢亵渎师尊。”   阿秋这辈子是名门正派弟子,铁无涯从小就教他做人要善良、要走正道。在修真界,师徒恋也是禁忌之恋——虽然不如主人和坐骑的跨物种、跨阶层那么禁忌,那也是修真界绝对不能容忍的恋情好不好!   阿秋把丹穴派当成自己的家,他不会为了私情让家蒙羞,被人指指点点。   哪怕,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有一点点动心。   大仇未报,大敌当前,门派和修真界都岌岌可危,我怎么可以放纵自己呢?   阿秋毕竟不是上一世出身惨烈、性格冲动偏执、为爱而死的紫龙。   这一世的阿秋从出生到现在,都在有爱的环境里长大,上一世有多不幸,这一世就有多么幸运,那么多人爱他,保护他,悉心培养他不要长歪,走正道。   阿秋见凤离沉默不语,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选择——”   “不要说了,我懂。”凤离打断道:“其实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我也忘记了那段情,紫龙是我的坐骑,你是我的……师弟的徒弟,你们不是一个人了,我也不是那种纠缠不休人——只是茶叶蛋以后必须跟着你,我没有能力孵化它。”   阿秋摸了摸怀里那颗温热的蛋,说道:“这个自然,茶叶蛋孵出来之后,我再把它交还给你……”   两人平静的安排将来的事情,就像和离夫妻平心静气的分割财产和孩子,准备散伙不过了。   室外,小维黄鹤围着蔓离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   “所以昆仑派的圣物五彩石是师尊拿走的?”   “师叔帮忙把风了吧。”   “莫掌门知道吗?”   蔓离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了几句,眼睛一直盯着房门口,期待着两人的选择。   过了一会,凤离和阿秋一前一后的走出房间——两人没有携手而出,这说明了他们的选择。   有一点点失落是怎么回事?我果然还是不能免俗啊!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夜,丹穴派没有在丹穴山停留,全体赶往火焰山。   火焰山远在西边大荒,路途遥远,不眠不休不食的御剑飞行对修真之人而言,坚持几天没问题,但是对于凤离现在的凡人之躯而言,无疑是催命。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云层里很冷,且空气稀薄,凤离的身体根本扛不住,会窒息冻僵而死。   阿秋想出一个法子,他弄了一辆马车,只要车厢不要马,四壁用被子订上保暖,要凤离坐在车里。   这辆车分别由阿秋、黄鹤、曼离、小维四个人分别飞在天上拉动,每人拉一个时辰,然后换下一个人接力。   考虑到云层寒冷,空气稀薄,凤离乘坐的这辆车必须在云层以下飞行,尽量接近陆地。   可是如果这样飞,就必须在夜间飞行——因为不能让人看见天上有一条红头蛇/一只黄鹤/帅哥/美女拉飞车啊!   如果被凡人看见,会大呼小叫。   如果被修真的人看见,会怀疑丹穴派搞什么花样。   为了凤离的身体安全和保密,丹穴派只在夜间飞行,白天休息,恢复元气。如此,昼夜颠倒,赶往火焰山。   夜间飞行,也并不太平,时不时有各大门派的修士们御剑飞行,他们就像流星似的,大多赶往一个方向——蓬莱岛,那里正是举行新盟主选举大会的地方。   如此,天空的“航线”繁忙,为了保密,丹穴派遇到御剑飞行的门派,就立刻降落藏起来,等修士们飞走了才重新起飞。   飞行的第一夜,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凌晨时,飞车在一座城市悄然降落,投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休息。   客栈店小二招呼他们坐下,“几位客人好早啊,厨房已经备了早饭,有什么吃食挂在墙上的水牌都写着,客官们想好了就找我点菜。”   看到有两个男客人在,店小二神神秘秘的附耳对阿秋和黄鹤说道:“我们店里有大补的蛇骨酒,客人要不要尝一尝?我们城里去年来了紫衣仙女,她杀了一条巨蛇,蛇肉延年益寿、能医百病,有瞎子复明、瘸子会跑的奇效。蛇骨用来泡酒,保管你下面晚上像一条活龙!”   小维已经有所感应了,她缓缓走到客栈货柜上摆放的泡药酒的大酒坛前,里头赫然泡着一截蛇骨。   小延,别来无恙? 第49章 七有此理 小延被反反复复泡了好多次药……   小延被反反复复泡了好多次药酒, 现在已经不是泡药酒,而是在酒里洗个澡,早就没有药效了。   店小二还在唾沫横飞向阿秋和黄鹤推销自家可以能让鼻涕变成火龙的独门药酒:   “……真的, 城西有个老头七十多岁了,喝了我家药酒,不久他的第七房小妾就怀孕了,今年抱上了个大胖小子。”   ”城东的张财主, 成亲二十年, 妻妾成群都没有孩子, 喝了我店的药酒, 今年得了一男一女, 龙凤呈祥。”   活龙没有, 已经死过的紫龙倒是有一条。阿秋说道:“我们不喝酒, 赶夜路很累了, 麻烦弄些吃的来, 厨房只要做好现成的都端上一盘。我们吃完就去休息。”   店小二要去端菜,小维指着大酒缸对掌柜说道:“这药酒我要了。”   掌柜忙呵呵道:““客官好眼光,我们的药酒滋阴补阳, 城北有个妇人四十了肚皮一直没有动静,喝了我们的药酒,今年老蚌含珠, 生了个小棉袄。客人要几斤酒?我这就您打上。”   蛇骨酒是个好东西啊,专治不孕不育。   小维说道:“我全都要——连骨头一起。”   掌柜面露难色, “这是我店的镇店之宝啊。不能卖。”   黄鹤啪的一声,将一根金条放在钱柜上。   掌柜搓着手,“此乃镇店之宝,给多少钱都不行。”   黄鹤正在再加, 阿秋一把将金条拿走,“不卖就算了。”阿秋懂得人情世故,不过是待价而沽,讨价还价罢了。这截骨头早就泡得没了药效,掌门用来哄外地人的,能骗一个是一个,早就不值钱了。   掌柜连忙拦住,“卖!卖!我们这就把酒缸抬到您马车上去。”   “我只要这个。”小维直接拿出酒缸里的蛇骨,毕竟曾经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不能见“泡”不救。   在天上飞的时候觉得这个城市有点熟悉,现在见延维神兽的骨头,凤离确定这里就是她“扬名立万”的城市,小延的肉和骨头制造了无数“奇迹”,她和阿秋的画像还供在祠堂里,当做神灵享受人们的香火呢。   凤离以前很向往凡人的生活,可是当她变成凡人,心里却是不安、惶恐和失落。叶公好龙,见到真龙却吓得跑了,凤离又何尝不是叶公呢?   现在,重归她还是“神灵”时的地方,巨大而落差可想而知。   凤离一言不发的吃完早饭,回到房间。她夜里在飞车上睡过了,白天不用补眠,她在房间枯坐了一会,有人敲门,“师尊,是我。”   是阿秋。   凤离开门,阿秋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进来了,说道:“看你早饭时没什么胃口,就去你以前常吃的饕餮楼买了他家拿手的开水白菜提过来,你尝尝,是不是还是那个味?”   啊?昨晚不是确认过眼神,这一世只是纯洁的同门关系,不做夫妻了么?连茶叶蛋的孵养权都分割清楚了,现在你还对我这么好,很难让我不想歪啊!   真是个磨人的小徒弟!人家明明死心了还来给人家送外卖!   这安的是什么心?   凤离心中一荡,面上却淡淡的,“让你费心了。”   “师尊客气了。”外卖小哥阿秋将五盘开水白菜摆在桌子上,“师尊慢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那次一顿饭吃了十个。   所以,爱会消失,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凤离埋头吃菜,阿秋静静的立在旁边看她吃。   凤离有些不自在,“飞了一晚上,你回去休息。”   阿秋说道:“等师尊吃完,我还要把食盒还给饕餮楼。”   凤离说道:“给点赏钱让店小二去买、送回食盒,你何必亲自动手。”   丹穴山土特产是黄金和美玉,修真界最不差钱的门派。   阿秋说道:“我不放心外人接触到师尊,何况是入口的东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我来吧。”   阿秋一旦对人好,就像加了火炭的熨斗似的,能够用温暖将你心里每一丝不平都熨平了,细致入微。   凤离心道:你不要过来,我怕自己晚节不保,把持不住。   开水白菜依然可口,凤离吃的很是满足,食物慰藉了她低落的心情,凤离说道:“你别站着了,坐。”   阿秋坐在她对面,凤离一瞥他宽阔的胸膛,“茶叶蛋……还好吗?”语气像极了离婚后去探视得到孩子抚养权一方的前妻。   阿秋负责孵蛋,说道:“它一直没有动静,也不晓得要孵多久,短则几年,长则几百上千年,昨晚蔓离师叔把她的锁云囊给我了,里头有云朵可以隔离龙凤珠的气息,还能防震,我把茶叶蛋放进锁云囊里贴身保管,它很安全。”   有锁云囊保护,别说不用担心睡觉翻身压破了茶叶蛋,就是有一座泰山压在上头,茶叶蛋也丝毫无损。   凤离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开水白菜。   阿秋问道:“你要摸摸它吗?”   凤离摆手道:“不用了,知道它好好的就行。拿出来未免会泄露气息,引来麻烦。”   阿秋嗯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问道 :“你……生茶叶蛋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你那时候难受吗?”   虽然阿秋和前世紫龙划清了界限,我是我,淫龙是淫龙,我视掌门师父如父母,对东海龙女和逍遥子没有感情,可是师尊她……她是不一样的。   一想到最终是凤离一个人背负了一切,阿秋心里不是滋味。   一听此话,凤离差点噎着了,喝了两口汤才顺下去,“我……还行,鹌鹑蛋大点的小东西,生下它不难,就像吃坏肚子似的,很快它就出来了,甚至都没有流血。”   大可不必告诉这些细节!阿秋轻咳一声,“那就好。师尊以后遇到问题,不要一个人扛着,你背后有我……有师门,丹穴派会努力庇护每一个人。”   阿秋心道:对啊,我是掌门,给师尊送温暖、关心她有什么不对?   关爱师尊,掌门有责。   阿秋有了足够的理由,去饕餮楼送回吃完的食盒后,东市买点心、西市买水果、南市买炸果、北市买干果,等入夜启程,凤离登上飞车,发现车里堆满了她爱吃之物。   凤离的一颗心,就像此刻她乘坐的飞车,摇摇晃晃,荡呀荡。   蔓离牵着飞车飞了一个时辰,轮到小维接力,她钻进马车里,和凤离并肩躺下,“阿秋对你不错,他里里外外忙活了一天。”   凤离心虚,“尊老惜弱,是丹穴派的传统美德。”我现在又老又弱,阿秋当然对我体贴入微啦。   你们两个顺其自然吧,蔓离没有追问,她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我家那个现在选上盟主没有。”当然是说正在参加修真大会的道侣莫掌门。   凤离说道:“蓬莱岛宴会上死了那么多修士,妙岛主是主人,要负责的。本来妙岛主有希望当新盟主,这样为了拉票折腾,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唾手可得的盟主之位给砸没了,莫掌门没了对手,躺着就能当盟主。”   凤离猜的大体没错,此时此刻,修真大会到了投票环节,按照规矩,修真一百零一个大小门派,到场的门派超过三分之二就可以了,不到场的门派算弃权。   妙岛主本应该是新盟主最强劲的人选,却被自己给作没了,到场的八十七个门派,他仅仅得到七票。   其中,昆仑派莫掌门三十票,蜀山派巫掌门也是三十票,两派打平了。   修真界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没有先例可循,怎么办?   有门派提议道:“不如再投一轮票,这次只在莫掌门和巫掌门之间选择。昆仑派和蜀山派都不投票,其余八十五个门派投票,八十五是单数,不能均分,无论如何最后都有一个票数高的。”   妙岛主不愿意了——他机关算尽,最后落得个低票落选的结果,好气啊!   凭什么别人躺着就能赢,我付出那么多却什么都得不到呢?   凭什么我要为人家做嫁衣?岂有此理!   妙岛主心中是十万个不愿意,不想让昆仑派或者蜀山派赢得那么容易,于是举手说道:   “修真大会从来没有出现过二轮投票,都是一次决定,我们这次不能乱开先例。不如这样——这次作恶的是魔女罗刹,十几个正道盟友惨死。莫掌门和巫掌门谁先杀了罗刹,为盟友复仇,谁就是新盟主。”   修真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如果不能以理服人,那就以力服人。妙岛主的提议没毛病,过半的门派当场表示同意:当然是谁强服谁啊,仙魔大战,我们需要一个能打的盟主,票数多有什么用呢。   魔界,魔女罗刹连打三个喷嚏,说道:“谁想我了?”   当然是昆仑派和蜀山派全体弟子啦,他们都想弄死你。   修真大会并不圆满的开完了,另一边,凤离在摇篮般的飞车里入眠,还又犯了老毛病——做春梦。   等她梦到自己哄阿秋脱衣服,厚颜无耻的找借口说“让我看看你怎么孵蛋”时,车厢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撞,差点把凤离给弹出来了。   车厢当场开裂,凤离坠地,阿秋挥着赶山鞭缠着她的腰,将她扯过去了,“师尊小心!” 第50章 八个鸟头 凤离搂着阿秋的腰往下看,此……   凤离搂着阿秋的腰往下看, 此处是一片大荒之地,没有灯火,自是没有人烟, 山头被青黑的魔气和赤红的妖气笼罩着,地动山摇,还时不时有飞石和断木飞溅出来。   方才凤离乘坐的飞车就是被一根断树砸裂了。   蔓离说道:“前方应该有邪魔和大妖交战,我们坐山观虎斗便是。”   从战况激烈程度来看, 双方都不好惹, 何况他们还要保护凤离这个需要小心轻放的“易碎”凡人, 避开是非方是明智之举。   众人在隔壁山头降落, 默默观战。   阿秋打开一张地图, 地图上有光点闪烁, 正是他们所处的地点——不周山。   黄鹤问:“师父, 不周山有什么大妖怪?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阿秋说道:“没听说不周山有大妖, 传说不周山曾经是连接天界的天柱, 也是凡间通往天界的唯一通道。凡间共工氏挑战天帝颛顼,共工氏的坐骑是两条龙,他驾驭着两条龙怒撞不周山, 将天柱撞断了,从此天界和凡间不再相通,所以叫做绝地天通……”   由于天柱折断, 地上的江河改道,天上的星辰方位都变了, 天空破了个大洞,暴雨连绵不绝,凡间洪水滔天,死伤无数, 人类要活不下去。   于是创造人类的女娲炼化五彩石去补天,终于把天上的窟窿补好了,女娲却精疲力竭,再也飞不到天界,一代大神,就此陨落。   同样的,由于天柱断了,天上的灵气不再流入凡间,凡间的灵气渐渐枯竭,飞升的修真之人越来越少、成气候的妖类,甚至邪魔都随着时光的流失慢慢变少,所以现在也叫做末法时代,各大门派普遍出现“一代不如一代”的现象,凤离阿秋这样的年纪轻轻就拥有令人惊艳修为的纯属异类。   总体上,修真界正在走向衰落,是个不争的事实。   黄鹤说道:“这么说,再过个几千上万年,凡间灵气彻底枯竭,修真、魔界、妖族,甚至神兽都会消失,只剩下凡人,到时候丹穴派、昆仑派等等也全都不存在了?”   阿秋说道:“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人类或成最大赢家。   蔓离认同阿秋,说道:“未来属于凡人,包括昆仑山,将来也是凡人的。凡人精明,会做买卖,他们把几个景点圈起来就要收门票赚钱,恐怕未来我们要去昆仑山也要买票才能进去。”   凤离的关注点与众不同,“这样的话丹穴山的金矿也要被凡人掌控,我们就没钱了,如何谋生?没钱怎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阿秋说道:“我开药铺养活师尊……门派。”有一技之长就是不一样啊!在那里都混得开。   人类有多可怕,小维从小延被药酒泡得一丝灵气也无的一截白骨就直观感受到了。人类看似弱小,生命也非常短暂,但是他们一代代繁衍生息,为了追求生育,满足繁殖的欲望,什么都能吃!什么都敢吃!但凡有个号称能“壮阳”的东西,就能把某种东西吃到灭绝。   小维慎重其事的对阿秋说道:“我想加入丹穴派。”小维不想像小延一样,也被人类吃干抹净当药酒给泡了,大树底下好乘凉,丹穴派做事情靠谱又重感情,跟着丹穴派混,小维觉得有安全感。   丹穴派人丁凋零,有上古神兽自愿加入,阿秋当然高兴了,不过,丑话要说前头,“我派与其他修真门派不太一样,创立丹穴派的是一个凡间大夫。从创派开始,就立下规矩,我派德行的修行要高于法力的修行,若逢瘟疫或者乱世,须要入世行医施药,不得独善其身,不得视凡人性命如蝼蚁,滥杀无辜者,门派定清理门户。”   小维说道:“我不被凡人泡在酒缸里当药酒就不错了,怎会伤他们,我避开他们还来不及呢。”凡人太危险,我要入门派。   阿秋问同门:“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蔓离说道:“如此甚好,我丹穴派又添一员猛将。”   凤离说道:“遇到这么能打又好看的神兽,秋掌门就收了吧。”   黄鹤笑道:“欢迎小师妹!以后要叫我大师兄。”   能打一万个大师兄的小师妹小维爽快的说道:“大师兄,以后请多指教。”   黄鹤恬不知耻的说道:“好,我绝不藏私。”   不周山里,战事如火如荼,打得天昏地暗,飞禽走兽纷纷出逃,以避免殃及池鱼。   另一个山头,小维分别给师尊凤离、师叔蔓离、掌门阿秋、大师兄黄鹤敬茶,礼毕,正式加入了丹穴派。   阿秋说道:“你在旅途上加入我派,不得已礼数一切从简,委屈你了,等回到丹穴山,我会为你点燃一盏魂灯,还会带你去藏经阁挑选一件趁手的兵器。”   黄鹤问道:“师父啊,为什么我入门两年了都没能去选兵器,小师妹一入门就可以?您也太偏心眼了。”   小师妹一进门,大师兄就吃醋了。   阿秋说道:“等你到了筑基修为就带你去——都是神兵利器,你挑选它们,它们也在挑选你。修为太低,兵器不会认主的,你去了也无用。”   黄鹤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就是太伤自尊心了,素来懒散的他当即开始打坐练气,争取早日筑基。   没想到收新弟子还有意外收获啊!看到黄鹤终于晓得要上进了,阿秋越发觉得小维是一员福将。   入门仪式结束,不周山的战役也接近了尾声,众人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青黑的魔气压住了红艳的妖气,一条黑龙卷着一根巨树腾空而起,消失在夜空。   是魔龙魔尊!   他来这里做什么?   以丹穴派的实力,对付一个受伤的大妖没问题,于是众人飞去不周山探明情况。   不周山,一排排大树如同韭菜般躺倒,到处都是飞石滚木,还有一座山干脆拦腰扫平了,可见刚才这场恶战是多么的精彩。   一只八头鸟躺在山沟沟里,它有十八对翅膀,左边的翅膀已经被削平了,鲜血喷涌,翅膀的鸟毛也几乎烧没了,露出粉红的肉翅和焦灼的伤口,简直惨不忍睹。   它艰难的爬起来,八个鸟头发出车轮子碾压路面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叫。   “你是何方妖类?”阿秋问道:“那条魔龙从你手中抢走了什么东西?如果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会给你生肌丹止血。”   八头鸟闻到丹药的香气,呼扇着血淋淋的肉翅就要过来抢。   阿秋挥动赶山鞭,将断裂的山头赶到了山沟,阻止八头鸟的进攻。   要谈判,就要先亮出自己的实力,有本事把对方摁在谈判桌上。   半个山头碾压过来,八头鸟狼狈的后退,明白了面前的修士法力高强,不好惹。   “好,我告诉你。”八头鸟说道:“我是鬼车,栖息在不周山返魂木上,返魂树树灵气充沛,上头有我的巢穴,那条黑龙要抢走返魂木,毁我家园,我岂能忍?我就跟那条黑龙打起来了,打了半天打不过,返魂木被黑龙卷起来,连根拔走了。”   “现在,可以把生肌丹给我了吧?”   阿秋数着大妖的脑袋,“鬼车叫声如车轮行走,且有九头,但你只有八个头,莫非是冒名顶替?”   鬼车干脆凑过身体,指着脖子一截断裂的痕迹说道:“没错,鬼车九头,我本来有九个脑袋,但是三十多年前,一个穿着紫衣、带着紫剑的女修来到不周山,也是来抢返魂木,我不给,跟着她打起来了,她一剑斩断了我的一个脑袋,所以我现在是八个头。”   难道……躲在一旁的凤离现身,问鬼车,“那个女修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   鬼车一见凤离,又看到她手里的紫电剑,吓得连连后退,“你不要过来啊!不周山的返魂树只剩下两棵,三十多年前你抢走一颗,今年黑龙抢走另一颗,我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信你自己去看,你别砍我头,我真的没说谎啊!”   时间能够对的上,当年凤离为了复活紫龙,找到了返魂木,削出里头的木心。   凤离虚张声势的收起紫电剑,说道:“把生肌丹给它,它不敢说谎。”   鬼车的头虽然原来有九个鸟头,但和两个头的延维神兽,以及同样是九个头的开明兽都不一样,鬼车只有中间的脑袋有自主意识,其余八个都是摆设,只是身体的一部分,中间的鸟嘴张口说话时,其他鸟头会同步发声,口出人言,就像九个人一起说话。   阿秋将药瓶扔给鬼车,鬼车将丹药捏碎,敷在削平的翅膀上,瞬间生肌止血。   阿秋给他一枚九品元气丹,继续问道:“除了返魂木,魔龙还带走了什么?”   鬼车张开鸟嘴吞下元气丹,缓解了部分疼痛,说道:“黑龙带了一群小喽啰,他跟我打架的时候,小喽啰们挖通了一个古老的矿井,弄了好些矿石带走了。”   阿秋问:“还有呢?”   “真没有了。”鬼车说道:“我要是骗你们,就要我再掉一个头。”   丹穴派去了矿井,里头是青红黄白黑五种颜色的矿石,绝大部分矿石都掘走了,只剩下矿道上洒落的部分。   这五种颜色矿石就是当年女娲在补天时炼化五彩石的材料。   东海海岛上被盗的一点都不剩的五色土和东海龙女尸体、从鬼车这里抢走返魂木、可以炼化五色石的五种颜色的矿石……众人猛地意识到了黑龙要干什么:他这是要复活东海龙女啊!   当年凤离就是用五色土加五色露捏成人形,用返魂木的木心插入头顶直达丹田,将五彩石摁进心脏部位,再注入紫龙元丹,就有了阿秋的诞生。   五色露本来就是魔界深渊里的东西,对魔龙来说应该是唾手可得,如果他成功用五彩石炼化出五色石,那么他就收集了所有的复活宝物! 第51章 九要纠缠 凤离眉头深锁,说道:“可是……   凤离眉头深锁, 说道:“可是东海龙女至少死了一百多年,元神早就散了,即使能够复活身体, 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就跟女树上落下来朝生暮死的人体一样,有什么用呢?”   黄鹤附和道:“就是,那个东海龙女的元神投胎转世都好几轮了,元神这玩意儿比什么五色石、返魂木难搞多了。”   蔓离轻轻拍了拍黄鹤的脑袋, 说道:“你年纪小见识短就别瞎说, 轮回这种事情并非无解, 想要找到某个人的转世, 是有法子的。”   这下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众人齐齐问道:“什么法子?”   蔓离长吁一口气, “都是自己人, 我就不瞒你们了。我的道侣莫问现在是昆仑山掌门, 他的掌门令可以开启昆仑山补天台的无字天书, 天书里有历代昆仑掌门的记忆,几乎知晓世间万物,这也是昆仑山最宝贝的财富……”   某夜, 蔓离问莫掌门,他能不能去开启无字天书,问如何找到去世之人的转世。   蔓离想知道惨死在邪魔之手的师兄铁无涯的转世, 明知转世已经和铁无涯不是同一个人了,她还是割舍不下。   这未免有些假公济私, 莫掌门当然有些犹豫,但蔓离故技重施,又又又睡服了莫掌门。   招数老套,但很有用。莫掌门去补天台用掌门令开启了无字天书。   天书记载, 昆仑山有神兽白泽,能知天下万物,可知前世今生。   蔓离知道这个答案后很失望,因为自从共工驾驭两条龙怒撞不周山,天柱断裂,绝地天通之后,灵气渐渐枯竭,昆仑山的白泽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年,已经化为一抔黄土,能问出啥来?   莫掌门见妻子沮丧,便又说出第二个答案:“有轮回镜,照镜子便知前世今生。”   丹穴派众人听了,齐齐问道:“轮回镜在何处?”   蔓离摊了摊手,“早在一千多年前,第七次仙魔大战就是为了抢轮回镜而起,大战之后,轮回镜就消失了,天书再无记载。”   害,说了和没说一样,众人未免有些失望,不过,现在一切都以带着凤离去火焰山找回凤凰真身为主,其余念想都要暂且抛开。   飞车已经砸烂了,阿秋见地上有个大鸟巢还挺结实暖和,这是鬼车的窝,从返魂树上掉下来都没坏,可见这个鸟巢不一般。   阿秋给了重伤的鬼车一瓶还原丹,“……换你的鸟巢,行不行?”   鬼车看着凤离的紫电剑瑟瑟发抖,上一次我不同意给你返魂树,就从九头鸟变成八头鸟,现在若再不同意,就要变成七头鸟了,我能反对这笔交易吗?   鬼车说道:“行,拿走吧。”   阿秋在大鸟巢里布满了毛皮,凤离坐在里头,四处都是柔柔软软的,像住在云层里。   丹穴派众人继续轮番拉着鸟巢,在夜色的掩护下,赶往火焰山。   与此同时,魔界。   魔龙裹挟着返魂树回到这里,命手下慢慢削出神木的木心,随后,他去了一间寒冷的冰室,冰室有一个冰床,床上是东海龙女栩栩如生的遗体。   东海龙女嘴里含有一颗定颜珠,遗体因此不腐不灭。   魔龙缓缓摘下脸上的黄金凸眼面具,露出一张和阿秋有五分相似的脸,只是比较沧桑,鬓发微霜,正是逍遥子。   逍遥子缓缓抚摸着东海龙女冰冷僵硬的面庞,“我后悔了,当初不该杀妻证道。一步错,步步错,以我的天资,正道和魔道都混到了第一的位置,最后还是一无所有,死在亲儿子的剑下。”   逍遥子自嘲一笑,“幸亏我早就过了出窍的境界,我们的儿子虽然杀了我的原身,但我的原神还在,找了一条龙,夺舍成功,有了完美的躯壳。”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不会再伤你,儿子就不会杀我,这一切悲剧都不可能发生……毕竟我们曾经那么的爱过。”   “所以,我找到了轮回镜。”逍遥子大手一挥,凭空出现一面铜镜,正面磨得光滑,照得头发丝都清晰可见,但是逍遥子将铜镜反转,将背面刻着八卦的一面对着东海龙女。   这个八卦布满了绿色、红色的铜锈,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他剪下龙女的一束头发、一片指甲,往八卦里一扔,八卦立刻吸收了头发指甲,铜锈和八卦都消失了,出现一个就像无底洞似的黑色的镜面。   逍遥子将手一抬,镜子飞起来,和躺在冰床上的东海龙女平行,黑色的镜面照着她的脸。   轮回镜里,出现一片汪洋大海,海里有一只人鱼,人的身子明艳动人,大红色的鱼尾巴甩来甩去,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原来这一世,她还是与海有关。   画面一闪,海边出现一个少年,居然是重生后的亲儿子阿秋!   人鱼上岸,鱼尾变成两条腿,她好奇的打量着阿秋:“你……你长得好俊,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你。”   阿秋施了一礼,说道:“我来自丹穴派,想去人鱼国做一笔交易,姑娘可否引荐一下?”   “当然可以啊!”人鱼说道:“我一见你就觉得很亲切,你跟我来……”   画面又一闪,阿秋被困在一艘鲸鱼拉动的宝船里,“你干什么?我已经把丹药给了你的父王,钱货两讫,为何还要纠缠我?”   人鱼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从见到你,我觉得你看起来好顺眼啊,总是不知觉的亲近你,想要靠近你,长长久久的看到你,你若走了,我会很难过的,你别走好不好?你这几天在这里玩得很开心对不对?你就留下嘛。”   阿秋怒道:“我是丹穴派的人,身负振兴门派的重任,岂可玩物尚志?公主莫要勉强他人。”   人鱼说道:“我偏要勉强!我自打出生起,父王就对我百依百顺,从来就没有我的得不到的东西!我这就去求父王,将你留下来。”   人鱼跳进海里,游到人鱼国王宫,找国王撒娇,“父王,你就答应女儿吧。”   国王说道:“你长大了,姑娘家,要注意名声。留一个成年修士在身边是何道理?传出去要被人耻笑的,将来的夫婿也不能忍你有这样的过去。”   人鱼说道:“这还不简单,我纳他为驸马不就得了!”   国王问道:“你喜欢他?”   “嗯。”人鱼说道:“就像喜欢父王一样,想要天天看见他。”   国王叹息,“傻姑娘,喜欢父王和喜欢驸马不是一样的喜欢,你——”   “大王!不好了大王!”龟丞相气喘吁吁的游过来说道:“人鱼国要被那个修士给煮了!”   人鱼大惊,游出王宫,海水蓦地变热了,人鱼一个个翻着肚皮,焦躁不安,说要赶紧离开家乡。   人鱼浮到海面,宝船里,被软禁的阿秋正在用一口银锅煮海,说道:“我着急回丹穴山,明霞公主若冥顽不灵,我就让公主有家也难回。”   人鱼就是神兽赤鱬,差点把阿秋强抢回去当驸马的人鱼国明霞公主。   妻子的转世居然是她!   也难怪,明霞公主就是东海龙女墓地旁边的海域孵化出来的,那里有五色造人土混合的海水,充满生命力,适合孵化神兽的卵。   一想到明霞公主曾经和自己擦肩而过,逍遥子喃喃道:“是你……是她,我们夫妻纵使相逢应不识……不,我偏不信命,我这就把她带过来,取出元神,将你复活!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第52章 十言而肥 明霞并不知道自己又要受一次……   明霞并不知道自己又要受一次无妄之灾。她在海底山脉之间穿梭, 游走在传说中龙宫的位置。   东海原本是龙王统治,但绝地天通之后,灵气渐渐枯竭, 东海的龙族繁衍成了问题,步入灭绝,东海最后一条龙——东海龙女被丈夫逍遥子杀妻证道之后,东海龙族血脉彻底灭绝, 但是传说废弃的龙宫里有许多神兵利器——比如孙悟空的金箍棒就是从龙宫里抢走的定海神针。   人鱼公主明霞还有些少女意气风发的梦想, 她修为浅薄, 被父王拱手送给蓬莱岛当战利品, 差点血尽而亡被献祭, 这次屈辱终身难忘, 就想走捷径, 寻找消失的龙宫, 捡个漏, 若有什么意外发现,她岂不是有机会翻身、以后谁都不敢欺负她了?   龙宫遗址早就覆灭,是因海底的一次火山喷发, 其实大海的山脉比陆地还高,也有山川、平地、盆地,而且地震和火山喷发比陆地还要频繁。   明霞穿梭的高山, 其实是喷发而出的火山熔浆所形成的山脉,这里早就成了如参天古树般的海藻和各种鱼类、贝类的天下, 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是巍峨壮观的龙宫。   海底一片黑暗,明霞游来游去,驱使着一群水母当灯笼,没捡到什么宝贝, 她烦躁的将火红的鱼尾巴一摆,想要浮出海面,然后看见有一个棍状物被缠绕在一团海藻之中。   她取出来一看,是一支玉石做的空心笔杆,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宝气,应该是某个凡人海船倾覆后落到海里的一支毛笔,时间长了,笔触的毛掉光,只剩下一根笔杆。   明霞很失望,这玩意儿连人鱼国的笔都比不上,我要这空心笔杆有何用!   可是……来都来了,空手而归多没意思。   于是,明霞将这根笔杆当做发簪插戴在发髻里,摆着鱼尾离开海底废墟。   越往上升,海水就越亮,明霞游累了,她在海里发出只有鱼类才能听见的声音,召唤一头鲸鱼当坐骑。   可是这一回,她召唤了两次,都无鲸问津,好像这片海域的鲸鱼都消失了似的。   只能自己游回去了。明霞摆着尾巴,蓦地,明亮的海水变得漆黑如墨,明霞定睛一瞧:那条臭章鱼又来了!   这正是逍遥子的宠物老章,老章奉命捉拿明霞公主,它用庞大的身躯阻拦了明霞的召唤,整个海域被他隔离了,视明霞公主如囊中之物。   明霞赶紧摆尾就跑,老章不紧不慢的伸出如海藻般绵密且长的触角,将她缠绕起来。   明霞挣扎大叫道:“放开我!你这条又老又丑的章鱼!触角又粘又臭,恶心死了,这次又是那个王八蛋要献祭我?”   老章不会说话,用触角封住了明霞的嘴,绑到了海面,海面上悬停着一只□□,黑鹰的翅膀足足有房屋那么大,黑鹰用坚硬爪子抓住了明霞的身体,飞入云霄……   明霞在云层里破口大骂,黑鹰口吐人言,说道:“你再骂我就放开爪子,让你砸死在地面上。”   这只黑鹰也是白骨殿越狱的十八邪魔之一,在阿秋所写的红榜上榜上有名。   明霞呸了一声,“你们就是要活口,若要弄死我,老章在海里就下手了,何必如此麻烦将我活捉?你是谁?你那家主子要抓我祭天?我告诉你们,想要祭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识相的话,找个山头放了我,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若一意孤行,哼,后果自负!”   明霞简直要疯了,半生娇宠,半生磨难,老天爷还真是“公平”呢。   明霞边骂边色厉内荏的放狠话,黑鹰有魔尊逍遥子的命令在先,必须是活口送到魔界,便不再理她,随便她骂,骂道没力气就闭嘴了。   明霞骂了半天,声音嘶哑,话都说不出来了,且云层之上气温比冰块还低,明霞的鱼尾结了一层冰霜,柔软的鱼尾都冻直了,她是神兽之躯,这样的温度虽然冻不死她,但能把她变成一条速冻鱼。   再次遭遇屈辱,明霞拼了命挣扎,狂摆鱼尾,冰霜迸裂,连同几片火红的鱼鳞往大地坠落……   到了傍晚,云层里突然冲出九根毛茸茸的尾巴,将黑鹰的翅膀缠住了。   黑鹰坠落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黑鹰的鸟头就此和身体分离,不禁松开了爪子,明霞坠落。   眼瞅着要落地成盒,白色的光影闪过,明霞被一根毛茸茸的东西卷起来,落在了一层若云朵般洁白柔软的地方。   明霞发现自己骑在一只九尾白狐的脊背之上,不禁大喜:“是白姐姐!”   正是九尾神狐白兰荻,和明霞一样差点在昆仑山被献祭的神兽。   白兰荻说道:“你的鳞片落在我的青丘山了,我就飞上去看是怎么回事,悄悄跟踪黑鹰,找机会弄死这个邪魔,救你出魔爪——你不是回人鱼国了吗?这群邪魔怎么盯上你了?”   明霞又激动又欣喜,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我给丹穴派带路,帮他们找女娲造人土的所在地?可是我就带个路,什么也没做,至于吗,他们为何要活捉我回去折磨?”   白兰荻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说道:“邪魔如果讲道理,他们还是邪魔吗?我早就跟你说过,报恩可以,别把自己卷到修真和魔界之争,小心被牵扯进去,你又没甚本事,为何还是自不量力,非要惹祸上身?你傻不傻?”   明霞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白姐姐把我随便放到一个水域里,我躲在里面避避风头。反正东海人鱼国是不能回了,老章盯着我,我父王又懦弱无能,如果邪魔非要抓我,父王一定会像上次那样我把献出去,息事宁人。”   “你现在知道厉害了?”白兰荻恨铁不成钢,背着明霞飞到一座山头上,这里黑鹰身首异处,她还将尸身点了一把火,毁尸灭迹,说道:“你躲到水域也无用,邪魔肯定会再找到你,为今之计,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霞点头道:“我明白,就是要想法子除掉邪魔,他们就再也害不了我了。”   白兰荻气笑了,“公主,你有什么本事除魔?用鱼鳞吗?你连一头章鱼、一只鹰妖都打不过!你拿什么除掉魔界之尊?”   “白姐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明霞羞愧得脑袋都垂到胸部了。   白兰荻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意思就是这是丹穴派给你带来的无妄之灾,就需要丹穴派出面解决,大树底下好乘凉你懂不懂?凤离大神虽然陨落了,但是他们还有元婴修为的秋掌门,延维神兽小维,那只黄鹤虽无用,但他们还有个在昆仑派当掌门夫人的师叔蔓离啊,昆仑派是他们的后台……”   白兰荻一字一句给涉世未深的明霞掰扯清楚,“……唯一能够救你一条鱼命的,就只有丹穴派,你去丹穴山,交代来龙去脉,丹穴派的人都重情义,他们不会将你拒之门外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明霞如找到了救命稻草,说道:“在找女娲造人土的时候,我听丹穴派议论过,他们要去火焰山做什么事情,不回丹穴山了,我去火焰山找他们。”   白兰荻一扫明霞掉鳞片的鱼尾,问:“你打算怎么去火焰山?走着去 ?”   明霞说道:“我可以走水路,我泳的很快。”   千年九尾神狐白兰荻沉默了一会,又问:“你觉得叫火焰山的地方能有水路?”   明霞:没有,我会变成烤鱼。   白兰荻叹了口气,恢复成九尾狐形,说道:“上来吧,救鱼救到底,送鱼送到西,我送你去火焰山找丹穴派,只是将来别把我杀黑鹰这事说出去,我们青丘山一直保持中立,不能食言而肥。” 第53章 百兔不乖 火焰山,山如其名。连斗战神……   火焰山, 山如其名,这一关十分难过。   连斗战神佛孙悟空都在这里栽过跟斗,何况区区丹穴派?   这里是一片戈壁, 没有看到任何活的动物或者植物。太阳热的发白,将戈壁的石头烤得如火炭,如果光着脚踩上去,只要走一步就能烫出水泡。   没有任何可以遮阳的树木, 整个人都暴露在烈日下。   一个字, 热!   两个字, 好热!   幸好, 来到这里之前, 小维用她的蛇皮袋装满一个泉的泉水, 足够他们饮用, 甚至能够保证洗个澡。   可纵使如此, 还是好热啊!   火焰山的夏天白天热到窒息, 宛若身在炼丹炉。阿秋干脆一掌打穿了一座山丘,弄出个大洞,将银锅放进去, 凤离,蔓离和小维三个女人往银锅里注满泉水,在里头游泳戏水解暑。   洞里头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嬉笑声, 阿秋和黄鹤守在洞口,盼望着天黑, 因为天黑之后不仅会凉快一些,还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不尽木——这颗神树会一直烧到冬天,白天要找一颗燃烧的树很难,但是在黑夜里找到火光就容易些了。   黄鹤将整盆水往身上倒, “我真傻,真的,我以前居然觉得自带毛皮好方便,不用担心没有衣服穿,现在如果有人拔我身上的毛,我只想对她说两个字,谢谢。”   