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女孩要招赘 作者:朝露晨曦   本文文案:   孟蕊作为她爹娘唯一的闺女,能下田能犁地。十里八乡哪个不夸姑娘能干。未婚夫高中毕业长的好,眼看临结婚了,她却被堂妹横空出世给绿了。   孟蕊干脆利索的跟男人退了婚。望着娇娇堂妹一脸冷凝。   “你爱捡破鞋,这破鞋老娘让给你。”   “你......”你知道什么,我费尽心机撬来的姐夫吴强可是未来首富。女怕嫁错郎,重生一回我咋也要抢到手。   退了婚的孟蕊不想再嫁人,她打算在家招赘男人,守着父母过日子。正左右踅摸不到合适的,知青点那个落水被她救上来的青年找上了门。   “我不介意当上门女婿,以后入赘你家孩子都跟你姓。”   望着唇红齿白的青年,女汉子孟蕊有些懵。长相好、城里人、写的一手好书法,好像还会拉手风琴。大家都在复习考大学,你怎么反其道行之?   “你不嫌我太能干?”   “新社会男女平等,你喜欢就好。”   “妥了。”   女汉子找到心仪对象,土地下户放开手脚干事业。身后始终有男人支持、帮助。多年后成为了当地女首富。而一心占先机撬墙角也要当富豪太太的堂妹路越走越偏,心态彻底崩了。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年代文   主角:孟蕊,陈明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踹掉渣男,努力生活   立意:体谅、尊重、夫妻和谐之道 第一章 退婚   农历五月,太阳早早的跳出地平线,在金黄的麦浪里洒下一地金辉。麦田里社员们挥汗如雨,手里的镰刀不停挥动,抢着收割夏粮。   他们身后零落的几个负责挑着转运回打谷场。这活儿基本都男人干。它除了捆麦子讲究技术,其余纯体力。女性在这方面先天弱于男性,干不了这种长时间卖力气的活儿。   可孟庄大队三小队里却有一个女孩夹杂在一众男人中。她是接连两届的劳模,去年在公社劳动比赛中碾压一众大老爷们获得第一,被人戏称为当代花木兰。   女人面容姣好,浓眉大眼充满了英气。身材不似一般女孩子的纤细单薄,而是充满力量的那种帅气利落。朝阳照在她身上,那晶莹的汗水搭配她偏麦色的肌肤,远远望去就是一副生机勃勃的画面,力与美的完美搭配。   “陈明宇,你这防晒也太夸张了。长袖长裤布鞋,不怕捂出痱子来啊?而且,这绳子不是那么挽的,这么弄刚走就得散一地掉路上。咋这么笨,一个男人啥都不会干。”   身旁小队长在训去年新来的知青小后生。孟蕊回头看了一眼,对小队长不屑的翻个白眼。   “人家刚来,你当队长的正该好好教教才是。一出口就训人,好像你刚出娘胎就啥都会一样。”   “唉,孟蕊,你这胳膊肘咋往外拐?咱可一个队的。”   女孩指指捂得严严实实的后生:“这也一个队的。”   “你这……他去年来的,干啥啥不行。春天分不清哪儿是苗哪儿是草,夏天割麦子不会用镰刀半天割不了多少。让他挑麦子吧,他连捆都不会,我哪儿训错他了?”   “几根麦秸随手一拧当绳子捆麦子,这活儿多少老农民都干不了。人一个新来的不会太正常了吧……”   孟蕊说着话,已经给后生捆好了两捆麦秸。这麦秸比正常的小,她提起来试了试才用尖尖的扁担给他插好,双手提起放到他肩上,脑袋朝村里方向一努示意他先走。   小后生挑着麦子走几步晃了一下,她刚要出口的话都惊了回去。等看他走稳当了才开口接之前的话茬继续跟队长掰扯。   “都是些十多年拿笔杆子的,冷不丁来扛锄头,不会、不认识,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嘛。你当队长的好好教,好好说,一出口就讽刺挖苦的干啥?要是你跟人换换去做高中数理化,你也抓瞎的得让人骂文盲。”   “我……”小队长被孟蕊怼的有口难开,哼唧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跟那小知青啥关系,这么帮着他说话?”   孟蕊怼人的工夫,已经将自己的捆好。此时挑起来往地外走,回头给他一句。   “我就看不惯你欺负人。”   “我……”小队长训刚来的知青挺厉害,可这回嘴唇开开合合,最后转身冲着社员们吼了一嗓子。“看啥看,都赶紧干活儿。”   小队长把憋屈撒给一众社员,大家轻斥一声扭头不理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不跟你一般见识。   孟蕊挑着担子脚步飞快,在村口时远远看到了之前的知青。后生身形不稳,双手努力的托着肩上的扁担。她快走几步追上,抬手将折磨的他咬牙忍耐的扁担抓在了自己手里。   后生只觉肩头一轻,暗暗呼出一口浊气。女孩啥话没说,右肩挑两捆,左手提他的那一担,越过他朝着打谷场进发。   陈明宇愣了一瞬赶快跟上。女孩担负双份身形丝毫不受影响,步伐稳健干脆利索,很快来到打谷场将未脱粒的麦秸堆放到一边。   将空空的扁担递还给他,接着解下自己脖子用来擦汗的毛巾给他垫到肩膀上。   她这动作一气呵成,等后生发现她离他那么近,近到呼吸可闻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俊秀的面容明显的惊慌,连肩膀上的毛巾都掉在了地上。   “你刚干农活不适应。垫个东西能不那么硌得慌,防止肩膀被磨破。”   孟蕊解释完起身就走,对后生这惊慌的行为着实不解。好心好意的,咋搞的好像她要欺负人一样?这后生看着也有二十吧,成年男性了咋这么腼腆,或者说胆小?   心里念叨几句她一路飞快的返回地头,给自己捆好了麦秸,又给后生也捆了两捆。这活儿别看不起眼,实际是绝对的技术工,他三天五天的肯定学不会。   准备好自己先出了地头。碰到后生返回,她没说话只伸手指了指地里放麦秸捆的位置。   一天都顺带手的帮他捆。到晚上下工的时候,后生开口跟她说了声谢谢。腼腆的男孩子乖乖道谢,孟蕊笑笑不在意,将路上开小差摘的木瓜(野果)从兜里掏出来给他俩。   “尝尝,野果挺甜的呢。”   拉起他的手塞进野果,女汉子大大咧咧的走了。根本没看到身后被她强制塞野果的后生满脸通红,刚被她拉过的手呆呆的不知该如何动作。   孟蕊脚步飞快,一路上碰到人打招呼就点点头,对周围人探究好奇的目光完全不予理会。   夏粮抢收,下工非常的晚。昏暗的天边,日头已经不见踪影。一轮昏黄的月儿挂在了天边。   大门口被人伸手拉住,一回头果然是她最不想见的那个人。女孩望着昔日的未婚夫脸色冰冷,一甩胳膊摆脱他。   “别跟着我。”   “蕊蕊,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男人显然不听她的,追上去又要拉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老是这么冲动武断好不好。你讲讲道理……”   他这么一说,孟蕊顿时停住脚步回头。“既然我在你眼里这么差劲,我退婚你该高兴才是。一百二的彩礼我已经托媒人退给你家了,我们之间两清,以后见面只当不认识就挺好。”   “蕊蕊、”   “别这么叫我。”   孟蕊伸手制止他这肉麻的称呼,刚想继续忽然进来一个人。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就烦的不行。   堂妹往她身边一站,不用说话就好像她欺负了人家一样。人家娇柔玲珑,她强硬倔强。人家瘦弱白皙看着人怯生生的,她帅气利落有一说一气势如虹。   “姐、你别生气了。都是我没用,都是我不好。姐夫是看我冷的可怜才把雨衣给我的,你就别气他了。”   “孟香、”孟蕊指着她压不住的火气。“你他娘的能不能别说话。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开口,我都想给你一脚。”   “孟蕊,你有话好好说。”   孟香惊慌失措的往后退,险些被绊倒摔地上。吴强伸手扶住娇弱的女孩,开口对着孟蕊颇为不满。   孟蕊望着他保护的姿态,冷笑着真的不想再多说什么。那天孟香将雨衣送来给她,她拿着去质问吴强的时候,他们也是这副模样。   她冒雨替吴强在打谷场苫麦子,他却转手将她一片心意给了柔弱的女孩。她拿着雨衣去找他问个清楚,一进门就看到他俩抱在一起。   孟香一个劲儿解释是看她生气了来跟姐夫通个信,吴强一个劲儿解释孟香差点摔倒,他只是扶了她一下。   “姐、”孟香一声拉的好长,委屈的眼眶通红。自己努力站直身子,往左走几步与吴强拉开距离。   “我身体不好,之前没下过地。今年刚开始下地干活,姐夫是看我不会干所以才帮帮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笨了,你别生姐夫的气了。要生气就骂我吧。”   “孟蕊你别太过份。香香是你堂妹,你自己没亲的兄弟姐妹,堂妹也跟亲的没啥区别。她那么娇弱,你不说护着她,一开口就那么凶干啥?”   一个护着姐夫,说有气朝她发。一个护着娇滴滴的堂妹,说她做事太过分不帮着妹妹,反而凶巴巴的欺负人。你俩抱成一团互相维护,这是来找我晦气是吧?   孟蕊恼了,对着这俩也不再多言。抬手指着大门口:“滚、俩人麻利的都给我走。孟香你爱捡破鞋,这破鞋老娘让给你。”   “姐、”   你知道什么啊,吴强可是未来首富。重来一回,我咋也得抢占先机。也只有你这个笨蛋会将他当破鞋。   孟香心思斗转,面上丝毫不露,拉住吴强的衣角小声道:“姐夫,咱先走吧。等我姐不生气了再来跟她解释。”   “那我先走。蕊蕊,明天我再来找你。”   “滚,再敢来姑奶奶大扫把侍候。”   赶走这俩膈应玩意,女孩气的在院里转了两圈。等她爹妈都回来了,她才赶快到厨房去做饭。   “咋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盆里舀了杂粮面添水和面,“爹,咱家还要过吴强家啥东西没有?有的话一并退给他们。让媒人告诉吴强别再来咱家了,我不想看到他。”   “订婚的时候给了一双雨靴还有一对枕巾。四二的黑色鞋子,我给放楼上了。等一下我给你找出来。枕巾问问你娘,看她放哪儿了。”   爷俩说着话,她娘也洗干净过来了,对着丈夫颇为不满。“你就惯着她。下月就结婚了,这下说退就退。丫头都二十四、老姑娘了。再这么耽搁只能嫁二婚的或者老光棍。”   “我不嫁不行啊?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   “说的屁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惹出笑话。你说你这么挑三拣四,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我啥样的都不找。”   老娘气的白她一眼,转身到屋里去找雨靴和枕巾。看似对闺女挺嫌弃,实际跟男人一样纵容自家丫头。一百二的彩礼都是孟蕊自己拿着,她说退立马就退。老爹点燃烟袋乐呵呵的,对闺女非要退婚也没说的。   “慢慢找,不急。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总得你自己满意。真找不着爹养你一辈子。” 第二章 你也喜欢大白兔啊   晚饭孟蕊做了小米粥煮疙瘩,金黄的玉米疙瘩煮在小米粥里,搭配去年腌的芥菜吃起来还挺香。   旁人家晚饭大都只有稀饭,粮食紧张这么着能对付到月底。孟蕊她家三口人都是壮劳力,挣的公分多。加上她爹是木匠、泥瓦匠,盖房做家具都不在话下。经常出门赚几个外快,给大队或者公社做犁呀啥都能挣。粮食宽裕,晚饭也要加点儿干粮。   吃了饭她娘拿着那双崭新的雨靴去找媒人,想彻底了断这婚事。她爹在院里锯木头做小板凳。她收拾了碗筷,烧了水进屋擦洗了一下身子。   等换了衣服出来,她娘也回来了。“行了,这事儿彻底退了,你以后也别烦。我托媒人再给你踅摸合适的,你倒是说说你到底要啥样的?”   孟蕊将水泼到菜园里,回头望着她娘呆愣一阵。“我也不知道。”   她娘白她一眼:“这丫头、一天天活的稀里糊涂的。算了,算了,大不了就让人笑话咱家出了个老姑娘。”   她爹在一旁洗脚,黑红的脸色一贯乐呵呵的。“行了,洗洗脚睡吧。闺女的事儿让她自己做主,咱丫头这么能干,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嘛。”   爹娘纵容她,但心里其实还是担心的。这一点孟蕊知道,其他事儿她就妥协了不让他们担心,可婚姻大事绝不能委屈求全。   心里烦躁,进屋后好半天睡不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出了一身汗,她坐起来长长出口气。   “不如去水库凉快凉快。”   女孩翻身起来,穿上鞋直奔屋外。出了院、出了村,沿着皎洁的月光走在山间小路上。草丛里叽叽咕咕的虫鸣,偶尔还有一两声蛙叫。   水库离村子有三四里,几千米的山路对于干农活的人来说根本不算啥。孟蕊胆子大的很,很快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快走几步到跟前,她伸伸胳膊蹬蹬腿做着伸展运动。脱掉外衣又解开裤带,脱掉外头的长裤,只留里头的背心和大裤头。   “噗通、”女孩一头扎进水里。伸展双臂自由泳欢畅的与水接触。白天晒了一天,水一点儿都不冰。但又能让人消了那股夏季的暑气。村里会游泳的不多,加上又离村子远,所以这里几乎没什么人。   鱼一样自由自在,之前那股无名的烦躁好似被水冲淡,她不再想未婚夫的异常,开心的享受水的包围,水的抚慰。   “救命……”   短促的喊声响起,在暗夜里特别清楚。孟蕊辨别着方向的同时,身体努力往上。想借助月光看清落水的人在哪儿。   待看到落水的人后,她飞快的挥动双臂朝对方游去。有人溺水,肯定不能见死不救。哪怕教她游泳的师傅说落水人很难救,一不小心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救命、”   第二声喊,好像已经没了多少气息。孟蕊加快速度,生怕自己过去他早已嗝屁。使力游到了跟前。落水的旱鸭子在那儿使劲儿扑腾,她瞅摸一下游到他身后,一把捞住对方胸腹,然后单手使力往岸边游。   落水者脑袋被拉着浮在水面,按说这回能喘上气了。可他却无一丝动静。女人使出全身力气游到岸边,将他从水里捞出来放到草地上。   “是你。”   落水的是白天一起干活的男知青。此刻他只穿一条大裤衩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白皙的脸颊无一丝血色。伸手探探呼吸,咋好像没气了。   再顾不上别的,孟蕊赶快按师傅教的那样将他反转,胸腹抵着自己膝盖,然后拍他后背。吐出呼吸道的水后又将他平放草地,男人一口气上来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   终于醒来,孟蕊伸手试试他有呼吸、心跳,心神一松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面朝天大喘气。   地上的男子咳嗽几声,慢慢呼吸均匀睁开了眼睛。转头望着月光下的女子,这之前的一切回到脑海。   他想夜半三更来水库洗澡,原以为不会有人。结果听到了她的哼哼和脚步声。他惶急下往水里躲,谁承想这水库浅处挺浅,那深处挺深。一下子他就被水吞噬,眼看要死的时候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出了求救。   女人将视线移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双手捂着胸前,急急的坐起将自己蜷缩成一颗虾米。   “谢谢。”   居然道谢了?你这一系列大姑娘一般的动作,我还以为你要跳起来给我一巴掌呢。大男人的咋回事,怎么那么怕人看到自己的身体呢?男人光膀子裸露上身,大夏天的那是常事啊。就是那些男知青也一样,你这是什么习惯?   孟蕊摆摆手表示没事,起身去找自己的衣裤。她身上的背心和短裤也都湿了,虽说夜色下看的不清楚,但孤男寡女这样的确尴尬。   转身离开准备先把自己打理好,然后再去给他找衣裳。男子望着她湿漉漉的背影,咬着唇一言不发。等她拿来衣物后接过低低的道谢。   女孩转身留他自己穿衣,自己去将他携带的东西收拢过来,看他穿好了衣物才开口道。   “你咋跑水库来了?不会游泳还来这儿,你嫌命长是咋地?”   想到刚才他差点见阎王,孟蕊的语气不太好。旱鸭子不说在家里打水洗澡,跑这老远干啥?这要不是正好她过来,他淹死了都没人知道。   “……对不起。”   许久男人嗫喏了一声。孟蕊看他抱膝坐在地上,脑袋快钻进□□里了,一副无颜见人的抱歉模样,心里顿时没了那股火气。   “算了。”女汉子以手作梳将头发理顺,抬脚先走。“回家吧,太晚了。”   孟蕊边走边用手拧头发上的水,走出几步听到男人跟上来了。她一心二用脚步缓慢,月光照着她亭亭玉立的身子,她歪着的侧脸被度上了一层莹白的面纱。   后生一路乖乖跟着不说话。看她回头惊慌的停下了脚步。低着脑袋露出俩耳朵,直愣愣的发红,好似受惊的小兔子。   “以后别来水库了,很危险。”   “好。”   老妈子一般嘱咐完,对方乖乖的点头应诺。孟蕊好笑的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跟上我,我对这路熟。”   “好。”   俩人一前一后,踏着夜色走在乡间小路。夜晚湿气上涌,女孩的裤腿被道旁的杂草打湿,黏腻腻的粘在腿上。回头瞅一眼男人,他的衣服本来就被弄湿了,这会儿同样湿漉漉的贴着身子。   后生身形单薄,抱臂低头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老人口中故事里那书呆子。呆呆乖乖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哦,比我小两岁。”   问完,又是长久的沉默。后生好像很腼腆不爱说话,她也只得闭口不言。去年她去接他和另一个知青,他好像也是一路沉默。   半道上那个女生被乌鸦吓的尖叫不止,马儿受惊乱跑险些把他们全颠下车,她费了好大劲才稳住车子。   穿过崎岖的山野小路,到村口后孟蕊指指知青点示意他先回。“最好熬一碗姜汤去去寒,毕竟一路穿着湿衣被夜风吹了还是挺凉的。”   “好。”后生面对她鞠躬。“今天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没关系,没关系的。”对方如此郑重,孟蕊顿觉不好意思。“赶快回吧,天很晚了。”   后生再次鞠躬致谢,转身朝着知青点飞快的离开。孟蕊瞅他一眼,转身上了岔道。   村里静悄悄的,连声狗叫都没有。她默默开门进屋,门后的脸盆里有大半盆清水,她兑了些暖壶里的热水给自己擦洗一下,这才上炕睡觉。   折腾一番累了,倒是一夜好眠。翌日一大早拿着扁担下地,今儿继续挑麦子回打谷场。这劳动比割麦子多三个工分,但挑的都有数所以不好偷懒。想赚的都干这个,懒汉们则混在女人堆里割麦子挣七分票。   昨天的男知青同样扛着扁担,在地头看到她微微有些脸红。孟蕊觉得这后生跟那些男人都不一样,实在是太腼腆了。   她默默的给他捆好麦子,男子弯腰自己往扁担上扎。一个扎好扎另一个,抬头的时候小声的说了谢谢。然后将她昨天给他垫肩膀的毛巾还给她。   羊肚肚毛巾洗的干干净净。孟蕊看他肩膀上另有一条,含笑接过自己的毛巾,指指大路让他赶快走。后生没他们这些干惯农活的脚程快,等一下挑的少要挨小队长训。   孟蕊一路飞快,快到打谷场时又遇到了他。俩人擦肩而过,她发现他比她还高一些。难怪看着有些瘦,他这个头快一米八了吧?   打谷场卸下担子,她摘下草帽给自己扇风。后生紧跟着过来,卸了担子后从兜里掏出块儿奶糖递给她。   “谢谢你帮忙。”   “你也喜欢大白兔啊!”孟蕊接过大白兔,撕开放嘴里。“赶紧走,今儿这天说不准又要下雨。”   俩人没多言,挑着扁担赶快返回。一上午紧赶慢赶,到下工的时候果然又来了雷阵雨。   大家冒着雨往回跑,孟蕊这回也不再犯傻冒雨去帮吴强。女孩顶着草帽跟大伙一起躲到村外一个破旧的山神庙里,一回头发现那名男知青也在。   俩人对望一眼笑笑算是打招呼。隔着众多村民,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阵雨渐小,大家开始陆续往家回。   午饭都没吃完,天空已经云散雨收。下午照常上工,地下有湿气,头顶有烈日。蒸腾的好似蒸笼一般闷热,可苦了这些抢收夏粮的农民。一个个挥汗如雨,衣服都被浸透。   孟蕊挑着担子在打谷场刚卸下麦穗,忽然被一个人伸手拉住。吴强站在她面前,白净的脸上乌云密布。   “连着几天帮着那男知青捆麦子?孟蕊,你这是早有外心了是吧。你倒是说说,那小白脸哪儿比我好?” 第三章 解围   “倒打一耙说的就是你吧?”孟蕊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我们退婚了,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一副质问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你是谁啊跟我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   “怎么没资格?”吴强气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可想了半天他还真没立场对她说什么。   “你跟那男知青到底怎么回事?孟蕊我奉劝你一句,人家是城里人早晚要回城的。而且、陈明宇条件多好,不可能看上你的,你别做白日梦。到时候人家走了丢人的是你。”   “我怎么样都跟你无关。拜托你做自己的事儿,别管我行不行?”   孟蕊说完转身就走,身后吴强喊道:“我是担心你。”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孟香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漂亮姑娘,多少后生的梦中情人。她如今居然看上你了,一个劲儿往你身边凑。你明明动心了,却拉着我不想放。混蛋玩意,难不成你还想左拥右抱不成?   “去死。”   女孩气哼哼的骂一句,脚下飞快好似想把什么东西抛下。一下午她比旁人多挑了一担,因为每次都顺手给男知青也捆俩,弄的他也比旁人多跑一趟。   下工时被支书表扬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连累人家多干活了。她发疯想发泄精力就算了,干嘛拉着人家发疯?   “对不起。”出了打谷场,她追上他低低道歉。男孩回头冲她笑笑,清秀的五官依旧腼腆。   “我都被表扬了,你不用道歉。”   “……回家用热水泡泡脚。你没干惯这活儿,小心脚底磨出水泡。”   “好。”   低声应诺,孟蕊望着他乖巧的模样心情顿好。这后生长的眉清目秀,乖巧的跟你说话时像极了她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白猫。   “再见,记的用热水泡脚。”   孟蕊挥挥手走上岔路,到家后心情愉悦的哼着歌打水洗漱。晚饭还是老一套,刚吃完媒婆上门了。老娘掀开门帘将人往里让,孟蕊烦躁的躲去厨房洗碗。   “蕊蕊,你来。”   被老娘叫,她不情不愿的进了父母卧室。一进去赵媒婆就热情的拉住她,好似她们关系多亲近一样。   “瞧我们蕊蕊长得多好。身段高挑,干活利索。下地跟整劳力一样挣工分,谁家娶了去可有福了。”   虽说媒婆的嘴骗人的鬼,可今儿这话却说的几乎没什么水分。   孟蕊一米七一的身高在这时代绝对出挑。她肤色不够白,可五官却长的非常端庄大气。如果说堂妹孟香是娇媚的桃花,那她则是明媚灿烂的太阳花。挣工分更不用说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到她一直挣的整工分。   “姨你坐、”   媒婆重新坐下,但依旧拉着孟蕊的手。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开始进入正题。   “姨这回可给你踅摸了个好人家。一家弟兄仨,老大在省城工作,老二在县城。