阿秋也热,自持身份,比较矜持,没有像黄鹤这样不顾形象,他盘腿打坐,“心静自然凉,等晚上就没这么热了。”   其实阿秋心并没有静下来,他竖起耳朵,能够准确的辨别出三个女人的笑声中,那一声是凤离发出来的。   黄鹤很羡慕戏水的女人,“师父,我也想游泳。”   阿秋说道:“想游泳?很简单,挥刀自宫。”   黄鹤只好闷闷的坐在一旁:我要这XX有何用!反正派不上用场,但是阉了吧又舍不得。   阿秋毕竟心疼徒弟,说道:“多喝水。”   黄鹤可怜兮兮的说道:“师父,要不你阉了我吧。”   阿秋敲了敲蠢徒弟的脑壳:“没出息。”   洞里有一口池塘大的银锅,小维的本体是红头蛇,喜欢湿热的气候,害怕在烈日之下暴晒,在火焰山明显水土不服,她泡在银锅里,上半身还是女人,下半身已经放飞自我,露出了黑黑的蛇尾巴。   凤离被一截树枝裹缠着,飘在水面上,“阿秋这个宝贝真好,实乃居家旅行必备好物。”卿本佳人,奈何我们已分手!凤离现在看阿秋,觉他那里都好,就是不再属于她。   哼,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谁……   蔓离靠在银锅角落,盯着凤离的身躯,“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撑不住就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法子,别硬撑。”   来到火焰山,凤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了,全靠女树送给她一截树枝传输灵气保命,现在树枝上的树叶开始打蔫,没有刚开始那般鲜活。   “我还好。”凤离打肿脸充胖子,“撑几天没问题,反正到了晚上就能去找不尽木了,你们不用担心——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   蔓离说道:“以前都是大师姐保护门派,大师姐在时,威名在外,无人敢觊觎丹穴派的丹药,都是老老实实拿宝贝来交换,这口银锅就是交易得来的。现在轮到门派保护大师姐,我们心甘情愿。”   洞里头,师姐妹说着体己话,洞外,守门的阿秋突然睁开眼睛,拿起一块石头,往前头的地上猛地一扔,砸出一个洞来!   一只白兔子从洞里跑了出来,原来兔子在地下打洞,从洞口的方向来看,目标正是银锅。   黄鹤化为黄鹤,飞去逮兔子,兔子跑着跑着,化为人形,是个娇俏的少年,就是耳朵依然是两个竖起来的兔子耳朵,眼睛的瞳孔也是兔子的红眼睛。   兔儿爷抱着两只长耳朵,“别抓我,我没有恶意,就是听到了水声,想进去向三位好姐姐讨一碗水喝。”   黄鹤呸了一声,“偷喝人家的洗澡水,太猥琐了,谁信啊。”   兔子少年说道:“在火焰山,别说洗澡水,就是洗脚水也是十分宝贵的。”   虽说兔子少年看起来柔弱,但却是阿秋目前看到唯一的活物,他不敢掉以轻心,问道:“你一个兔子如何在此处生存?”   兔子少年说道:“我不是这里的兔子,我只是路过而已。”   阿秋说道:“我会给你一袋水,但你必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兔子少年说道:“你随便问,我知道的必定回答。”   阿秋问道:“你见过或者听说过火焰山的不尽木吗?那棵树一直烧到冬天才熄灭。”   兔子少年说道:“见过,往西边走一百里就到了。”   阿秋命黄鹤给少年两碗水。   兔子少年很失望,“至少给我一袋水,能够支撑穿越这片戈壁滩吧?两碗够干啥?”   “够你现在活着。”阿秋说道:“你既然亲眼见过,就请你带路,到时候会给你足够离开火焰山的水。”   兔子少年喝着水,听着洞里的水声,若有所思。   阿秋则观察着兔子少年,心中有了判断 。   终于熬到天黑了,依然很热,但比白天舒服多了。   阿秋收起银锅,凤离爬进鬼车的鸟巢,黄鹤拉动鸟巢,按照兔子少年的指引往西边飞。   “停。”阿秋说道:“你飞错方向了,往东边飞。”   黄鹤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往东?可是兔子明明说往西一百里啊。”   阿秋说道:“他不是兔子,他是讹兽。兔身人面,天生爱说谎,喜欢说反话。天生的谎话精,但是只要吃了讹兽的肉,就永远只说真话了。所以讹兽的肉是我们丹穴派制造吐真丹必备的一味药材。   黄鹤,你要牢牢记住讹兽的样子,将来采药的时候要用。”   《山海经》记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所以,讹兽说往东走,那么正确的路线应该是往反方向,也就是往西走。   讹兽说讨水喝,其实是偷看三女游泳。他的话一句都不可信,往相反的方向猜就对了。   被识破讹兽吓得瑟瑟发抖,辩道:“我不是!你胡说!相信我!”   讹兽看起来就是个纯情少年,加上一副兔子耳朵,就更加无辜无害了,若不是阿秋见多识广,把本门派丹药学的书籍背的滚瓜烂熟,就要被讹兽给骗了。   蔓离一把拧住了讹兽的兔子耳朵:“是真是假,咱们去西边走走就知道了。”   小维啧啧说道:“看你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没想到是个撒谎精。男人,越是好看越不能信。”   凤离说道:“这个……有点偏激了,我看秋掌门就挺好。”   阿秋听了,很是受用。   小维忙解释道:“掌门当然除外,我是说遇到陌生男人千万不能以脸识人。”   丹穴派往东飞,凤离在鸟兽里,讹兽被蔓离提着兔耳朵飞,讹兽嘴巴甜,什么“好姐姐”、“女菩萨”说了一箩筐,甜言蜜语,求蔓离放了他。   蔓离觉得好笑 ,“你是讹兽,所有人都晓得你说的都是反话,嘴上说‘好姐姐’,实际想说‘狠毒的恶女人’对不对?我劝你省点水、闭嘴吧,两碗水不够你说谎的。”   讹兽只好自认倒霉,说道:“你们要是把我的肉入了吐真药,我无话可说,不会跑的。”   谁信啊!   往东飞了约一百里,果然看见前方山脉一片火光,到了!   这是一座燃烧的山脉,虽然光秃秃的,一片焦土,没有多少可以燃烧的树木,可是这里山脉有无数处裂缝 ,裂缝里喷出一种气体,这种气遇火就燃,直到把气烧完为止,可是这里的气似乎永远都烧不完似的,久而久之,就是一片燃烧的山脉。   不尽木就藏在燃烧的山脉里头,而凤离的凤凰真身就在树底下埋着,熊熊烈火可以保护真身不受外界滋扰。   山找到了,不尽木在何处 ?   阿秋打开铁无涯绘制的地图,对比图中烈火山脉的走势,反复对比,但是没有一处山脉和地图相符。   阿秋停在一处断裂的岩石处,“这两年这里肯定爆发过地震,改变了山脉走向,按照地图是找不到不尽木的,小维黄鹤,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保护师尊,我和蔓离师叔兵分两路,去寻找不尽木,找到之后,以绿色烟火为号,所有人在不尽木会和。”   这里虽然是晚上,但是比白天的戈壁滩还热!   小维本体是个冷血动物,身上天然释放冷气,有她和凤离在鸟巢里,鸟巢就不那么热了,否则凤离此刻连呼吸都困难。   凤离大限将至,阿秋和蔓离立刻分头行动,这时火焰山飞来一群鸟,鸟身人面,但是脸上有四只眼睛,他们嘴巴发出“拥拥”之声,所以叫做颙鸟。   颙鸟们张开嘴巴,吞噬着烈火,他们的食物就是火焰。   用餐后不久,颙鸟们的屁股开始喷火,没错,它们吃的是火,拉的也是火。   看到有陌生人接近火焰山,侵犯它们的领地,颙鸟发出“拥拥”的声音,四只眼睛警惕的看着阿秋和蔓离两个闯入者。   讹兽说道:“你们放心,颙鸟非常好客,一定会很热情的接待你们。”   这就是说必须要把这群火爆脾气的火鸟打服为止了。   阿秋和蔓离对讹兽的话心领神会,挥着武器迎面而战! 第54章 千钧一发 就在颙鸟们一哄而上,热情的……   就在颙鸟们一哄而上, 热情的用火焰来迎接擅闯火焰山的贵宾时,阿秋和蔓离的身影却消失在空中。   能够智取就尽量不要力取,原来阿秋和蔓离故意挥着武器激怒颙鸟群起攻之, 然后同时服用了隐身草,隐藏身形,分头去找不尽木去了。   颙鸟们失去了目标,便四散开来, 去寻找擅闯火焰山的人。   隐身草只能保持一炷香的时间, 阿秋和蔓离都在与时间赛跑, 营救凤离。   鸟巢里, 凤离处于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 这里太热了, 输送灵气的女树树枝叶子已经全部干枯, 脱落, 树枝勉强保持着一抹绿色。   黄鹤热得恨不得拔了自己的毛, 还是坚持守在鸟巢门口;小维抱着凤离,用自己冰凉的身躯给她蛇工降温,感觉到凤离的呼吸越来越虚弱, 忙道:“师尊,你再坚持一会,他们会很快找到不尽木的。”   凤离偶尔眨一眨眼睛, 表示自己听见了,为了保存力气, 她不再说话。   小维拿着杯子,给凤离一点点的喂水,这时外头黄鹤发出一声尖锐的鹤唳之声:“什么人?”   “是我们。”九尾狐白兰荻背着赤鱬明霞公主落地,“秋掌门呢 ?”   一看是熟人, 黄鹤还是没有放下警惕,“找我们作甚?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明霞从九尾狐背上跳下来,说道:“我听你们在宝船上说过,要来火焰山做些什么。我跟你们讲,我遇到大事了——魔尊记恨我带你们寻找女娲造人土,就派了老章鱼和大老鹰来抓我,幸亏——”   “咳咳!”白兰荻疯狂使眼色:傻丫头,别把我牵扯进去,我要保持中立啊!   明霞改口道:“幸亏我跑得快,我父王那个软骨头的性格,不仅不会保护我,还会把我献给魔尊,我只能来找你们庇护,此事因你们丹穴派而起,你们不能不管我呀。”   黄鹤犹豫片刻,说道:“丹穴派有恩必报,有债必偿,魔尊找你的麻烦,我们肯定会保护你。”   明霞有了依靠,白兰荻说道:“既如此,我走了——我只是送她来找你们,别把我说出去。”   明霞说道:“白姐姐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白兰荻正要飞回青丘山,冷不防从沙漠里钻出来一只白兔子,白兔说道:“我也会守口如瓶。”   正是讹兽,所谓狡兔三窟,兔子擅长打洞,现在虽然是晚上,还是很热,刚才阿秋和蔓离一走,讹兽就赶紧钻进沙地里,里头比外头凉快——他不敢跑,他需要水,如果跑了,他会在半路渴死的。   千年狐狸,自然见识多广,白兰荻仔细打量着纯白无辜的兔子少年,“你是……讹兽?”   讹兽猛摇长着兔子耳朵的脑袋,“我不是,你看认错人了。”   白兰荻目露凶光:“讹兽说反话,你说不是,那肯定就是了。你要是敢把我今天来过的事情告诉魔尊,我会把你的耳朵剁下来,喂给你吃。”   吃了讹兽的肉,就不会说谎了,变成全天下最诚实的人。   狐狸本就是兔子的天敌,来自血脉的压制,讹兽的长耳朵如海草般晃动:“狐大仙,我肯定会告诉魔尊。”   这才差不多,白兰荻正在再飞,明霞蓦地晕倒在沙地里,黄鹤连忙扶起她,“你怎么了?”   白兰荻一摸明霞干到起皮的肌肤,“她缺水,快,把她泡在水里。”   鱼最怕火和热,火焰山这种地方无疑是明霞的禁区,她现在没有成烤鱼,也快要成鱼干了。   鱼命关天,鸟巢里的小维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说道:“黄鹤,放她们进来。”   白兰荻抱着明霞走进鸟巢,里头别有洞天,巢中有一口大银锅,小维拿着蛇皮袋,往银锅里注入泉水,说道:“把她放进去。”   明霞进了银锅,恢复人身鱼尾的样子,沉在锅底,过了一会,红色鱼尾一摆,开始复苏。   白兰荻仰着脖子顿顿顿喝了满满一袋水,看见小维身后有一捆树枝,树枝把一个人包粽子似的裹起来,她看不见粽子人的脸,但是看见树枝旁边一炳熟悉的剑。   紫电剑,是已逝凤离大神的佩剑。   树枝里的人形觉察不到呼吸,好像是一具尸体,难道……   白兰荻疑惑:“你们……要把凤离大神葬在火焰山?”   找回师尊的凤凰真身,乃是门派机密,对外凤离已经“死了”,所以小维含含糊糊的点头,说道:“为防邪魔打扰师尊长眠,我派选定了火焰山为风水宝地,这里环境恶劣,是最佳的保护屏障。”   白兰荻说道:“为何凤离大神连一副棺材都没有,被包裹的树枝里?”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填补,小维说道:“这不是普通树枝,它可以防腐,比棺材好多了。”   白兰荻半信半疑,这时守在外头的黄鹤兴奋的说道:“东南方向的绿色烟火!他们发现不尽木了!”   白兰荻听得莫名其妙,小维忙解释道:“不尽木下,就是掌门为师尊则的风水宝地。”   黄鹤衔着鸟巢往绿光处飞,被喷火的颙鸟拦住去路,一起狂喷,黄鹤的羽毛着了火。   小维飞出鸟巢,化为红头巨蛇,喷出泉水给黄鹤灭火,黄鹤的火灭了,翅膀有烫伤,飞起来渐渐吃力。   白兰荻看清了树枝缠绕下凤离的脸,树枝真是好东西,尸体看起来栩栩如生,就像在睡觉。   感觉到鸟巢在下坠,黄鹤快撑不住了,白兰荻说道:“凤离大神 ,我欠你一条命,现在还给你,我们就两清了。”   言罢,白兰荻也飞出巢穴,接替了黄鹤,化作九尾狐,提着鸟巢往绿光处飞去。   小维喷水护驾,从喷火的颙鸟包围中喷出一条水路,九尾狐带着鸟巢飞,阿秋和蔓离飞过来接应,终于成功将鸟巢带到了燃烧的不尽木下。   以前铁无涯绘制的地图里,不尽木在火焰山一个山峰上,这两年地震改变了山脉走向,不尽木的位置从山峰变成了山谷。   这是一根火树,树干和普通的树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树枝和树叶一直在燃烧,怎么烧都烧不尽。   阿秋挥动赶山鞭,缠住了不尽木的树干,轻轻一扯,将不尽木连根拔起!   不尽木的根须破土而出,密密麻麻的根须里缠绕着一个像木炭般的东西。   蔓离将根须里的“木炭”取出来,阿秋将不尽木放回原处。   白兰荻觉察不对劲:“秋掌门……你们不是要将凤离大神遗体安葬在不尽木下吗?”   方才九尾狐帮忙提鸟巢,得到了丹穴派的信任,小维解释道:“置于死地而后生,我们来火焰山的目的不是下葬,而是复活重生。”   黄鹤好奇的打量着“木炭”,说道:“师尊的凤凰真身……好像一只叫花鸡啊!”   叫花鸡是用荷叶裹着鸡肉,外头裹上一层泥巴,然后放到火里烤熟的美味。烤熟后,最外层的泥巴烤成黑炭,吃的时候,敲破“黑炭”,拨开荷叶,里头的鸡肉又香又嫩。   一听这话,阿秋顾不得什么师徒情分了,一巴掌拍向黄鹤的后脑勺,“臭小子胡说八道,你在这里烤上二十几年试一试。”   可是,阿秋不得不承受:真的很像一只叫花鸡啊!   狐狸爱吃鸡 ,白兰荻嘴巴湿润起来:哎呀,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蔓离拿着“叫花鸡”无从下手,她翻来覆去的看过,找不到缝隙,问阿秋:“铁师兄在信里交代如何拿出大师姐的真身吗 ?”   总不能像吃叫花鸡一样用锤子敲开吧!   阿秋也犯难,“师父没说那么细,我们先试试。”   众人带着“叫花鸡”走进鸟巢,明霞终于苏醒,从银锅里爬出来——水都变热了,再泡下去,她会变成一锅水煮鱼。   此时,女树的树枝已经彻底枯死,凤离气若游丝,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蔓离将“叫花鸡”放在凤离的胸口时,凤离彻底断了气,一抹淡紫色、半透明的紫气从凤离的额间升起来,这就是凤离的元神。   众人按照阿秋设的聚魂大阵坐定,发动灵力将凤离即将扩散消失的元神聚拢、注入“叫花鸡 ”。   鸟巢里,开启了聚魂大阵。   火焰山边缘,魔尊逍遥子带着三眼天狗、魔女罗刹等手下追踪到此——逍遥子要复活妻子东海龙女,就必须捉到妻子的转世明霞公主。大/黑鹰神秘消失,死不见尸,逍遥子干脆亲自料理此事。   三眼天狗闻了闻沙子,说道:“是明霞公主的鱼腥味,气味在这里断掉了……我还闻到了活物的气味。”   三眼天狗用爪子刨啊刨,把正在打地洞的讹兽刨出来了!   逍遥子一把捏住讹兽的兔子耳朵,拔萝卜似的将讹兽扯了出来,问道:“明霞公主往何处去了?”   讹兽说道:“反正不在不尽木下。”   逍遥子说道:“去找不尽木,这一次若再有闪失,你们就待在火焰山吧,我把你们从白骨殿救出来,不是看着你们不断犯蠢的。” 第55章 万众一心 鸟巢,聚魂大阵开启,凤离断……   鸟巢, 聚魂大阵开启,凤离断气的遗体化为一根树枝,和女树所赠的纸条长在一起。   凤离的元神就像一缕袅袅的紫烟, 飘入了“叫花鸡”里头。   之后,无事发生,依然是个黑乎乎、硬邦邦的叫花鸡。   这……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看着阿秋, 阿秋也不明白, 明明是按照师父在信中交代的去做, 为什么师尊凤离还没有从真身里苏醒?   黄鹤修为最低, 但是仗着师父阿秋的爱护, “持宠而娇”, 说道:“是不是火候还不够, 要不再放到不尽木下烤一烤?   蔓离问阿秋:“你好好回忆, 有没有漏下步骤?”   阿秋也是第一次自我怀疑, 仔细回想师父遗书的内容,“没错,就是这样, 师尊当年孵化了百年才出壳,估计再次复苏也需要时间,我们静候一些时日。”   黄鹤说道:“师父, 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把,我……明霞公主又要热中暑晕倒了。”   明霞说道:“我……我还可以再撑一会。”   阿秋环视一周, 明霞快撑不住了,小维的额头已经隐隐热出了蛇鳞,九尾狐白兰荻不顾仙狐的形象,猛地喝水, 师叔蔓离情况能好一些,但也露出疲态。   阿秋修为最强,他还能抗一些时日,说道:“师叔带着他们先退出火焰山,我要继续留在这里,师父在遗书中说凤凰喜火,当年凤凰蛋是在火山喷发时喷出来的,火焰山应该是最适合师尊复苏的地方,我在这里为师叔护法,保护真身。”   蔓离也不硬撑,说道:“好,我和他们去火焰山周边找个地方休养,等恢复元气,我再来火焰山替换你去休息,我们轮流为凤离护法。”   小维把整个蛇皮袋的水都留给了阿秋,然后和蔓离他们一起飞出鸟巢,可是他们刚刚升空,就看见前方颙鸟铺天盖地,居然像人类打仗一样排兵布阵,好像如临大敌,然后集体喷火,形成了一道火墙!   一条黑龙发出古老悠远的龙鸣之声,撞破了火墙,龙身狂舞,将颙鸟阵搅散,打得七零八落 !   魔女罗刹舞着一炳杀气腾腾的宝剑,剑光所到之处,颙鸟的鸟尸如狂风暴雨般撒落。   冲破颙鸟的火墙之后,一头三眼天狗闻着鱼味直接往不尽木的方向追来,正好和撤离的蔓离他们碰上了!   罗刹剑指白兰荻:“我说这条美人鱼有什么本事从老鹰的爪子里挣脱逃跑,原来是你这个狐狸精搞的鬼!看来青丘山狐族不再保持中立,加入了修真同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白兰荻说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你们和丹穴派要打便打,我绝对不会帮忙——帮助修真界是没有好处的,我们神狐当年还协助姜子牙使用美人计伐纣王,可是事成之后,修真翻脸不认,封神榜上我们神狐寂寂无名不说,还烧死了九尾狐,骂她是红颜祸水。前车之鉴,我不会重复祖先的老路 ,被人利用还要挫骨扬灰。”   魔龙说道:“你现在就走,莫管闲事,我就不与你追究。”多一个路人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如果可以,魔龙不想到处树敌 。   白兰荻嗖的一声,就要飞走。   可是三眼天狗却紧追不舍,说道:“她身上有一股鱼腥味 !莫放她走了!”   