这俩都成家了,以后都能帮衬弟弟。这老三啊,一米七八的大个子,长的周正,性格也好。一听是你,说在公社挖渠的时候见过。满意的很呢。”   女人说的唾沫横飞,告一段落后端起碗喝两口水。“我跟人家是这么说的。等麦收完了,我先带小伙子上门给你们看看,然后你们满意的话就上男方家去相相。他家一溜五间瓦房,老大老二都不回来,那都是老三的。”   孟家两口子听完都望向闺女,孟蕊想了想点头同意。媒人说的挺好,她爹妈成天为她的人生大事操心,她倒是希望这回能碰到个合适的。   踏实,喜欢她、外貌周正就行。就这么简单的条件,她从十九岁找到现在,愣是没找到。婚姻这事儿啊,真是难。吴强之前看着也还行,可她堂妹一出马,他立马现了原形——贪花好色。   事情说定媒人走了,她奇怪的开口:“娘,你说孟香到底图啥啊?听说有人给她介绍城里的供应粮她不应,咋往吴强身边凑呢?”   “谁知道呢。死丫头犯贱呗。”   孟蕊点头,赞成她娘的话。孟香这做法可不就是犯贱嘛,好好的咋就看上吴强了。娇滴滴的女孩子为了撬她墙角,居然开始下地,以期跟吴强能有交集。   “听说你连着几天帮个男知青干活,这事儿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   “小队长。”她娘说着给她个白眼。“我跟你说你可别犯傻。那后生长的多好,俊的跟那电影里的人似的。去年过年给大家写对联,谁见了不夸写的好。人家可是城里人知识分子,跟你不是一路人。”   “我的娘啊,你这想到哪儿去了。他被小队长派去挑麦子,可他一城里孩子能会捆嘛。我也在干这活,顺带手的帮一把而已。”   “哦。反正你自己清楚就好,可别傻乎乎的付出一腔热情,到头来弄个伤心的结局。”   孟蕊懒得跟这个思维发散的娘掰扯,没等她说完起身就走。她跟那知青后生,这到底咋联系到一起的?   陈明宇和她的差距她能不知道嘛。如今领导人都换了,听说要恢复高考。这些知青十有八九要回城。她一农村姑娘咋会妄想城里人,而且人家还比她小。   因为她娘的一番话,翌日干活时她看到陈明宇都有些尴尬。后生递给她的糖她没要,只默不作声的帮他捆麦子。挑担的时候也尽量跟他错开时间,路上碰到也只当没看到。   大概她态度太冷了,好像躲避啥一样,后生被这冷淡的态度冻的话都不敢再跟她多说一句。   麦收在持续,两天后换了阵地。她这几天赶上来例假,若是女知青这时候就可以请假休息了。可她身体好,从来不拿这当回事。   一上午忙碌,快中午的时候她在路上再次与提着扁担的陈明宇擦肩而过。这回后生反常的居然拉住了她,看她望过来,他脸色红红的指指她裤子。   孟蕊回头一看,果然是出丑了。今儿忘了带换的垫子,以为不多的,谁知弄到了裤子上。这么丢脸的时候偏偏让他看到了,女孩低着头羞的蹲到了地上。   “给,系到腰上就看不到了。”   一抬头,他居然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给她。孟蕊望着他俊秀的面容,脸上如同火烧。   女孩呆呆的蹲在地上,陈明宇拿着外套也跟着蹲了下来。孟蕊听到了远远的脚步声,忽然意识到这可是人来人往的田间路上,她俩这样太暧昧了。被人看到不知又要编排什么。   “谢谢。”   她接过他的衬衫站起来,飞快的系到自己腰间。女孩提起自己的扁担放到肩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中午回家,先将他衬衫清洗一遍晾到绳子上。衬衫上干干净净没沾上血迹,半新不旧的灰色衬衫被她拽的平平整整。   “这谁的衬衣?看着像是男人穿的。”   她娘提着篮子进来,她吓的一激灵,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句。“路上捡的。”   “还挺好的衣裳,谁那么大意给弄丢了?”   “不知道,我明天问问。找到了还给人家。”   “还是对的,可你洗了干啥呀。瞎费工夫。”   老娘说着大咧咧的走了,也没往其他方面想。孟蕊暗暗吐出一口气,洗漱后到厨房做饭。   家里没留守的人,每天都得回来现做。他们一家三口日子比旁人宽裕,可这种农忙的日子也着实辛苦。忙活的做好饭打仗一般吃进肚子,队上上工的钟声又响了。   夏收,午睡时间都免了。一个个出来打着哈欠,拿着家伙什在队里集合分配任务。   孟蕊看陈明宇下午换了件白色的衬衫,心里不免有些抱歉。下地干活穿白色的,也许弄脏了再洗不出来。要不是把灰色衬衫给了她,人家也不用换这浅色的。   下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道谢,晚上她把衬衫叠好,晚饭后拿着偷偷的出了门。   知青点大院,她站在不远处在愁怎么叫他出来。本来给他帮忙就惹了闲话,要是让人看到她来找他,那真的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知青点大院厕所在院外,她躲在附近一棵榆树下准备守株待兔。眼睛盯着知青点大门,好长时间过去了,腿都要站麻了也没等到陈明宇出来。   正当她准备返回的时候,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她瞅瞅四周没人,赶快拿着衬衫从树后出来。   “陈明宇、”   她轻声一叫,后生立马回头。看到是她后嘴唇翘起,给她一个温和的笑。她受人恩惠也随之笑笑,将手里的衬衫递给他。   “谢谢你帮我解围。”   “不用谢。”后生的样子依旧腼腆。“你也帮了我很多。”   “那我们算扯平了。”女孩大方的笑,冲他挥挥手告别。“我走了,明天见。”   “哎、孟蕊……”她刚转身被他一把拉过,回头时两人距离太近,后生赶快往后退了一步。“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忽然间不跟我说话了?”   “没。”女孩冲他挥挥手。“再见,我先回家了。” 第四章 流言   衬衫顺利的还了,孟蕊返回的时候困的打哈欠。脑海中浮现她离开时后生落寞的表情,心里感觉怪怪的。他是拿她当朋友了吧,他落寞是因为她的躲避吗?可这不是城里,男女是没法当朋友的。   “谁,谁在那儿?”   临近家门口,她看到一个黑影。开口喝问间,吴强走了过来。“你去哪儿了?”   孟蕊翻个白眼,对他这种盘问的口气十分不屑。越过他往自家进。“你管不着。”   男人跟在她身后,说话气急败坏。“孟蕊,我都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免了,我不稀罕。”   说着话进了屋,她明白男人为何在这里了。媒人和他父母全都在她家,从听到的一言半语中明白,他们是不愿退婚再次来说和的。他父亲看她进来,指指她开口。   “这不是正主回来了嘛,咱两家人都在,这事儿得好好说说。婚姻大事不能说不成就不成了。吴强到底做错啥了,蕊蕊你好好说,我替你教训他。”   “没什么好说的。如今新社会,结婚了还能离呢,何况我们只是订婚。这事儿我反悔了,彩礼和之前给的东西也都退回去了,这事儿就算完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吴强他妈对孟蕊这个儿媳非常满意,之前说退婚她就嘀咕。这两天一直在问儿子这到底为啥。昨天未来亲家亲自上门将东西也退了回去,她终于意识到这是孟家铁了心要退。不死心下晚上跑来想说和说和。   “蕊蕊啊,事儿不是这么办的。亲都定了,你这到底是啥不满意你直说。只要我们能做到保证不推辞。孩子,是嫌彩礼少了吗?还是东西寒酸?不瞒你说,我想办法又弄来两丈布票,正说麦子收完让吴强带你去公社扯布做新衣呢。”   “对啊。有啥条件提出来嘛,咱尽量解决。自留地里新棉花、鸡蛋换了新被面,你婶子已经给你准备了两床新被子。强子他大姐给拿来一身新秋衣,那也是给你的。这些都不够,你说你还要啥,我们想办法。”   人家如此好言好语,孟蕊一腔火气发作不得。温和的开口:“我没什么要求,退婚也不是因为这些。大爷、大娘,算我对不住你们,我跟吴强的婚事就此作罢。你们另给儿子踅摸更好的姑娘。”   “你这孩子说的这叫啥话。”吴强他娘起来拉住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又嗔又爱。“大娘就看上你这闺女了,长的好又能干。你今儿不说出个三四五来,这婚可不能退。”   “大娘,那我只能对不起了。结婚说到底是两个人的事儿,我跟吴强不合适。勉强不得。”   “哪儿不合适?”   这问题怎么回答,孟蕊一时呆在了那里。她娘看她这样,起身拉住吴强她妈的手,将闺女解救出来。   “她大娘,你就别为难孩子了。婚姻这种事儿,强扭的瓜不甜。”   “这咋就成强扭的瓜了?去年说亲的时候可是愿意的。这眼看要结婚了,忽然要退总得说个道理。强子在地里帮你妹子割麦子,下雨给了她雨披,这都是他不对,他改了不就完了,没必要非退婚吧?”   女人说完抬手给了儿子一下,话语满是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也是,自己身体不好还逞啥能啊。你觉得人家是小姨子好心帮忙,可你这傻孩子不知道蕊蕊家跟她大伯家不对付啊。这下好,好心办坏事了吧。过来,跟蕊蕊道个歉。”   女人拉着儿子站到孟蕊对面,那模样像极了拉郎配。吴强望着孟蕊有些拉不下脸,犹豫间孟蕊先开口了。   “不用了。婚事作罢,我们以后再无关系。”冲吴强说完,她转头对着他娘“大娘,我跟吴强就算了,您也别再勉强。”   说完她挣脱吴强他妈的手,转身出了屋子。女人伸手想拉,奈何孟蕊脚步实在快,根本没给她机会。   吴强伸手拉住他妈,恼羞成怒的准备离开。“娘,不用再叫她。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她孟蕊一个女人,没了她我还不至于打光棍。咱们走,下个月照常结婚。她孟蕊撂挑子不干,咱也照样办喜事娶媳妇。”   被孟蕊三番两次下面子,吴强恼羞成怒不顾之前在家答应父母的话,拉着爹娘气急败坏的往外走。他爹妈还想说什么,可这么被儿子拉着也根本没法说。   一家三口离开孟蕊家小院儿,跟出来的孟爹立马关上了自家街门。吴爹听到声音回头瞅一眼,无奈的甩开儿子的手在地上狠狠跺了几下脚。   “你这孩子,咋这么沉不住气。道个歉这事儿说不准就挽回了。你娘生了五个闺女才生了你这个独苗苗,你自小身体不好,娶了能干的孟蕊,我跟你娘百年之后才有人照顾你。”   吴妈妈也附和男人的话,望着儿子满是担忧。“你这孩子咋不明白父母的苦心呢。就你这小身板能跟别的男人们一起拿轻扛重的吗?娶了孟蕊那么能干的,以后日子才好过。”   “我不用她。”吴强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会父母的心思。“孟蕊那丫头长的是不赖,可她那臭脾气,老子才不要。娶了她不够受她的气。”   “我的祖宗哎。孟蕊脾气不好,谁脾气好,孟香?那丫头瘦弱的小鸡仔一样,能帮你下雨天苫麦子,还是能帮你地里挣整工分。就她那小身板,能不能给你生儿子都是未知数。”   “我不管,反正我……孟蕊退婚了,老子也不稀罕她。”   吴强气哼哼的先一步走了,他爹妈瞅一眼儿子无奈的叹气。这小子就是傻,也不知道啥眼神,居然跟孟香扯一起了。孟蕊那身段那五官,不比小家子气的孟香漂亮啊。而且还那么能干。   不管咋说吧,孟蕊一家齐心,这婚吴家再拉扯也依旧被退掉了。两家一个村儿,这消息没要一天传遍了全大队。   上午上工,孟蕊被闺蜜爱芳拉住问。听到准确消息后拍手叫好。“退了好。吴强那家伙身体不好,还爱打麻将。之前我就说他跟你堂妹不对劲,你说你那堂妹到底咋回事,咋就往他身边凑呢?”   “谁知道呢。”孟蕊笑笑,退婚的事儿完全没往心里去。“赶快干活吧,一会儿队长又要骂了。”   “嗯。下工等我啊,我跟你好好聊会儿。”   “你个新媳妇不回家做饭了?”   “嗐,忘了这茬了。”女孩有些懊恼,拍自己脑门一下。“结婚真麻烦,比自己当闺女时多了好多事儿。”   跟闺蜜闲聊几句,她拿着扁担继续转运麦子。习惯性的先给陈明宇捆俩,眼帘一抬发现他居然蹲在她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手,应该是在学这技术。   孟蕊看麦子还没割多少,正好有机会可以教教他。手里一松解开刚捆好的,然后拽了一把麦子放慢动作在他眼前做了一遍。   “先学拧绳子,绳子拧的好才能捆好不散。”   后生乖乖好学生般点头,也拿了一把麦子,想想她之前的动作,将麦子拧成一股绳。   “是这样吗?”   “你试着捆一下。”   后生点头,学她的样子将刚解开的重新捆好。他站起来伸手提提,麦子丝毫不散。后生开心不已,用同样的方法又捆了一个。扁担挑起来准备走,可连地头都没出去,两捆麦子就散了架掉在了地里。   后生好似不敢置信,地头看看散落的麦子,又回头瞅瞅孟蕊这个老师。女孩摊手笑笑,几步过去自己动手给他再次捆好。   “这不是一下能学会的,今年我帮你弄吧,也不耽误啥。等麦子收完有时间了用麦秸慢慢学。”   “谢谢。”   后生挑着麦子先走了,一个男人敲敲烟袋也准备动手捆。“孟家闺女,听说你是看上这城里娃了,所以才跟吴家退了婚?”   “这话谁说的?”   男人将烟袋别到裤腰上,望着她充满怒火的眼睛笑的吊儿郎当。“这还用谁说嘛,你这每天帮那城里娃的忙,不是看上了是啥?”   “社会主义大家庭,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嘛。人家不会捆,我只是顺手帮帮忙这也能被你说成看上了?那你帮南头刘寡妇在水池打水,是想占人家什么便宜?”   孟蕊可不是吃素的,一番话说的男人变了脸色。“唉,你这闺女可不敢乱说。我只是看人家女人家不会在水池打水所以帮帮忙,你这么给我泼脏水,让刘寡妇小叔子知道了还不打我啊。”   “不用他,姑奶奶先教训教训你。”   孟蕊说着话,手里的扁担居然用尖尖的一头朝他刺去。男人被她这虎劲儿吓坏了,起身就是跑。   “哎,哎,丫头,这尖尖扎人可能要命的。”   “要的就是你的命。让你嘴臭给姑奶奶泼脏水,姑奶奶今儿非扎你个透明窟窿。”   男人眼看孟蕊虎了吧唧的真要扎他,惊慌下赶快往那边割麦子的人群中跑。他边跑边喊孟蕊杀人了,俩人过去没一阵就被队长和一帮子群众拦住。   “哎,孟蕊算了,别跟许老九计较了。他就是嘴贱,喜欢瞎咧咧。”   队长劝着孟蕊,转头瞪了许老九一眼。许老九赶快开口:“对,是我嘴贱。我再不胡说了,姑奶奶你快把扁担放下吧。”   孟蕊身上那股怒火一收,转身继续干自己的活儿。这家伙就是嘴贱,一动真格的就软了。   她借着这个嘴贱的软蛋杀一下流言,果然那帮割麦子的全住了嘴。堂妹孟香她非常了解,她今年这反常的举动绝对是看上吴强了。等她跟吴强的事儿定下来,大家自然不会再说她和陈明宇。毕竟,他们是真的啥都没有。   挑着担子快步出了地头,又是一天忙碌。晚上最后一趟送到打谷场,从打谷场出来,已经披星戴月。   今儿下工太晚了,割麦子的早已回了家,只余几个转运的人稀稀拉拉从几个打谷场出来。   她走出没几步被人追上,一回头是陈明宇。后生望着她颇为踌躇,俩人呆站了一会儿才开口。   “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其实我……”   “一帮子无聊的人嚼舌根而已,算不上啥麻烦,别往心里去。村里好几年都没放过电影了,他们没个娱乐,只能东家长西家短的胡说。”   “其实我……”   后生实在是太腼腆,两次开口都没敢说出口。孟蕊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自己解释完挥挥手跟他告别。   “赶快回吧,天不早了。” 第五章 尴尬的相亲   忙忙活活收了麦子。社员们分为两拨。一拨收拾麦地准备种黄豆和萝卜等小日期的作物,一拨在打谷场将麦子脱粒。十里八村没有新式的打麦机,原始的人工方法做这个需要费些工夫。   三队队长本来安排陈明宇在打谷场,他自己却开口申请到地里去帮忙种豆子。小队长点头答应。   “你去哪儿的地?”   “红土岭。”   “孟蕊干活的地儿?”   “是。”   看后生低着脑袋,俩耳朵红的像蒸熟了一般。小队长笑笑,大手一挥放他去干活。   地里,一帮人拿着工具在种黄豆。孟蕊扶着犁在挖壕,身后跟着点种的和覆土踩踏的人。一趟走了半小时,返回的时候才看到他。   “噫、你不是在打谷场吗?咋跑这儿来了。”   “打谷场、人挺多的了,所以队长就让我来这边。”   “哦。那你跟着点种,看旁人怎么干就怎么干,这活儿很简单一看就会。”   后生乖乖点点头,孟蕊吆喝牲口扶着犁继续。中间休息的时候,男人们都蹲到田埂边抽烟,女人也聚到一起闲聊。陈明宇从兜里掏出一块儿奶糖递给孟蕊,孟蕊伸出胳膊给他看自己沾满土的手。   后生没吭声,默默的剥开糖纸。他手也不干净,这个过程小心翼翼的没碰到里头白胖胖的奶糖。   看他伸手递到她嘴边,孟蕊顿时愣住了。小伙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看我们,这动作太过亲近了好不好。多少新婚夫妻都没有的举动啊!   “谢谢。”   现在再拒绝好像有些晚了,旁边的男男女女已经有人注意这边。她飞快的伸手接过,也不管脏手碰到奶糖没,闪电般塞进了嘴里。   奶糖浓郁的香甜味道在舌尖化开,幸福的感觉让她暂时顾不上旁人的看法。   “你怎么不吃,你不会只带了一颗吧?”   女孩含着糖,脸颊鼓鼓的十分可爱,跟她平时能干利索的模样大相径庭。后生笑笑,从兜里又掏出一颗。在她面前晃晃,然后装回兜里。   他啥都没说,起身挎着篮子继续干活。休息时间过去,她没多想继续工作。累呵呵干了一天,晚上下工时被闺蜜在路边拉住。   “哎,都在传你看上了知青点的陈明宇。今儿上午他还给你剥糖。到底是不是真的?”   “剥糖是真的。”说完看闺蜜那暧昧的神色,她赶快开口解释:“我手脏,所以他帮忙。没别的意思。”   “这动作可太让人想偏了。”俩人挽着胳膊一起走,说话的声音十分低。“你老实说,是不是真的看上那知青了?”   “怎么可能。传言说可能恢复高考,这些知青们哪个不是牟足了劲儿要回城的。我傻了才会去妄想不可能的事儿。”   “我就是提醒你,反正你可别犯傻。”   “我没犯傻。对了,今儿晚上媒人要带东王庄一个男的来给我介绍。你要有时间就过来一趟,帮我瞅瞅。”   “行,我吃了饭就过去。”   俩人在村口分道扬镳,樊爱芳急匆匆回去做饭。孟蕊到家后本来要去做饭的,结果被老娘推着去洗澡换衣裳。   “收拾收拾自己,别让人以为你这女人跟个男人似的不讲究。”   “我做了饭再去收拾不行啊?”   “不行。等做了饭时间不赶趟。”   她娘端着盆去舀粮食,孟蕊望着她的背影直皱眉头。她爹乐呵呵的笑,对此完全不在意。   “爹、”   “就吃一顿你娘做的饭。一顿两顿的忍忍就过去了。”   “你当然无所谓。没我的时候已经吃了她十多年的猪食,再吃几顿也没关系。”   “这孩子、咋说话呢。你娘做饭不好吃,也不能说是猪食啊!”   “哼、反正你总护着她。我不管啊,晚饭吃杂粮粥,你来熬。”   “行,行、行,爹来熬粥。”   说服老爹做饭,她这才到厨房提上一壶热水出来。院子里洗了头,兑了水进屋里擦洗了一下身子。从柜子里找出新做的衣裳换上。   橘黄底色印花的半截袖,搭配深蓝的裤子。脚上穿一双自己做的千层底蓝布鞋。   她头发不长,刚刚过肩膀。在院里晾了一阵已经半干,用梳子理顺后编成俩辫子搭在肩膀上。   “我不是给你买了好几条手绢吗,去拿两块一样的绑头发上。”   “不用了吧。这么多利索,干嘛非要绑块儿手绢?”   娘俩说着话,她爹在旁来了一句。“绑上好看。”   “看吧,你爹都比你精细。”   “行,行,我去绑。”   发尾扎块儿手绢,这时代的潮流。孟蕊瞧瞧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这么打扮的确更女性化、更柔美一些。她平时太爷们了,衣服颜色单一,饰品更是从来不用。   收拾利索吃了晚饭,媒人领着男人上门。俩年轻人一碰面,男人冲着她笑的阳光灿烂。孟家爹娘将人让进堂屋,让孟蕊去给客人倒水。   “白糖在柜子里,多加一些。”   “知道了。”   媒人呵呵笑,客气的说:“白开水就行,加啥白糖啊,留着给蕊蕊喝吧。”   大人们客气的寒暄,孟蕊倒了水进来后坐在一旁有些尴尬。相亲,这世上怎么有如此让人无奈的事儿呢?   “孟蕊、你今年多大?”   男人喝了口白糖水,开口问话。孟蕊转头对着他回:“二十四。”   “跟我同岁。”问完这个,男人继续问下一问题:“我家五间堂屋,住的比你家这房子好。你爹娘只有你一个闺女,你出嫁的话陪嫁不少吧?”   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个是不是太失礼了?孟蕊有些不高兴,望着男人收起了笑。他说在公社挖渠时见过她,可她对他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看她没说话,男人继续。   “你在公社时就看上我的吧,那时候别人都说你对我有意思。孟蕊,不得不说,你眼光还挺好的。”   什么?孟蕊懵逼了,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接话。看她望着他呆愣楞的没吭声,男人冲她笑的更灿烂了。眼睛朝屋顶瞥一眼,转而冲她挤眉弄眼。   “满意也不用太害羞。你为了我跟那谁退了婚,女人这样虽说不好,没贞洁。可你是为了我,我也就不计较了。”   “我、”孟蕊嘴角抽抽,第一次遇到这样说话的陌生人。“我、我根本不记得你好不好。”   “哎呀,不用害羞。”男人靠近一些,小声的开口:“公社的时候你就老看我光膀子,那时候就看上我浑身的腱子肉了吧。”   “你他……”孟蕊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滚你娘的蛋。”   “你、”男人诧异无比,大概没想到她忽然发飙。“你咋骂人啊?”   俩人猛然抬高声音,屋内仨大人的目光全被吸引过来。孟蕊站了起来,双目冰冷胸膛起伏。男人对着她同样很生气,俩人不像相亲,倒剑拔弩张的好像要打架。   “咋了,这好好的说着话这是咋回事?”   孟蕊回头望着媒人、伸手指指男人。:“姨,这傻逼玩意你从哪儿找来的?”   “这……他娘找的我,说让给儿子说个媳妇。他家条件挺好的,我就给你介绍了。咋、你不满意啊。不满意就不满意吧,也别骂人啊。”   孟蕊她娘也说闺女:“别咋咋呼呼的,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哪来哪去,老娘不侍候了。”   孟蕊说着起身离开了屋子,她爹娘想伸手拦都没拦住。男人看她这么拽,也气的冷哼。   “什么人啊,我都没嫌弃你退过婚呢,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他这话孟蕊爹娘听见了,两口子回头瞅瞅这男人,那眼神真是一言难尽。媒人也尴尬的不得了,第一次上门咋能这么说话呢。难怪孟蕊气的走了呢。   “张先军,你咋说话呢。退个婚而已,有啥值得你嫌弃的?你自己也被退了婚,这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儿。婚嫁前发现不合适退掉重找,这不再正常不过的嘛。”   “婶儿,那男人和女人能一样嘛。男人、休了媳妇再找也行。女人能行吗,退婚名声都坏了。”   “走、”孟蕊她娘发火了,掀起门帘直接送客。“我们家不稀罕你,你现在麻溜的给我走。”   人家这态度,男人顿时起身往外走。“什么人家啊这是,难怪被退婚不要了呢。”   他自己小声嘀咕,抬腿出了孟家大门。媒人则抱歉的跟孟家两口子道歉。一再表示自己真不知道这人是这样的。   “他爹在县城食堂帮厨,家里条件真不错。我真不知道这人是这样的。你们别生气,下回我一定先了解一下再给你们介绍。”   说着话,大家出到了院子。孟蕊从自己屋子出来,对着媒人说。“那拜托婶儿给我介绍个愿意当上门女婿的。”   “啥,上门女婿?孩子,家里但凡能吃的上饭,哪个男人愿意干这倒插门的事儿。你可别犯傻,招上门女婿只能找些懒蛋怂包,那种人配你可白瞎你这人了。”   孟蕊她妈白闺女一眼,转而跟媒人开口:“别理她,她姨你继续给踅摸合适的。只要人好就行,家里条件都无所谓。