原来,就在众人看到邪魔杀颙鸟时,蔓离给明霞嘴里塞了一片隐身草 ,“吞下去,可以隐身一炷香时间。白兰荻,你们青丘山一直保持中立,你先带着明霞走,能跑一个是一个 。”   白兰荻照做了,可是谁也没想到魔龙的目的就是为了看来最最不起眼的明霞、加上三眼天狗的嗅觉是如此敏锐,一下子戳穿丹穴派的瞒天过海之计。   魔龙听了,一个神龙摆尾,朝着白兰荻拍过去,千年的狐狸不敢硬接,连忙闪避,天狗、罗刹还有其他邪魔一起围攻过来,缩小包围圈,天罗地网,白兰荻避无可避。   罗刹一剑,朝着白兰荻胸口而去,一股白气腾起,在罗刹眼里,白兰荻变成一个人,她不禁收回了手中的剑,“妙……妙郎?”   罗刹看来,眼前的白兰荻正是蓬莱岛的妙岛主,她嘴上说不在乎他的背叛、要毁了他的事业,她也的确毁了他的事业,可情之一事,岂能说断就断 ?   与此同时,在魔龙逍遥子眼里,白兰荻变成了东海龙女,也不禁收起了龙爪。   这就是九尾狐的媚术,千人千面,变成他们最爱的人。   可是三眼天狗只喜欢肉骨头啊,媚术对他而言不管用,于是他朝着新月如钩的夜空呜呜叫起来了。   狗叫声惊醒了逍遥子和罗刹,他们又朝着白兰荻袭来,白兰荻的腹部被魔龙抓了一道血口子,一声凄厉的叫声,白兰荻落到了火焰山喷火的裂缝,她背上的明霞公主也落下来,三眼天狗闻着味道直扑过去,抓住了隐形的明霞。   一道紫光飞来,缠住了白兰荻,将她从烈火中扯出来,正是闻讯出巢的阿秋。   阿秋将生肌丹倒在九尾狐受伤的腹部,为她疗伤,拦住了魔龙,“带着黄金凸眼的未必就是魔尊,敢不敢让我们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面对杀害铁师兄的凶手,蔓离恨不得当场屠龙,为门派复仇,冷冷道:“邪魔歪道,藏头露尾,他才不敢露出真面目。”   看着重生后的儿子,魔龙百感交集,说道:“我有何不敢?上一次在蓬莱岛不过是逗你们玩玩罢了。”   一阵黑气过后 ,魔龙变成人形,鬓微霜,相貌似曾相识。   “你是——”蔓离难以置信,“你是逍遥子!”   三眼天狗将猎物明霞送到逍遥子手里邀功请赏,逍遥子往手中的透明物喷了一股黑气,明霞当场现形,她又热又惊,当即晕厥过去。   阿秋还以为明霞是因带着他们去寻找女娲造人土而被邪魔记恨,于是说道:“逍遥子,你与我们丹穴派之间的恩怨,何必为难一条人鱼?放了她。”   看着曾经杀死过自己的亲儿子,又看着身边自己杀妻证道、晕过去的转世妻子,逍遥子笑得苍凉,“想不到,我们一家三口居然以这种方式重逢。”   阿秋冷冷道:“我是丹穴派掌门阿秋,自幼由师父铁无涯,还有丹穴派各位前辈抚养长大,在我心中,铁掌门如父如母,我只认他一个父亲。”   儿子两世都不认他这个父亲,逍遥子并不意外,“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的亲生父亲。修真界最虚伪,当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亲儿子重生,你以为你还能当丹穴派掌门?”   阿秋脸色一白。   蔓离哈哈大笑,“我呸,邪魔歪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杀妻证道的混账!你不配为人夫!也不配为人父!阿秋的掌门之位是我们丹穴派一致同意的,别的门派怎么想,关我们屁事!只要我们同门支持阿秋当掌门就可以,谁也没有资格干涉我派私事!”   黄鹤说道:“对呀对呀!我师父当掌门是众望所归,他是我们师尊亲手用女娲造人土捏出来的,出身清清白白,你说他是你儿子就是你儿子?我还说你是我孙子呢,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我给你压岁钱。”   “放肆!”罗刹持剑刺黄鹤。   小维飞过去将黄鹤护在身后,“休得伤我大师兄!”   “大师兄?”罗刹打量着小维,“堂堂延维神兽,居然加入了丹穴派当一个微末弟子,连这只蠢黄鹤的辈分都比你高!”   “总比你爱上妙岛主这个渣男强吧。”小维反唇相讥,“我的眼光比起你不知好几百倍,我们秋掌门天资好、修为高、性格温和、为人善良又不失原则,他当掌门,我们心服口服。”   得到同门的鼎力支持和毫无保留的信任(主要是人少),阿秋感动不已,信念越发坚定,“你这个魔头,杀我师父,灭我同门 ,我定杀了你,为他们复仇。”   逍遥子呵呵笑道:“我是大魔头,你是小魔头,我杀妻,你弑父,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两个其实很像。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一世会怎么再杀我一次。”   阿秋和逍遥子在火焰山动起手来,天崩地裂般,瞬间炸了半个山头。   蔓离小维黄鹤与罗刹、三眼天狗等邪魔开战,又有喷火的颙鸟夹杂其中,对丹穴派和邪魔发动无差别的攻击,以驱赶这些擅闯颙鸟栖居地的“外人”。   混战中,有邪魔对着蔓离背后放冷箭。   “休伤我妻!”一声怒斥,昆仑派莫掌门蓦地飞到火焰山,将邪魔斩于剑下。   魔女罗刹回头一看,不仅仅是昆仑派,连蜀山派,以及蓬莱岛等修真联盟的修士们也赶到火焰山了,她的旧情人妙岛主也在。   原来,修真联盟选新盟主,昆仑派和蜀山派两派掌门票数相同,约定谁先杀了魔女罗刹,谁就是新盟主。   闻得罗刹出现在火焰山,修真界比较抗热的门派都赶来此地,一睹战况,见证新盟主的诞生。   看来,不管是人界还是修真界,大家都喜欢凑热闹。 第56章 忆点往事 随着修真同盟的加入,原本落……   随着修真同盟的加入, 原本落于下风的丹穴派得到强援,一下子扭转了战局。   新盟主在昆仑派莫掌门和蜀山派巫掌门之间产生,谁杀了魔女罗刹就是谁。   但是莫掌门只顾着保护道侣蔓离的安全为上, 让蜀山派巫掌门占据了先机,蜀山派多剑修,是个善战的门派,巫掌门剑锋所指, 罗刹渐渐不能敌。   罗刹且战且退, 偏偏旧情人蓬莱岛妙岛主为了和她划清界限, 跳出来主动提醒巫掌门:“小心她使出桃花瘴, 迷惑你的心智!”   巫掌门将一颗清心丹含在嘴里, 继续追杀罗刹。   罗刹早就被旧情人凉透了心, 故意使诈, 说道:“妙郎君, 那夜春风一度, 我有了你的孩子,如今我难逃一死,必须向你托孤, 交代我们骨肉的下落,你就眼睁睁看着巫掌门杀了我么?”   一听此话,巫掌门不禁看了妙岛主一眼, 妙岛主和魔女罗刹的风流往事,修真界风言风语已经传开了。   乘着巫掌门走神, 罗刹避开了攻击。   妙岛主连忙解释道:“你们莫要听魔女胡言乱语,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早就擒白虎了,怎么可能有孩子!”   对哦,男修要修行, 必先不育。   罗刹却道:“你们蓬莱岛有男修恢复生育的秘方——我们魔尊逍遥子还在蓬莱岛时,不就和东海龙女生了孩子?“   说来也对,妖类,神兽等不受修真界斩赤龙,擒白虎,不孕不育的影响,可以正常生育。逍遥子和龙女生孩子始终都是个迷,天知道逍遥子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蓬莱岛真的有秘方?   此时妙岛主恨不得挥刀自宫,以证清白,可是他不敢。   但是,他有另一个方法证明“清白”。妙岛主挥起拂尘朝着魔女罗刹身上招呼:“你这魔女!一再辱我名声!我忍无可忍,今日必定与你决一死战!”   看着曾经的枕边人要致自己于死地,罗刹呵呵笑道:“你这个伪君子,杀了我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抢盟主之位,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   罗刹不愧为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这样一激,巫掌门也怀疑妙岛主是抱着侥幸心理抢盟主之位,巫掌门说道:“不劳妙岛主费心,此女我志在必除。”   妙岛主只得退下,罗刹飞身骑在三眼天狗身上,手里的剑变成一把琵琶,她反弹琵琶,魔音阵阵,听得众人浑身酥麻酸软,如听仙乐,道行浅薄的甚至放下法器,迎和着仙乐的节奏开始跳舞了!   就连巫掌门也差点从仙剑上掉下去,只得捂住耳朵,拒听魔音。   作为曾经的情人,妙岛主最了解枕边人,他此次有备而来,拿出一件在民间外号是乐器流氓的乐器——唢呐!   妙岛主鼓起腮帮子,吹起了一曲《百鸟朝凤》!   唢呐那么一响啊,瞬间就压倒了琵琶的魔音!   “我来助妙岛主!”巫掌门挥剑,给唢呐的音浪助阵,瞬间割断了琵琶的琴弦!   啊!魔女罗刹一声娇喘,弹琵琶的手指割出了血。   罗刹悲愤道:“你……你好狠的心!”   这一边上演唢呐对琵琶,用魔音打败魔音,另一边,莫掌门救了蔓离之后,和丹穴派一起去助力阿秋打逍遥子。   逍遥子轻蔑的看着这群人,“修真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个元婴,一个神兽、两个金丹就敢和我打,不知死活。还有你,区区一个金丹就当了昆仑派掌门,你应该是昆仑派有史以来修为最低的掌门吧。”   被魔尊取笑,莫问依然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掌门最重要的是以德服人,你们这些邪魔歪道毕生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蔓离最恨别人说她丈夫坏话,说道:“杀妻证道的家伙,能够明白什么是义,什么是德?你根本就没有过这些。”   “虚伪!”逍遥子讽刺道:“胳膊肘往外拐的女人,莫掌门,你娶了个贼知道吗?贵派的五彩石是谁偷的,你敢问她吗?”   莫问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永远相信自己的妻子。你视妻子如累赘,我视她如珍宝,如果让我在飞升和她之前选一个,我只会选她。想要挑拨我们夫妻感情,我劝你省省力气吧。”   逍遥子看着夫妻一心的莫问和蔓离,想起了他和东海龙女的过去。   他们真的爱过。逍遥子为什么能够有生育能力?   修真界不孕不育是铁律,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如果要生亲骨肉,女修必须恢复月经,男人必须恢复小蝌蚪游出来的能力。   这意味着男修女修必须散尽修为,倒退成凡人之躯,然后开始生育,成功之后,再重新修炼,恢复修为。   这个代价太大了,修真界的道侣几乎都以收养幼童或者收徒弟来完成传承,恢复凡人之躯生育的,凤毛麟角。   紫龙和凤离结合,能够生下龙凤珠,是因为他们两个本就都不是人,龙凤一个是神兽,一个是神鸟,不受这个规则的约束。   东海龙女是神兽,天生就有生育能力,但逍遥子不是啊!东海龙宫被火山地震所倾覆,龙女是东海最后一条龙,她想要一个后代。   逍遥子还是蓬莱岛那个豢养章鱼当宠物的逍遥子时,为了满足妻子的愿望,逍遥子居然冒险散尽了修为,恢复了“白龙”。   逍遥子以凡人之躯和龙女过了几十年神仙眷侣的日子,但龙的孕期不像凡人那样十月怀胎,瓜熟蒂落。龙什么时候有孕,什么时候产卵,谁都说不清楚。   因为绝地天通之后,灵气衰竭,神兽很难孕育成功,否则的话,东海也不会只剩下一个东海龙女 。   几十年对东海龙女而言,就像几十天,东女可以慢慢等,但是凡人之躯衰老来的太快了,逍遥子头发白了,身体也不如年轻的时候,力不从心。   几十年,有些东西慢慢的变了,曾经热恋的他们为爱而睡,这几十年为了造小龙人而睡,慢慢变得没有滋味,寡淡如水,就像例行公事似的。   他在步入衰老,龙海龙女年轻貌美一如从前,逍遥子渐渐变得不自信,只要龙女多看年轻男子几眼,他就惶恐妻子移情别恋,越是不自信,就越影响到他在床上造人的表现。   直到有一天,他无法备孕了。   东海龙女安慰他,“没事的,我去丹穴派为你求药,没有丹穴派治不好的病。”   其实,东海龙女并没有嫌弃过他,甚至为他的自我牺牲感动、乃至有些惭愧。   逍遥子伤了自尊,他散尽修为,只为给龙女一个孩子,这是秘密,如果龙女真的去丹穴派求药,不就是大张旗鼓的告诉修真界:逍遥子不仅没有修为,他还不行!   于是,逍遥子坚决反对去丹穴派求药。   东海龙女见他颓废如斯,为了两人的感情,她让步了,“孩子……我不要了,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逍遥子是修真界第一奇才,他重新修炼,不仅恢复了法力,还比以前更强大,潜心修炼,但却止步于飞升。   修真界所有的办法他都试过了,没有用。   唯有修无情道,杀妻证道,斩去所有的牵挂这一条路还没试过。   逍遥子一开始是拒绝这个念头的,但是,时间一长,他动摇了:我曾经为了妻子的愿望,自我牺牲。为什么她就不能为我的愿望,自我牺牲一下?   一开始,他要东海龙女自尽,走的体面。   东海龙女不肯,“你疯了!你要斩断牵挂,我们两人分手便是,那些山盟海誓,就当喂了狗。无论你是否飞升,都与我无关。”   逍遥子便和她分开了,两地分居 。   可是不管用,虽然分开相隔千里,他还是会想她。越是想她,就越觉得她是他飞升唯一的障碍。   他必须,杀妻证道!   他一剑刺穿了东海龙女的胸膛,剖出龙珠,用脚踩碎,从此再无牵挂。   他失去了一切,然而,无事发生,他依然没有飞升。 第57章 一鸣惊人 面对莫问和蔓离这对情投意合……   面对莫问和蔓离这对情投意合的道侣的嘲讽, 逍遥子心里五味杂陈,我和东海龙女的感情曾经不输你们,可是时间改变了一切……   逍遥子想起东海龙女放弃孕育下一代时对他说过:“孩子……我不要了, 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这次将你复活,我们就可以重新来过了。   逍遥子看着昏迷的明霞公主,想要尽快复活东海龙女,便不再恋战, 扭头就走。   但阿秋他们不会让逍遥子就这么离开。阿秋说道:“放开明霞公主, 她是无辜的。”   一个重生的儿子, 一个转世的妻子, 两个偏偏都要与我作对。逍遥子见修真界的几大门派都在场, 又开始挑拨离间, 说道:   “秋掌门, 你知道为何在蓬莱岛的时候, 我明明可以将你与丹穴派一同灭门, 为何最后还是放过你们了吗?”   蔓离听了,心道不好!逍遥子要捅破丹穴派最大的秘密了!   如果说破,阿秋必定前途尽毁!   凤离扛了九十九道天雷、铁无涯悉心教育十六年, 都是为了给阿秋再来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让他这一辈子清清白白的,永远活在阳光之下。   不能让逍遥子毁了阿秋!   蔓离抢在阿秋之前回答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连老婆杀了,放过我们难道是因为你善良吗?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你虽然厉害, 但双拳不敌四手,我们齐心协力,你未必打的过。”   阿秋心领神会,说道:“师叔, 逍遥子卑鄙无耻,打不过就编出一些谎言蛊惑人心,往我身上泼脏水,搞臭我的名声。不过,各位修真界前辈的眼睛是雪亮的,一定不会被逍遥子蒙骗,无论逍遥子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我的清白。”   莫问虽然此时还不晓得丹穴派的秘密,但妻唱夫随嘛,他立刻表态,说道:”这是自然,无论逍遥子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逍遥子蛊惑人心,连我的师父姜掌门也中了招,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事到如今,还有谁相信逍遥子的鬼话?反正我们昆仑派是不信的。”   修真第一门派已经选择站队了,其余门派也纷纷表态,表示支持阿秋,不会相信逍遥子的鬼话。   四面楚歌,逍遥子见状,戾气大盛,今夜若不给这些修真门派一点颜色瞧瞧,他们是不会相信我是因父子之情而故意放过丹穴派的。   逍遥子轻轻跺了跺脚,脚下的火焰山开裂,分裂出无数个滚烫的石块。逍遥子大手一挥,石块如暴风骤雨般砸向修真门派。   阿秋祭出银锅,银锅飞速旋转,越转越大,犹如一把巨伞,保住众人,拦住了滚石的攻击。   “就这?”黄鹤躲在师父和大师姐身后继续放狠话:“我就说你不行吧!明明打不过,非说是放过!”   逍遥子此生最恨别人说他不行!   青黑的魔气从逍遥子的袖袍里释放出来,魔气所到之处,滚烫的石块自动组成人形,由青黑魔气黏成一个个火红的石头人。   霎时,火焰山里,一个个滚烫的石头人站起来了,如千军万马一般,原地待命。   逍遥子说道:“去吧,我的孩子们,享受杀戮盛宴。”   石头人齐齐口吐人言,说话的声音和逍遥子一模一样,“杀!杀!杀!”   妙岛主见势不妙,飞天就要开溜,可是石头人看似笨重,却也能飞天遁地,他们在天上飞,在地上跑,形成天罗地网,一群群围歼各大修真门派。   妙岛主用拂尘劈开石头人,可是石头人并不知道疼痛,被劈得四分五裂之后,又很快被黑青的魔气重新组合,又开始围殴妙岛主。   石头人无穷无尽,虽然妙岛主打得过,但扛不住永无止境的攻击啊!   一群群石头人犹如潮水,将修真门派冲散了,形成一个个孤岛,连莫问和蔓离都被冲开了,目前只能顾着打散眼前的石头人。   魔女罗刹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她狐假虎威,骑着三眼天狗飞到被石头人包围的妙岛主不远处,“妙郎啊妙郎,你求求我呀,说不定我念及旧情,心软了找魔尊为你求情呢。”   妙岛主一脚将攻到面门的石头人脑袋踢飞了,“你这魔女,给我滚!”   罗刹做西子捧心状,“哎呀,在床上的时候叫人家卿卿,现在叫人家魔女。男人,还真是多变呐。”   妙岛主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心道:再这样打下去,我不被打死,但是会力竭被活活熬死,我可不想死在火焰山,如果可以……为了活命,暂时向一个女人低头,不丢人。   韩信还能忍胯/下之辱呢!   想到这里,妙岛主态度有所缓和,且战且往罗刹身边撤退,“你我正邪不两立,不要再纠缠我了。”   男人嘴上说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朝着罗刹靠近。   罗刹存心想将妙岛主搞到身败名裂,说道:“你改正归邪,也修魔道,我们不就是一路人了?你只需向我们魔尊投诚,石头人就会停止攻击你。只要能够变得强大,修什么不是修?加入我们合欢宗,享受快乐修行。”   妙岛主把法器拂尘一扔,双手高举,不再反抗,大声对逍遥子说道:“魔尊!以我一人,换取蓬莱岛所有弟子性命如何?你也曾经是蓬莱岛的一员弟子,你的宠物章鱼,蓬莱岛一直养着老章,并没有伤它,你又何必将蓬莱岛斩尽杀绝!”   逍遥子太强大了,妙岛主想投降,但是他必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自己台阶下,“自我牺牲”是个不错的法子,因为罗刹为了继续玩弄他,必定会保他性命。   哼,愚蠢的女人。你得到我的身,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妙岛主有些胜算,因为以前逍遥子当魔尊时,灭了好多修真门派,但是一直没有对蓬莱岛动过手。   果然,妙岛主放弃抵抗,石头人就当场散开,改为攻击他人,逍遥子说道:“如果蓬莱岛的人现在离开火焰山,不掺和进来,我会放他们走。如果非要与我为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妙岛主也要门下弟子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蓬莱岛门下弟子听清楚了!如果你们还把我当岛主看,就听我的命令!离开火焰山!回到蓬莱岛去!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此时,蓬莱岛弟子们已经折损过半了,又热又累,石头人斩不尽,杀不绝,几乎绝望,打是打不过了,今晚都要死在这个鬼地方!   突然听到妙岛主的命令,蓬莱岛弟子们一个个收起法器,眼含热泪,朝着妙岛主方向行礼,然后结伴飞离火焰山。   随着蓬莱岛的集体退出,更多的石头人攻击昆仑派、丹穴派、巫山派等修真门派,阿秋等人的压力更大了,渐渐落入下风。   阿秋不停的挥动赶山鞭,将围攻的石头人抽得粉碎,可是就是碎成渣渣,这些石头也会立刻在青黑魔气的黏合下重新组合、站起来,永远都杀不完。   黄鹤已经力竭了,像个乌龟似的躲在银锅下,任凭一群石头人挥着石头拳猛捶银锅。   小维已经被逼的恢复了红头蛇身,蔓离和莫问手中的剑光也渐渐变得暗淡,如果一直这样战斗下去,他们的灵气迟早会耗光的。   不能再这样了。阿秋看着从逍遥子衣袖里释放出来的、似乎无穷无尽的魔气。擒贼先擒王,阿秋心下一横,先是猛地上窜到半空云层,暂且摆脱了石头人,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纸傀儡,嘴对嘴吹了三口气,纸傀儡活了。   阿秋把赶山鞭给了纸傀儡阿秋,以迎战追来的石头人,自己却含着一枚隐身草,飞到了逍遥子的身后:他决定冒险偷袭,这是唯一的法子。   隐身的阿秋从乾坤袋拿出一炳拙朴的石制短刀——这是戮魔石磨制而成的刀,看起平平无奇,其实是除魔利器。   没有一丝犹豫,阿秋挥着石刀,直取逍遥子后颈!   石刀切在逍遥子颈部,可是刀刃无法深入,逍遥子的身体浮出一片片黑色的龙鳞,就像无坚不摧的盔甲,将他全身包裹。   后劲遭受攻击,逍遥子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就是一掌,打得阿秋连血带隐身草都喷出来了!   这一掌下去,阿秋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被震碎了,七窍流血,鲜血喷涌而出,当场半死不活的倒地。   逍遥子一看是重生后的儿子,收起了第二掌,这下地上躺着两个人,昏厥的明霞公主和全身浴血的阿秋。   逍遥子喃喃道:“想不到,我们一家三口会以这种方式团聚。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撤!”逍遥子将一面镜子抛出,这是转送阵。群魔纷纷穿越镜子,回到魔界,逍遥子左手提着明霞,右手拖着阿秋,也飞向镜子。   就在穿越镜子的瞬间,阿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腰间的乾坤袋扔出去。   乾坤袋落到了火焰山喷火的山缝里。   “不好!大师姐!”蔓离赶紧御剑去找乾坤袋——因为阿秋将“叫花鸡”藏在里头啊!这是凤离的凤凰真身!   但是蔓离晚了一步,乾坤袋被火焰吞噬,没有踪迹。   蔓离赶紧往身上裹了一件火浣布,往山峰的烈火里飞去——这是由几百斤的大火鼠的毛发编织而成,烈火烧不到它,是最佳的防火布料。   蔓离在熊熊烈火中寻找着乾坤袋,可是裂缝太大了,就像东海海底的海沟,一时半会找不到。   就在蔓离心急如焚时,一道绚丽的光亮从裂缝里出现了,是那么的亮,几乎要闪瞎蔓离的双目。   一只紫色的凤凰从烈火中一飞冲天,飞出火焰之后,凤凰化成一个笼罩在紫光中的女体。   她拿着紫电剑挥向正在撤离的邪魔,紫光一闪,快若雷电,追上了邪魔,所有来不及穿越镜子的邪魔们,连同骑着三眼天狗的魔女罗刹都被这道紫光穿透了,当场解体,就像石头人一样四分五裂,残肢遍地!   丹穴派众人看清了此人的面容,“大师姐 !”、“师尊复活了!” 第58章 两面三刀 第四卷 :五色露凤离大神不是……   凤离大神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除了丹穴派, 所有人都惊呆了。   蔓离暗中拽了拽道侣莫问的衣袖:说点什么,赶紧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夫妻之间有默契, 莫问立刻反应过来,大声说道:“恭喜凤离大神渡劫归来,浴火重生。”   有了莫问起了头,其余修士们纷纷附和, 恭喜凤离渡劫成功, 就看刚才凤离一剑平息结束战局的威力, 绝对超过了她以往全盛时期的法力。   而且, 众人都亲眼目睹了火光中的紫色凤凰, 才晓得凤离大神人如其名, 她的真身居然是神鸟凤凰啊!   原来《山海经》里记载丹穴山出凤凰是真的。   刚刚重回本体的凤离有些懵, 她最后的记忆, 是在鸟巢里奄奄一息, 什么时候到的火焰山?怎么昆仑派、巫山派这些修真门派也来到了这里了?   最重要的是……阿秋呢?我那么大的一个阿秋呢?   凤离懵懵懂懂,九尾狐白兰荻走过来了,方才修真门派和邪魔大战, 她保持中立,没有参加,目光一直盯着昏迷的明霞公主。   但逍遥子太强大了, 她没有机会——就连已经是元婴修为的秋掌门背后偷袭都失败了,被打了个半死, 她能怎么办呢?   修真界要完了,白兰荻一度绝望。   但是,当重生后的凤离出剑的瞬间,白兰荻觉得, 修真界有救了!   凤离大神可以与逍遥子一战!   白兰荻说道:“凤离大神,明霞公主和贵派秋掌门被逍遥子掳走了,你要去救他们,也只有你才有本事救他们。”   什么情况?凤离一时有些错乱。   蔓离说道:“诸位,我的大师姐刚刚重生,火焰山环境恶劣,不宜久留,我们先撤到凉快的地方,再共商对抗邪魔大计。”   这鬼地方所有人都不想待,纷纷御剑撤离,凤离将她用过的身体——一截枯枝带走,她答应过女树,要将女树的孩子叶落归根。   离开火焰山时,喷火的颙鸟没有再添乱,因为凤凰是百鸟之王,紫凤一出,颙鸟臣服,纷纷停留在燃烧的不尽木上,目送凤离离开。   在飞离火焰山的时候,蔓离将阿秋偷袭失败、反被逍遥子掳走的时候告诉了她,“……那个魔头临走时说什么一家三口团圆,东海龙女早就死了,元神已散,我怀疑明霞是龙女转世,明霞是在龙女坟墓附近的海域孵化出来的。而且,明霞没甚本事,逍遥子没有必要抓住她不放,所以我有此猜测。”   凤离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阿秋和明霞目前没有性命之忧,我们还有时间救他们。”   过去的大师姐回来了,没有她办不成的事情,蔓离对凤离深信不疑,丹穴派又有了新主心骨,众人心下稍定。   黄鹤哭唧唧的说道:“掌门他吐了好多血,素衣都染红了,感觉心都被打碎了。”   凤离说道:“他的肉身是造人土混合五色露捏成的、心脏是五彩石做的、脊梁是返魂木,全身都是大宝贝,我相信阿秋会挺过来。”   凤离其实也心疼阿秋,可是大敌当前,她不能怂啊,必须做出淡定从容的样子。   因为北方凉快,凤离就带着修真各门派往北飞,离开火焰山之前,白兰荻把九条尾巴都探进沙漠里,就像钓鱼似的,把正在沙地里打洞逃走的讹兽兔子给勾上来了。   白兰荻提着讹兽的兔耳朵,“是不是你小子把魔头引到火焰山不尽木去的?”   讹兽大呼冤枉,说道:“不是!”   如果一个人一直说谎话,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其实是最世界最诚实的人。   白兰荻说道:“明霞若有事,你就把这条命赔给她。”用一只兔子换一条鱼的命。   就这样,讹兽被白兰荻绑走了。   凤离在一处有山有水有树林的地方停下,修真门派一个个下饺子似的跳进水里,此时天已经亮了,可以看见远处山脉经久不化的雪山,仅仅隔着一座山脉,南边炎热缺水,多沙漠和戈壁滩,北边草木繁茂,尤其在这个地方,简直是塞上江南。   修整之后,修真门派在一片金灿灿的胡杨林里开会,北方已经提前进入了秋天,胡杨林的树枝上长满了御剑的修士。   逍遥子的实力在火焰山上有目共睹,现在大家的目光都盯在凤离身上,就像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蓬莱岛的妙岛主轻咳一声,说道:“之前修真大会大家说好的,莫掌门和巫掌门谁杀死魔女罗刹,谁就当盟主。可是现在罗刹被凤离大神所杀,那么这盟主之位——”   妙岛主故意拖长音调,眼神往莫问和蜀山派的巫掌门身上瞟。   这妙岛主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火焰山一站,各大门派死伤惨重,蓬莱岛死的最少,最后干脆全提前撤退了,作为修真第二大门派的信誉大跌,妙岛主心想,反正老子是没希望——你们两个也别想当盟主!   都是自己人当盟主,所以莫问主动退出:“大敌当前,当然是有能力者为之,我昆仑派任凭凤离大神调遣。”   连莫问都开口了,巫山派不好反对,巫掌门说道:“我巫山派听从凤离盟主的安排。”   居然直接改口叫凤离盟主了,妙岛主心中先是得意:瞧瞧,被半路截胡的滋味不好受吧!   只要不是你们两个盟主就行,妙岛主当即表态:“我蓬莱岛也听凤离盟主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各门派修士内心齐齐翻了个白眼:两面三刀的东西!这会子信誓旦旦,真真打起来,你跑得最快!   众人皆对妙岛主不满,但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便都忍住了。   莫问提醒道:“妙岛主,你门下弟子已经飞回蓬莱岛,难道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吗?”   “这个……”妙岛主讪讪道:“我当然要打头阵,等盟主下令,我必定召回蓬莱岛弟子。”   众望所归,凤离成为修真界第一百零八个盟主,从凤离大神变成了凤离盟主。   魔域。阿秋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摸怀里的锁云囊——里头装着茶叶蛋啊。   摸到滚圆温热的龙凤珠,阿秋狂跳的心平静下来,还好,可以继续孵蛋大业。   阿秋最后的记忆是他被逍遥子打吐血了,伤及肺腑,可是现在他并不感觉到疼痛,伤痛已经痊愈,这就是造人土、五彩石、五色露和返魂木的厉害之处了,这副身躯可以叫做金刚不坏之躯。   阿秋从床上起来,推门而出,院子里有一个鼎炉,逍遥子正在炼化五种颜色的矿石,试图复刻女娲补天的五彩石——这是复活东海龙女的心脏。   砰!   一声巨响,炸锅了,提炼失败。 第59章 三口之家 鼎炉炸开时,就像放了一个……   鼎炉炸开时, 就像放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五彩烟火,连门窗都有震动,逍遥子看着地上被炸成碎片的鼎炉, 叹道:“第五次失败,五彩石没有那么容易炼成。”   阿秋暗自腹诽:五彩石是用来补天的材料,物以稀为贵,倘若那么容易炼成, 昆仑派就不会把最后一块五彩石当成门派圣物了。   逍遥子背对着他说道:“你不要在背后搞什么偷袭, 被我夺舍的黑龙是神兽, 神兽的鳞甲不是区区一个戮魔石磨制而成的小刀可以捅破的。”   阿秋冷冷道:“你偷走了我的赶山鞭, 还给我。”   父子两个各说各话, 毫无默契。逍遥子并不提赶山鞭的事情, 反过来问他:“儿子, 知道为什么把你带过来吗?”   阿秋说道:“我是昆仑派掌门阿秋, 不是你的儿子紫龙, 紫龙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除了孵化茶叶蛋。   逍遥子说道:“你在修真界长大,耳濡目染,学会了所谓正派修士的虚伪。你若和紫龙无关, 还能活到现在?你早就被我打死了。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和紫龙紧密相关。”   逍遥子指着前院堆积的青红黄白黑五种颜色矿石,“你在丹穴派学炼丹之术, 已经炉火纯青。我把你带回来,是要你想办法用五彩石炼出当女娲补天的五彩石, 我需要用五彩石复活你的母亲。”   阿秋说道:“我做不了,你另请高明。”   逍遥子提着阿秋的衣领,将他抵在门框上,“她是你母亲, 你这个不孝子!”   阿秋说道:“是你亲手杀了东海龙女,不是别人。你狂妄自大,对别人生杀予夺,想要谁生谁就生。想要谁死,谁就得死。你从来不在乎别人想不想死,想不想生。你复活了东海龙女又如何?你以为她会被你逆天而行的行为感动,和你破镜重圆?哈哈,她若复活,恐怕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这个负情薄幸之人!”   逍遥子一愣,随后松开手,“你不懂,我们之间有真爱,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阿秋讽刺道:“你的判断正确过吗?当年你以为杀妻就能斩断一切尘缘,飞升成仙,你如愿了吗?”   “这一次不一样。”逍遥子说道:“你杀了我,我重生之后就选择原谅你了。你母亲一直想要一个后代,你是她的后代。我放下弑父之仇原谅你,她就会放下杀妻之仇原谅我,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仇怨。”   这……这都是你一腔情愿好吗!   一个强盗的逻辑是正常人所不能理解的,阿秋不再争辩,选择沉默。   逍遥子把阿秋强行带进一个石室,东海龙女的遗体躺在逍遥子从东海海岛上挖来的五色女娲造人土之上。   返魂树已经被削出了木心,放在东海龙女左边,右边是一个琉璃盏,杯盏里盛满了五色露。   逍遥子说道:“东海龙女的遗体尚在,你就照着这个样子,用造人土和五色露捏出一副一模一样的躯壳。返魂木也准备好了,如今万事俱备,只缺一块五彩石。只要你炼出五彩石,我就可以复活你母亲。”   阿秋觉得一个“疯”字不足以形容逍遥子的狂妄自大,他一直都认为世上所有人都会受他的控制,生杀予夺也好,爱与恨也罢,他都能操控。   阿秋觉得可笑,“即使你能凑齐四样复活圣物,复活乃是逆天而行之术,要受到九十九道天雷劫,东海龙女刚刚复活,就会被天雷劈死,你这种杀妻证道的负情薄幸之人,是不可能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住天雷的。”   这世上只有师尊凤离这样有情有义之人可以做到……哎呀,突然很嫉妒那条淫龙是怎么回事!   早在阿秋重伤昏迷的时候,逍遥子就已经剪了他的指甲和头发投入了轮回镜,看到了阿秋上一世紫龙与凤离相爱相杀的孽缘,也看到了凤离复活紫龙的艰辛,他立刻觉察到阿秋话中之意,一语点破,说道:   “你喜欢凤离,但是碍于辈分和修真界的规矩,一直克制着自己,害怕丹穴派名誉受损。你只需当我的儿子,不再当丹穴派掌门,就不必扼杀自己的情感,想爱就爱,喜欢凤离就娶了她,我们魔道没有这些臭规矩。”   “你胡说!”连阿秋自己都没有觉察的隐秘心事被扒拉出来示众,阿秋当然是否认的,“你莫要朝我和师尊身上泼脏水,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逍遥子看着阿秋睫毛微颤,眼底有一丝慌乱,顿时哈哈大笑:“她曾经为你抗下九十九道天雷,因为她没有找到轮回镜,所以吃了那么多苦头。天劫来时,只需将轮回镜对着天雷,天雷对着镜子里一世世的虚影劈过去,别说是九十九道,就是九千九百九十道雷劫也都可以由轮回镜代受。”   “儿子,我没有骗你,如今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你炼化出五彩石,你我父子同心,复活你母亲,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以我们一家人的力量,必定能够将凤离制服,将她娶过门,当你的妻子,满足你的愿望。”   阿秋坚决不从,“我和你不一样,你为了一己私欲,去操控别人的人生,随意生杀予夺,从来不知道’尊重‘二字如何写,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和痛苦,什么一家三口,无论你重生多少次、是杀妻还是复活,你都只为了自己,你以家庭的名义来伤害家人,你这种邪魔,就不配拥有家人。”   逍遥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苦口婆心劝他,以利益诱他都不成功,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逍遥子一跺脚,阿秋脚下的地板消失,露出一个黑洞,阿秋下坠,落到了一张巨网上,一群磨盘大的蜘蛛围过来,朝着他吐丝,将他牢牢黏在网上,只露出脑袋。   逍遥子端着一盏如鲜血般火红的药汁,踩着蜘蛛网走过来,捏着阿秋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一点点的往他嘴里灌。   这是瑶草的汁水!阿秋擅长炼丹,他太明白这东西多么厉害了。《山海经》记载,此草是黄帝之女死后所化,叶片层层叠叠,花朵是黄色的,果实赤红,如莬丝子,一旦喝下果实的汁水,如同下了听话蛊,会失去自我,言听计从,服服帖帖的,指东绝对不会往西。   阿秋被强灌了一盏瑶草汁,好像有一股烈火从胃里腾空,烧到了大脑,要烧去他所有的理智和情感。   头好疼!阿秋努力忍耐,企图用毅力来抗拒燃烧的大脑,但是没有用,大火如燎原之势,势不可挡。   阿秋疼得满头大汗,喃喃道:“你用这个法子控制我,得到的不过是一具听话的傀儡罢了,没有灵魂,用卑鄙手段强行绑在身边的……怎么可能是家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背道而驰。”   逍遥子对阿秋的痛苦挣扎无动于衷,说道:“我对你最高的要求,就是听话。我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儿子,无条件尊重我,服从我,他不需要有灵魂。妻子也是一样,等我复活了你母亲,也会给她喝一杯瑶草汁。我们一家三口,重新来过,就是美满和谐的一家人。” 第60章 四是故人 阿秋再次醒来时,以前如黑曜……   阿秋再次醒来时, 以前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珠变成了红色,瑶草汁起了作用,他已经被逍遥子掌控。   他木然的走出院子, 新的鼎炉已经备好,五色矿石也任凭他取用。   阿秋尝试了多种方法,全部炸锅,没能炼化五色石。   阿秋去石室找逍遥子, 逍遥子用五色土混合了五色露, 已经对比着东海龙女的遗体, 捏出了头颅, 正在附身用小刀雕琢人头的五官, “什么事情?”   阿秋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父亲, 普通的火是无法炼化出五色石的, 温度不够, 容易炸锅,我需要用天火试一试,天火性烈, 能融一切矿石。”   逍遥子问:“天火在何处?”   阿秋说道:“天火由雷击而生。引雷的最好材料就是夔牛鼓,去年昆仑派为了捉拿延维神兽,用雷兽骨敲击夔牛鼓引天雷震慑延维神兽, 后来我炸破了夔牛鼓的鼓身,鼓破之后, 无法再敲响夔牛鼓,延维神兽得以脱身,反杀昆仑派,将破碎的夔牛鼓装进了她的蛇皮袋中, 我这就去拿过来,把夔牛鼓修好便是。”   