我们不要彩礼,只要小伙子能干对我闺女好就行。”   “好,我再给踅摸。”   “我不嫁,我就要在家招女婿。凭啥啊,我爹娘养我这么大,我嫁去旁人家给旁人干活。我能顶门立户,我就在家。”   “你这丫头……”孟妈妈被闺女气着了,院墙边拿起扫帚就要打。“顶什么门,立什么户。你找个知冷知热对你好的,家里家外能照顾你的是正经。”   孟蕊绕着院子跑,躲她娘的家伙什。“我不,我就要招女婿。我谁家都不去,我就留在咱家,守着你和我爹。”   樊爱芳急慌慌吃完饭来帮好友参谋对象,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娘追女跑的画面。女人呆愣的看好友她爹,孟爹无奈的冲闺女的朋友傻笑。 第六章 有女   一场相亲,最后以失败告终。闺蜜樊爱芳来了正好劝架,她和孟爹一人一个将那母女俩拉开。   “好了,婶儿你别气了,蕊蕊就是一时之气,她不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孟蕊不怕死的开口,她老娘气的又要揍她。无奈被老汉死死拉着,根本够不着这个不听话的闺女。   “死丫头,招赘一个吃白饭的懒汉有啥用。就为提供种子生孩子啊?那种混蛋的种,能生出什么好孩子来?”   “那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在家招赘。”   孟蕊在几年相亲失望后,这回是铁了心了。既然嫁人也没好人家,那干脆自己在家招赘好了。横竖男人都不咋地,在家招赘至少不用离开父母。如果注定没有幸福婚姻,至少做到给父母养老送终。   “你……你个死丫头啊。”   孟妈妈指着闺女气的胸口疼。她年过三十才得这么个闺女,嘴上嫌弃实则心肝宝贝的不行。一心盼着闺女好,能找个好男人,嫁个好人家。臭丫头如今却说要招赘,招赘能找到啥好男人?   “行了,别气了。让爱芳劝劝她,她们都是年轻人,能说到一块儿去。”   孟爹拉着媳妇进了屋子,樊爱芳拉着孟蕊进了旁边孟蕊的房间。跟好友坐到炕上,她动手给俩人倒了水。   “听说了嘛,吴强的结婚日期不变,新娘从你换成了孟香。”   “定了?”   “对啊。”樊爱芳气的冷哼,替好友不值。“你之前对吴强多好啊,这个没良心的,居然真的跟你堂妹搞上了。这才几天,居然已经一切谈妥要结婚了。听说彩礼二百,比给你的可多八十呢。他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给你没脸?”   “管他的呢。我退婚了,他爱娶谁娶谁。”   “你刚才说要招赘,是说的气话吧?我跟你说孟蕊,招赘根本找不到啥好的,歪瓜裂枣的你要他干啥。生出来的孩子都得受种子影响,到时有你生气的时候。”   “也不一定。爹娘都好的也照样生歪瓜裂枣,歪瓜裂枣也不一定就生不出好孩子。爱芳我跟你说,我是真想留在家的。以后不说别的,至少可以就近照顾我爹娘。”   “想就近照顾你爹娘,你找同村儿的不就行了。”   “我没找?这不是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嘛。”   “也是奇怪了,你这婚姻路是不咋顺当。”   小姐妹劝说一通,也只是把该说的说到而已。樊爱芳自小跟她一起长大,知道这闺蜜有多轴。她要真打定了主意,这事还真拦不住。   翌日,吴强跟孟香的事儿传遍了整个大队,大家上工的时候都在议论这个。之前说孟蕊和陈明宇的人此时也变了话锋,全都说吴强和孟香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舌头没脊梁,反正都能说。孟蕊对此不发一言,好像大家说的是旁人一样。吴强做事地道不地道她早已不在乎,甚至感谢堂妹孟香让她看清了这个男人。若是结婚后被人撬了墙角,那时候才叫恶心。   上午休息时陈明宇又给她剥了糖,这回大家不再说是孟蕊先不对了,反而觉得吴强能变心娶她堂妹,她就跟这后生好上了也没啥。   “你、不用难过。”   孟蕊抬头,这才意识到他是想安慰自己。“没了,我没难过。”说完想起最近好几个知青都不上工了,在家复习考大学。她不禁开口问他干嘛来地里浪费时间。   “你年纪小,丢下课本时间短,复习的话应该不难吧?怎么不在家里好好复习,每天跑地里干嘛?”   后生坐在地边,伸手揪了几根狗尾巴草在玩。闻言转头冲她笑了一下,腼腆不好意思。   “晚上复习就好。”   “看来你在学校成绩很好。”   “还可以。”   “好羡慕会读书的人。我干活还行,读书就差些意思。”   “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你不喜欢读书,可你干活多利索。比很多男人都强。”   “干活都是使些笨力气,只要愿意谁都能干。还是读书好,上大学有文化。当老师、当科学家、当干部,又体面又……”   “蕊蕊,坐这儿说啥呢?”   她话没说完,闺蜜樊爱芳拿着锄头坐她旁边。孟蕊回头冲闺蜜笑笑,感谢她这贴心的举动。虽说田埂上坐的人挺多,可她跟陈明宇的距离太近了些。如今多加了一个人,就没那种孤男寡女的感觉了。   “说可能恢复高考呢。最近有俩知青都不来上工了,我问陈明宇咋不在家好好复习。”   闺蜜点点头:“我也听说了。哎,蕊蕊你说吴强也是高中生,他会不会也复习考大学啊?”   “别跟我提他,他爱考不考,跟我没关系。”   “我就随便一说。”樊爱芳笑笑,转而想问陈明宇啥,结果一回头发现后生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家伙,我一来就跑了。”   “谁?”   “陈明宇啊,还能是谁。之前上工独来独往跟谁都不吭声,这一段倒是跟你挺近。难怪有人说闲话呢。”   “感谢我给帮忙了,这后生挺仁义的。”   跟闺蜜坐田埂上闲聊一阵,休息完了继续干活。今天估计能把黄豆和萝卜全种完,大家没多耽搁,一天紧赶慢赶将它们全部下了地。   晚上下工,孟蕊回家后先挑了水桶去挑水。水池上打了水刚要走,手里的扁担被人拿走。回头她冲来人惊喜的笑。   “师哥,你咋来了?”   “闲了过来看看师傅。”   杨国军帮她挑上水,俩人边走边聊。男人十几岁跟着她爹学瓦工、木工,孟蕊初中毕业后也跟着她爹学,所以她一直叫他师哥。   回家后男人继续帮忙挑水,孟蕊就赶快系上围裙做饭。她爹拿着酒瓶子过来给她看,她回头瞅了一眼瞪大了眼睛。不敢信的伸手摸摸,低着脑袋仔细的瞅。   “真的是汾酒啊!爹,你哪儿来这么好的酒?”说完女孩凑近她老子小声道:“你偷藏私房钱了?小心我娘知道了拧掉你的耳朵。”   “这丫头、”老汉笑骂一声,用袖子仔细摩挲那白瓷酒瓶。“这是你师哥今儿个拿来的。”   “不是吧,我师哥这么孝敬你呢。打二斤地瓜烧都挺好了,咋买这么好的酒?”   “我也是这么说。不过你师哥笑笑说孝敬我的,让我只管收着。”   师哥孝敬的,孟蕊也不再多说什么。晚饭本来计划熬粥煮疙瘩,临时改成了杂粮面条。   角瓜、豆角、西红柿用猪油炒了臊子,淀粉、黄豆面和少量的白面和成面团,用长长的擀面杖擀成三合面条。下锅后给师哥和老爹先各来一碗。   “嗯,香,师妹做饭就是好吃。”杨国军接过碗就夸,夸的他师父心花怒放。   “好吃师哥你多吃点儿,桌子上有辣椒酱你自己看着放。”   孟蕊继续到厨房擀面条,她娘跟来小声的说:“蕊、我咋感觉你师哥今儿不对劲呢。”   孟蕊转身点头。“太殷勤了?”   “他有求与你爹?不然给他买汾酒干啥,供销社打一斤散酒就挺好。之前吴强作为未来女婿,都没给你爹买过好酒呢。”   “娘你能不能别提吴强。”   “好,好,不提不提。我这不就是比较一下嘛,那小子想娶我宝贝闺女都没舍得下大本,你师哥今儿这样到底是想干啥?”   孟蕊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你没让我爹开那瓶酒吧?”   “没。我就担心咱帮不了,让人家把东西拿走呢。”   “那就好。娘你别担心了,我师哥正经人,不会提啥无理要求的。大不了拒绝他,让他把东西拿走就是。”   娘儿俩思维一样,想好了应对方式也不再纠结。三和面条各吃了一碗,听着堂屋里老爹跟徒弟哈哈大笑,她们娘俩互望一眼跟着露出笑容。   “一个徒弟半个儿,你师哥对你爹真好。”   “那当然。师徒处的好了跟父子似的,我爹跟我师哥的关系一向很好。”   “就你爹那老好人脾气,跟谁能不好?木头一样,扎一针都不知道疼。要不是我给他把关,他能把所有找上门的全收了徒弟。到时候看累死不累死他。”孟妈妈说着话撇撇嘴,满是不屑。   “瞧你那什么语气?要不是我爹脾气这么好,就你那猪食饭谁能受得了这么多年?”   “嗐,你个臭丫头,你爹都没嫌弃过我,你倒是成天嫌弃。”   孟蕊看老娘又被她逗毛了,呵呵笑着跑出了厨房。“娘你洗锅啊,洗三遍洗干净点儿。”   “我就不,我就洗一遍。你嫌弃不干净你自己来洗。”   孟蕊才不管她娘说什么呢,跑出屋外后拿盆准备洗洗头发。她娘就是嘴硬,其实自从有了她,怕闺女嫌弃已经改了许多毛病。   娘俩一个收拾碗筷,一个打了水洗头。等孟蕊披散着湿发在院里洗脚的时候,屋内她师哥一句话,惊的她踩翻了脚下的搪瓷盆。 第七章 看电影   “我想娶师妹,师父师娘你们觉得咋样?”   孟家两口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俩人互相望一眼,终于明白杨国军今儿为啥大出血买汾酒了,原来是看上了他们家闺女。   杨国军今年三十,比孟蕊大六岁。他八年前就已经结婚,后来媳妇死于难产,他如今在打光棍,家里有一个六岁的闺女。   这人吧,孟妈妈知道他很能干,也没啥不良嗜好。可自家孩子可是黄花大闺女,找个二婚一进门就当后妈,这好像不好吧。   “师娘不用担心妞妞,她现在就是我娘带着,以后我结婚了依旧由我娘带着,蕊蕊不用管。”   “这……”   “师哥,我要在家招赘女婿,你给我们家上门吗?”   孟蕊一进来就直话直说。杨国军这人她了解,绝对的大男子主义,根本不可能同意她这条件。而且,她俩之前在一起干活的时候就经常闹矛盾,针锋相对谁都不让谁。这要是过一块儿去,一天三架吵不到黑。   “咋忽然间要招女婿了?”   “没啥,就是想以后守着我爹娘过日子。”   “你嫁我,以后也可以把父母接到身边。咱以后盖座大房子,大家都住一起就好了。”   当地人评定是不是上门女婿,主要一条就是孩子的姓氏。只要孩子跟男人姓,那就算住在岳父岳母家也不算上门女婿。反之就算不跟岳父母住一起,只要孩子跟女人姓,那就是上门女婿。   杨国军同意接岳父岳母一起住,在人情心理上没一丝负担。不过他这条件也算不错,如此也算愿意给二老养老送终了。   “那算了。”这样的条件也根本打动不了孟蕊,因为之前吴强家也是同意这一点的。她是家中独女,同意她给父母养老是找对象最基本条件。   “我都想好了,以后招赘男人上门。生的孩子跟我姓,我给我爹娘养老送终,给家里传宗接代。师哥你还是另寻合适的,这事以后别在提。”   “蕊蕊、不是……你这忽然咋非这么轴呢?有手有脚愿意干的,哪个男人愿意给人当上门女婿啊?”   “咋没有。西王庄不就有一家姐妹八个,老四在家招了女婿的嘛。我见过她家男人,不爱上工下地,但家里做饭洗衣带孩子都干的挺好。”   “大男人做饭洗衣,这样的男人你要他干啥?”   “我上工他带孩子洗衣做饭,这不正好嘛。”   一般女人还真不敢这么想,毕竟女人挣的没男人多。可孟蕊有这样的实力,她能上工挣工分,再加上她父母年纪不大帮衬一下,日子是能过的。   “师父,您就由着蕊蕊这么闹啊?”   孟爹冲徒弟笑笑,依旧那副好脾气的模样。“日子是她自己过的,她高兴就好。”   得,人家爹娘都不说啥了,杨国军更没办法。他坐在那儿仔细思考上门的可能性,想想要面对的闲言碎语有些退却。   亲自上门提亲,被女人一番操作弄的无奈而归。离开时大家送他出门,大门口他开口劝。   “蕊蕊,你再好好想想。大不了以后你生的孩子挑一个姓孟,给你家开门(传宗接代)。这样还不行嘛?”   一肩挑两房,这事儿稀罕倒也不是没有。孟蕊笑笑没说话。她起身离开了,男人又劝她爹娘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孟妈妈回来后用手使劲儿戳闺女额头一下,早看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这都不愿意,你想当老姑娘啊。”   孟蕊笑笑不在意,乐呵呵的继续坐廊阶上洗脚。她有住处,有能力养活自己,当老姑娘就当老姑娘。遇到合适的就结,遇不到合适的也绝不勉强。像隔壁邻居一般打一辈子,还不如自己单身呢。   “哎,找个对象咋这么难。”孟妈妈为闺女操碎了心,生怕她人生路上没人帮扶陪伴。她自己婚姻幸福,总觉得女人就该有婚姻才完美。“明儿我请天假,找大队那些外嫁女人唠唠,让她们到娘家那边给你瞅摸合适的。”   你想折腾就折腾呗,孟蕊对老娘这行为不置一词。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留在家里给父母养老,让他们老有所依。这其实也是她的目标。师哥性格强硬,她对他从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翌日,她娘果然请了假不去上工。抓了两把瓜子,跑去找那些在家带孩子不上工的女人唠嗑。   孟蕊扛着锄头,几年找对象已经学会不羞涩。娘儿俩在岔路口分开,她去上工,她娘为她的人生大事锲而不舍的努力。   今儿个给玉米培土,这时节玉米已经长的比人都高。她一米七的身高淹没在玉米地里,大家互相看不着也不再闲唠嗑。   这块儿地是块儿五亩的地片,到地头后居然碰到了陈明宇。他所在的地比她这块儿低一米多,一抬头看到她璀璨一笑。孟蕊回之一笑,开口问他。   “陈明宇,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高考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大家都忙着复习,你这天天来上工是因为家里没一点儿支持吗?”   “不是的。”后生笑的温和,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徐璐的复习资料晚上才能借我,所以我白天没事。”   “哦,原来这样啊!”   “后天公社放电影,你去看吗?”   公社离大队差不多十里,这距离对于这年代干惯活儿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孟蕊点点头,肯定回答去。   “你得抓紧时间复习,肯定去不了吧。”   “明天就抄完了,晚上去看电影放松一下。”   “也对。老看书脑子都糊了。”一说起电影来,孟蕊有些兴奋。用胳膊拄着锄头把,俩眼睛都在放光。“听说是新片子,叫《女交通员》。”   “嗯,我听说很好看。”后生说完,孟蕊点点头准备去干活。刚转身被他拉住了衣角,她一回头他又赶快放开。“明晚、你跟谁去看啊?”   “樊爱芳、或者孟兰。哎,不对,还是跟我爹娘一起吧。路上得帮他们拿板凳。”   “哦。”   “走了,赶快干活,不然要被队长骂的。”   公社放电影,还是新片子,这消息一出,几乎十里八村的在那天全去了公社。孟蕊本来想孝顺爹娘帮他们拿板凳,结果她爹背着板凳跟她娘边走边唠嗑,早忘了她这个闺女。   今晚夜色正好,她跟着爹娘身后揪扯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端庄的五官被她用来做各种小动作,心里暗暗后悔,该找朋友一起的,不该跟着爹娘。   半路遇到赶上来的樊爱芳两口子,好友邀请她一起,她瞅瞅俩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跟着她爹娘就够可怜的,再没眼色的跟着人两口子,那更尴尬的想钻地缝了。   一路呆呆的跟在爹娘身后,快到公社时发现另一位好友孟兰两口子。人家小两口骑着自行车,孟兰拿着手电,她丈夫在前头蹬车,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孟兰逗的咯咯直笑。   “瞧见了吧。结了婚成家了做啥都有人跟你作伴,否则就只能自己孤单单的待着。”   她被朋友虐还不够,她娘还故意捅她心窝子。想让她结婚也不用这样吧,她又没说不结,遇到合适的就会结了啊!   “自己就自己。等我也买自行车,到时候不带你。”   “你个臭丫头。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你不带我你带谁?”   “我带隔壁家大黄,带我大舅家花猫,反正就是不带你。”   她娘捂着胸口,拍拍她爹胳膊。“她爹,你听见你闺女说啥了没。你还想办法给她弄自行车票呢,我说你可千万别给她买。听见了没,买了也不带咱俩。”   孟爹乐呵呵的笑。“孩子逗你呢。”   “臭丫头,你再说不带我,我就不让你爹给你买洋车子。”   “你说了不算。”   孟蕊说着骄傲的仰着脑袋越过他们往前走,身后她娘指着她大声喊:“我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孟爹拿出水壶拧开给媳妇喝水消火,孟妈妈喝了水望着闺女的背影好气又好笑。   “你说我这么捅咕她,这丫头能不能回心转意?”   “你说她跟国军啊,我看悬。这丫头跟国军在一起干活的时候就经常呛呛,孩子不服她师哥,俩人一个比一个硬。”   “唉!臭丫头真不省心。不过,今儿改花说她娘家村子有一个合适蕊蕊的小伙儿。她明儿跑一趟给问问去。”   “啥条件?”   “一家兄弟六个,他是老四。上头仨哥哥娶媳妇,家里房子已经没多余的。连睡觉都成问题,所以有意给人上门。而且,那孩子听说不算懒,就是个头不太高,说是比咱闺女低一些。”   “那倒是没啥。”孟爹一贯乐呵呵的,听这条件觉得挺合适,心里开始期盼能成。“对方愿意的话尽快安排俩孩子见见,蕊蕊早完婚咱早放心。”   老两口为了闺女操心,孟蕊此时早已进了公社剧院。这地方是戏台,一年一次的庙会就会在这里唱大戏。   外围一条高高的院墙此时已经坐了许多人,她知道这种场合喇叭非常亮,所以也选择往这儿坐。这里能看到也能听到,距离刚刚好。   她利索的爬上院墙,掏出兜里的大白兔撕开糖纸塞嘴里。两条大长腿在空中荡阿荡,悠闲自在的不得了。   “孟蕊、”   一声熟悉的喊,她低头一看果然是陈明宇。小伙子今儿穿着白衬衫蓝毛线马甲,鼻梁上架着副银丝眼镜,跟电影里的演员一般斯文俊俏。 第八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   他利索的爬上墙,在孟蕊旁边坐下。后生回头看她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块儿大白兔递给她。   孟蕊笑笑,张大嘴巴让他看。“我带了好几块儿呢,今儿我请你吃。”   女孩说着从兜里掏出同样的奶糖给他,后生摆摆手没要,有些落寞的将自己的糖重又装回兜里。孟蕊奇怪他怎么不吃,刚想开口问,电影开场了。常年没个娱乐的人们立马被大荧幕吸引了注意力,口中的奶糖都不再嚼,让它在口腔自然融化。   电影讲述了革命时期的故事,整体紧张扣人心弦。播放中周围寂静无声,一个个都聚精会神的担忧着主人公的命运。   当本片完几个大字出现在荧幕上,大家才好似忽然活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开始议论刚才看到的内容。   孟蕊被人碰了下胳膊,回头看到后手里托着一个银色铝饭盒。甜甜的香味散发出来,她被爆米花吸引回了目光。   “这是什么?你在爆米花里放什么了?”   “白糖、蜂蜜。”   周围的人吵吵嚷嚷的开始离场,后生将饭盒递到她面前。孟蕊伸手捻了一颗放进口中,那浓郁的蜂蜜香甜顿时在口腔化开。   “好好吃啊!”说着她又捏了一颗。“这么香甜你肯定没少放糖,若是让我娘知道了保管骂败家子。爆米花这种零时就挺奢侈了,居然还往里放白糖蜂蜜。”   “你喜欢吗?”   孟蕊猛点头:“那还用说,当然喜欢。我之前也想过放白糖,后来我妈不让,只好放了一些糖精。那玩意虽说也是甜的,可那种甜跟白糖的味道比不了。”   女孩说着话跳下墙头,后生也跟着跳下来。俩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外走,后生好似怕她走丢,伸手拉住她衣袖。   “喜欢吃就好,食物不就是做好吃了给人吃的嘛。”   “呵、”孟蕊笑笑,夜色下他的脸看的不那么清楚,朦胧胧的好似隔着面纱。“这话一听就是富裕人家的孩子。我妈给我买大白兔就已经念叨我败家了,你居然对白糖蜂蜜如此随意。”   “也不是那样。我是觉得但凡有好吃的,让自己饱尝一回口腹之欲。白糖蜂蜜虽然稀有,可一年吃一次还是可以的吧?”   孟蕊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身边的人都是有什么好吃的全藏起来,一点一点的往外抠。比如家里一年有一二十斤白面,可她却从未吃过纯白面是什么滋味。因为她娘都会要求往里添加杂粮面,以期望能多吃几顿。   “你说的对,我下回一定要做一顿纯白面条吃。”   俩年轻人交流着新思想,一边走一边吃甜滋滋的爆米花。出了剧院后上个大坡,刚要拐弯的时候居然碰到了熟人。对方显然早看到了她,站在岔路口望着她上下打量。   “相亲居然开口骂人,原来是看上小白脸了啊!”   陈明宇看一眼男人,回头用眼神询问这人谁啊。孟蕊尴尬的扯扯嘴角,真想拿东西拍上对面男人的脸。不过她手边只有爆米花饭盒,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可舍不得用来打混蛋。   “相亲本就是看上就处,没看上就散的事儿。咋,你一大男人连这都不懂。跟谁见一面就想让人跟你回家啊?”   轻飘飘的两句话,男人顿时被怼哑巴了。瞅瞅她,再瞅瞅她旁边文质彬彬的陈明宇,男人气的胸口好似耿着什么东西,吐不出又咽不进。   “你既然有对象了,那干嘛还找媒人介绍相亲?”   “这对象就不能是新处的嘛。咋、谁规定相亲只能相一回?”   “你眼光越来越差,居然看上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我一次能挑四桶水,这小白脸他行吗?”   “我行不就得啦。公社比赛我可是第一,你不会不知道吧?而且、人家可是要考大学的人。考大学啊,你能行吗?你是不是连初中都没上过,我跟你同岁,当年公社初中没见过你。小学呢,小学上了吗?总不会是文盲吧?”   “我才不是文盲、”   男人站在原地直喘粗气,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自以为一身力气,可这女人不屑一顾。她一口一个考大学,文化高低论。他一小学没毕业的人想说啥都没得说,只好转移话题。   “我们家五间青砖大瓦房,还是楼房。那么好的房子你根本没住过吧?”   “没文化就是没见过世面,你是真啥都不懂。”孟蕊望着他摇头,一副可怜他的模样。   “千工床见过吗,睡过吗?楠木、红木、黄花梨木都听说过吗?一座破房子也值得你挂在嘴上,丢脸也不知道都丢到哪儿去了?拜托,有空扫扫盲,别跟那井底的蛤,蟆似的,口气挺大,一开口就让人笑话。”   男人被她抢白的干喘气再说不出话来。脸上好像开染坊,五颜六色十分精彩。   孟蕊白他一眼拉着陈明宇拐上跟他相反的岔道。俩人走出老远,她被人塞进手里一颗爆米花,这回不能再装傻了,只好回头冲陈明宇不好意思的傻笑。   “对不起啊,我都被那混蛋气懵了,张嘴瞎咧咧。你只当我啥都没说就好。他不认识你,等你考上大学离开,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没事。其实……我……”   后生望着她,让她心发慌。不等他说完赶快打岔:“走了、走了,晚上还挺凉的,跑几步估计能好一些。”   走上回村儿的岔道,路上遇到许多认识的人。俩人再没单独说话,一路一前一后的保持着距离。   进村儿了,看电影的陆陆续续在村口碰了面。男女老少聚在一起讨论之前的剧情,一个个说的那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让一众没去看的懊悔不已。   东边一进村口就是知青点,孟蕊把饭盒还给后生,挥挥手跟他告别。后生看知青点门外好几个人,抬起胳膊同样挥手告别。   回家后烧了水洗漱,脑海中回想起陈明宇看她的眼神,女孩顿时慌的摇头。自己出现幻觉了吧,怎么会觉得夜色下他的双眸那么多情呢。   “蕊蕊你托着腮帮子想啥呢?我跟你爹叫你两遍都没回应。”   老娘大嗓门一声吼,孟蕊终于回神了。惊慌的抬起头来,天边一轮满月此时正柔情似水的洒落一地银辉。   “月亮好圆,我看月亮呢。”   “这孩子,看月亮看的人进屋了都不知道。这要是来个贼,偷走东西你还楞呢。”   “那不怪我,都怪月亮。”   孟爹乐呵呵的抬头瞅一眼月亮,附和闺女的话。“对,都是月亮不对。”   “这爷俩,能把月亮冤枉死。”   一家人嘻嘻哈哈开玩笑,边洗边聊后进屋睡觉。孟蕊躺在炕上半天没睡着,不愿多想,可脑子控制不住的出现他的脸。   好不容易睡着了,平时一觉到天明的人居然做起了梦。梦里她坐在池塘旁边,池里的小鱼欢悦的在她面前蹦跶,一下下跳出水面。头顶满树桃花,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她身上。她伸手去接,捧了满手的花瓣。   翌日醒来后她好奇的问她娘这梦啥意思,她娘让她仔细说,听完高兴的抱起她转了一圈。   “这是要走桃花运了啊!看来我闺女今年婚姻可成,要嫁人了呢。”   “嘁、我连对象都没有,难不成跟大树结婚啊?”   “你懂什么。梦到鱼跳出水面,你还接到桃花,那就是要交桃花运的梦。等着吧,也许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对象了。”   因为闺女的一个梦,孟妈妈开心的不得了。上午没去上工,高兴的跑去找之前说好给闺女介绍对象的女人。   女人说跟对方说好了,今晚过来相亲。孟妈妈中午在厨房做着饭是喜笑颜开,好像已经看到闺女穿上红嫁衣成婚的场面。   孟蕊上午依旧在玉米地里搂土,今儿没碰到陈明宇,她估计后生在家紧张复习呢。心里失落一阵,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整天发啥癔症呢,净胡思乱想。”   “咋了这是,最近时兴打自己嘴巴子啊?”   闺蜜过来,正好看到这这一幕。孟蕊扯扯嘴角答非所问:“昨儿谁答应我跟我一起看电影的?”   “这……哎呀蕊蕊,之前孟山不是说他不去嘛,所以我就……”   “所以就答应我一起?结果你家男人一说要去,你立马弃我而去。”   樊爱芳呵呵干笑两声,过来伸手搂住她肩膀。“被你说的,我好像那抛夫弃子的坏女人一样。不就是没陪你看电影嘛,你至于的嘛。而且昨儿我可叫你一起了,是你自己不来。”   “你们两口子一起亲亲热热的,我跟上去凑什么热闹。我脑袋被驴踢了?”   “好了,好了,下回,下回我肯定陪你。其实也怪你,你赶快找个男人结婚,不就没这事儿了嘛。”   孟蕊被闺蜜气的伸手推她走,樊爱芳乐呵呵的约她一周后去赶集。   “不去,你跟你家孟山一起吧。”   眼看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成了家,孟蕊此刻终于感受到了社会对单身的不友好。抬头望望天,想着昨晚做的梦。   她老娘说那是脱单的梦,也许她也很快能有人相伴左右。 第九章 我喜欢孟蕊   中午下工回家,一进门就感觉不对。她扔掉锄头飞快的跑进厨房,果然她娘将一锅小米玉米干饭给糊了大半锅。   女孩着急的将锅端离灶火,被热锅烫的直吸气。放下圆肚锅后俩手捏着耳朵,在地上跳了好几下。   “咋了这是?”   “你说咋了?”女孩回头对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娘气急败坏。“那么大的火做干饭,你不说看着你跑哪儿去了?好好的粮食,又让你做成了焦炭。”   孟妈妈伸手掀开锅,一股子焦糊味儿迎面扑来。她赶快盖上盖子,转身去找大葱。   “没多大事儿。不就是有些糊了嘛,放大葱去去味儿就好。”   “一锅至少糊了三分之一,这是没多少啊?大葱去味,你以为大葱是万灵丹,放上那饭就恢复原样了?”   “那不然你说咋办?”   “下回你别做了,把火捅开、菜摘回来洗净,等我回来再做。”   “行。嗐,我这不是好心嘛,哪成想又做成这样。”   老娘不当回事,孟蕊心疼那锅饭气的不行。她娘态度一软,她立马无奈的一叹,不再多说这话题。   “我爹呢?”   “侯庄大队叫他去做犁,管饭、做好给十五斤谷子。”   又去赚外快了,老爹一年基本不闲着。冬天大家都没活干的时候,他依旧在外帮人干活。家里省一个大男人的口粮,再加上赚的粮食,她们娘儿俩能拿去换布料之类的东西。   孟蕊小心翼翼的将没糊的饭用铲子舀出来,铁锅用油纱布抹一下。下入切成丁的土豆、豆角、胡萝卜,炒至断生后加入干饭继续翻炒。   不消五分钟,两碗炒饭出锅。她娘看她那碗里都不满,心疼的要把自己的给闺女。孟蕊摆摆手拒绝,让她娘放心吃。   当地习惯,只要不是重大事情吃饭基本不上桌。大家端着碗坐到街上的石头上边吃边聊,这会儿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孟蕊家房子处在正街上,娘俩端着碗坐到了街门的大石墩上。   “这几天活儿不重,一碗就够吃。”   “等下我给你烤俩地豆。”   “也行,上工的时候带着吃。”   “对了,我跟人说好了,晚上相亲。你晚上早点儿往回走,回来收拾收拾自己。”   “知道了。”孟蕊默默叹息一声,然后开口问:“对方什么情况,多大了?”   “二十六,比你大两岁。家里兄弟多,没法都娶媳妇。听说还挺能干,就是个头矮一些。好像没你高。”   这时期一米七都算大高个,男人也多是一米六多的。甚至还有一米五多。她家人个子都高,在周围人里算是高个。男人没她高,只要不是太低她也能接受。   “行吧,见了再说。”   答应给介绍的那个媳妇也端着碗在街上,过来坐到孟蕊娘俩旁边。跟她们一样的小声开口。   “蕊蕊你放心,姨给介绍的人保管错不了。小伙子除了个子没你高,其他都没说的。晚上你见了就知道了。”   “姐你要见谁啊?”   娇娇一声来到,孟蕊顿时咬牙。孟香这死丫头,抢了她未婚夫还有脸来她们家啊?随着她思绪发散,那一对沿着长街缓缓到了她面前。大家都知道她被堂妹撬了婚事,此时孟香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孟香今儿穿了件儿桃粉印花的夹衣,俩辫子上扎着同色的手绢。搭配她小巧的五官,清新的好似春天到了眼前一般。一旁吴强提着篮子,望着新未婚妻一脸喜意。   “二婶、姐,我要结婚了,农历七月二十六。我娘让来通知你们。”   女孩说着话,从吴强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一个黄黄的花馍来递给孟蕊她娘。当地习俗,有红白喜事通知的时候空手不礼貌,在这粮食紧缺的年代杂粮馍馍就成了首选。   “香香、你觉得你这婚事,我们去合适吗?”女人没好气,对于侄女抢自家闺女婚事的行为十分不满。“七月二十六、那本该是我嫁闺女的日子。你们一家子是不是把这茬忘了?”   孟香被婶子抢白,大眼睛里立马蓄满了水汽。女孩可怜兮兮的紧咬红唇,委屈的望着婶婶往后退了一步。   “二婶……你怎么这么说啊。是姐姐先跟吴强退了婚,我才……我才给蕊蕊姐顶上的。”   娘呀,孟香软乎乎的颠倒黑白,把个性子直爽的孟蕊娘气的瞪圆了眼睛。周围的群众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想看接下来孟家要咋开撕。   “替我结婚?孟香、你好伟大啊!”孟蕊居然没发火,好似还挺认同她的话。孟香有些紧张,果然堂姐接下来的话让她面色通红。   “一个月前就跟堂姐夫在屋里抱到一起,你是算准了我要退婚,所以牺牲奉献自己替我呗。”   “哈哈哈……”   周围群众的笑声更加让孟香难堪,望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脸皮厚当众给她没脸的堂姐恨的要死。她这厢在想怎么挽回,那边有那好事的已经开口问她。   “孟香,这急慌慌的要结婚,是不是肚子里已经揣上崽儿了?虽说如今不时兴斗破鞋了,可没结婚就那啥,也实在太伤风败俗。”   “对啊。就是未婚夫妻也不能在屋里就抱一起啊。何况那时候吴强可还是你堂姐夫呢,你这么撬你堂姐的墙角,是怕自己嫁不出去吧。”   吃瓜群众毫不保留的话把孟香弄的急赤白脸,恨不能原地裂开让她钻进去。吴强看不过去了,开口呵斥看热闹的人群。   “都瞎咧咧啥呢,未婚揣崽也是能胡说的。再嘴上没把门的,小心爷爷到公社告你们去。”   “吆,这就护着了?哎,吴强,你倒是说说,咋就看上未婚妻的堂妹了?是不是孟香特有味儿。”   男人暧昧却不露骨的话换来大家哈哈大笑,结了婚的自然都懂。吴强和孟香被大伙笑的脸红脖子粗,急头白脸的想解释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都别胡说了。”   吴强气急败坏的一声吼,大家停顿几秒,随即是更加大声的爆笑。他气的在地上使劲儿跺脚,伸手想拉着孟香离开这里。之前他就说晚上悄悄来孟蕊家通知,可她偏要选人多的中午。这回好了,孟蕊那胆大混不吝的啥都敢往外抖搂,他们这回成众矢之的了吧。   “堂姐,你二十四年纪不小了。听说要在家招女婿?姐,你这回可别东嫌西嫌的老是骂人了。大男人的都自尊心强,你老骂人,是个男人都忍不了。不过招女婿应该没事,反正你能干活养活他。”   孟香好样的,这样都打击不倒。被吴强拉着走出十几米,回头冲着孟蕊来这么一段。如此不仅解释了吴强为何弃孟蕊而选她,还讽刺了孟蕊这样没人要。勉强找到人上门,估计也是个软蛋吃软饭的。   吃瓜群众望着这个软萌萌的小姑娘,一个个都不笑了。在她和孟蕊之间来回的打量。   大家对孟香是真佩服,这样的劣势下应变的如此之快。难怪她一出手,吴强就被勾着走。   孟蕊这回真有些压不住火气了,她好想将一碗饭扣她脑袋上啊!可那样正好坐实了她脾气不好爱动手爱骂人,是个男人都不愿意要她。被邻居嫂子伸手一拉,她胸膛起伏但是没动手。   孟香这丫头前有言语打底,后用话语激怒,她这是设计好了套等她钻呢。孟蕊放下碗,伸手拉住咬牙的母亲,冷静的望着孟香开口。   “不劳你操心,我的对象早找好了。等过些日子结婚时我上门通知你。”   “是嘛?”孟香娇软的笑笑,一派天真好似真的在担心她这个姐姐。“幸亏姐你比男人都能干,换了我可不敢在家招女婿。懒汉吃的多还不干活,为了在家传宗接代你真是太辛苦了。可有啥办法呢,二婶只生了你一个,到了没生出儿子来。”   巾帼不让须眉、女人也能顶天立地。这话到了你嘴里咋就那么噎死人呢?孟蕊她娘已经被侄女气的快心梗了,要不是被闺女拉着,她非站起来给死丫头一巴掌。   “懒汉?堂妹你咋想的,谁跟你说上门的一定是懒汉的?我找的这个……”   “我上工挣工分也不赖的,不用蕊蕊养活。她是女孩子,家庭重担当然还是我来。”   正当孟蕊冒着风险强撑着说大话的时候,陈明宇居然拿着个饭盒出现在了她身边。打开递给她,里头是一饭盒香喷喷的鸡蛋糕。   后生一米七八的大个子长身玉立,上身白衬衫下身黑色西装裤。清新俊逸的面容戴着眼镜更显斯文。此时此景出现在她身边,简直就像深渊里出现的曙光,救她与为难之中。   “陈明宇?”   孟香满是不可置信,好想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自己幻听。前世他在今年底考上了京市的大学,后来听说留校任教,当了大学教授。今生他居然跑到孟家门前,听那意思不仅是追求孟蕊,甚至不介意给她上门?   “你好像在复习考大学吧?你刚才那话啥意思啊?我们在说我堂姐招女婿以后要辛苦了,你是不是听错了啥?”   不仅孟香好奇,吃瓜群众们也好奇啊。之前孟蕊和陈明宇可是有流言传出的,俩人互相帮忙关系很好,难不成真的在找对象?   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陈明宇笑笑大方的开口。“没听错啊!你堂姐找的就是我,我干活也还可以,不能说是懒汉吧。”   “你不考大学了?”   “考大学跟找对象不冲突。大学毕业肯定分配工作,挣工资吃供应粮也能养活妻小。都是养家糊口,没必要拘泥于什么形式吧?”   这人居然当众说跟孟蕊在找对象,孟香这个有着前世经验的人已经懵逼无语了。周围的吃瓜群众,尤其是孟蕊家邻居跟她们关系好的,此时却开心异常,情绪都沸腾了。   “当然没必要。哎呀,念了大学后可就是正经的干部了。蕊蕊有福啊,居然能当干部家属。”   “对啊,干部工资高,供应的东西也多。蕊蕊真是有福。”   “大学生分配后涨级别特别快,比技工工资涨的快。”   “大学生好像是看学校的,学校越好分的越好。”   大家都在替孟蕊开心,说话的语气十分夸张。这婚事成不成的先不管,此时得先帮着孟蕊杀一杀孟香的威风。抢堂姐未婚夫,你这闺女忒不要脸。   被大家戴高帽奉承,陈明宇又开始腼腆起来。当着众人面说这么多话,他此时已经双颊通红。后生望着大家不再多言,回头看孟蕊的时候不好意思的笑。   孟香还想说什么,她柔美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她今天来是给堂姐这个前首富妻子没脸的,怎么能让她被人奉承呢。   “行了,别丢人了。”   吴强脸色铁青,孟香望着这个对她一向温和的男人委屈万分。看她泫然欲泣,吴强赶快温言抚慰。   “别哭,别哭。我是怕你被围攻。”说着话男人拉着她趁人多赶快离开。   “这事儿也许是假的,陈明宇那样的咋可能给孟蕊当上门女婿。他今儿这么说只是替孟蕊解围。等这婚事办不成,或者孟蕊换了新郎官的时候你再来,那时候效果才好。”   “对。”孟香想通了,跟着他赶快离开。眼下时机不对,等今天的一切落空时再来羞辱孟蕊才好。“强哥,你好聪明。”   柔美的女孩仰头望着你,吴强顿时满足无比。这种被女人奉承仰望的感觉,他在孟蕊身上从来没感受过。孟蕊太强硬,从不需要他的帮忙。在她那里,他觉得自己好无能。只有跟眼前的女孩在一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男子汉。   这俩偷偷摸摸离开,孟蕊这边大家热闹后纷纷散去。下午还要上工呢,旁人家事儿也就说一嘴而已,自己的日子才最要紧。   孟蕊娘儿俩站起来往回走,孟蕊望着陈明宇不知该说什么。她正踌躇间,她娘开口招呼后生进了院子。女人反手关上街门,开口语气不太好。   “你这后生咋回事,这种事儿是乱说的吗?等到时间没婚事,你拍屁股离开没关系。蕊蕊会咋被人笑话你想过没?”   “阿姨、”陈明宇习惯性按照城市的称呼喊了一声,完事又赶紧改口:“婶儿,我不是胡说的。”   对着未来岳母的黑脸,陈明宇话都没敢多说几句。他回头瞅一眼孟蕊,女孩望着他同样迷惑。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再次开口。   “我喜欢孟蕊,我愿意给她当上门女婿。”   孟蕊她娘一肚子的埋怨全咽回了肚子,望着后生嘴巴开开合合没说出话来。这家伙,居然敢当她的面说喜欢她闺女,要跟她闺女在一起。此时此刻,女人被后生这大胆的话语给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找人算日子结婚,你不反悔?给我家当上门女婿,以后孩子跟蕊蕊姓孟。”   后生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   “哎,哎,你们问问我好吗,我是当事人。”   孟蕊一开口,这俩目光全移了过去。她老娘不屑一顾,陈明宇不好意思的笑。然后真的开口了。   “你愿意吗?”   他背对着阳光,明亮的太阳打在他身后让他好似披着金辉。后生长相俊朗,跟她说话时温柔的好似能滴出水来。这样的场景,她能说出不愿意吗?   “愿意。”   “矫情。”   她娘毫不留情的鄙视她,满怀疑虑的转身进了屋。女人一离开,小院儿里只余他俩。陈明宇望着她脸红红的,孟蕊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她拿着饭盒扬起问他:“你哪儿来的鸡蛋糕?”   终于跟他说话了,陈明宇暗暗吐出一口气。“县城买的……今儿借了自行车去县城找高中课本,副食店里正好有这个,我就给你买了。”   虽然一肚子疑问,但孟蕊看着鸡蛋糕却什么都不想问他。“你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鸡蛋西红柿面吧,家里还有挂面。”   后生乖乖点头,孟蕊败家的到罐子里拿了鸡蛋出来。西红柿炒出汁水后加入水壶里的热水,锅里水开荷包了俩鸡蛋。下入面条煮三分钟左右,起锅加入香菜。一份儿香气扑鼻的鸡蛋面给他端到院中桌子上。   “快吃吧。家里没香油了,不然味道会更好。”   后生挑起一筷子进口中,仰头冲她笑的十分灿烂。“很好吃。”他吃一口将筷子给孟蕊,“你也一起。”   孟蕊指指厨房:“还有呢,你赶快吃你的。”   孟蕊娘在屋里隔着竹帘望着院中一对小儿女。她闺女笑靥如花,大眼睛里折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坐在她旁边的后生望着他满脸喜悦,一个劲儿的夸她做的面好吃。 第十章 我们要结婚了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原计划晚上的相亲自然作废了。孟妈妈跑去介绍人家里表示了道歉,给人家小孩带了好几颗奶糖,麻烦人帮忙走一趟通知对方。   孟蕊下午照常上工,陈明宇离开时被准岳母交代晚上过来吃饭。“听说知青点最近吵嚷的厉害,吃饭都是在瞎对付。”   后生点点头,开心的答应。孟蕊望着她娘,女人朝天翻个白眼:“不用看我,晚上你爹就回来了,让他做饭。我下午也要去上工。”   当着陈明宇的面孟蕊什么都没说,傍晚小队长一喊,她扛着锄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了家。   “吆,今儿咋跑这么快?”她爹蹲在院子开口问。   “爹你啥时候回来的?”孟蕊不答反问。   “刚进门。对了,我咋听邻居说你跟知青点那后生找上对象了,真的假的?”   “真的。”孟蕊说着话已经打了水开始洗漱。“我娘还让人晚上过来吃饭。”   “我说嘛你下工回来这么快。”   “不快哪能行,我娘做的那饭能给人吃吗?”   “哈哈……那看来以后你要辛苦了,我做饭手艺也不咋地。”   “爹、”   “干啥?”他爹问一句,然后接着说:“招女婿跟娶媳妇不一样,娶媳妇是媳妇进门了才住婆家,招女婿是口头约定后就可以常来常往女方家。既然说好了,以后就让小陈每天到这儿吃饭吧。”   “你是一家之主,你晚上跟女婿说。”老娘进门就搭话。“结婚的东西都是准备好的,要我看咱依旧原日子办事典礼。哼,老大家撬咱墙角,咱不能让他们把咱比下去。他们出嫁闺女,咱就在家招女婿。”   孟蕊被老娘的提议弄懵了。这好像刚说好的吧,咋就一周后结婚了呢?她将目光移向老爹,看他咋反驳。结果她爹居然点头。   “我看行。赶紧做饭去,我去供销社打一斤酒。这事儿晚上我跟小陈说。”   孟蕊刚想开口,她娘拍她一下催促:“赶紧洗漱完去换换衣裳,我去捅火做准备,等一下你来做。”   爹娘风风火火的做准备,孟蕊伸手拉住她娘。“一周后结婚,时间太紧了吧?”   “紧啥紧,既然你俩都愿意,那就抓紧时间结婚。”   “你不担心他考上大学走了?”   “要走的迟早要走。他既然当着这么多人面追求你,那他考上大学也会带着你。这事儿已经架在火上了,既然你俩都愿意那就快刀斩乱麻。”   “你娘说的对。早些年那些知青也许觉得回城无望,或者年纪大了想成家,根本没想好就稀里糊涂的结了婚。可他不一样,眼下已经有了曙光,他依旧主动站出来说入赘咱家,那肯定早看上你了,不会丢下你跑了的。”   “我……”   她爹娘看来比她这个当事人更有信心,孟蕊开口想反驳,一抬头陈明宇提着个袋子走了进来。   “我不会丢下你离开的。上大学有补助,节省一些会有余量。毕业我打报告分配回桐城,几十里的距离一周回来一次完全没问题。”   好吧,人家仨都信心满满,她再说什么好像很矫情。毕竟说愿意的是她,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丝毫没反驳。   孟爹开心的伸手拍拍未来女婿,笑的好像快六十忽然得了个大儿子。“我就说小陈不是那种没打算的人。看吧,啥都是想好的,不是随便说说的。快进屋吧,我去打酒咱爷俩晚上喝一杯。”   陈明宇对着老丈人笑的腼腆,提起手中的东西。“酒我买了。”   “哎呀你破费啥呀,你们小年轻现在没钱可别瞎花。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跟我们可别客气。这儿就是你的家,大大方方想干啥干啥。”   孟妈妈望着女婿笑成了一朵花,那真是揉进眼睛里都不疼啊。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掀帘子让人进屋,她将家里珍藏的好东西全拿了出来。   老爹老妈对新女婿热情如火,之前对吴强可没这样。看来对陈明宇是十分满意啊。   “那当然。上门女婿,那相当于我们儿子,百年后都跟我们埋一个坟堆的。”   “娘,你还说你不重男轻女?”   “我轻你哪儿了?丫头啥都不懂。女婿刚来咱家啥都不适应呢,我跟你爹作为长辈得宽和对人好,让人安安心心把这里当家。你这傻丫头,我俩要是对人不好跟人生气,你夹在中间可咋活?”   “明白。”孟蕊冲她娘笑笑,懂了父母的苦心。“娘你真好,啥都为我着想。”   “那当然,你可是娘唯一的宝贝。好了,好了,赶紧做饭。晚上焖小米饭,腊肠蒸了,再炒几个鸡蛋、我去看菜园里还有啥菜摘一些回来。”   孟蕊在厨房做饭,很快她娘回来。篮子里不仅有新鲜的丝瓜、豆角、西红柿,底下居然还有一只野鸡。   “娘,这是哪儿来的?”   “东坡孟四在地里逮的,我用三斤小米换了回来。赶紧烧水,我来收拾这野鸡。你说,这东西炖了好吃还是炒了好吃?”   “剁成块儿,先炒一下再炖。”   “好,放上一颗土豆。”   炒鸡蛋、糖拌西红柿、野鸡炖土豆、蒸腊肠、又做了个丝瓜汤。孟妈妈用大碗给女婿舀了满满一碗米饭,今儿晚饭上桌吃。   “多吃点儿,别客气。”   “谢谢婶子,我这挺多的了。”   “娘你别夹了,饭碗都冒尖了,再夹要掉出来的。”   她娘白她一眼,然后继续招呼女婿吃饭,生怕他刚来不习惯委屈自己。孟蕊迎着陈明宇无奈的笑笑,表示爱莫能助。   后生没办法只好努力吃,一碗饭没吃完实在咽不进去了。孟蕊趁她娘去厨房她爹上厕所的工夫,抬手将他碗里的饭倒自己碗里。   “你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我酒量不太好只喝了一杯,大概有五钱。”   “那怎么吃不进去饭?”   “我平时也就一碗,今儿这碗太大了,还有那么多菜。”   孟蕊笑笑,赶快往嘴里扒拉饭。“难怪你那么瘦。”   “蕊,大叔刚才说让我们过几天完婚,你的意思呢?”   孟蕊被这亲密的称呼弄了个大红脸,赶快低头吃饭掩饰。“……看你啊。你要觉得太匆忙,我跟他们说往后推。”   “我不觉得。”   那就是愿意听老两口的了。孟蕊对此还能说什么呢。从他昨天出现说了那么一番话,她好像已经没退路了。不论是结婚后他离开,或者现在此事推后作罢,结果都是她被笑话。反正都一样,那结婚就结婚吧。   俩人都同意了,晚饭后利索的收拾了碗筷后开始商量细节。孟妈妈给女婿量了尺寸得赶快做衣服,孟爹开心的从兜里掏出一张自行车票。   “爹你哪儿来的?”   “这回做工跟人换的。正好,你俩明儿去趟县城,给我女婿买布料做衣裳,再把自行车买回来。”   婚事的进度条好像一下子拉到了底,晚上陈明宇离开后她烧了水洗澡。泡在温热的水里,整个人陷入氤氲的雾气中。身体被热水浸泡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脑子晕乎乎的有一种不真实感。   原定的时间结婚,只是新郎换了一个。短短的时间事情是怎么进行到这一步的,她暗暗想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堂妹,为什么忽然间看上了吴强?   