逍遥子允了,还将兵器赶山鞭还给阿秋,说道:“你快去快回,一切以炼化五彩石要紧。”   阿秋出了门,是一个如蓝宝石般的小池塘,小池塘笼罩着一个如鸟笼子般的结界,赤鱬明霞公主就关在池塘里,她看到了阿秋,立刻游到池塘边缘,叫道:“秋掌门!救救我!快带我出去!”   明霞真是倒霉,出了人鱼国,她不是被关在昆仑山,就是被邪魔关在魔域。   阿秋顿住脚步,淡淡道:“你不要叫了,这里是魔域,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应你,乖乖在池塘里待着,不要吵到我的父亲,他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莫要打扰他。”   明霞难以置信:“谁是你父亲?”   阿秋说道:“魔尊。”   “你是……”老魔尊杀妻证道,新魔尊弑父复仇一事早就传遍修真界,明霞也略有所闻,“你是逍遥子的儿子魔龙!”   我不是!我是阿秋!   阿秋的脑子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眼珠瞬间恢复成黑色,但是很快又变红了 ,“没错,我父亲已经原谅我了,只要复活我的母亲,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   阿秋挥着赶山鞭就飞走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想将这些话速速甩在身后,他不想继续听,一听就头疼欲裂,就像一把火在烧他的脑子,脑浆都要沸腾 。   明霞叫道:“等等!你不对劲!你是被人夺舍了,还是被那个老东西逼得走火入魔了?我认识的秋掌门绝对不会认贼做父的!”   然而阿秋已经飞得没了踪影。   逍遥子闻言,放下刻刀,走到池塘边,仔细打量着明霞,说道:“你太聒噪了,修为浅薄,性格骄纵,一点都不像是我妻子的转世。如果不是在轮回镜中亲眼目睹,我都不敢相信她就是你。”   明霞听了,心中一阵恶寒,“你别胡说八道,我若是东海龙女转世,那么秋掌门是我儿?哎呀,我差点抢了他当驸马!”   “你真的太吵了。”逍遥子在鸟笼结界上又加了一个隔音的屏障,只见明霞嘴巴不停的开合,声音一丝都传不到外面,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逍遥子回到石室,继续照着东海龙女的遗体捏制一比一的造人土泥人。   被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明霞绝望之中,摆着鱼尾往上空一跃,跳不了多高,她的头就撞到了鸟笼装的结界上,坠入池塘。   撞结界的时候,明霞的发簪散开,发簪掉了——这是她在东海龙宫遗址上找到的一只玉制空心笔杆。   明霞潜进水底,在一片水藻里找到了笔杆发簪,然后,她发现了有一撮毛发从笔杆里长出来了,非常短,就像一戳从中年油腻男子的鼻孔里“红杏出墙”的鼻毛似的。   乍一看不会注意,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得见,短短的一撮毛发有青红白黑黄五种颜色。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难道是在池塘这种潮湿环境下泡久了长出来的苔藓?   明霞试图把“苔藓”拔掉,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甚至用池塘里的空蚌壳来切割“苔藓”,也无济于事,这五色的毛发看似脆弱,却是割不断的。   莫非,是笔杆长出了毛笔?   难道这真是东海龙宫的宝贝?可是,一支笔能有什么用?从来没有听说过靠写字把对手写死的呀?   明霞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把笔杆当做发簪,用来盘发髻。   明霞以池水为镜子,开始梳妆,毕竟是个公主,当囚徒也力求体面。   且说阿秋去寻小维,要夺走破夔牛鼓。修真新盟主凤离正在金黄的胡杨林里召集盟友开会,“诸位,当务之急,是要杀逍遥子。只有杀了他,才能救回秋掌门和明霞公主,修真界才能重获安宁。逍遥子是夺舍黑龙获得重生,有龙鳞甲护体,因而阿秋偷袭失败,我的紫电剑也无胜算。”   “我们要击败逍遥子,就要找到黑龙的弱点。现在集思广益,大家有什么法子都可以说出来。”   凤离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去救阿秋,但如今她是修真界的主心骨,要考虑周全,三思而后行,只要阿秋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就切莫冲动。   妙岛主立刻接话了,说道:“盟主以前不就杀了逍遥子之亲儿子魔龙吗?这修真界只有盟主有过屠龙的经历,我们都没有经验,不知道如何回答盟主。”   虽然大家都看妙岛主不顺眼,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当然凤离徒手掏出魔龙的心,修真界谁人不知?   九尾狐白兰荻挂念明霞公主的安危,说道:“盟主当年是如何杀的魔龙。现在就如何杀黑龙便是。”   凤离坦言道:“那次仙魔大战之后,我经历过两次重生,早就不记得白骨殿发生的事情了。论理,龙鳞坚硬无比,甚至可以抗过几轮雷击,我是如何攻破龙鳞甲?如何掏的心,已然不记得了。但是——”   凤离顿了顿,为鼓舞士气,说道:“我既然杀得了魔龙,这表示屠龙是有法子的,我迟早也能杀黑龙,大家一起想屠龙之术。”   其实凤离心虚的很,因为紫龙当年和父亲一场恶战,弑父之后,紫龙已经是强弩之末,快要死了,干脆自掏心脏,并不是她杀的!   所以,屠龙之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凤离真的不知道啊!   众人托腮沉思,黄鹤救师父阿秋心切,率先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我在民间游历的时候,有一次端午节,看到人们划着龙舟,往江里扔一个叫做粽子的食物……”   黄鹤很好奇,为什么把吃的扔进江水里呢?   凡人告诉他,有个叫做屈原的士大夫投江自尽,为了怀念他,就把往江里抛洒吃食,但是江里有蛟龙出没,传说蛟龙害怕五彩丝和竹叶,就用竹叶包裹米和肉,用五彩丝缠绕,再抛进江水里,这样就不用担心蛟龙和屈原的亡魂抢吃了的。   此话一出,胡杨林里哄堂大笑,惊起一片飞鸟。   凤离尴尬的扶额:黄鹤真是急病乱投医啊!这种传说也能当真!   黄鹤也不嫌丢人,说道:“你们都笑话我,想必有比我更高明的主意了?”   此话一出,笑声戛然而止,都垂下目光,不和黄鹤对视。   凤离见到这“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场面,心道:绝地天通之后,灵气渐渐枯竭,真真一代不如一代了!没有办法,大势所趋,将来必定是凡人的世界。   都没得法子,白兰荻干脆提着装死的讹兽的兔耳朵,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道:“你有没有听过屠龙之术?”   讹兽捂着兔耳朵,“这个真没有。”   哟嚯,还有意外收获!那就是听过了,白兰荻追问道:“赶紧招认!否则割了你的兔耳朵。”   讹兽说道:“在封神榜之前,哪吒曾经在东海打死过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徒手抽了龙筋。”   讹兽比黄鹤更不靠谱,一笑刚平,一笑又起,修真同盟忍俊不禁大笑,胡杨林里充满着快活的气息,一点都不像在开战前动员大会。   盟主凤离再次扶额:唉,一群猪队友,队伍不好带啊!   就在凤离惆怅之时,停留在云层里戒严的小维俯冲到胡杨林的大会现场,说道:“盟主,西方有一股魔气来袭!”   大敌当前,凤离率领众人迎敌,仙魔双方在一个大裂谷狭路相逢,魔气笼罩之下,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秋!   似是故人来,妙岛主存心抢功,他立马飞过去迎接阿秋,笑道:“秋掌门果然厉害,不用我们去救,就从魔域逃回来了。秋掌门自去和门派团聚,你身后的这些追兵就交给我——”   妙岛主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飞来的赶山鞭生生抽的粉碎,身魂俱灭!   什么情况?众人都愣住了!   阿秋双目赤红,鞭指小维:“把你的蛇皮袋给我,否则,妙岛主就是你的下场。” 第61章 五体投地 妙岛主,人如其名,死的又“……   妙岛主, 人如其名,死的又“妙”又干脆,简直是修仙界的妙脆角。   看着已经破碎的都看不出是妙岛主的四散尸块, 凤离大惊:阿秋入魔了!他的眼睛不对劲!   好在妙岛主一直不做“人事”,修真同盟的人都很讨厌他,他的死简直是大快人心,凤离心道:幸好死的是他, 入魔的阿秋还可以抢救一下。   现在, 最重要的是阻止阿秋伤害其他修真同盟, 以免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凤离果断对小维说道:“把蛇皮袋给我, 我把阿秋引开, 你们对付其他邪魔。”   这一世, 好不容易给了阿秋清白之身, 凤离可不想看着阿秋陷入泥沟, 脏了自己的手。   丹穴派的人立刻明白了凤离的意图,小维照做,黄鹤依依不舍的说道:“师尊, 师父是被邪魔控制了,你不要下死手教训他。”   我心疼还来不及呢!凤离点点头,拿起蛇皮袋招摇的晃了晃, “你想要啊,来追我呀, 追到我就给你!”   凤离御剑飞行,犹如一道紫色的闪电;阿秋扬鞭,紧追不舍。   他追,她逃, 他们在爱情的罗网里都插翅难逃!   凤离和阿秋远离热闹的仙魔大战现场,他们时而穿过云层、时而含着避水珠,一头扎进如蓝宝石般的湖泊里、时而在怪石林立的大裂谷里你追我赶、时而穿过牛羊成群的牧场、时而在冷杉林立的原始丛林里“躲猫猫”。   整整追了一天,追到最后,追踪就像调情似的,渐渐变了味。   乘着天黑,凡人不注意,凤离在一座两条河流交汇的城市悄然降落,这是一座建立在三十米黄土高台上的、叶片似的城池,由于气候干旱,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是从黄土里打洞掏出来的,没有房梁也不用担心坍塌。   土房子在沿街都不开门窗,所以街面两边都是土墙,就像一个个迷宫,凤离在迷宫里打转,找了一家客栈投宿,要店小二提了两桶热水洗澡。   凤离泡在热水里,发出舒坦的喟叹:还是泡澡解乏啊!为了把入魔的阿秋引得远离仙魔大战现场我容易嘛!   年久失修的窗户发出吱呀之声,凤离晓得是阿秋追踪而来,从窗户里钻进了房间。   凤离说道:“和你商量个事,让我歇一晚再追行不行?天黑了,外面风又变大了,我听说这里黑风沙说来就来,咱们在外头你追我赶,一个个灰头土脸多难看啊。”   隔着一面木制屏风,听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阿秋心下一荡,说道:“你把小维蛇皮袋里那面破碎的夔牛鼓给我,我就不追你。”   凤离悠闲的鞠水搓着如天鹅般的脖子,问道:“你要这玩意儿干嘛?引天雷对付小维?你入魔之后不会失忆了吧?小维吃了英招送的嘉荣草,早就不畏惧雷声了。”   阿秋说道:“与你无关,你只需把夔牛鼓给我。”   凤离问道:“我要是不给呢?”   阿秋说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凤离双腿拍打着水花,慵懒的问他:“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啊?我很期待呢。”   “你——”听着屏风后的动静,阿秋的心就像浴桶的水花一样荡呀荡个不停:师尊在洗澡,我总不能冲过去抢吧!   屏风后传来凤离的声音:“来都来了,帮个忙呗,把梳妆台上的澡豆拿过来。”   这表明了在调戏我啊!阿秋咬了咬唇,说道:“师尊请自重。”   哗啦啦,一阵水声,阿秋虽然隔着屏风看不见,但是脑子里已经出现了凤离出浴的画面,心脏狂跳,此时看不见胜过看得见 。   然后,传来脚步声,凤离要走过来了。   阿秋立刻警醒,抓住了腰间的赶山鞭,严阵以待。   屏风后先伸出一条湿漉漉、白花花的大长腿,然后,他看见了什么都没穿的凤离。   阿秋立刻转过身去,“师尊要干什么?”   “当然是拿澡豆啊。”凤离说道:“我要你帮忙拿,你又不肯,我只好自己动手。”   “不是问你这个问题!”阿秋低声喝道:“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你……你至少裹一条布巾啊!”   凤离取了澡豆,又跳进了木桶,说道:“我的真身是凤凰,凤凰又不怕冷。”   阿秋快疯了:“我不是和你谈论冷不冷的问题!”   凤离说道:“你吼什么呀?你早点把澡豆拿过来,就没有后面的事了。明明所有的问题都是你造成的。”   事到如今,阿秋也单刀直入了,问:“师尊,你是在勾引我吗?美人计对我没有用,你死了这条心。我必须带走夔牛鼓。要复活我母亲,就要炼化五彩石,普通的火焰无用,我需要用夔牛鼓引天火。”   凤离赞道:“我家阿秋真聪明,一下就将我看穿了,你入了魔道,来抢东西,我念及旧情,不想跟你打架,所以即使打得过你,也只能带着东西跑——东海龙女死了那么久,早就投胎转世了,逍遥子为了明霞公主大动干戈,难道她就是龙女转世?他如何确定?”   念及旧情!看来凤离还是对紫龙念念不忘!阿秋压抑着心头的酸意,说道:“轮回镜可照前世今生,错不了。”   一听这个,凤离立刻有了一个想法:轮回镜照前世,那么就可以看见当年逍遥子是如何杀的东海龙女!这就是现成的屠龙之术啊!   东海龙女是东海龙族最后一条龙,也有龙鳞甲护体,逍遥子如何破了龙鳞甲杀了她的?轮回镜里应该可以找到答案。   凤离心里有了打算,说道:“一面破鼓对我们毫无用处,我可以把夔牛鼓给你,但前提是必须交换明霞,我答应过白兰荻,一定会把明霞安然无恙带回来。”   阿秋说道:“成交。”   凤离说道:“我跟你去魔域,一手交鼓,一手交鱼,还有那个轮回镜,我也想见识一下。”   阿秋说道:“可以,你现在就跟我去魔域——把衣服穿好再出来。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第62章 六尘皆染 凤离觉得,阿秋入魔,但又没……   凤离觉得, 阿秋入魔,但又没完全入魔,没有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理智尚存。否则,一个邪魔是绝对不可能和她有商有量。   这是什么原因?   故,阿秋说“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凤离偏要考验!   凤离洗完澡, 说道:“你听窗外的动静, 飞沙走石 , 把窗户砸得啪啪响, 一定起了黑风暴, 我刚刚把自己洗干净, 可不想再弄得灰头土脸, 今晚就睡在客栈, 明日风沙停了再走。”   凤离滚到床上, 摊开被子,还拍了拍床铺,抬了抬眉, “你不放心的话,就睡在我身边,我不会半夜跑了。”   阿秋紧紧捏着鞭子, “你不要把我当成紫龙的替身,我不是过去的紫龙。”   凤离噗呲一笑, “你不是过去的紫龙,我也不是过去的凤离,物是人非事事休,睡觉就是睡觉, 不会干别的,你就当是贴身监视我——怎么?你不敢?怕我对你见色起意?”   “有何不敢。”阿秋躺在了凤离身边,面无表情 ,像一截木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凤离曲肘,用手撑着脑袋,侧躺着盯着他看,“你为什么不看我?盯着床帐看什么?难道我没有床帐好看?你看看我呀,我和床帐谁更美?”   阿秋依然仰卧,只是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可是闭上眼睛之后,除了看,其他感官变得越来越敏感了,他能感受到凤离的呼吸,她的呼吸舒缓,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甚至,他此刻兴奋的有些战栗。   他觉得这样下去会很危险,但是他又不舍弃中断这一切,最终只能放纵自己,躺平坠入未知。   凤离啧啧道:“你干嘛一副贞洁烈夫的表情,好像我是邪魔,你是名门正派似的。”   种种考验,我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但阿秋都没有和我动手,可见他并没有被心魔完全控制住,这是什么原因呢?   凤离决定再过分一点,把脑袋伸过去,离阿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两人的鼻息都交缠在一起了,难分你我,然后,顿住。   阿秋依然闭眼平躺,就像老僧入定似的,但是他胸前的起伏明显剧烈了,凤离离他够近,能从他松开的衣襟里看过去,他胸口贴身放着的锁云囊里发出微弱的光芒,就像月光一样清淡。   但是这清淡的光芒发出祥和温润之气,冲散着邪魅的红光 。   原来,阿秋没有彻底魔化,是龙凤珠起了作用。   凤离找到了答案,此时胳膊肘撑住脑袋有些酸了,她正要躺回去,阿秋蓦地伸手抱住她,还含住了她的唇。   深深的、笨拙的一个吻。   躺倒任凭调戏的小白兔突然变成大灰狼,凤离一开始有些懵,没有回应阿秋。   阿秋好容易以入魔的借口,冲破了各种桎梏放飞自我,一发不可收拾,感觉凤离没有回应他的吻,一时悲上心来:你果然还是想着那条淫龙!   阿秋抱着凤离翻到了床里边,占据了上风,俯身一个绝望的、爱恨交织的吻。   突如其来的吻让凤离有些招架不住,气息紊乱:大可不必如此卖力!你不是亲吻,你这是啜田螺呢!   我堂堂师尊、修真盟主,居然到了出卖色相哄住徒弟的地步,还真是……宝刀未老!   就在凤离暗中有些小得意之时,第二个深吻蓦地结束了。   阿秋从她身上滚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正是小维装着夔牛鼓的蛇皮袋。   原来,就在凤离自以为得逞,放松警惕时,阿秋将她压在枕头下的蛇皮袋摸了出来。   凤离:好家伙!这不是美人计!这是美男计啊!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凤离悔不该低估了阿秋。   阿秋下了床,一副吻后无情的样子,说道:“你要睡便睡,我要尽快回去炼化五彩石,不能耽误时间。你我之约依然有效,等复活我母亲,自会将明霞公主送还。”   言罢,阿秋就要从窗户里飞走。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着声调的哭声,不禁回头,见凤离靠在床柱上,蜷缩着身体,双手抱膝,低声哭泣,泪水如滚珠似的,一颗颗砸在枕头上、湮开。   阿秋从未见过凤离哭过,顿时心软,脚步也停止了,说道:“是你先使诈,用了美人计,把我当成紫龙的替身,百般调戏,我只不过是以人之道,还施彼身,你就受不了了。”   凤离泪眼朦胧的看着阿秋,“不是美人计,不是把你当替身,我是真的心悦你。以前的凤离心悦紫龙,现在的凤离为什么不能心悦阿秋?一个前世,一个今生,我为什么非要做出选择?小孩子才会选择,我全都要!我真的心悦你,你却只为夔牛鼓,我错付真心,我的心好痛。”   