洗净身体擦干从浴桶了出来,只穿了短裤背心打开房门将水倒掉。心情愉悦的上炕睡觉,一夜好眠连梦都没做一个。   翌日一早,女孩好好的打扮了一番。今儿要去县城,也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出门,可不能太随便了。   发丝用蘸了水的梳子梳的光滑油亮,歪歪的编了辫子耷拉到右边肩膀。想了想又绑上条蓝底白花的手绢。   拿出上次做好的橘色印几何图案的衬衫,裤子挑了半天好像全是深蓝的。将自己打扮好,对着镜子仔细瞅瞅。身段高挑,利落无比。   从自己屋子里出来,她娘觉得她那手绢不好,又重新回屋找了一条橘色的给她换上。   “这才好看嘛,跟你的衬衣多搭。”   好吧,你说好就好,一条手绢我无所谓。孟蕊笑笑去吃饭,刚放下碗陈明宇过来了。   青年已经吃过早饭,孟蕊进屋拿了自己的帆布包出来,俩人结伴出门。村里去县城得先到公社去等班车,一路走来,接收了无数探究的目光。   “蕊蕊,这是去哪儿啊?”本家一个婶子开口问,目光在她和陈明宇之间来回的打转。“听说你俩找对象呢,过几天结婚。这事儿是真的吗?”   “是。”   “那可真好。瞧瞧,俩人郎才女貌多般配。”   打发走一个八卦的,没走出几步又来一个。问的同样的问题。都是一个村的,许多都沾亲带故,孟蕊刚想开口回,一旁的陈明宇先一步回答。   “是。”他当着陌生人不太爱说话,这一字应该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孟蕊迎着问话的男人补充一句“今儿去县城买结婚的东西。”   “那好,那好,你们赶紧走吧,别误了班车。”   远房的叔叔挑着水离开了,孟蕊一回头对上了青年的目光。他清俊的面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绽放笑容,伸手从兜里掏出颗大白兔撕开糖纸递给她。   村口绿树成荫,一片片鲜艳的喇叭花开的如火如荼。樊爱芳从一条小路出来,眼眸中的问询没等付诸语言,青年已经点头回答。   “我们要结婚了,今天去县里买东西。” 第十一章 我有自行车,你有吗?……   事情一锤定音,樊爱芳一个外人也不再多言。笑着跟好友道喜,伸手跟她要喜糖吃。   “你最爱的大白兔。”   孟蕊笑着刚想说今儿没拿,身旁的陈明宇已经掏出一颗给她。女人接过奶糖,眼眸中那暧昧的意味孟蕊自然懂。看一向胆大利落的好友脸红了,她拍拍手提上篮子准备离开。   “记得拍照,你俩今儿衣裳都穿的好看,多拍几张。”   孟蕊瞅瞅自己再看看陈明宇,他今儿依旧白衬衫黑裤子,脚上穿着黑皮鞋。平时不上工就这么穿的,看来不一样的是她。她平时上工穿的旧衣裳,今儿冷不丁换了新衣,又特意打扮了一下,整个人青春靓丽了不少。   樊爱芳离开了,孟蕊他们朝相反的方向走。俩人一前一后,一路上田地里许多人在干活,怕人说闲话连离近一些都不敢。   快到公社,陈明宇才追上她。两人相视一笑,相跟着上了路边停着的中巴车。   市里发县城的车一天来回一趟,途径积善公社停十分钟。俩人掐着点过来,上车时运气挺好还有一个座位。女同志将一旁的小女孩抱起来,腾出座位给她们。陈明宇让孟蕊坐,他背着军挎站在她旁边。   “妈妈、这个姐姐的衣服好好看。跟我的小猫一个颜色。”   小女孩开心的伸手想抓她衣服,被女人伸手拦住。“乖,不能随便碰姐姐的衣服。”   孟蕊转头冲小女孩笑笑,指指她裤子的膝盖。“你的小猫好可爱,是你娘给你做的吗?”   “不是,是姥姥做的。姐姐,你也喜欢我的小猫吗?”   “对啊。你的小猫活灵活现的很好看。”   被人夸了,小女孩开心的不行。从兜里掏出糖给孟蕊。“姐姐给你吃,大白兔可好吃了。”   孟蕊笑着摆手:“不了,你自己吃吧,姐姐就不要了。”   小女孩剥开糖纸:“姐姐也觉得小孩子才吃糖是吗?”   孟蕊没吭声,小女孩的妈妈笑着开口了。伸手点一下闺女的小鼻子,望着孟蕊笑的很和善。   “当然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吃糖,姐姐这么大了,才不要你这小孩子的玩意。”   孟蕊讪讪的笑笑,转头望着陈明宇有些尴尬。她这么大了还喜欢吃糖,他会不会也觉得她很幼稚?   陈明宇望着她笑,温和的笑意里满是纵容。他默默拍一下自己的裤兜,孟蕊听到了糖纸的声音。俩人一声不吭,一切尽在不言中。   前方汽车传来发动机的轰鸣,站着的人们赶快抓紧了扶手或者座位靠背。即将发车之际,又有俩人跑着赶车。车门一开,一男一女熟悉的身影进入了眼帘。   孟香和吴强,这俩也去县城。俩人上车也很快发现了孟蕊他们,孟香穿过拥挤的人群,很快来到他们跟前。   “姐,你也上县城啊?”   孟蕊点点头,不想跟她说话。她俩自小行事风格不同,年龄相仿的堂姐妹其实很少在一起玩。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这丫头老往她身边凑。   “孟蕊、你把座儿让给香香吧。”吴强也跟着过来了,一开口就那么理所当然。“香香身体不好,站着晃得厉害容易晕车。”   孟蕊抬头望着他,要是眼神能杀人,他早躺车上了。吴强这家伙却不知是反应慢半拍还是故意的,跟本不管她生气,看她不动开口继续。   “到县城有三十多里,香香晕车等一下都没法逛百货商店了。”   “蕊蕊也晕车。”   没想到陈明宇会开口维护孟蕊,吴强的视线转到了同性身上。“孟蕊那么壮的人咋会晕车吗?我之前跟她到县城买东西,她站一路根本没事。”   “你一开口就让她让座,她难受也不会告诉你啊!”   “她……我……你咋知道她会晕车?”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晕车?”   “呕、”   俩男人各不相让,一旁的孟香已经开始有了动作。娇弱的女孩扶着靠背干呕,一副难受的模样。   “孟蕊,你这人咋这么心硬。没看香香难受嘛,你快把座位让她坐行不行。”   说着行不行好像是商量,实际那语气却气急败坏,好像她坐在那里是犯了错一样。今儿要是换个人,或者他们懂得什么叫商量,这座位孟蕊肯定让。   可这俩一个装柔弱要挟,一个言语激烈。孟蕊是真不让了。想起之前邻居的话,顿时借来挤兑孟香。   “吆,你俩还没结婚呢吧。这动不动就恶心呕吐,不会是……”   孟蕊话不说完,车厢里的人已经齐齐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干呕的孟香。柔弱的姑娘被吓坏了,赶快停止作秀站直了身体。   “姐你别乱说,我就是有些晕车而已。”   “是嘛、那就好。我听说有身子的人对坐车很敏感,你这真的没事吧?”   “没事。”孟香急赤白脸的回答,努力站好证明自己:“我就是闻不惯车里的汽油味儿,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孟蕊笑笑不再说话,望着她的眼神十分的不屑。孟香脸颊发烫,自己不吭声拉住吴强也不让他再多言。这种时候多说多错,旁人不会在乎你是真的假的。孟蕊这话出口,她连晕车都得忍着。否则真的是黄泥巴掉□□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时代汽车慢,好容易熬到了县城,大家一窝蜂的下车。汽车站外四散开来,孟蕊拉着陈明宇加快脚步把那俩甩在了身后。   拐出来没多远就是百货商店,一溜十多间的房子这时代挺气派,进去后一个个柜台分门别类的摆放着日用百货。   孟蕊先到布匹柜台,在几匹白色的料子直接有些犹豫不定。“你觉得哪个好?”   陈明宇迎着她懵懂的眼神,随便指指其中一匹。“其实都差不多。我衣服有的穿,做一身结婚那天穿的就好。”   孟蕊点点头,忽然抬头看到有做好的成衣。“同志,这衬衣卖吗,怎么卖?”   “这是新的的确良的料子,一件男士衬衫八块八,不要布票。”   售货员趾高气昂,孟蕊一听这价可比棉布的贵出不少。如果扯棉布做的话三四块,这家伙贵出这么多。不过,这面料看着非常挺阔,一丝褶皱都没有,穿上肯定好看。   “可以试试吗?”   “不行。白色的弄脏了怎么好。”   “可我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用眼睛看啊。你是给这小伙子买吧,诺,上头中间那件就能穿。”   孟蕊打量一下衣服回头瞅瞅陈明宇,小伙子笑笑点头。她顿时跟售货员说就要那件儿。付了钱,售货员将衬衫拿下来给他们,这回语气好一些了。   “试试吧,不合适的话我给你调换。”   陈明宇一穿,衣服正合适。孟蕊这才发现他原来身上穿的衬衫就是的确良的,难怪觉得特别挺阔高级呢。   买了衬衫,又扯了一丈二的布做裤子。她手里只有这点儿布票了,这布够做两条的。   她刚从挎包了掏出钱和票,男人已经先一步付了款。一丈二的布票外加九块多钱。收好了买的东西,小伙子拉起了一块儿黄色的的确良料子。   “这个你觉得好看吗,还是喜欢旁边那个粉色的?”   孟蕊点头,目光盯着黄色的料子。他笑笑跟售货员说各扯六尺,两块儿料子都够给她做衬衫的。   单色的和白色的都一个价,不要布票孟蕊钱还是够的。她刚要掏钱,小伙子又领先一步付了款。俩人离开布料柜台,没等她开口,男人已经小声回答。   “我爸恢复工作了,补发了工资,给我寄了不少钱。”   “可是,我们结婚该我家花钱买这些东西。”   “我的就是你的,我们还用分那么清楚嘛。”   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对。他俩在这儿纠结谁花钱,旁边的孟香和吴强也在纠结钱。   孟香一进来就看到堂姐扯了两块那么好看的料子。那布料是新出的的确良,八十年代后期逐渐被淘汰。可它现在却是妥妥的时代潮流,挺阔靓丽做衬衫和裙子都漂亮。   “吴强,我想要那块儿蓝色的。”   吴强刚才听到价格了,此时非常犹豫。二百的彩礼,三十的改口费,二十的进门钱,换了个媳妇多花了不少钱。他兜里没多少了,可转头望着女孩柔美的脸,顿时点头同意。   “行,你皮肤白穿蓝的好看。”   孟香冲着堂姐高傲的仰着脖子,示威一样让她看自己也买了新料子。孟蕊无心跟她攀比这些,若不是陈明宇的一番心意,她这两块儿也不准备要。之前的衣服不少,有的穿就行,买这么多干啥。   她跟陈明宇离开了布料柜台,孟香买了布料后居然也跟着他们在行动。孟蕊本来想去看自行车的,走出没几步被陈明宇拉住。他抬手看看时间,伸手拉住她开始随处乱逛。   手绢、搪瓷缸、搪瓷盆、暖壶……各种各样生活用品挨着看挨着问价。身后的孟香和吴强也跟着,他买什么他们也买什么。孟蕊在他看时间的时候就猜到了他想干嘛,迎着他腼腆的面容大方笑笑给他鼓励。   百货商店逛完,他俩又到旁边的副食店买了鸡蛋糕、割了一斤猪肉。身后的吴强已经花完了带的钱,此时已经换了孟香在付账。女孩对前世首富有些不满,觉得他此刻太窝囊,连她买买买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吴强无奈又憋屈,对不住气掏钱的陈明宇十分不满。臭小子哪儿来那么多钱,咋看啥买啥呢?   “哼、”望着前头那俩边走边吃鸡蛋糕的,他气的冷哼。“有能耐买个大件才叫本事。”   “强哥你说啥?”   “我说……坏了,误了班车了。”   吴强这么一说,孟香顿时也想起下午班车的时间了。抬头看看日头,果然这个点班车肯定已经发了。   “都怪陈明宇那臭小子带着咱到处转,这回好了得走着回了。”   “几十里呢,真的走回去啊?”   吴强也无奈啊。望着娇滴滴的未婚妻,只好强装男子汉。“没事,走累了我背你。”   想想要走这么远的距离,孟香委屈的瘪嘴。“孟蕊是故意的。她自己跟男人似的有把子力气,所以故意害我们也一起步颠走路。她最坏了,一肚子坏水。”   “那俩没一个好人。陈明宇那小子,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居然配合孟蕊耍我们。”   俩人气恨不已,你一句我一句的骂人。等看到陈明宇推着自行车从百货商店出来,震惊的骂人都忘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的能塞进去鸡蛋。   孟蕊不想笑的,毕竟那俩要走几十里的路回家已经挺可怜了。可迎面看到这俩呆傻的脸实在忍不住,跟陈明宇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笑弯了腰。   自认有一世经验,一直一来优越感爆棚的孟香被堂姐的笑气炸了。刚想起来去质问什么,人家骑着车子扬长而去,只留她原地吃灰。   “啊……凭什么啊?” 第十二章 我明天来教你骑车   陈明宇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带着未婚妻,平日里腼腆的后生意气风发,一路将车子蹬的好似要飞起。   孟蕊坐在后座,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俩人一进村子立马接收到一众好奇欣羡的目光。到自家门口停下车,在大门口纳鞋底的对面邻居放下鞋底跑了过来。   “呀,崭新的车子,这是新买的吧?蕊蕊、这招女婿就是不一样啊,之前你嫁人你爹妈可没说给你买这个。”   “大娘,之前是没票好嘛。你以为这是说买就买的,没票人家根本不卖好不好。”   “哦,这样啊。”女人讪讪的笑笑,有些不好意思。“这车子得要啥票,布票还是粮票。多少钱?”   “自行车票。一百五十八。”   “我的个娘啊,这么贵呢。那洋车子票长啥样,跟布票一样吗?”   孟蕊开门,陈明宇推着车进了院子,好几个邻居都跟了来。其中一个男人回她。“都一样,就是上头的画和字不同。”   打发了好奇的老太太,男人也伸手抚摸车子稀罕的不得了。他们村儿里拢共两辆自行车,加上这一辆才三辆。这玩意他肖想了许久,钱也攒够了。可一直没弄到票。   “孟蕊,你之前都没骑过,买了咋弄回来的?”   孟蕊没吭声呢,老太太回答他:“不是蕊蕊骑的,是这后生骑回来的。骑车子带着蕊蕊,那画面忒好看。”   陈明宇被大家说的又开始脸红,拿出糖给几个小孩子一人一块儿,孩子们高兴的吃糖去了。大人们稀罕够了散去,孟蕊推着车子让陈明宇教她骑。   “不做晚饭吗?”   “对哦,我先去做饭,队里快下工了。”   陈明宇笑笑:“我明天过来教你。你个子高腿长,很容易学的。”   天色不早,孟蕊赶快把买的肉拿出来准备做饭。路上说好了剁肉包饺子,她到菜园子摘菜的工夫回来,他已经把肉切成片开始剁。   “哎,你居然会做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这熟练利索的动作绝不是三天两天能练出来的。她端着笸箩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他满是不可置信。后生闻声回头,迎着她腼腆的笑一下。   “我跟我爸一起生活很多年,他不会做饭,所以我就学会了。”   “我妈也不会做饭,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动手。”孟蕊笑笑舀水洗菜。“咱俩同病相怜啊!”   一句话说的后生又开始脸红。她蹲在地上洗菜,他悄悄回头瞅她一眼。她听到声音停了一回头,他赶快拿着刀一本正经剁肉馅。   孟蕊偷偷打量他,果然他两只耳朵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而且红红的。后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自在的动了一下,耳朵更加红的厉害。   孟蕊赶快收回目光,好让他自在的剁肉馅。肉馅剁好铲进盆里,接着将她洗净的白菜大葱切细剁碎同样装进盆里。   他剁馅儿的工夫,孟蕊已经和好了面。此时拿调料出来开始调味。平时舍不得吃的猪油、五香粉,还有她特意留的酱都放进去。搅拌均匀,男人下剂子擀皮,孟蕊动手包。   男女搭配干活快的很,等她爹娘从地里回来,他俩已经包了两盖帘的饺子。锅里水花翻滚,孟蕊招呼她爹娘洗手,她这边开始下饺子。   “闺女,你哪儿来的肉票买肉包饺子啊?”   “你女婿孝敬你的。”   乐呵呵的老爹瞅瞅耳朵发红的女婿笑的更开心,瞧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心里充满了干劲儿。感觉生命是如此美好。   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煮熟后香飘小院儿,她老娘洗了手后将街门关起来。一斤肉本就不多,成年不见肉腥的人们闻到味儿进来,你总不好意思不让人尝尝。你一个我一个的,他们家人别想安静的吃饭。   老黄瓜削了皮用醋和盐凉拌,吃饺子时就着味道美极了。翁婿俩把上回的好酒拿出来,一家四口一人一杯。   一家之主孟老汉抿一口小酒、吃一口饺子,美的摇头晃脑。陈明宇陪着喝了一口,一回头发现他未婚妻居然一口焖了。   “别跟她比,这丫头天生自带三分酒。一斤白酒下肚跟没事人似的,一般人喝不过她。”   孟蕊这才发现自己这动作太豪爽了,冲陈明宇笑笑,抬手给他夹饺子。“多吃少喝,酒这玩意又贵又不顶饱,也不知道男人们为啥喜欢?”   她老爹指指她,“你这丫头,啥好东西都不懂。这可是汾酒,不刺鼻、不呛喉,这么好的东西让你牛饮都浪费了。”   “行、行、行,您留着,您慢慢品。”说完她夹了饺子开始吃。“我吃饺子您喝酒,咱们各有享受。”   “不识货。”   “快吃吧你,酒再好你不也得吃饭才行嘛。没见过喝酒喝饱的。”   “我说闺女咋这么务实,原来根在你这儿。”   “务实还不好啊。要不是我务实,咱这日子能过这么好吗?”   “那是、那是。”   老娘白老头一眼,抬手给他夹个饺子。少年夫妻老来伴,看似有分歧,没说几句呢就殊途同归。   孟蕊笑笑习惯了爹娘这样的相处模式,回头看到陈明宇嘴角带着笑,眼眸中写满了羡慕。他之前说过,父母离婚许多年,他自小跟爸爸一起长大,大概没感受过这样有烟火气的家庭生活。   “快吃。等他们逗完嘴,咱俩把饺子全下肚。”   女孩冲他挤眉弄眼,陈明宇眼眸中的羡慕变成了点点的笑。一家人开心的吃饺子,饭后陈明宇告辞离开,孟蕊出去送他。   俩人一出街门,居然看到了孟香和吴强的背影。俩人步履蹒跚,看来饿着肚子走路的滋味很不好受。   孟蕊和陈明宇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好玩的笑意。小伙子笑笑打开手电,然后指指身后孟蕊家大门。   “你回吧,我走了。”   “好,再见。”   送了对象离开,孟蕊返回刷锅洗碗。厨房里刚收拾完,家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跟陈明宇一起下乡的女知青。   “稀客啊,坐。我记得你叫楚听雪。”   女孩沉着脸点头,在孟蕊的指引下进了她房间。椅子上坐下,没等孟蕊给她倒水,女孩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听说你跟陈明宇要结婚了,是真的吗?”   “是。”   孟蕊端着茶缸过来,开口直言不讳。女孩好似受了很大的打击,激动的站了起来。动作太大险些打翻桌上的茶缸,幸好孟蕊眼疾手快才免得一杯热水倒她腿上。   “你跟陈明宇怎么能结婚呢?马上要恢复高考,他的才学肯定能考上大学的。你一个农村妇女,你俩根本不配。”   “你不如直接说我配不上他。”孟蕊冷笑一声,脸上客气的笑容收的一干二净。“我们结婚,我俩才是当事人。配不配,要不要,都得我们说了才算。你算哪根葱,跑来跟我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你有什么资格?”   “我、”   女孩没想到孟蕊如此强硬。她在听说这事儿后下意识反应是不信。可今儿亲自问了陈明宇,他居然承认了。她听后好一阵混乱,想了下还是决定来找孟蕊。她不明白陈明宇为何做这样的决定,可她觉得这样是毁了他,她不能看着他被毁。   “是不是陈明宇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你说吧,到底要什么。只要你提出来,我一定想办法满足你。”   孟蕊闻听此言冷哼,还真佩服这女孩脑洞之大。以把柄要挟人家跟她结婚,她是傻子才能干出这蠢事吧。强扭的瓜不甜,这话不止城里人懂。她一农村姑娘也明白的好吧。   “我们俩的事儿,我觉得没必要跟你多说什么。楚听雪同志,你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已经越界了。请吧,我就不留您了。”   “孟蕊、你是个小人。”   “楚听雪、你别太过分了。”   她话音刚落地,刚在知青点被她堵住问话的陈明宇出现在了门口。小伙子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可见来的多焦急。孟蕊将自己杯子晾好的水给他,冲他笑笑给他宽心。   “先喝口水,有话慢慢说。”   小伙子吨吨吨灌进大半杯,随即深呼吸一口。“楚听雪,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你今天来我未婚妻家里说这些,真的太不应该、太不礼貌了。”   “我、”被他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批评,楚听雪委屈极了。“我是为了你好。大家都准备复习考大学,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要跟个农村姑娘结婚?”   “我、”   他这举动的确让一众知青好奇不已,可谁也没跟这姑娘似的如此刨根问底。陈明宇被她逼的脸色通红,最终还是说了出口。   “我喜欢孟蕊,就想娶她做妻子。”   楚听雪听完彻底蔫儿了,摇着头不愿相信。可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望着孟蕊的眼神的确心疼又急切。对她说孟蕊的那些话很大意见,一开口就训她。刚才在知青点,他说话还没这么疾言厉色。   “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女孩说完起身就走,转身后抬手抹抹眼睛,脚下飞快一眨眼跑出了孟家院子。   孟蕊她爹娘被惊动也披衣出来,孟蕊摆摆手打发他们去睡。陈明宇也赶快告辞。天色不早了,他不好继续逗留。孟蕊送他出大门,小伙子回头望着她满脸歉意心疼。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她会这样。我跟她真的只是同学,之前话都没多说过几次。”   孟蕊抬头瞅一眼弯弯的月牙,望向他时嘴角的弧度好像天边的月牙。“不用解释,我信你。”   “你真的没生气吗?”   “她说的时候有些气,现在已经不气了。”女孩笑的开心极了,故意凑近他小声开口:“你都说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结婚的,我还有什么好气的。”   陈明宇想起自己刚才说什么了,顿时脸色通红。大小伙子被女孩子逗的脸颊发烫,拿起手电起身就走。   登登登走出好几米,他又回头。“我明天来教你骑车。” 第十三章 结婚了   孟蕊腿长胆子又大,翌日陈明宇提议让她在村西的缓坡上从上往下慢慢掌握平衡。   “觉得要摔倒就捏刹车,双腿落地自己就支撑住了。”   “知道了。”   女孩双脚放在脚蹬上,缓坡慢慢往下,随着车子行驶的惯性,双腿开始自动蹬车。如此几次,根本没用任何人帮忙,她自己就掌握了平衡。骑着车子利索的饶路好几圈。   “这不难学啊。”   小伙子把水壶给她:“本来就很简单的。”   没用一上午学会了骑车,下午她去上工,男人继续复习。孟妈妈忙着做衣裳,忙着通知亲朋,忙着做婚前准备。   五六天时间很快就到,转眼就到了两家办喜事的日子。当地风俗招婿的话婚期一晚男女双方互换,也就是陈明宇到孟家,翌日由他到自己的住所将新娘子迎回来。   孟蕊去了知青点,陈明宇抱着被子送她去女生宿舍。大家挺热情的给她让地方,几个女孩开心的说明天给她送亲。   “沾沾你们的喜气,也许我这老姑娘也能很快找到如意郎君。”   最大的拿自己调侃,气氛顿时轻快起来。一帮女孩子在一起闲聊,楚听雪坐在炕上拿着书,对此不发一言。她抬头看一眼来送孟蕊的陈明宇,只见小伙子脸上满是喜意,平日里紧抿的薄唇今儿一直在笑。   “拜托大家照顾我媳妇,我得先走了。”   居然在知青点说孟蕊是他媳妇,楚听雪的脸色变的铁青,起身出了屋子。听见身后同学们都开心的说让他放心,保证不欺负他媳妇。   “放心走你的。”   孟蕊话音落地,很快他俩从屋里出来。女孩将他送出知青点大门,然后返回进了女生宿舍。   看来此事已无解,她长长叹口气后去拿盆打水洗漱。今晚挑灯夜战苦读吧!考大学、考上大学才是出路,是正道。   孟家那边,陈明宇晚上睡在岳父母的外间炕上。孟蕊的房间是新房,被褥都是新的,得新婚夫妻拜了堂才可以住。   一大早亲戚们就赶来了,吃了早饭陈明宇和几个同学到知青点接亲。孟蕊她爹那方姊妹几个无事坐在一起闲磕牙。   “大哥越来越不像话,咋能纵容自己闺女抢蕊蕊的未婚夫?大嫂不要脸,他心里也没点儿数吗?”   三姑嫁到十几里外的村子,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很少回娘家。听说这事儿后气的不行。五姑也跟着附和姐姐,对大哥表示不满。   “大哥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所以跟咱们不亲。”   “也许根本管不了吧。”四叔冲着大伙儿无奈的笑笑:“我家那臭小子我就管不了,说啥都不听。”   姊妹几个说着话,孟蕊外婆家的亲戚推门进来。大家顿时止住这个话题,开始恭喜老二给闺女招了女婿,以后日子越过越红火。   随着时间推移,来贺喜的人越来越多。这年代只有大锅饭,许多都是几家齐送六尺花布做贺礼。记账的屋里有自家炒的葵花籽,女人孩子进来都会抓一把。   男人们有人专门给发烟,凭票购买的卷烟每人一支,一个个在院里吞云吐雾。两家一起办喜事,免不了被比较。瞅着卷烟的人们都夸孟蕊家办事大方,吴家那里只有散烟叶子,可没这高级货。   上午十点多,新郎官将新娘子接了回来。随着喜庆的锣鼓敲响,大家围在院里看新娘子。   孟蕊今儿穿着崭新的红底印花夹衣,下身跟新郎官一样的蓝裤子。被新郎官亲自推着自行车进来,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笑的大方极了。   拜了主席像随后入洞房,一帮大小伙子开始闹洞房。刚开始还好,无非是一些俩人一起咬苹果,咬红枣的小节目。把小两口弄的脸红了,他们就开心了。   陈明宇本来就脸皮薄,每次都被人故意弄的贴上媳妇的红唇或脸颊,众目睽睽之下白净的皮肤已经跟大红布一样。   “来,来,新郎官给咱点支烟。你入赘咱们村子,以后就是咱村的一份子了。给兄弟点支烟,兄弟以后罩着你。”   新人点烟,这种事儿在洞房里属于常事。可孟蕊闻言依旧有些不悦,回头瞪了男人一眼。男人挨了新娘子的眼刀,讪讪的笑笑。   “得,我自己点。这家伙护的,跟那眼珠子似的。”   “哈哈……那当然了,人家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一帮人嘻嘻哈哈笑一阵,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陈明宇被人调侃的脸色更红,但更多的是对于媳妇维护的喜悦。孟蕊脸皮厚也被弄的脸颊发红,借着跟大家乐呵给自己掩饰过去。   一帮年轻人在房间里热热闹闹,午后天空开始落雨正好不用上工。大家乐呵呵的说天公作美,下午开始在房间里打牌。   两人一组,输了的要往脸上贴纸条。孟蕊自然和陈明宇一组,她牌技不太好,觉得表姐是故意整她。本来都做好贴满脸的准备了,结果发现她的队友是王者。一把又一把,带着她这个小青铜顺利过关。   对家脸上的纸条已经贴的遮住了视线,孟蕊望着陈明宇开心的嘴角飞起。傍晚时分大家都离开,孟蕊出去上了趟厕所。   破四旧后老风俗都被摒弃了,不然她今儿一天都不能出门,上厕所都不可以。解决了个人问题,回来时被老娘伸手拉进了厨房。   “忘了跟你说了……”女人话说半截,望着闺女犹豫着十分不好意思。孟蕊这直性子忍不住开口问到底要说什么,女人才破罐子破摔一般继续:“就是洞房夜,你知道是咋回事吧?”   “什么?”   “没见过人还没见过牲口嘛。猪、狗……总见过吧。”   这么一说,孟蕊顿时脸颊通红。她性子直爽胆子大,而且经常跟男人在一起干活,动物的这种场面何止见过,甚至听那些男人解说过。   “哎呀娘,你干嘛要说这个。”   “不说能行嘛。本来这事儿男人主动,女人听话就是。可我看小陈那孩子腼腆的很,也许根本不懂。你要也不懂,那我啥时候能抱上孙子。”   孟蕊瞅瞅外头,看没人后压低声音。“我俩又不是傻瓜,这种事儿还用人教吗?”   “那可不一定。之前我娘家村里有个媳妇就是结婚两年多不怀,到处吃中药。后来还是接生婆给检查了下,人老太太笑着说她还是姑娘呢,根本没破身。”   孟蕊不好意思的低着脑袋,“行了,我知道了。”   “你主动点儿。小陈脸皮薄,万一他不敢那啥,你自己掌握主动权。”   “娘、”   “好,好,不说了。”   娘儿俩一番厨房密语,让孟蕊这胆大的不禁心跳如鼓。晚饭时都不敢看新婚丈夫的眼睛,低着脑袋暗暗深呼吸,想压制胸膛那颗好似要跳出来的心。   食不知味的将一碗面条下肚,本来还想借着收拾碗筷磨蹭一会儿。结果没等她动手呢,被她老娘伸手拦下。   “今儿不用你。赶紧去洗洗早点儿睡吧。”   孟蕊小脸又是一红,听话的洗漱后进了房间。陈明宇在收拾下午大家用过的水杯和地上的瓜子皮,俩人独处私密空间,互望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孟蕊赶快帮忙端着茶盘到厨房清洗,顶着老娘的巨大压力亲手将杯子洗净端回房间。   屋里,已经恢复之前整洁的模样。衣柜和箱子都是前几年他爹给新做的,如今只在靠着炕沿这边加了个书桌,方便陈明宇学习。今儿四处都贴着红喜字,热情喜气的气氛让人置身其中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陈明宇不在,应该是上厕所了。她赶快上炕铺被褥,一边铺一边埋怨当地的风俗,新婚夜只有一床被子,而且俩枕头里只装了几颗花生红枣,根本没法枕着睡。   “这怎么睡啊?”   铺好被子瞅瞅忍不住吐槽,随即习惯性的拉熄了头顶的白炽灯。去年新接了电线,她这屋里挂着个十五瓦的灯泡。等这昏黄的灯光一灭,此时只余书桌上那盏同样不太亮的台灯。   台灯有灯罩,光线照的不远,室内一下昏暗起来。陈明宇一进来,俩人在昏暗的空间里四目相对,顿时全楞在了原地。   孟蕊心一慌,顿时又将头顶的灯泡拉着了。陈明宇扯扯嘴角往前走,到炕沿的时候伸手拉了一下灯绳。屋内顿时又昏暗的起来。   “睡吧,折腾一天了。”   “哦。”   脱衣上炕,唯一的台灯也被拉熄。俩人钻进被窝,一米五宽的被子里想要盖住那真的是近到肌肤相贴呼吸相闻。   今晚无星无月,屋内漆黑一片。俩人僵硬的躺着,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脑袋底下没枕头,这么平躺着是真的不舒服。   孟蕊想起她娘的话忍不住心头急跳脸颊发烫,眼睛的余光瞅一眼身边的人,然后转身准备打破僵局。   “唔、”   俩人不愧是两口子,居然想一块儿去了。如此近的距离做相同的动作,回头的瞬间脸颊触碰,嘴唇贴到了一起。   正值青年的男女,这么一下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不用任何多余的言语,自动的伸手抱在了一起。事情一开头,孟蕊那天生的大胆子开始主动进攻。   一个吻,辗转加深,松开时俩人皆是气喘吁吁。暗夜里看不清面目,耳边只有喘气声和咚咚的心跳。   “陈明宇、你皮肤好好啊!”   “哈、痒啊!我又不是糖,你别舔。”   暗夜里一番沟通交流,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从原先的尴尬无措,完事后被窝里拥抱着彼此。孟蕊枕着他胳膊,他伸手搭在她的腰腹。 第十四章 到底谁要断子绝孙   新婚夜缠绵又甜蜜,孟蕊翌日醒的时候发现新郎官不在身边。瞅瞅窗外,疑惑他这么早干嘛去。   起床穿衣,今儿大队割黍子,一早得上俩小时。推开屋门,家里人居然齐整整的全都在。   老爹蹲在墙角磨镰刀,老娘拿着草帽站在一旁等。陈明宇在洗手,旁边放着小碎炭,估计是刚弄了准备引火。   “起来了。”老娘回头打个招呼,“你歇几天吧,我跟你爹去上工。”   “歇什么啊,把我镰刀也给磨磨,等一下一起走。”   她说完起身上厕所,出来时刚好队上敲钟。她爹娘拿着镰刀出来,她娘边走边嘱咐陈明宇。   “家里事你都别管,在家复习你的就行。”   陈明宇对着岳母有些不好意思,看孟蕊过来了,小声的提议:“我也去吧。复习晚上就可以了。”   “不用,你安心在家,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没来这家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过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孟蕊说完冲他笑笑,看他还是有些犹豫,退而求其次的说:“你学习累了可以去帮我摘菜,生火。这样我回来做饭就省许多事儿。”   “我在家哪用你回来做饭,我顺手就做了。”   “那你还犹豫什么啊?能进门就吃现成的,我们仨可是有福了。”   “真的不用我一起去上工?”   “真的。你做你的事儿就好。学习累了可以做饭缓缓脑子,学到紧要关头什么都别管,我回来做饭就是。”   “蕊蕊,赶紧走了。”   “小两口悄悄话说完了没?”   队长媳妇开口调侃,孟蕊回头赶快走。新媳妇还是脸皮薄,搁往常肯定要回嘴的,今儿是啥都没说。低着脑袋拿着镰刀,跟着大伙一起下地。队长媳妇笑笑,继续调侃小夫妻。   “看孟香这样多好,小两口一起上工,那可真是形影不离。”   孟香害羞的往后退一步不说话,一帮大老娘们边走边闲聊。到地头后小队长安排人割,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居然把孟香和孟蕊安排在了一起。   “孟蕊,这块儿地你打头啊。要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带领大家抢秋夺夏,将粮食颗粒归仓。”   孟蕊将袖子挽起到手肘,做好干活的准备。“知道了。”   她这里一动手,大家都蹲下跟着开干。孟香特意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女孩知道她干活有多猛,离的近了只会被她甩开丢脸。   果然,孟蕊一开始,大家也跟着一把把赶快割。追不上打头的很正常,毕竟这些都是一个队里公认干活利索手快的人。可要落下太多,等一下小队长可要训的,或者干脆扣工分。   孟蕊匀速前进,不会慢了让队长挑理,也不会太快让大家太累。紧挨着她的几个媳妇也都挺利索,始终保持着一个身子的距离跟着。   可孟香就不行了,她自小根本没下过地。她娘娇养的闺女,本来一心想让她嫁城里人的。前世她也的确嫁了个工人,三十岁之前一直都挺养尊处优。可三十之后就不行了,男人下岗失业,做生意风餐露宿她跟着没少招罪。最关键是如此辛苦也只能温饱,跟堂姐那大别墅豪车的日子没法比。   蹲的腿疼,女孩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敢泄。几行割完看到了对面的孟蕊,她居然已经返回都快到地头了。   “孟香、你这活儿是咋干的?一早晨人家都割俩来回,你倒好,一个来回都没割完。我丑话说在前头啊,上午要还是这样你一天只给四分。”   “队长,小孩子一天也有四分吧。”   “你觉得你比小孩子强?要不要我上午叫我儿子来给你做个榜样。”   “不用,不用,队长你说笑了。四分就四分,我们没啥说的。”   吴强伸手拉住自己媳妇,对着小队长笑的十分和蔼。就孟香这速度,叫个孩子来只会让她更丢脸。   下工了,他俩落在大伙后头。孟香腰酸腿软,想想那四个公分好想哭。顶着大太阳累一天,她胳膊腿都疼的要死居然只有四个公分。   “行了,别难过了。你刚开始干跟那些干半辈子的大老婆子没法比,等熟练了就好了。”   “你还让我继续干啊?”这活跟割麦子一样真的累死人。这话孟香不敢说,只好拉着丈夫的手撒娇。“强,我累一天挣四分实在不划算。不如……不如我留在家让娘来上工吧。”   “那怎么行。”昨晚还对她心肝肉一般的丈夫,一到来真格的立马拉稀。“我娘都多少岁数了,你个小媳妇在家休息让她来上工,那外人还不骂死我啊!”   “家里的活儿也不少呢好不好。其实女人在家也没闲着,洗衣做饭、喂鸡喂鸭,有时间了还得忙活自留地,也很累的好吧。”   “对啊,家里也很累,所以你还是上工好了。这样又好看,旁人也不说闲话。”   孟香目瞪口呆,自己把自己装里头去了。望着吴强的背影,她恨不能扇自己个大嘴巴,时光倒流把话重说一遍。   拖着两条仿佛要断了般的腿回家,早饭婆婆做的玉米稠粥。咸菜就那么一小碗,她多夹两根立马被婆婆敲掉了筷子。   “新媳妇咋一点儿眼色都没有?一家四口吃呢,不是你自己一个人。”   她捡起筷子啥都没说,洗干净边吃边忍不住的流泪。婆婆好凶,之前她娘说吴强他妈不好缠她还不信。这回终于明白了,她娘真是为她好。没结婚时婆婆对她和颜悦色,昨天刚拜了天地跟她说话已经毫不客气。   为了将来的好日子,我忍。孟香一声不吭吃了饭,上午照常跟着上工。迎着众人鄙视的目光,她心里又妒又恨。恨不能坐上时光机,一下子去到十年后,吴强已经当省城首富的时间。   “呼、”又是一个来回,眼看太阳落了西。孟蕊因为倒换地方的缘故,这回跟她挨着。姐俩视线在空中触碰,她怒瞪了孟蕊一眼,孟蕊不屑的冷哼,黑白分明的眼眸满是蔑视。   “姐、你光会干活不行的。你想在家招女婿传宗接代,可你压根不会生,注定是断子绝孙的命。”   “你说什么?”   孟蕊停下了镰刀,望着她目光冷漠至极。孟香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瞬后赶快爬了起来。她拍拍裤子上的土,故作镇定。   “我啥都没说。”   “我明明听见你说什么断子绝孙的。谁要断子绝孙?你、还是吴强?”   “孟蕊、你别欺人太甚。”   “谁欺负你了?你自己说的断子绝孙,又不是我说的。”   “我说的是你,我是为你好,提前给你透个气。”   “你想挨揍是不是?”   “啊!孟蕊打人了。”   孟蕊一巴掌落空拍在了地上,听到她这声喊真想回手真给她一巴掌。这丫头咋忽然这么欠,说话做事好像骨头轻的没二两重。望着你的眼神带着一种优越感,一种笃定。   “你好好给姑奶奶说说,你那话到底啥意思?再敢给我胡说八道,姑奶奶一巴掌拍死你。”   “没、我……我胡说的。”   孟蕊真生气了,她惊吓下轻飘飘的灵魂终于回到身体里。要忍,忍,等吴强当了首富,那时候才是她嘚瑟的时候。她前世生了俩儿子,今生也给吴强生俩儿子,免得孟蕊祸害他。那么大的家业,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女人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孟蕊没等周围人劝已经拿起镰刀继续干活。这家伙太怂了,也就最近变的嘴欠惹人厌。她懒得跟她争高低。毕竟,结果一目了然。她赢了没啥意思。   她握着镰刀动作飞快,不消几分钟跟孟香拉开了距离。下工前又割了一趟,晚上回家的时候饶有兴致的跑去山坡摘了两裤兜酸枣。   一进家门,谷物的香味窜进鼻腔。院子里,洗脸水给她打了两盆。她爹娘已经洗完坐在廊阶上闲聊。   “去哪儿了,咋才回来?”   “没去哪儿,跟人说了会儿话。”   她边洗边往厨房里瞅,透过玻璃与陈明宇目光相接,俩人均是会心一笑。她飞快的洗完进厨房,献宝一般掏出兜里的酸枣。   “装碗里晚上回屋吃,别让娘看见。”   “为什么?”在家里偷偷摸摸的,怎么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爹和娘最喜欢酸枣,让她俩看见就没你啥事了。”   陈明宇恍然大悟,对媳妇的维护十分暖心。刚想说娘喜欢就给娘吧,孟妈妈从外头进来了。   “真是女生外向,这刚结婚就把你娘撇到一边了?”   孟蕊没吭声,转而拿碗盛饭。陈明宇笑笑把酸枣给岳母,虽说是媳妇一番心意,可老人喜欢他怎么能争抢不给。老太太端着碗放到了饭桌旁,跟老汉边吃饭边拿酸枣闲磕牙。等他吃完晚饭,发现那大半碗酸枣已经见了底。   白瓷碗里只零星几个,但全都是又大又红的,二老把歪瓜裂枣吃了给他都是最好的。他拿着碗给他媳妇看,孟蕊冲他笑笑,系上围裙准备刷锅。   “过几天再给你们摘。酸枣不到时候呢熟的不多,过几天漫山遍野都是。”   他放下碗,从她手里拿走刷锅的刷子。“我洗,你坐那儿陪我聊会儿天。”   孟蕊看外头没人,抬头亲他一下。本以为男人会害羞脸红,结果这人居然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她气喘吁吁脸颊发红,望着他的眼眸水蒙蒙的。男人脸不红气不喘低头在那红艳艳的唇上轻轻啄一下。   “干活儿累不累?”   孟蕊晕乎乎的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男人好像很喜欢她傻乎乎的模样,低头又啄了一下。   “我给你提水,进屋里洗个澡。”   “好。”   一个字说完,脸颊更加热。明明很正常的对话,她这是怎么回事老往歪处想。完了,完了,让他知道的话肯定要笑她。   望着他提水的背影,孟蕊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想冷静。别胡思乱想,让他知道要笑话的。 第十五章 考大学,生孩子   新婚夫妻正是情浓的时候,房里夜夜不虚都正常。陈明宇惦记着媳妇白天上工太累,晚上躺在被窝里尽量克制自己。   月光照着窗棂,屋里朦胧胧的亮。孟蕊洗澡时还在胡思乱想,可上了炕没一阵就进了梦乡。干一天活儿,说不累都是假的。   俩人各钻各的被窝,她睡觉不老实,一个翻身踢了被子滚到了他旁边。男人伸手想帮她盖被却发现被子被她自己压着。只好掀开自己的被子,将她纳入怀中。   月色下,女人睡的十分沉静。黑白分明的眼眸掩在眼皮下,浓眉如山,秀鼻如梁,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不知做了什么好梦那么高兴。   男人探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伸手搂着她闭上眼睛。月光下,俩人相拥在一起,如交颈鸳鸯一般彼此契合。   孟蕊一觉睡的神清气爽,醒来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盖着被子。这情形可是稀奇,她一般睡着没多久就会乱滚,半夜被冻醒都是常事。   察觉到腰间的胳膊,一抬头看到男人帅气的俊脸。感觉到她醒了,男人也睁开了眼。低头很自然的亲她一下。   “几点了,该上工了吗?”   孟蕊没说话,抬头送上红唇。男性早起本来就很兴奋,一大清早被她撩的气喘吁吁,放开时眼睛里的火都快压不住了。   “蕊、快上工了,赶紧起啊。”   外头丈母娘一声喊,陈明宇赶快放开她。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睁开后不舍的狠狠亲她一下。   “我今儿要跟你一起去上工。”   大男人居然撒娇,孟蕊咯咯笑。“上工也只是能看到而已,看得到吃不到不是更馋。”   “媳妇、”   孟蕊笑笑亲他一下,利索的爬起来穿衣。“快起吧,再想也得等晚上。”   男人一骨碌坐起来。“你说的,晚上。”   孟蕊脸一红,但依旧点头。男人顿时不颓废了,飞快的穿衣起床。借来的资料抄的差不多了,今儿抓紧时间给它抄完。   起床各司其职,今儿路上没看到吴强,吴家好像孟香公媳俩来上工的。地头开始干活,她远远的听到说吴强借到资料了,准备复习考大学。   孟香蔫儿哒哒的,今儿干活更没劲儿。俩手咋咋着,速度比昨天更慢。小队长过来训她,她委屈的露出自己的手给大家看。   原先细腻白皙的手心被磨破了,伤口不大。她要是在家的话这没几天就好,可她得拿着镰刀继续干活,那来回摩擦下肯定疼。许多男人都心疼那白嫩的小手,可小队长却丝毫不讲情面。   “我不管你这些,我只知道公正的记公分。你这手自己想办法,再这么磨蹭这分我都没法给你记。”   挨了训,孟香委屈的蹲在地上掉银豆子。几个女人象征性的安慰一下,接着大家都各干自己的活儿。   她哭了一场,用手绢缠在手上继续干活。就这么坚持着,割一阵就抬头瞅瞅孟蕊。不知是不是想用此刺激自己奋发,反正速度的确是快了一些,没再挨小队长的训。   中午下工,孟蕊一进门就闻到臊子面的香味。飞快的洗了手脸进厨房,陈明宇已经在擀面。   “我发现你啥饭都会做。今年好有福,下工回来能吃现成的。”   “不觉得我在吃软饭?”   “狗屁。那都是他们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自己的日子自己过,理他们干嘛。”   男人将手里擀好的面整齐的叠放在案板上准备用刀切。“对。等我以后吃供应粮了,他们就该羡慕了。”   “嗯,羡慕死他们。”   他切面她来煮,锅开翻两滚先给父母捞了两碗。她端着去送,院里听到北面忽然扬声的争吵。尖利的嗓音属于吴强他娘,其中夹杂的哭声好像是孟香。   他们两家因为地势的缘故,一家高一家低。走大门的话南辕北辙,实际上房子斜着背靠背,院儿里喊声大一些听的真真切切。   “这是咋了?”   孟蕊她娘好奇的站起来听热闹,几句后弄明白了缘故。孟香哭着喊着婆婆欺负她,干一上午活儿午饭居然只给她半碗饭。吴强他娘哭骂媳妇偷懒不好好上工,挣的不够养活自己。   “蕊蕊,赶快吃饭了。”   听着热闹,陈明宇帮她把面端了出来。三合面条、角瓜臊子,闻着就喷香扑鼻。她赶快坐下,边听边吃饭。   墙那头,吴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别吵了。香,你把我这碗端去吃。为了吃的吵架,让旁人听见要笑话的。”   孟香:“强哥、不是我要争的。我是想吃饱了好干活,让你在家安心复习考大学。”   吴强:“我知道,我知道。香香你最通情达理,最好了……”   “那敢情是我不好了?”吴强他娘那大嗓门传的最远。“哎呀老天爷啊,儿子果然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老婆子可没法活了……”   老太太一说三叹,跟那唱戏的似的。孟蕊她娘就着旁人家的闲话吃了一大碗面条。放下碗一抹嘴,呵呵笑了两声。   “我女婿的手艺真好,没成想老了老了还能享女婿这福气。”   老汉也吃完了,放下碗附和老婆子。“那是。我看是老天爷可怜我上半辈子,所以特意给了咱个会做饭的闺女,如今又给个会做饭的女婿,让咱老俩享福。”   “你上半辈子咋可怜了?”   “不是你说的嘛,老了才享福……”老汉越说声儿越小,望着媳妇满脸发憷。“我去给送碗筷,你回屋躺会儿。”   孟蕊看老爹被吓的落荒而逃,转头说她娘。“本来你就不会做饭,自己提都不避讳,咋我爹一说就炸了毛了?”   孟妈妈站起来准备回屋,闻言回头来了一句:“我说行,你们说不行。”   “你这……书上那话咋说来着,啥事自己干行,旁人不许干。”   说完嫌弃这意思表达不完整,回头瞅一眼陈明宇,用眼神询问他这话咋说。陈明宇笑笑没吭声,等岳母进了房间才小声跟媳妇耳语。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孟蕊点点头,觉得这话说的就是她娘。啥事自己张嘴随便调侃,可他们爷俩一说,立马不高兴。   “你真聪明,知道当我娘面不说。”   “你都告诉我了娘什么性子,我要再说不成傻子了。”   “所以我才说你聪明啊,一点就透。”   小两口嘀嘀咕咕几句,收拾了碗筷进厨房。两口子合力很快收拾干净,看看时间还能休息一阵。   无人之处手牵手,小两口甜甜蜜蜜回屋休息。躺在炕上脑袋挨着脑袋说废话,像极了后世恋爱中的男女。