听到凤离表白心迹,阿秋一怔。他一直以为凤离只是把他当成紫龙的替身,却没想到凤离全都要,竟然是真的喜欢他?   想到这里,阿秋往外迈的步伐收回来了,他缓缓走到床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还有假?”凤离举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就让老天再降九十九道天雷,再把我劈死一回。”   凤离敢发毒誓,是因她真的没说谎,她喜欢阿秋。   誓言之后,凤离抱住了阿秋,这一次是她主动吻他,她的吻很轻,就像蜻蜓点水,但是依然在他的心湖里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涟漪一层层的叠加,成了惊涛骇浪,打翻了本就摇摆的船,令他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凤离穿着轻薄的中衣,几番缠绵,就松开半蜕了,垮到了锁骨处,露出肩窝,阿秋沉醉于此,怎么尝到尝不够。   所以,在这个时候,凤离的手摸向阿秋的腰带就理所应当了,但凤离并没有松开他的腰带,而是摘下了悬在腰间的蛇皮袋。   阿秋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凤离干脆将蛇皮袋揣进怀中,“咱们扯平了。”   跟我这个老色□□?比起不要脸,你还差点火候。 第63章 七个药丸 一般情侣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一般情侣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凤离和阿秋是床头亲吻床尾打架。   阿秋又羞又怒,说道:“你刚才发了毒誓,看来你还想再被雷劈九十九次。”   凤离说道:“誓言是真的, 我真的喜欢你。但是你现在入魔了,正邪不两立,我必须把你从魔道上拽过来,你能不能告诉我, 逍遥子对你做什么, 让你改正归邪?”   “他……”头好痛!阿秋双手捂着快要烧沸腾的脑袋, 就像听到唐僧念紧箍咒的孙悟空, 疼得头上冷汗直冒。   凤离赶紧下床, 把蔓离给她的疗伤药丸全都倒出来, 她不懂医术, 只晓得头疼医头, 于是凤离选了清心丸喂给阿秋。   瞎猫撞到死耗子, 还真让凤离蒙对了,清心丸虽然不能解瑶草汁的毒,但有遏制的作用, 阿秋吞下清心丸,晕厥过去。   凤离把他扶到床上,每当他的身体骤然发热的时候, 凤离就咀嚼一枚清心丸,嘴对嘴的喂给他, 之后阿秋的体温就会下降,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又开始升高,凤离就再喂。   如此这般, 反反复复,喂了七个清心丹,到了次日清晨,刮了一夜的黑风沙停止,可以看见太阳了,阿秋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依然是红色的,但比昨日要淡一些。   感觉胸口闷闷的,阿秋发现凤离的脑袋枕在他的胸膛,右腿还撩起来,压住了他的膝盖。   他只穿着裤子,光着上半身,凤离也是衣裳散乱。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秋回忆,昨晚他突然头疼,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秋看见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药葫芦,葫芦上贴着一张标签“清心丸”。   阿秋晃了晃药葫芦,没有动静,里头是空的,看来昨晚凤离把药都喂给他了。   天亮了,时候不早,要赶紧回去,阿秋想把凤离推醒,但是双手在空中顿住了,改为轻轻的把凤离的脑袋挪到枕头上,然后开始挪压在他膝盖上大长腿,凤离全程都没有醒。   阿秋下了床,坐在椅子上,等着凤离睡到自然醒。   但是,凤离就是不肯醒,一副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这时候就别怪我使绝招了!阿秋要客栈店小二送一桌好菜好饭进来。   不一会,桌子上摆了一盆手抓饭,还有一个炭盆,上面蒙着铁丝网,烤着一根羊腿,羊腿滋滋冒油。   阿秋撒了一把细盐、一小撮孜然香料,硬生生把熟睡的凤离给馋醒了!   在食欲和睡眠两重终极诱惑的拉扯中,食欲还是占据了上风。   “师尊醒了。”阿秋用小刀将烤好的羊腿肉一片片切在手抓饭里,“过来吃饭,吃饱了好上路。”   阿秋太了解凤离了,吃得好,睡得好,她就会比较配合。   果然,从这个黄土堆里掏出来的小城池到魔界,一路上凤离都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凤离的出现,让逍遥子很意外。   凤离说道:“我是来谈判的,如今你我势均力敌,谁都没法杀死谁,倘若打的两败俱伤,你我手底下的人动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到时候我们都是最大的输家。”   “不如这样,我们仙魔双方暂时休战,你复活东海龙女,我振兴我的丹穴派,各退一步。反正仙魔之间终要有一战,何必急于一时。”   “夔牛鼓就是我谈判的诚意,你意下如何?”   逍遥子并不信凤离,但是他目前的确分/身乏术,复活东海龙女要紧,于是逍遥子同意了,“好,我们暂时休战。”   如果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要求,就先让他接受一个容易的,然后再提出自己的真正要求,凤离说道:“我听阿秋说明霞是东海龙女的转世,是通过轮回镜找到的。我对自己的前世很好奇,想借轮回镜一用,看看我的前世。”   借个镜子照一照,并不过分。逍遥子同意了,说道:“可以,不过必须全程让阿秋拿着轮回镜,你不能碰镜子。”   逍遥子不信凤离,但是相信用瑶草汁控制住的听话儿子阿秋。   阿秋说道:“父亲放心,儿子会好好保管。”   逍遥子将锈迹斑斑的轮回镜给阿秋。凤离就把夔牛鼓当场拿出来,也给了阿秋,以表诚意。   凤离到了池塘旁边,明霞看到故人,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赶紧游过去,“凤离大神?你终于复活了!你怎么在这里?是修真界完了吗?白姐姐有没有事?”   “他们都还好,仙魔之间暂停战争,我来看看你现状如何。”凤离大声说了一句,然后小声道:“来不及解释了,把你的头发和指甲弄点给我。”   明霞虽不解其意,但是很听话,她用牙齿咬了一片指甲,然后抽出笔杆发簪,散开头发,忍痛拔了几根长发,从鸟笼结界的缝隙里塞出去。   为了掩盖手里的小动作,明霞大声哭道:“我一点都不好,不是被修士关,就是被邪魔关,就像一只鱼缸里供人观赏的金鱼,不得自由,凤离大神赶紧救我出去啊!”   凤离把头发指甲收进袖子里,说道:“你不会有事的,等复活东海龙女,我就来接你走。”   凤离到了阿秋炼化五彩石的地方,阿秋修补破碎的夔牛鼓,凤离把明霞的头发指甲投入了轮回镜。   然后,她看见了轮回镜里,头上还有龙角的小龙女和还是蓬莱阁弟子的逍遥子,他们青梅竹马,在东海长大,因逍遥子养的宠物章鱼而结缘。   逍遥子从民间买来女子梳头用的假发包,套在了小龙女的龙角上,像一对双丫髻,“好了,这样你在人间城市里的玩耍的时候,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海底地震,火山喷发,将龙宫毁灭,龙王龙母等龙族葬身海底,逍遥子冒死闯进海底滚烫的岩浆,将已经是少女模样的东海龙女救出来。   从此,东海龙女没有家了,她是东海最后一条龙。   两人在海上升明月之时定情、成亲、龙女想要一个后代,延续龙脉,逍遥子自毁修为变成凡人……   画面变得飞快,逍遥子的凡人之躯步入衰老,东海龙女依然是少女,白发配红颜,太不般配了。   东海龙女放弃了后代,逍遥子擒白虎,重新踏上修真路……   飞升无望,逍遥子日渐暴躁,曾经的恩爱夫妻频频争吵,最后不吵了,相顾无言,感情磋磨得没有了,两人分手。   东海龙女在海岛产下一枚龙蛋,埋在女娲造人土之下孵化。   她产后虚弱,卧床休息,偏偏逍遥子来了,神情疯癫,他要求东海龙女自尽,断了自己最后的牵挂,“……我曾经为了你繁衍东海龙族的愿望,自毁修为。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的愿望,自我牺牲一下?你拒绝自尽,给你体面你不要,就别怪我对你不体面了。今日,我要杀妻证道!”   东海龙女勉力起床逃生,暗自庆幸自己偷偷生下龙蛋,没有被逍遥子知道——若知道,怕是连龙蛋一并毁掉了!   逍遥子用法阵困住了她,一片片龙鳞从肌肤里透出来,覆盖全身,成为一副龙鳞甲,保护着她。   逍遥子拿出一根雕琢成竹杆模样的玉笔,玉笔的笔触是青红黄白黑五种颜色的毛发,说道:“这是五色笔,用五色笔画出来的东西都会变成真的。”(注:出自宋朝《太平广记》)   东海龙女面色大骇,逍遥子呵呵笑道:“五色笔还有另一个妙用,那就是破龙鳞。昔日屈原投江,有蛟龙在江中出没,欲吞其尸,有修士路见不平,以五色笔斗蛟龙,破了蛟龙的逆鳞,保护了屈原的遗体。”   “后来时间一长,那些愚蠢的凡人口口相传,以讹传讹,把五色笔的竹子模样的笔杆传成了竹叶,把笔触的五色毛发传成了五色线。变成了端午节用竹叶和五色线包粽子投江,以祭祀屈原的风俗。”   “难怪你最讨厌吃粽子,是龙族刻在骨子里对竹子和五彩线的恐惧。”   逍遥子一边说,一边用五色笔去画东海龙女腹部的龙鳞。   五色笔触点在龙鳞的瞬间,腾起一股白气,龙鳞破碎,东海龙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东海龙女腹部的龙鳞一片片的被五色笔点碎,破了龙鳞之后,五色笔同归于尽变秃了,没有一丝毛发,逍遥子顺手将秃笔扔出窗外,坠入大海中。   然后,逍遥子一刀刺入没有龙鳞保护的腹部,活活剖出龙珠,一脚踩碎,东海龙女死了,轮回镜的画面停止在杀妻证道的血腥场面。   原来五色笔可破龙鳞甲! 第64章 八字相符 凤离想起了黄鹤说过的凡间端……   凤离想起了黄鹤说过的凡间端午节吃粽子的传说, 居然被他误打误撞说中了,以后谁还敢说黄鹤没有脑子?   此时阿秋已经修好了夔牛鼓,用雷兽的棒骨往鼓面上敲击, 引得道道天雷,天火纯白耀眼,双目不可直视,阿秋在双目蒙上一层黑纱, 引天火炼化鼎炉里的五种颜色矿石。   鼎炉就像开了锅, 五种颜色依次闪现, 鼎炉一直没有炸锅, 看来天火是有效的。   至于能够炼化出五彩石, 只能交给时间了。   阿秋摘下眼睛上的黑纱, 回到屋里, 刚好看见凤离将轮回镜按倒在桌面上, 镜中的画面消失。   凤离试探着问道:“你见过轮回镜的东海龙女吗?”   阿秋说道:“我不想看到父亲杀死母亲的场面。”   那就好, 凤离说道:“你千万别让逍遥子知道我看过。”   龙凤珠加上七颗清心丹,让阿秋还保留着一些自我,并没有完全被逍遥子掌控。阿秋说道:“可以,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凤离假装扭捏,双手捂住胸口, “一夜夫妻?也不是不行。”   阿秋一顿,说道:“以后不要当着我的面提到紫龙。”   我醋我自己!这是应该是吃醋的终极。   看着别扭的阿秋, 凤离突然有个想法,她剪下了自己和阿秋的头发以及指甲,一起投进轮回镜,“我想看看我们之间纠缠过几生几世。”   轮回镜是从最近的一世开始追溯, 镜中掠过的片段,阿秋都在凤离的梦境中看过,他不想看,可是又忍不住看。就像口舌生疮,明明溃疡的地方那么疼,舌头却忍不住时不时的舔舐压迫溃疡面。   看到戴着黄金面具的紫龙自掏心脏时,凤离不禁伸手过去,紧紧握住阿秋的手,阿秋轻轻回握,说道:“都过去了,你给了他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这一世结束了,轮回镜继续往前追溯。   这一回居然到了上古时期,黄帝轩辕大战炎帝蚩尤!   阿秋这一世是长着翅膀的龙,叫做应龙,是黄帝手下大将,应龙朝着骑着大熊猫的蚩尤喷水,冲散了炎帝的阵营。   炎帝手下大将风伯和雨师收集了应龙喷出的水,然后化作倾盆大雨,专门往黄帝的阵营里下,反败为胜。   凤离这一世是黄帝的女儿,叫做魃,所以称为女魃。女魃的法术是火,她给父亲助阵,施法止住了暴雨,天气放晴。   之后,擅长水攻的应龙和擅长火攻的女魃互相配合,助黄帝击败了炎帝,天下终于迎来了和平。   但是,应龙和女魃在征战中皆受了重伤,绝地天通之后,不周山天柱裂,他们两个都无力飞到天界,只能留在凡间。   但是,他们两个都是神,应龙所到之处,淫雨霏霏,洪水滔天。而女魃所到之处,处处闹旱灾,滴雨不落,女魃从此成为凡人厌恶的旱魃。   应龙和女魃不能回到天界,留在凡间又只能给凡人带来水灾和旱灾,为了天下大义,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自我了断,终结了长生不死,选择转世进入轮回。   应龙转世成为紫龙,依然擅长水系术法;女魃转世成了凤凰,还是擅长与火打交道。   “原来我们曾经是战友。”凤离说道:“你在的地方闹水灾,我在的地方闹旱灾,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们两个是互补的。如果在上古时期我们两个就在一起的话,岂不是到那里都风调雨顺?”   凤离的想法看似大胆荒谬,但好像……似乎有道理?阿秋陷入沉思:或许我们两个就是天生一对,八字相符。   不过,现在不是谈感情的时候,凤离着急去找对付逍遥子的五色笔,便先告辞,“我与逍遥子谈好了暂时休战,须回去告诉修真同盟,火焰山一战,各门派都有损伤,需回去修整。”   阿秋没有挽留,只是问她:“休战之后,仙魔终究要有一战,正邪不两立,到时候你会对我动手吗?”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凤离看着阿秋的红眼睛说道:“你呢?逍遥子要你杀我,你怎么办?”   阿秋的眼睛红黑交替,内心已是天人/交战。   凤离轻轻一吻,“好了好了,别纠结了。如果逍遥子要你杀我,你动手便是——反正你又打不过我。我心悦你,我永远不会为难你的。”   这一世,凤离发誓绝对不让阿秋重蹈紫龙的悲剧,她飞回胡杨林大本营,宣布暂时休战,各门派赶紧回去休养生息,疗伤的疗伤、闭门修炼的赶紧提升修为,准备下一次的战斗。   各门派这次在火焰山损失惨重,既然盟主都发话了,各门派皆打道回府。   监视修真同盟的魔界探子们回去向逍遥子禀报此事,逍遥子这才放下对凤离的怀疑,以为她的目的真是和谈。   其实以蔓离为首的丹穴派众人、莫问和蔓离夫妻、以及九尾狐白兰荻都是纸傀儡,真正的他们已经躲到了阿秋和凤离躲避黑风沙的黄土小城里,一起商议用五色笔的屠龙之术。   一说五色笔,大家都沉默了,毫无头绪啊,谁都没见过,甚至他们在听黄鹤讲述端午节投粽子驱赶蛟龙时,都一致认为黄鹤是急病乱投医瞎说的。   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就更别提找到了。   凤离见士气低落,就换了个话题缓一缓,说道:“除了寻找五色笔,还要把阿秋从魔道里拽回来。龙凤珠和清心丸都有遏制心魔的作用,让阿秋没有完全被逍遥子控制。”   蔓离沉吟片刻,“……眼珠发红,听话柔顺,莫名其妙听命于他平时最厌恶的人……据我所知,只有瑶草才能有此效果。逍遥子这个大魔头有点东西啊,绝地天通之后,灵气枯竭,连昆仑山悬圃的瑶草都灭绝了,逍遥子居然还能找到。”   黄鹤听了,急忙问道:“师叔,如何解瑶草之毒?”   “这种已经灭绝的神草我也不清楚啊。”蔓离看着道侣莫问,“需要你回昆仑山用掌门令开启无字天书查问了,还有那个五色笔,也一起问一问。”   莫问当即出发前往昆仑山,幸好这里是西北,离昆仑山比较近,一天足够了。   要事商量完了,白兰荻问了她最关心的事情,“盟主,明霞怎么样了?”   凤离说道:“你放心,她在一个池塘里关着,身为东海龙女转世,她并无性命之忧。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一锅的五彩石是绝对炼不出来的,可以拖延到我们去救她。”   白兰荻忙问:“为何?”凤离法力虽强,但是她并不懂得炼丹之术啊。   倒是小维看出来了,“盟主没有带着我的蛇皮袋回来,一定是有了大用。”   没错,凤离在和阿秋一起看轮回镜的时候,偷偷把蛇皮袋投进了鼎炉里。   炼丹这种事情,搞好很不容易,但是搞砸却不要太简单!   蔓离则为了师兄铁无涯神伤,“原来轮回镜需要头发和指甲为引子才能看见前世今生,我已经将师兄火化了,即使有了轮回镜,也找不到他今生投胎何处。”   凤离说道:“铁师弟行善积德,今生一定过得很幸福……”   与此同时,魔域。   天火炼化着五种颜色矿石,鼎炉上空已经开始有五色祥云笼罩,这个动静连逍遥子都吸引过来了,之前他炼化了好几锅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天之异相。   这一次一定能炼化成功!   逍遥子内心狂喜,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鼎炉,然后……轰隆一声巨响,鼎炉又炸锅了!   其实,这一锅能成功就怪了——小维的蛇皮袋立了大功。   看着遍地狼藉,余下的五彩矿石不多了,只能炼化最后一炉。   逍遥子黑着脸,对阿秋说道:“不要以为你是我儿子,就可以让我失望。如果你不能把握最后一次机会,我将——”   逍遥子用手指戳了戳阿秋的心脏部位,“这里有一颗现成的五彩石,别逼我把你的心掏出来,装在你母亲身上。” 第65章 九病成医 受瑶草汁的控制,阿秋瞳孔发……   受瑶草汁的控制, 阿秋瞳孔发红,唯有服从:“是,父亲, 假若这一锅依然失败,不用父亲动手,我自掏心脏,把这条命还给母亲。”   “你好自为之。”逍遥子拂袖而去。   阿秋将最后的五彩矿石放进鼎炉里, 接下来, 他应该用雷兽骨敲响夔牛鼓, 引来天火, 炼化五彩石。   可是, 雷兽骨做的鼓槌在手, 他迟迟没有敲下去, 脑子里, 上一世在凤离面前自掏心脏的场面不停的闪现:   这一世, 我和凤离又再次相爱,难道我又要重蹈上一世的惨烈结局?   如果我再次自掏心脏而死,凤离为了复活我, 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但,父命不可违……   阿秋左右为难,脑子里天人/交战, 与此同时,他胸口的龙凤珠蓦地发出璀璨的光芒, 将妖异的红光一步步逼走,阿秋顿时觉得脑子和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不禁松开手,雷兽骨哐当落地。   阿秋双手捂着快要沸腾的额头, 仿佛有两种人格在争夺他的身体,各种拉扯,他疼得近乎虚脱,无力的趴在鼎炉上,被逼到了极致,觉得喉头翻涌出一股腥甜,“哇”的一声,往鼎炉里吐出一口红红的东西,晕厥过去……   醒来时,已经第二天了,阿秋自己躺在鼎炉旁边的夔牛鼓上,昨晚的回忆涌来,他恍惚记得自己吐血晕倒,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赶紧起来,看到鼎炉里堆着尚未炼化的五彩矿石,矿石上还有他吐的心头血,但不只是血,还有些丝丝缕缕的红色絮状物。   