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等外头响起上工的敲钟声,陈明宇赶快坐起来。岳母进屋从不敲门,让她看见可太不好意思了。孟蕊大大咧咧的磨蹭着,等老娘开口喊了才下地穿鞋。   下午她把镰刀换成了扁担,上午跟队长说好了她去挑担。挑担子自由,能抽空摘酸枣。而且也不用再跟孟香低头不见抬头见。   一下午干活,等她回来时水缸满满,锅里小米粥熬的正欢。男人在厨房揉玉米面准备做疙瘩,一看到她就是满脸的笑。   “说了我回来挑水,你怎么又把活儿都干了?你肩膀没磨出来,这么着又要磨破皮的。”   “没事,我之前在知青点也挑水的。”男人笑的腼腆,俊俏的五官温暖至极。“让你说的我好像纸糊的一样。我干活没你利索,可也不至于这些都干不了。”   “你媳妇那是心疼你呢。”老爹拿着手巾在擦脸,进来瞅了一眼灶台。“她娘年轻时也能干,我在外给人做活儿,她把家里挑水的活儿就全包圆了。”   小两口对着乱入的老汉微微一笑,孟蕊转身出去将院子扫了一下。她还是抓紧时间多干点儿吧,不然他那复习的时间全被家务占用了。   晚饭时天已伸手不见五指,大家都端着碗在厨房吃。老爹老娘吃完洗脚休息,陈明宇将烧好的水给媳妇提进房间。   洗澡、上炕,新婚小夫妻拉熄灯干柴燃成熊熊烈火。激动下动作非常剧烈,幸好睡的是炕不怕折腾。这要是床的话非得嘎吱嘎吱叫唤不可。   孟妈妈睡下了忽然想起来忘跟闺女说中秋节给长辈们送节礼的事儿,遂起身披衣过来。他们今年新婚,不能随便对待让亲戚们说嘴。女人刚走到闺女窗根底下,里头那动静丝丝缕缕的传进了耳朵。   作为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咋回事。女人不由轻轻拍自己一下,含笑蹑手蹑脚的返回屋子。   “我就说你现在去不合适。你个老太太,没一点儿眼力见。”   孟妈妈脱衣上炕:“马后炮,我刚才下炕的时候你咋不说?”   “行了,行了,赶紧睡。人家小年轻刚结婚,你以后少往那边跑。万一看到啥不该看的,你尴尬孩子们也不好意思。”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去打扰的,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   收完黍子开始割谷子,然后是玉米、高粱……阳历七月底到十一月,地里庄稼陆陆续续收割就没断过。   阳历十月二十一号,报纸上正式登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今年的高考时间定在十一月二十八号。初高中、退伍军人、在职不在职的皆可报名参加。   陈明宇和知青点的同学到公社报了名,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大摞的资料书本。孟蕊一看,居然是从京城寄来的。   “我爸寄来的。”   难得主动提起他父亲,孟蕊目光满是问询。他们结婚他只说父母同意,之后几乎没再提过。   “不用在意他们。我们也不跟他们一起生活,他们怎么样都无所谓。”   看来有故事啊!不过他不想说,她也就不再问。当初招赘只是一时气话,如果他和父母是因此闹不愉快的话,她倒是可以考虑退一步。毕竟,她是他媳妇,舍不得他夹在中间为难。   “那你复习,我上工去了。”   “嗯。”她都走了,他又转身一把将她拉近怀里。“蕊蕊、”   “怎么了?有话跟我说的话,我下午请假在家陪你?”   他转头亲她一下,松手将她放开。“没,你上工去吧,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对了媳妇,你干活的时候悠着点,别太卖力了。”   看没人她也回吻一下。“知道了,我会偷懒的。”   留他在家抓紧复习,她上工时发现吴家上工的从孟香换成了她婆婆。女人比她娘大十岁,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了今儿特别有劲儿。走动间双臂来回摇摆,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我媳妇怀上了,说是胎像不稳。让她在家歇几天。”   女人逮谁跟谁说,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对媳妇有多好。看孟蕊过来了,昂首挺胸十分得意。   “蕊蕊啊,你跟我媳妇都一天结婚的。你这、有动静了没?要是也揣了崽儿,可不敢这么干活。万一伤了孩子可了不得。”   孟蕊碍于面子不好吭声,前头她娘回头接话:“刚一个多月,急啥啊!好饭不怕晚,好孩子也不怕晚。我三十才生了我们蕊蕊,看我们闺女多能干。比多少男人都强。”   “是、蕊蕊干活是利索,一个顶我家那媳妇两个半。可女人啊,再能干也得会生儿子。说到底只要能生儿子,那可比啥都强。”   女人说完得意洋洋的笑,真比过年都开心。“这眼看要高考了,我儿子明年上大学去,媳妇再生个大胖孙子。哎呀,哎呀,我这日子简直赛过神仙。”   她自个站在原地仰着脑袋哈哈大笑,孟蕊快走几步拉着她娘飞快朝前,阻止她继续跟疯婆子斗嘴。   “干嘛拉我啊?这死老婆子,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被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老娘就气不过她那么嚣张。”   “跟她说那些干啥啊,啥用没有。考大学、生孩子,哪件儿也不是嘴说出来的。你等着吧,等她今儿这话全落了空,她那脸不用你打就得生疼,疼的她自己揪心挠肝。”   “你咋知道她那话要落空?”   “你就等着看。”   孟蕊不愿多言,怕老娘忍不住又跟吴强他娘呛呛起来。吴强高中正赶上乱时候,县城学校里连个正经老师都没有,他自己书本都不齐全。   前几天几个知青点的拿数学题来问陈明宇,说吴强跑去跟他们复习,那点知识不如他们初中毕业。就他那水平要考大学哪儿那么容易。   至于孟香,她几天前亲眼所见她偷埋月经垫,她怎么可能在娘家住了几天就怀了身子。至于她婆婆的话,那谁知道孟香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第十六章 积极准备   孟蕊娘儿俩因为吴强他那个妈而烦恼, 晚上下工回家,吴强和他媳妇居然在他们家。两口子齐上阵,软磨硬泡要陈明宇将今儿刚拿回来的资料借给吴强。   “姐夫, 听那些知青说你学问可好了,高中数学他们不会的都是来问你。你就帮帮你妹夫吧,他没赶上好时候,县城高中也没法跟你上的京城学校比。我们也不多借, 就把这几本语文先借他用用。”   孟蕊进来的时候, 孟香已经把书拿到了手里。陈明宇皱着眉头, 想拒绝又犹豫的模样十分为难。眼看孟香要把书拿走了, 孟蕊进来一把夺了回来。   “你强盗啊, 跑别人家随便拿人东西?”   “姐、”孟香这声儿柔柔弱弱的, 让人一听就心生怜惜。“姐夫资料挺多的, 咱们都是一家子, 就把语文先借吴强使使嘛。”   “不行。”   “为什么?姐夫今儿拿回来那么多资料, 这些东西不就是大家合伙用的吗?”   “私人的东西什么时候成公用的了?就算大方些大家共享,那也有个先来后到吧。资料已经被知青点的借走一大半,剩下这些当然是自己留着用。难不成我们自己的资料却全部让给旁人, 然后自己没资料干瞪眼。”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那、把这书借我们一本好了。”   吴强这半天没吭声,此时看孟蕊拿着书神情强硬,他出口给自己媳妇帮腔。“咱们都是亲戚, 你们不会借那些知青都不借我们吧?”   “就不借你怎么了?”   吴强刚才一开口孟香就知道坏了。不过她没有一丝难过,反倒暗暗开心了一下。她堂姐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对她又很有意见,今儿这一趟她故意磨蹭到堂姐快下工才来,本就没打算将资料借到。   考大学,考什么大学?考大学分配工作也只不过是坐办公室而已, 前世吴强可是一路创业当了首富的。领死工资有什么意思,再过十几年人们一切朝钱看,有钱才是王道。   “姐你别生气,吴强不是那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资料是我们的,我说不借就不借。”   “孟蕊、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霸道了?”   吴强一心想考大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数学得靠人教才行,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自学语文。可他找不到资料和课本,今儿听说陈明宇取了资料回来,没想到还是这么个结果。   “我的物品我做主,我咋就霸道了?”   “资料和课本是陈明宇的。”   “我的就是我媳妇的。”   “所以你听你媳妇的?不借?”   “对。”   陈明宇站在孟蕊身边,要么不吭声,一开口就把吴强堵了个死。他这话传出去难免落个怕媳妇的名声,可刚才他说的时候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遇到他这样不为面子的人,吴强也没了法子。   “真有你的,大男人啥都听媳妇的?行,不借就不借。希望你们以后别碰到我手里。”   临走还要放狠话给自己找面子,孟蕊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送客。“放心,我绝不会上你家门。”   吴强灰溜溜的离开孟家,孟蕊白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们。回身把书和资料放男人手里,她出院子洗手。   “你复习吧,晚饭我做。”   “杂粮粥,每人一个窝窝头。”   孟蕊蹲在地上回头:“窝窝头都蒸好了?”   “嗯,等爹娘回来就可以吃了。”   只需要上工,回来就有现成的饭。孟蕊抬头瞅瞅绳子上自己的衣裳,心里美滋滋的。洗了手脸换了衣裳,她爹娘也都回来了。一家人洗手吃饭,边吃边闲聊。   晚饭后,孟妈妈赶女婿去读书,她今儿来洗碗收拾。陈明宇被媳妇和岳母推回了房间,一篇课文背完他媳妇用毛巾垫着端碗进来。   “什么啊?”   “鸡蛋羹。你最近读书辛苦了,吃鸡蛋补补。我滴了香油,加了葱花,闻着很香的。”   “我读书辛苦什么啊,你上工才叫累呢,赶快坐那儿自己吃。”   “力气是奴才,使了再回来。上工有啥好累的,回来一碗饭啥都恢复了。赶快吃,等一下凉了鸡蛋会腥。”   “那一起吃。”陈明宇抬头冲媳妇笑笑,“也得给我媳妇补补,补的健健康康的。”   孟蕊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那样子是接受一起吃了。“我娘看到非骂我不可。”   “不会。”   小两口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一碗鸡蛋羹,孟蕊到厨房去送碗的时候被老娘安排以后每天给陈明宇蒸俩鸡蛋。   “娘,天越来越凉,鸡都不爱下蛋了。你这样要把之前攒的鸡蛋全吃光啊。”   “本来就是攒着吃的。好钢用到刀刃上,这时候不吃等啥时候吃。明年多喂几只鸡,听说如今不管这个了。要是你怀了身子,那更得吃。咱老农民也没啥好的,也就自己喂鸡吃鸡蛋。”   “娘……您想的可真远。”   “远啥远,结了婚这就是眼巴跟前的事儿。”说着孟妈妈凑近闺女耳语:“我跟你说你赶快给我使使力怀一个。那些复习考大学的对明宇都是夸赞,明年你男人估计会离家上大学去。这段时间你要怀不上,那他一走更完蛋。”   孟蕊毕竟是新媳妇脸皮不够厚,被老娘这虎狼之词弄的脸颊发红。看她不说话,孟妈妈又接着道。   “其实娘有时候也愁,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愁啥,啥对不对?”   “明宇要是走上大学,万一他也跟那些人一样惦记着城里不要你了,你说你可咋办?真那样,其实你不怀身子更好。以后单身好嫁人。”   “娘,您真是吃饱了撑的,无事生非想的也太多了吧。”   孟妈妈抬手拍她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知道个啥啊。南村老王家儿媳妇已经回城了,说在城里好复习考试。走的时候跟婆家吵的厉害,说要离婚。斩钉截铁的说要离婚。”   “真的?她可生了个儿子呢。”老娘说的这家她也知道,女人结婚四年了,儿子都三岁了。“她自己走的,还是带着儿子走的?”   “自己走的。她婆婆不可能让她带走老王家的孙子,她自己带着孩子也是累赘。以后上大学或者再嫁人,带着孩子不好弄。”   “她真舍得啊?我要是有了孩子,可舍不得扔下他。”   “谁说不是呢,没娘的孩子多可怜。”说完老太一声叹:“没爹的孩子一样可怜,真不知这一步是对是错。”   跟母亲一番交流,孟蕊回房的时候就有些恍惚。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这些知青们就开始浮动。很多嫁给当地人的开始频繁吵架,知青们急于离开土坷垃,而另一方生怕被撇下。   “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没。”她抬头冲男人笑笑,拍拍自己的脸颊。“刚才上厕所碰到一只猫忽然窜出来,给我吓了一跳。”   “下次叫我跟你一起去。东边老徐家养了猫,成天在外都快成野猫了。大晚上猛然窜出来是挺惊吓。”   男人说着话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喝口压压惊。他自己到炕上铺被褥,等她喝了水早些上炕休息。   没有电视的夜晚,乡村里十分宁静。月光洒落在窗棂一角,屋内小夫妻钻在一个被窝里。被子不停耸动。   等被子停止不动,屋内回响起俩人明显的喘息声。被子露出一头,俩人脑袋钻出来。   “我不会抛下你离开的。”   “你听到了,还是我娘说什么了?”   男人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我猜你在胡思乱想,一晚上看了好几次我手里的书。”   “我那是、我就是看看你在背什么。”   “媳妇,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肯定会回来的。如果、你要实在不安心,那我不考了。”   “那怎么行。”孟蕊推开他往后撤了下身子,俩人面对着面。“这是你的心愿,怎么能随便放弃呢。你放心吧,我娘就是年纪大了瞎操心,我没事的,我没受她影响。”   “嗯。大学四年,毕业后我回县城或者市里工作。周末回家骑车很快的。”   “工作分配得服从组织吧,不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这个我有办法。”   好吧,他那么信心满满的,她也不再追问。被窝里暖烘烘的,她打个哈欠有了睡意。睡觉时习惯性的乱动,男人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根本受不了她这么磨蹭。   “别乱动。”男人声音暗哑,暗夜里低沉有磁性十分吸引人。女人凑近他低语。   “想要就来啊,忍着多难受。”   翌日醒来,身体清清爽爽脑子却有些发蒙。看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八点,她一骨碌坐起来赶快穿衣。   “醒了?”   她刚套上裤子,她男人端着碗出现在了房门口。她指指桌子上的钟表,“怎么回事,是它坏了还是我聋了?”   陈明宇笑笑,放下碗过来一把抱住她。她吓了一跳,赶快伸手搂住他脖子。“我想让你陪我去公社,所以让娘给你请假了。”   老公心疼她想让她休息,孟蕊当然开心。“你去公社干嘛?”   “上回报名说信息不全,通知让今天下午重去。”   “所有人,还是你自己?”   “所有人。”   孟蕊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不说话,男人脸颊开始慢慢发红,直到变成俩红苹果。他笑笑凑上去亲她一下,说话的语气特别的软。   “就陪我去啊!今晚公社有电影,我们可以看了电影再回来。”   “好。”   早饭时爹娘端着碗去了街上,跟村民们边闲聊边吃饭。小院儿里只余小两口,俩人面对面坐在凳子上,视线在空中接触后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上午大家继续上工,孟蕊闲来无事跑去自留地收拾。陈明宇这个本该在家寒窗苦读的也扛了锄头要帮忙,他媳妇笑笑纵容他跟着。在自留地里将他按到地边坐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背你的书。”   陈明宇接过那本高三语文,望着她媳妇满脸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拿的书?”   “出门的时候。”   孟蕊笑笑,把水壶放他旁边,自己起身开始收拾自留地。这三分地之前种了红薯,如今红薯已经起了。得把地翻一遍,平整好等着明年下种。   她自小就比男的都有劲儿,这些活儿都是干惯了的。手中撅头挥舞,很快翻出一片。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直射下来气温也跟着升。女人抬手用衣角擦一把额头的汗,一杯水被男人递到了手边。她含笑接过杯子,手中的撅头被男人拿了过去。   “哎、”   “坐那儿歇会儿,我来干。”   “你的书、”   “背了不少了,脑子歇歇换身体活动一下。”   男人一撅头刨下去,翻起泥土后用撅头把将土坷垃敲碎,然后前后移动几下让土地变平。他干的没孟蕊利索,可毕竟是男人,这活儿只要使力没啥不会的。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男人边干活边唱歌。他嗓音纯净,一首《茉莉花》唱的清亮婉转。孟蕊坐在地上跟着低低的和,一曲结束站他旁边偷袭他一下。   “这歌是唱给我的?我在你心里是茉莉花啊。”   男人脸颊一红,看周围没人笑嗔她一眼。“你不是茉莉,你是带刺的玫瑰。”   厚脸皮反被撩,孟蕊一下脸红了。玫瑰、她只见过红色的。鲜艳、美丽,茎上生着许多的刺。爱花的人如果敢随意轻忽亵玩,保管被扎的鲜血淋漓。   “我第一次来大队的时候是你赶得车,回来的路上马惊了,我以为要完。看着一侧的深沟,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马惊了会到处乱跑,可它不傻不会自己跳崖的。”   “我哪懂这个啊。”   “哈哈……”   望着男人乖巧懵懂的表情,孟蕊开心的哈哈大笑。小两口把辛劳的农作过的好像画里的游戏,一上午活儿没少干,但一点儿没感觉到苦和累。   下午俩人换了衣裳去公社,陈明宇骑着车孟蕊坐在后头。她辫子上的手绢随风飘扬,车子越蹬越快,她伸开胳膊蝴蝶一般展翅欲飞。   车子骑到高低不平的路面,开始左右摇晃起来。她伸手搂住男人的腰,黄土路面上洒下欢快的笑声。   拿着大队开的介绍信在公社报了名,十二月的考试地点就在公社中学。孟蕊瞅瞅这个自己就读两年的学校,里头朗朗读书声,终于有了点儿学校的样子。   “很怀念?”   “不是。”女孩笑笑往前走,接下来去供销社。“我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缺老师,一个老师代两三门课,而且好多都是二把刀。许多东西自己都弄不明白,就更别提教我们了。”   “你想考大学吗,我教你。我上学的时候情况还好,而且我爸在农场结识的好几个都是大学教授。闲暇时也会教我。”   “不了。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我这年纪不适合干那了。”说着话她歪着脑袋有些犯愁:“每天上工下工,一个月就那么点粮食。日子过的波澜不惊。这日子好像能一眼看到头,觉得没劲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政策会变,如今这样大家都没积极性。如果包产到户自负盈亏的话,你想干什么?种几十亩地吗?”   “那当然啊。种它几十亩地,然后养鸡养鹌鹑。到时候有吃不完的鸡蛋、鹌鹑蛋,还有鸡肉鸭肉。哎呀,那日子想想就美。”   俩年轻人畅想着未来,不管能不能实现心理上也觉得有个盼头。如今这种模式,喜欢混日子的觉得是天堂,像孟蕊这种浑身充满干劲儿的却觉得无力的很。日复一日,一点儿刺激都没有。   供销社里逛了一圈,陈明宇买了半斤奶糖。大白兔购买需要糖票,孟蕊之前好几天才舍得吃一颗。有时候换不到糖,她几个月也吃不到。可自从跟他在一起,糖就没断过。甜蜜的喂食,吃在嘴里满是幸福的味道。   “你哪儿来那么多糖票?”   “跟知青点同学换的。”男人笑笑,想牵手又不敢。瞅一眼四周俩人并肩而行。“一个同学神通广大,各种票类从来不缺。我帮他抄资料,他拿这个做报酬。”   “我说你怎么抄那么多资料。”孟蕊恍然大悟,为何她男人每天写那么多东西,一罐墨水用掉一大半。“多累啊,别再跟他换了。糖、有了就吃没了就算,又不是什么必须品。不用为了它这么辛苦。”   “不辛苦。抄书其实对我是非常有益的,抄两遍不用背就全进了脑子,相当于我学习了。而且还能换各种票,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是嘛。反正你自己看着办,现在学习第一位,影响学习的一律都别做。”   “知道了。”   俩人说着话出了供销社,迎面碰到吴强两口子,估计也是报了名顺带逛街。之前刚闹了不愉快,这回又碰上谁都没说话。   错身而过,孟香他们进了供销社,孟蕊他们出去准备去剧院等着看电影。晚饭带着杂粮煎饼,俩人在剧院找个地方边等边吃。   剧院开阔地上,坐着的大部分都是来报名的知青。手里的煎饼刚吃完,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楚听雪。   她身穿军绿色的上衣,斜挎着军绿色书包,在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停了一下后朝他们走来。   “陈明宇,你去报名了吗?”   陈明宇点点头算是回答,面上神情冷淡一副不爱说话的模样。女孩将目光移向孟蕊,面对她时有一种隐隐的优越感。   “孟蕊你怎么不报名考大学啊?你是初中毕业,让陈明宇紧急教一下,说不定也能考个中专什么的。你现在这样等陈明宇考上大学,你俩还能有共同语言吗?”   孟蕊刚要开口,陈明宇抬头瞪这女孩一眼。“你管太宽了。”   “哎,我是为你们好……”   “不需要。”   陈明宇的话语实在是够冷,女孩终于不再一副我为你们担心的模样。她气狠的瞪他一眼,这一眼包含着许多情绪,让孟蕊看明白的只有恨铁不成钢。   女孩走了,孟蕊好笑的摇摇头。“哎,我从她眼里看到一句话。”   “什么?”   “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她自嘲的笑笑,指着男人接着说:“当然了,鲜花说的是你。眼看着鲜花非要配牛粪,气的恨不能伸手把那花□□。”   “你不是牛粪。”男人说完望着她,然后郑重点下头。“你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孟蕊点点头笑,好像一点儿不在意。“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我好不好旁人说了不算,你说了才算。”   “你是最好的。”   孟蕊笑的十分灿烂,开心与丈夫毫不犹豫的肯定。恢复高考了,知青回城了。她俩一个农村姑娘一个城里小伙,被人不看好太平常了。从她决定接受他跟他结婚的那天开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庸庸俗世中,旁人说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他不变,她一定在原地坚定不移的等待支持他。   