他虽吐了血,但脑子却比昨天要清明许多,听到女子的哭声,方向是池塘,应该是明霞公主出事了。   阿秋寻声而去,见逍遥子挥着一个巨大的网,将明霞从池塘里捞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你这个老混蛋!”明霞惊恐万分,摆动着鱼尾奋力挣扎,情急之中 ,还用牙齿啃咬着渔网,想从网里逃出来。   逍遥子嫌她聒噪,一掌拍去,掌风似冰,一下子将明霞冻住了,成为一条速冻鱼,连眉梢都结着白霜。   阿秋连忙跑去,“父亲,您这是——不是和凤离达成了休战和议,不要动明霞吗?”   逍遥子冷冷道:“你母亲的泥身我已经雕塑好了,现在我要从这条鱼里招出她的生魂,万事俱备,只欠五色石。如果在明日之前你还没有炼化出五色石,我就只能从你身体里掏出现成的——这里没你的事,还不快走!”   “是,父亲。”阿秋听命离开,但是他昨天挣扎吐血,已经吐出了绝大部分的瑶草汁,神志渐渐脱离逍遥子掌控,不再是一味服从。   看逍遥子对明霞的态度如此粗暴,明霞看来要吃不少苦头,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而我,我昨晚吐血鼎炉,不知道是否污染了五彩矿石,如果因此不能成功炼化五色石,我的心脏一定会被掏出来!   我为什么不能说不呢?   一个声音在阿秋的脑子里不停的叫着,但是另一个声音说“孝顺孝顺,不顺从父亲就是不孝”。   两个声音交替出现,阿秋的瞳孔也时黑时红,最终,在瞳孔是黑色的时候,他火速在青纸上写了几句话,折叠成鸟的形状,往空中一掷,变成一只青鸟。   交河城,从黄土堆里掏出来的客栈里,昆仑派掌门莫问终于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九分之一开明兽——就是蘑菇身体、开明兽头颅的蘑菇人。   莫问说道:“我开启了无字天书,询问瑶草汁之毒何物能解,天书答曰,是太岁。”   开明兽的身体就是阿秋把牛肉般的太岁山切割成人体的形状,然后用太岁的菌丝连接从开明兽身上切下来的人头组成的。   开明兽说道:“我们的命是秋掌门给的,如今秋掌门中毒,被邪魔操纵,吾辈岂能袖手旁观?因果循环,善有善报,我跟随莫掌门,前来为秋掌门献身。”   此时,太岁身子的开明兽就是个行走的解药。   献身……额……凤离觉得怪怪的,“怎么吃?吃多少?不会是要阿秋抱着开明兽的太岁身体啃吧?”   他还没有抱着我啃过呢!   “不至于!”莫问赶紧解释道:“先切一根手指头试试,不够的话,再切一根,具体要看秋掌门喝了多少瑶草汁,如果喝的不是太多,一只手肯定够用了。”   开明兽说道:“我是自愿献身的,太岁的身体不怕疼,随便切,我只需要把身体埋在地里吃土,残缺的部位就能重新长出来。”   吃土就能活,开明兽从来不用考虑温饱的问题,这幅身躯真是太绝了。   看来人还要积德行善啊,福报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   “太好了!师父有救了!”黄鹤兴奋的抱了抱开明兽,“太岁是什么味道?好不好吃?要不要撒点盐?”   开明兽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就是蘑菇的味道,你要不要先尝一尝?”   黄鹤忙摆手拒绝。“不要不要,得给我师父留着。”   屋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不过凤离还关心另一件事,“五色笔的下落如何?”   莫问无奈摇摇头,“天书对五色笔记载只有三件事,第一件是五色笔的起源,乃是远古大神共工所制,用五色笔驯服了两条龙给他当坐骑,后来共工怒触不周山,驱使两条龙将通往天界的天柱撞断了,从此绝地天通。”   “第二就是修士为保护屈原尸身,用五色笔斗蛟龙;第三件就是封神榜之前,哪吒闹海时,就用了五色笔戳破了东海龙宫三太子的逆鳞,抽了龙筋,但是哪吒之后,五色笔最终下落如何,天书再也没有记载。”   凤离沉吟道:“所以五色笔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东海,这就和逍遥子用五色笔对付东海龙女的事情对上了。我在轮回镜里看到的画面是逍遥子用完五色笔之后,顺手扔到了海里。如此说来,我们要去东海找五色笔了。”   九尾狐白兰荻急道:“偌大的东海找一支笔,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明霞公主不知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话音刚落,一只青鸟从窗户里飞进来,落在凤离手里,变成一张青纸。   凤离展信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来不及去东海了,我们先把阿秋和明霞抢回来再说。我们兵分两路,我明地里攻击,直接杀入魔界,拖住逍遥子,你们从暗处潜入,给阿秋解毒,把他和明霞都带走。” 第66章 完结 魔域。   逍遥子正在给东海龙女……   魔域。   逍遥子正在给东海龙女招魂, 他剪下她的头发,烧成灰,然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挤出指尖血,混合进头发烧成的灰烬里。   昏迷的明霞公主躺在祭台上,她的胸口上搁着轮回镜,逍遥子用毛笔蘸着指尖血和头发灰烬混合而成的“墨汁”, 在轮回镜的正面写下了东海龙女的生卒年月。   之后, 逍遥子举着一面招魂幡, 围着祭台且歌且舞, 唱起了招魂歌:   “……美人既醉, 朱颜酡些。娭光眇视, 目曾波些。被文服纤, 丽而不奇些。长发曼鬋, 艳陆离些……魂归来兮, 哀吾妻!”(注:出自屈原《招魂》,有所删改)   随着逍遥子的吟唱,祭台变黑了, 这是一种纯粹的黑,比黑夜还黑,明霞仿佛躺在一个无底洞的洞口, 身体之下是幽冥地狱的入口。   一丛丛蓝色的幽冥之火从祭台里冒出来,就像一个个长着尾巴的蓝色萤火虫, 围着明霞飞舞,“萤火虫”依稀长着和东海龙女相貌相似的脑袋,喜怒哀乐,或者麻木激动, 什么表情都有。   或凄厉大笑、或轻声慢语、好像有无数个东海龙女同时发声,几乎要盖住逍遥子的《招魂歌》。   逍遥子是个狠人,他停止吟唱,将手腕放在嘴边,居然用牙齿一口口的撕咬着,把手腕的血管撕开了!   鲜血喷涌而出,逍遥子跪在地上,用带血的嘴巴继续唱道:“魂归来兮!伏惟尚飨!”   无数个蓝色“萤火虫”扑过去,享受着逍遥子的鲜血,一个个从蓝色变成了妖异的红色。   逍遥子的鲜血几乎流出一半时,所有的“萤火虫”才统统变成了红色。   逍遥子草草包扎了手腕的伤口,走到了躺在造人土之上的东海龙女遗体旁边。   逍遥子说道:“夫人,我马上就给你换一个新的躯壳,我们夫妻就要见面了。”   言罢,逍遥子把手伸进了东海龙女的嘴里,将她含着的定颜珠抠了出来。   东海龙女的遗体一直由定颜珠保存,定颜珠一出,她的光洁脸就像破碎的鸡蛋壳,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   随后,遗体一片片的剥落,化为尘埃。   逍遥子对尘埃没有半点留念,他回到祭台,将定颜珠塞进了明霞嘴里,已经变成红色的“萤火虫”们蜂拥而至,从双目、双耳、双鼻孔、以及嘴巴这七窍里钻了明霞的身体。   当最后一只红色萤火钻进了体内,明霞蓦地睁开了眼睛!   确认过眼神,这是我的妻!   逍遥子大喜,“夫人!你回来了!”   东海龙女敖霞就像惊尸似的,猛地坐起,一阵干呕,将嘴里的定颜珠吐了出来,“你……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在何处?”   坐起来的时候,东海龙女看到了怀里的轮回镜,这面铜镜好像很久没有没过了,光面晦暗,人面在里头灰头土脸,根本看不清。   “我是谁?”东海龙女失手将轮回镜打翻在地。   逍遥子说道:“你是我的夫人,东海龙女敖霞,我们夫妻终于重逢了。你听我解释……”   逍遥子搀扶着惊魂未定的东海龙女,走到了一具泥塑的女体身边,“这是造人土混合五色露捏出来的躯壳,返魂木做的骨架。我已经将你的魂魄招出来了,如果阿秋成功炼化五彩石,我就能将你复活,你会拥有一具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躯壳。”   “复活?我死了?”东海龙女看着泥塑躯壳,摸着自己的脸。   逍遥子打算两手准备,如果阿秋炼化五彩石失败,他掏出阿秋的心脏;如果阿秋炼出了五彩石,那就更好了,直接用五彩石当成心脏。   无论如何,东海龙女的元神都可以附在这具和她以前一模一样的躯体上。   如此,能保万无一失。   ”瞧瞧,我对你多好啊。”逍遥子被自己感动了,“夫人啊,为了复活你,我用尽心机去收集这些材料,千辛万苦,在所不辞。你复活之后,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数不清的记忆一股脑冲进来,没有时间先后顺序,脑子乱的很,东海龙女抚着额头,“夫人?你是我的丈夫?”   “正是!”逍遥子搂着东海龙女,“你我青梅竹马,结发夫妻,相伴百年,相敬如宾,后来……后来虽有些分歧,但这都不重要,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看在过去的恩爱的份上,我们和好吧。”   多重画面一起闪现,东海龙女脑子里如野蜂飞舞,这时外头一阵炸响,逍遥子从窗外看去,但见紫气东来。   手下飞来报信:“魔尊!不好了!修真盟主凤离撕毁停战协议,杀进了魔域!我们都拦不住她!”   东海龙女的魂魄刚刚召回来,正是最迷乱的时候,逍遥子一时脱不开身,说道:“要我儿子去拦住她。你转告他,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拦住凤离!”   “是,魔尊!”手下飞去,阿秋也听到了动静,但是此时正是炼化五彩石的关键时刻,他专注的敲着夔牛鼓,源源不断的引来天火,鼎炉里的五彩石渐渐融合,一道道五彩光笼罩着鼎炉之上。   “少主!魔尊有命!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凤离盟主!”   阿秋双目一红,放下夔牛鼓,“儿子谨尊父命!”   阿秋一甩赶山鞭,带着诸多魔众,迎战东方气势汹汹的紫光。   且说凤离为了营救阿秋和明霞,手持紫电剑,从正面杀进魔域,遇魔杀魔,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如无人之境,身后魔众就像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被紫电剑收割!   紫光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残肢遍地。   时隔二十八年,凤离大神、不,现在是凤离盟主了,再次展现其雷霆手段,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不压正,能打得过绝对不啰嗦,无论遇到何等邪魔,凤离始终不发一言,用剑来解决一切问题。   眼前是一片白雾,凤离持剑冲进去,却越飞越慢,原来这里不是白雾,而是铺天盖地的蜘蛛网!   黏糊糊的蛛丝将她越缠越紧,一只只磨盘大的红色蜘蛛朝着她爬过来。   红蛛也是白骨殿十八邪魔之一,害死师弟铁无涯的帮凶。   凤离冷冷一笑,“来的正好,我从火焰山给你带来了一份土特产,你要收好。”   凤离打了个嘘哨,叫道:“都出来吧!”   一片片红云飞来了,居然是火焰山吃火喷火,拉的也是火的、人面鸟身的颙鸟!   凤离的真身是凤凰,百鸟之王,颙鸟当然听她的号令!   颙鸟群飞到如天罗地网般的蜘蛛窝里,又是喷来又是拉,双面放火,霎时间天罗地网被烧了个精光,凤离得以从蜘蛛网里脱身。   凤离继续往魔宫方向杀去,颙鸟群也开始猎杀红蜘蛛。   就这样,凤离一路杀魔放火,魔域的防守在她绝对占上风的法力之下,犹如菜刀切一块豆腐般被破解。   紫光压城城欲催!   魔众纷纷败退,丢盔弃甲,谁能料到凤离能够第二次单枪匹马的杀进来啊!   魔宫门前,阿秋奉命守在此处,身边的魔众如潮水般撤退,不敢和即将杀来的紫光硬碰硬,唯有阿秋坚守,犹如一块洪水里的礁石,无论洪水如何冲刷,他都岿然不动。   终于,她来了,她来了!她从紫光中走来了!   看到凤离身影的瞬间,阿秋的瞳孔不再是一味的红色,忽黑忽红,恍如走火入魔,说道:“师尊,您是来杀我的,还是来睡我的?”   凤离呵呵说道:“你这孽徒,我还需要选吗?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当然是都要!先睡后杀!”   撤退中的魔众顿时一片哗然:“我的天啦,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正道的光凤离大神?怎么比我们魔道中人还疯?”   阿秋听了议论,瞳孔蓦地变黑,一记鞭子抽过去:“住嘴!我的师尊,你们也敢妄议!”   赶山鞭所到之处,魔众被抽得魂飞魄散!   幸存的魔众纷纷四散逃命:“疯了疯了!少主最疯!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凤离收剑,缓缓走近;阿秋步步后退,最后退无可退,脊背都靠着大门了。   阿秋的后背紧贴着大门,手里的赶山鞭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但始终没有动手,说道:“师尊不要逼我,我今日必须守住魔宫门户。”   凤离说道:“师尊,是修真界最危险的身份。不是被徒弟杀,就是被徒弟睡。我和别的师尊不一样,我只想亲你,和你长长久久的睡在一起。我不是来逼你的,我是来亲你的。”   阿秋越是看她深情的目光,头就越疼,他欲从门两边走开,凤离伸出胳膊,双手按在门板上,门咚阿秋,“不准走,这一次,我不要你的心,我只要你的吻。”   言罢,凤离亲了过去,在一个缠绵悱恻的热吻中,将太岁肉炼化的药丸渡进了阿秋口中。   这是一个蘑菇味道的吻。   阿秋觉得从咽喉里流进来一股清凉,就像扑火似的,瞬间解开了蔓延到全身的灼烧感,头也不疼了,脑子变得无比清明!   恢复神智的阿秋有恍如隔世之感,他猛地想起那杯红艳艳的瑶草汁,“不好,明霞有危险,我们去救她。”   与此同时,魔宫之内,东海龙女还在困惑之中,眼前深情温柔的男人和脑子里目光癫狂,口口声声要杀妻证道的男人交替出现,她分不清是谁是真,谁是假。   逍遥子害怕她缕清记忆,连忙端起一杯瑶草汁,“喝了它,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逍遥子把杯子放在东海龙女唇边,这时,传来一声怒吼:“放开她!”   九尾狐白兰荻杀进来了,伸出毛茸茸的尾巴拍碎了杯子,逍遥子大怒,一把抓住了尾巴活撕了下来,白兰荻成了八尾狐,痛苦嘶叫。   蔓离和莫问双双御剑飞来,万道剑光直刺造人土上的泥塑东海龙女躯壳。   这是围魏救赵之计。   果然,逍遥子无暇对付白兰荻,飞去一掌拍向万道剑光,保护他捏制的泥塑躯壳。   黄鹤飞来,将生肌丸捏碎,覆盖在白兰荻的断尾处止血。   逍遥子的掌风将万道剑光逆转了方向,对着蔓离莫问夫妻刺过去,“以人之道,还施彼身。”   万箭穿心,带着雷霆之势,从四面八方刺来,避无可避!   莫问欲将妻子搂在怀里,以身为盾保护她。蔓离轻轻推开他,“我与你并肩而战,要死就死在一起,反正灵气枯竭,我们迟早都是要死的。”   “好。下一世再做夫妻。”莫问放开了妻子,举剑迎战。   “谁敢动我的师妹和妹夫!”凤离和阿秋赶来了,援兵已道!   阿秋放出银锅,当盾牌挡住了万道剑光。   凤离持紫电剑,和逍遥子决战,两人势均力敌,打的不可开交。   乘着逍遥子分/身乏术,小维赶紧拉着东海龙女,“明霞,我们赶紧走。”   东海龙女不肯跟她走,“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明霞。”   小维急得跺脚,刚好脚下有一面铜镜,她不知这就是轮回镜,随手捡起来,见铜镜许久没有磨了,表面晦暗无光,就徒手一削,把铜锈磨得锃亮,就像一面新镜子似的。   小维把镜子递给东海龙女,“你自己看,你不是明霞是谁?”   东海龙女照着镜子,顿时愣住了——并非是因镜子里的陌生女人面孔,而是镜子里她插戴的发簪,方才和小维的拉扯之下,她的发髻松了,露出一截玉制竹竿模样的发簪,似曾相识!   东海龙女颤抖的手拔/出发簪,这是一支竹节纹路的玉笔,笔触是五色毛。   记忆蓦地清晰了,往事一幕幕,最后停留在逍遥子用五色笔破了她的龙鳞,剖腹取龙珠的那一刻!   滔天的恨意涌向心头!   你杀妻证道,我要杀夫报仇!   东海龙女握着笔,看向战斗中的逍遥子,此时凤离、阿秋、蔓离、莫问四人合力而战,每当紫电剑刺向逍遥子,都被他的龙鳞甲拦住了。   东海龙女将五色笔藏在袖中,对着逍遥子遥遥伸手,“相公!救救我!她要抢我走!”   小维:什么情况!   逍遥子且战且退,将东海龙女揽在怀中,打开一面镜子,就要和她一起穿过转送阵逃走。   就在两人即将穿梭镜子的瞬间,东海龙女将五色笔捅向逍遥子的咽喉处,“去死吧!”   这里是龙之逆鳞,此处一破,龙鳞甲皆碎。   “你——”逍遥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妻子,捏紧了她的咽喉,“要死一起死!”   但是凤离的紫电剑快如闪电,劈斩而来,将逍遥子削成了碎渣!   东海龙女坠地晕过去,短暂的眩晕之后,睁开眼睛,“白姐姐?凤离师尊?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的!”明霞复苏。   至此,这次仙魔大战,又以凤离杀了魔尊结束。   黄鹤趾高气扬,“哼,这下谁敢质疑师尊的修真盟主之位。”   但是凤离却摇头说道:“我厌倦了修真界的尔虞我诈,你们再召开修真大会,选个新盟主便是,我这回真的要归隐了,弥补上一世的遗憾——阿秋,我当众亲了你,就要对你负责,你愿不愿意给我负责到底的机会?”   凤离不要脸的当场求婚,含笑看着阿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众人都看着阿秋,阿秋心里其实是慌乱的,但面上依然平静,保持着谦谦君子的风度,环视众人,说道:“我与师尊今日就成亲,还请诸位来喝一杯喜酒。”   众人皆绝倒:好么!来个更着急的!   两生两世的情缘,终于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尾声:   阿秋最后一锅五彩石成功炼化!阿秋将五彩石交给了莫问和蔓离,“你们拿到昆仑山交差,就说门派圣物当初是被逍遥子偷走的,现在在魔域找到了,物归原主。”   夫妻两个带回了“失窃”的门派圣物五彩石,莫问终于坐稳了昆仑派掌门之位。   五彩石完璧归昆仑之后,凤离和阿秋把返魂木带到了不周山,交给只剩下七个头的鬼车,凤离说道:“我以前砍了你的头,现在还你一棵树,返魂树不至于绝种。”   两人又到了东海银山,将一截枯枝还给女树,“答应过你,让她叶落归根。”   最后,两人到了东海仙岛,将所有的女娲造人土填满回去,顺便刨了个坑,将茶叶蛋埋进造人土里。   这个故事从仙岛开始,也从仙岛结束。   过了一百年,从土里伸出来一只肉乎乎的小爪爪,又一个故事开始了……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