楚听雪在远处,看到他们相视而笑十分亲密的模样、恨的咬碎了银牙。手里的饼子被她无意识的掰扯成一小点一小点洒落一地,引来一群麻雀飞来觅食。   “孟蕊,你到底哪里好?”   女孩气的根本没发现自己在干吗,等心里的火气消下去,瞧着一地碎屑懊悔的跺脚。完了,今儿晚饭没得吃了。   此时夜幕降临,电影开场。许多人开始往荧幕前挤,孟蕊两口子依旧坐在之前的矮墙上,等电影开放发现居然是上次看过的。   两口子相视一笑,陈明宇凑近她小声问:“还看吗?要不回家吧。我看天气不太好,下雨的话就麻烦了。”   孟蕊抬头瞅瞅天空,果然黑乎乎的无星无月。头顶黑压压的有些闷,根据她多年经验,云层已经很低了。   “走了,回家。”   小两口跳下矮墙,手牵手弯着腰穿出人群。在墙根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陈明宇骑,孟蕊坐在后头给他打着手电照亮。   俩人怕淋雨,一路没敢耽搁。可就这样,车子没骑进村雨丝已经落了下来。男人停下用双腿支着地,伸手利索的脱下自己的上衣给他媳妇披到身上。然后二话不说飞快的骑着车子朝家驶去。   秋雨绵绵,来的不算猛烈。到家时孟蕊因为有他的外套,头发都没湿。倒是他在前头迎着风雨,满头满脸的雨水。   “快进来,快进来。”孟妈妈迎他们进厨房,给女婿一块干毛巾。“先擦擦,我给你倒水用热水洗洗就没事了。”   孟蕊接过她娘的水壶给男人兑了水让他洗头,然后又用小锅热了水准备熬姜汤。   “娘你去睡吧,我自己弄就好。”   “行,那你等会儿记得关街门。”   “知道了。”   打发妈妈去睡,俩人在厨房飞快的打理好自己。洗了头脸,喝了姜汤。俩人戴着草帽穿过雨幕回房间休息。   缠绵的秋雨下了一整晚,翌日醒来依旧在滴答。这情形上不了工了,听着街道上男人们侃大山,孟蕊往老公怀里一缩,一点儿都不想起。   陈明宇想起床做早饭,刚动一下被媳妇压回炕上。“爹不上工,他会做的。”   “这样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娘不太会做饭,家里大多是爹做饭。后来我也做,但只要爹没事肯定是他做。”   女人抬头瞅他一眼,在他冒着胡茬的下巴亲一口。难得清闲的时光,俩人缠绵到快八点才起。   起晚了,陈明宇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不过岳父母笑呵呵的啥都没说,还给他俩把洗脸水都预备好了。   “谢谢爹。”   孟老汉对女婿笑的十分和蔼,“这谢啥,自家人不用客气。”   孟蕊冲老公笑笑,无声的说:看吧,下雨天就是睡懒觉的日子啊!人老了觉少,早起做饭的活儿交给老爹就好。   洗漱完开饭,她老娘从外头带回最新消息。昨晚在公社看电影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淋着雨回来的。   “你俩运气好,提前回来没咋淋雨。”   “最主要的还是有自行车,不然光靠两条腿淋雨是肯定的。”   老汉感叹:“有车子就是好。”   “哎,一大早的孟香在家里叫嚷不舒服,让吴强给买罐头吃呢。这小丫头,靠着肚子抖起来了。这要是不给老吴家生个男丁,她婆婆得吃了她。”   “我看不一定。”   孟蕊说了这么一句不再多言。对堂妹她还是了解的,小丫头瞧着柔柔弱弱的,可自小俩人在爷爷奶奶那里,每次被骂的都是她,堂妹从来都是被怜惜的。   秋日阴雨,大家也就休息一天。翌日天一放晴,人们又开始忙忙碌碌。准备高考的忙着复习冲刺,孟蕊让男人在家安心复习,不用管其他。结果一下工依旧热汤热饭早已准备好。   “读书累了缓缓脑子。”   男人如此说,她也不再纠结。看他挺轻松的,高考应该压力不大。各司其职都在忙碌,下午下工她到供销社买盐,听见大家议论供销社里三罐儿罐头全被吴强买走了。   “乖乖,这可真是娇啊,怀个孩子而已,好像生太子一样。家里吃鸡蛋不算,还要吃罐头这高级货。”   “吴家单传,吴强可是他娘生了一堆丫头才生出来的儿子。如今媳妇给生孙子,那可不是太子嘛。”   “呸,还不定是小子还是丫头呢。”   孟蕊听了一耳朵拿上咸盐离开,心里一合计孟香若是假肚子的话这例假可该来了。她居然还敢作妖让吴强给买罐头,她真不怕露馅吗?这事儿她要怎么收场,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啊?   她这里好奇孟香的脑回路,孟香那边也急的火上房了。罐头吃完心慌慌,连吴家厕所都没敢上,出去急匆匆的跑回了娘家。   一进家门娘俩关在房里,看她的模样她娘就猜到了结果。“没怀上吗?”   “没啊。娘、我现在可咋办啊,我今儿傍晚来月经了,要是让吴家的人发现可就露馅了。”   “咋就没怀上呢,是吴强不那啥吗?”   “那倒不是。他那人好撩拨,以为我怀了身子也控制不住。可我、没怀就是没怀。”   “你慌啥。寻个时机说流产就好了。”   “好好的孩子,吴家又让吃鸡蛋又给买罐头,我无缘无故流产,不得被他们家人骂死啊。”   “那你说咋办?我就说你别作别作,你非要装的跟怀了龙太子一样。要不,趁着来身子,你跟孟蕊起个争执流产?赖给她。”   “不行,孟蕊大咧咧的好赖上。可陈明宇不是那么容易骗的。他是城里人,要是坚持拉我去医院,我非露馅不可。再装一个月,也许能怀也不一定。”   她前世结婚第二个月就怀了身子,没道理这回多少次不中啊。她娘闻言也愁的不行,赖没法赖,装也不容易啊。   “闺女啊,这是好装的嘛。你不想上工装怀孕,咱农村人也不去医院检查,装一个月还行。可继续下去,肚子是要大的,身体也跟没怀的人不一样。被你婆婆发现了那更不得了。”   “娘你就帮我一回,我再装一个月。如果、如果还不怀,我再想办法找机会流产。”   “咋帮?”   “装病,我来照顾你。躲开这三五天就行。”   娘儿俩商量了对策,孟香再次回了娘家。孟蕊翌日听说这事儿,心里对堂妹更疑惑了。她这是想干啥,打的什么算盘啊?   早饭的时候跟陈明宇嘀咕了几句,男人开口猜测:“假戏真做,在等待时机吧。”   “等什么时机?”   “怀孕的时机。”   哦,孟蕊这回明白了。“可、怀孕这事儿哪能说的准,万一就是不怀怎么办?”   “找机会流产。”   “……我知道我为啥从小到大、只要跟孟香在一起保管挨骂是什么原因了。我太傻了,可想不出人家这九曲十八弯的主意。不用上工还能吃好的,把婆婆耍的团团转。”   陈明宇看她敲自己脑袋,拉开她的手后伸手抚摸她敲的地方。“你不是傻,你是太直了。不屑于干这种小人之事儿。”   女人抬头冲老公笑笑,对这夸赞十分受用。小时候每次被爷爷奶奶骂她心里都挺委屈,这回终于有人明白她了。   欣赏她的直,心疼她的傻。   孟香顺利躲过例假期,几天后回到吴家依旧好吃好喝不用上工。秋收进入尾声,庄稼已经收回开始脱粒后的干燥。   一场秋雨一场凉,阳历进入十一月底,天气已经冷的得穿线衣或者绒衣。再过一二十天就要高考,知青们一个个牟足了劲儿在奋战。这些日子那些不上工没分到粮食的人,一个个全靠家里支援。   孟蕊赶着车往公社送公粮,回来的时候赶上食堂煮了熟肉。头蹄下水全都不要票,她就买了半个猪头回来。读书辛苦,给老公补补。   将牲□□给喂牲口的老王头,她提着猪头肉回家。街门口就听到屋里吵吵把火的,一帮子知青为了一道题讨论的挺激烈。   以为他们在堂屋呢,结果进去后居然全挤在厨房。她老公在做饭,其他人拿着纸笔边做题边讨论。等题做完拿给她老公看。   “哎,我说,你们女生不能帮着做饭啊,让明宇抽出时间好好给讲一遍这题不行啊。”   “我说了我来做,陈明宇不让。”   这关键时刻能找到个讲题的老师有多不容易,最近这段日子这些人经常的跑孟家。可陈明宇要做家务,讲题得等他做完了才有时间。打扫卫生他们可以帮忙,做饭这事儿人多也插不上手。   “都别急,等晚饭后我给你们讲。”   “那走吧,咱先回去吃饭。”   大家呼啦啦的出来,迎面正好碰到孟蕊。一帮人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一个个情商挺高,懂得爱屋及乌的道理。就连楚听雪都点头示意,眼神复杂但什么都没说。   “孟蕊,最近打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也是没办法,马上要考试了才发现高中数学好像全还给老师了。只好请教你男人。”   “嘁、你高中只顾旁的了,根本没听老师上课吧。”   一帮人笑着嘻嘻哈哈,孟蕊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尽管来,我今儿买了蜡烛,停电也没事。”   “哪能让你给我们准备蜡烛啊。放心,我们晚上来的时候自带。”   一帮知青越过她离开,视线开阔了发现她男人已经将水给她打好放在院中的花圃边上。   “你买的啥这是?”   “猪头肉,晚上烙饼吧,可以卷着吃。”   “好啊,我刚和了面。”   “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烙饼。”   俩人相视一笑,男人进屋做饭,孟蕊飞快的把自己打理干净。拽下绳子上的围裙系好抬腿进厨房。   “我来做饭,你有时间自己去复习一会儿。这些日子看你净给他们讲题了。”   陈明宇回头笑:“不耽误的,我有分寸。”男人推着她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休息会儿,饭马上就好。”   “可是,很快就要考试了。”   男人笑的好开心,瞅一眼窗外低头亲她一下。“怎么比我还紧张。”   之前挺厚脸皮的,如今倒是一下就能被撩的脸红不已。“我是担心你好不好。”   “知道,怕我考不上失落。放心,我肯定能考上的。”   瞧他自信满满,孟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晚上他跟知青们在她们屋子讲题,她拿着鞋底跑爹娘屋里干活儿。   千层底用细麻绳密密的一针一针缝上,而且每一次抽线力道都要均匀,否则纳出来的鞋底不平,穿着极不舒服。   孟蕊胳膊上有劲儿,十二三岁这样的活儿就做的很好。经验加上手劲儿,她纳的鞋底平整又结实。这双是给陈明宇准备的,冬天的棉鞋已经做好,多做几双单鞋让他上学时换着穿。   夜里十点,知青们告辞离开,陈明宇过来叫她回去睡觉。她抽过麻线拽一下,站起来边走边说。   “最近走的都挺早啊。”   “嗯,我说不能超过十点。不然影响你休息。”   “你这么说不怕那些人笑你啊!”   “心疼媳妇有什么好笑的。女生们都夸我呢,十足的模范丈夫。”   孟蕊忍不住笑出声,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俩人关门上炕,拉熄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同时间的吴家,吴强从孟家蹭了课后一脸颓废的回了家。他初高中知识断层的厉害,拿到数学资料后几乎完全看不懂。这些日子厚着脸皮来陈明宇这里蹭课,可几天过去可说毫无收获。听课如同听天书。   推门进屋,心里烦躁的好似揣着一团火。进门时已经在扯外衣,本来想凉一下的,结果看到屋内的情况让他更加燥热。   电灯熄灭,床头点着红色的蜡烛。他媳妇坐在炕沿,抬头的一瞬间媚眼如丝娇羞无比。两条大长腿烛光下莹白细腻,上身的大红肚兜衬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开口声若黄鹂,娇羞的披上了自己的外衣。   “停电了,我久等你不回来,打算自己先睡。”   “哦。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知道你怕黑,路上看到停电了我就赶快往回赶。”   美人当前,吴强早把之前的挫败丢到了脑后。吹灭蜡烛上炕,一番巫山云雨好像又找回了身为男人的自信。   “哼,一起结婚的我都快要当爹了,陈明宇他算个啥啊。不就会解几道数学题嘛,有啥了不起的。”   孟香作为过来人最知道在炕上如何调动男人,她搂着男人脖子,声若幼猫带着喘息,暗夜里听来心如被羽毛划过般撩人。   “那当然,我男人是最棒的。”   有了女人的夸奖,吴强更加如下山猛虎一般。展现男性的威猛,驱散之前的挫败。完事后心满意足的躺倒睡觉。   孟香心跳的非常快,感觉身下一股血水涌出,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又是一个月过去,她的心愿再次落空。这回不能再装了,必须解决掉假肚子。   暗夜里扭头瞅瞅吴强,这人炕上挺能耐的,可咋就中不了呢,还不如前世她那干巴瘦的男人呢。   夜里她故意开门出去上了两趟厕所,不垫月经垫弄的裤子上许多血。翌日天刚亮,听到吴强他爹娘那边开门的动静,她身子一歪躺倒了厕所旁。   “哎呀,这是咋了?”   她婆婆惊呼一声惊动许多人,她被人赶快抬回屋里。叫来村里的接生婆一看,女人瞧着下身伸手摸摸肚子说是小产了。之前得了孟香她娘一斤挂面,如今顺着说就是了。其实流产和来例假是不一样的,她经验丰富还不至于分辨不出。   “你家媳妇该有仨月多了,这如今肚子啥都没有,应该是流了。”   “哎呀、好吃好喝侍候着,一秋天老婆子下地上工让她在家养胎,这咋还是弄成这样?”   孟香此时悠悠转醒,咬着嘴唇满面悲痛。“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由着强哥,不该胡来……”   女人如此说,作为过来人的婆婆顿时都明白了。产婆瞪吴强一眼,开口埋怨:“咋不知道个深浅呢。前仨月是最不稳的时候,紧当心还怕出事呢。”   他娘也气的伸手推他一下:“跟你说了俩人分开睡,你偏不,这回好了。好好的孩子没了。”   吴强蹲在地上用手抱头,懊悔不跌。伸手捶自己脑瓜子恨不能时光倒流。   孟蕊上工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儿,对堂妹佩服的是五体投地。秋季最后需要出力上工的时间,她留在家里做小月子。今年的秋收忙活顺利躲过了。 第十七章 高考   孟香完美圆了自己的弥天大谎, 天冷了在家安安稳稳做小月子。她婆婆想让她去上工,被女人哭了一场解决了。人家身体不好,小月子里做婆婆的也不敢太逼迫。   时间很快来到阳历十二月, 停了十年的高考终于又要继续了。这天天气阴沉,气温降的很低。孟蕊本来说陪着去的,被陈明宇坚决拒绝了。   “也许要下雪,你在外头等着太冷了。”   “好吧, 那你自己骑车小心。”   还是听话吧, 不然他不安心更分神。一大早起来给他烙了葱花鸡蛋饼, 早晨就着杂粮粥吃了两张, 剩下的三张全给他带着中午当干粮。公社食堂平时根本不对外卖饭, 中午回不来得自己解决。   一帮参加高考的结伴离开, 上午到十点多的时候天空果然飘起了雪花。刚开始稀稀落落的, 到后来西北风凌冽, 小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   望着窗外的雪花, 她拿着鞋担心不已。考场也不知有没有生炉子,中午吃饭不会连热水都没有吧?   心神不宁中,一针扎进自己手指, 顿时鲜血流了出来。她娘白她一眼,从她手里夺过那刚开始做的鞋面。   “找爱芳聊聊天去,别在这儿胡思乱想。大男人家, 就是挨冻受点儿罪也没啥,不用太担心。”   “不去。”她把鞋面拿回来继续做。家里没缝纫机, 针线全凭手工。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意和思念。他要是考上的话一过年就要离开,再回来得等夏天暑假。   中午胡乱吃了饭,下午雪依旧没停。她估摸着时间灌了一壶红糖开水,藏进棉衣里到知青点迎他。   风雪地里等了几分钟, 远远一辆自行车驶来。前头一个人蹬后头好像还带了一个人。   孟蕊正在想他带了谁,等驶进了才发现车子的确是她家车子,可车上的人却根本不是她男人。   骑车的女人捏住刹车在雪地里停下,不用她问开口回道:“今儿考场里连炉子都没,差点儿给我们冻死。考完了陈明宇把车子让给我俩,他跟男生们在后头呢。”   后头的女孩是楚听雪,冻的浑身直打哆嗦。从车子上下来后原地跺脚:“你回、回家吧,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把车子给我。”   “哦。”   已经到知青点门口,她们将车子还给了它的主人。孟蕊大长腿一迈上了车,调转方向朝着公社而行。刚下雪,地上的雪还是松软的,骑车并不咋滑。这要是等天晴消一下,那就出溜滑的没法骑了。   双腿将车子蹬的飞快,半路上碰到一帮返回的人。陈明宇一看他媳妇过来立马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接你。”孟蕊双腿支着车子,将怀里暖了一路的红糖水给他。“喝两口暖和一下。”   女人骑着车子来接,居然还给男人带着犹自冒热气的热饮。一众雪地里冻的手脚发麻的人们羡慕的不得了,其中尤以吴强为最。   孟蕊好能干又好贴心,大雪天骑着车来接她男人。这待遇本该是他的,这本该是他媳妇啊!可他如今娶了孟香那个娇滴滴的女人,下地干活不行,怀个孩子还流产了。   今儿考试一直在卡壳,数学更是一大半都不会,做了的那些也不敢保证对。估摸着大学够呛能考上。媳妇流产了,他要再名落孙山,到时候不知村儿里人要这么奚落他们。   他这厢恨不能将那冒着热气的水壶抢过来,那厢陈明宇拧好水壶盖子收了起来。孟蕊冲人们笑笑,开口解释。   “这也带不了那么多人,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赶紧走吧。”   陈明宇往后座上一坐,人两口子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雪地里。他们也跺跺脚继续走,风雪地里一个个缩着脖子,时不时将快要冻木的手放到嘴边哈气。   “陈明宇跟孟蕊这么看还挺配的啊!”一个男生第一次发现那个骑车的女人好帅气。   “本来就挺配啊,是你们陷入城市农村的圈子里了。孟蕊做事多利落,英姿飒爽的。她要是生在军人家庭,穿上军装绝对潇洒帅气。”   “对啊。她挺有侠义心肠的。我刚来的时候不咋会用镰刀,割麦子时她顺手帮我割了一行,那速度一点儿都不慢。”   俩女生对孟蕊印象很好,之前他们结婚的时候她俩也都跟着送亲的。   “好嘛,幸好孟蕊是女的,这要是个男的,还真吸引小姑娘。”   “哈哈、她们也就说说罢了。谁愿意嫁这农村生活啊。没看结了婚的女知青都后悔了嘛,一个个都想着离婚呢。”   “那可不一定。那些知青嫁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想尽办法阻拦她们高考,生怕她们离开不回来。更有甚者想用孩子拴住女人,关键时刻想搞大肚子阻挠挽留。他们把女人当什么了?这样的人家,搁谁、谁也得想尽办法离开。”   “就是。你看孟蕊,对陈明宇高考全力支持,跟他们是一样的嘛。一秋天陈明宇可一天工都没上,给咱们补习孟蕊也从不干涉。”   “说的对。今天这么冷还来接人,试问你们说的那些男人能做到吗?”   好么,女生们接二连三的比较,让几个男生哑口无言。结了婚怕对方离开后不回来,这想法他们都觉得正常。没想到女孩子们居然完全不接受,越是想阻挠留住,她们居然越想要走。难怪有的已经撇下孩子回了城。   说着闲话顶着风雪往回赶,孟蕊那边骑着车子很快回了家。进家门扫落满身雪花,孟爹捅旺了火给女婿煮面。   “考的咋样?”   陈明宇笑笑:“估计还行。”   “要是考上了,你啥时候走?”   “过年后吧。一般开春都是过了元宵节后开学,我过年后买票也不晚。”   一说离别,心里难免伤感。不舍的情绪涌上心头,偏晚饭后她娘还拉着她说话。   “还是没动静吗?”   “娘、你嫁给我爹十年才有的我,如今我刚结婚几个月而已,你到底是在着急啥?”   “你跟我能一样吗?我嫁给你爹,不会生大不了就是抱养别人一个。你要是没个孩子,能拴住你男人的心吗?”   “要走的拿绳子捆着也要走,不走的我就是不生,大不了就是抱养一个,他也不会走。”   “你别恼,你娘都是为你好,是替你着急。”她爹进来也随着说:“看你们小两口热乎乎的,我跟你娘都盼你好呢。万一明宇回了城生出其他心思,有个孩子牵扯着总归好一些。到时候你带着孩子跟他进城,你俩还能在一块儿。”   孟蕊低下头,睁大眼睛逼回里头的雾气。爹娘从没在乎过啥传宗接代,心里想的从来都是她的幸福。   “我知道,你们别操心了。”   夜里运动结束,男人搂住她轻轻抚摸她后背。“舍不得我走?”   “嗯。”   “放暑假我就回来了。夏天,我回来陪你去水库玩。”   “你都不会游泳。”   “正好你教我啊!”   “哈哈……你老实说你为什么从来不当人面脱上衣洗澡,是不是被女流氓占过便宜?”   孟蕊这话是开玩笑的,实在是她男人太保守了。洗澡都自己一个人在卧室,再热的天也从不袒胸露背。她估计他是自小家庭条件好,所以养成的习惯很细腻。没想到她的话刚说完,明显的感觉他身体僵硬了一下。   “真的有人占你便宜啊。你跟我说是谁,看我揍不死他。”   他媳妇用胳膊支着上半身,雪光映照下大眼睛满是愤怒心疼。陈明宇忽然就笑了,浑身放松抬头亲她一下。   雪光映照下,他俊美的面容充满了诱惑力。女汉子顿时忘了刚才在说什么,松开胳膊将他压在身下。   冬日里猫冬的人们无事聚在一起闲聊,翌日来孟家的就有好几个知青。他们在跟陈明宇对数学题,在心里估算自己的分数。孟蕊拿着鞋垫去了闺蜜家,想跟她找几个新鲜的花样子。   “咋了这是?”   一进院子就看到樊爱芳弯着腰靠着墙根吐的稀里哗啦,她赶快上前给她拍后背。女人吐完了直起身子,用手绢擦擦嘴。   “我有了。”   “几个月了,怎么吐这么厉害?”   “三四个月吧。大家都说吐是正常的。我娘说她怀我哥的时候整整吐到生,怕我跟她体质一样,那有的磨呢。”   “天哪。你娘生你们姊妹几个都那样吗?”   “也不是。说后来几个就没那么厉害了。”俩人说着话往屋里走,她又问:“今儿咋有时间来我这儿?没跟你男人在家腻歪。”   “樊爱芳、你找打是不是?”   “哈哈……我就是奇怪你。你说说你多利索的人,咋结了婚也那么黏黏歪歪的?听说你男人昨天考试,大下雪天的你还跑去接他。”   “我那是……”话语开头,孟蕊也不知该咋遮掩了。如今这年代,尤其是农村人。男女之间根本不会表达爱意,新婚夫妻也没他们这样的。被好友说她腻歪,她一下子不好意思的脸颊发烫。   “别说废话了,我是跟你找鞋垫花样子的。你赶快给我找几个好看的。”   “好,给你找好看的。”女人说着话起身开箱子。“这也是给你家男人绣的吧。不是我说,孟蕊你对你男人是真好啊。大秋天你上工让他在家复习考试,现在又准备东西让他上学带。我说,你是真不怕他跑了啊。”   “不怕。我男人他不会跑的。”   “好,好,你男人最好。”   闺蜜之间啥话都说,俩人一边找花样子一边闲聊。好友过的好,都替对方高兴。看孟蕊挺高兴的,樊爱芳就没说啥扫兴的话。   在这儿挑好了花样子,她就了拿了好友的尺子在鞋垫布上画格子。方格对角绣十字,用一个个小十字拼接出图案。   这活儿没干完呢,陈明宇居然找来了。樊爱芳瞧着他冲好友挤眉弄眼,送他们出门时小声跟她耳语。   “我以为只有你一头热跟人黏糊呢,没想到你男人对你也挺黏糊的嘛,这可不到中午呢,居然跑来找你。”   孟蕊什么都没说,但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唇角显示她心情极好。拿着鞋垫跟男人一前一后回了家,厨房里她爹在做饭。   小两口跟老父亲打了招呼后回自己房间,她拿着鞋垫继续画格子,男人拿着那个花样子仔细的研究了一下,然后拿出纸笔和尺子。   小两口各据一方,等孟蕊手里的活儿干完,跑去看男人在干嘛。发现他已经在白纸上给她拼出一副梅花图案。   “怎么样,好看吗?”   孟蕊拿过来仔细的瞧:“太漂亮了。”抬头瞧他一眼:“你就看了一下,居然这么快拼出全新的图案来啊!”   “这个挺简单的。我以前学过美术,你早说要找这个我帮你画几幅就是了。”   “真的啊,那你帮我画几幅大点儿的图案。可以绣在衣服上的。”   男人点头:“你要什么样儿的?花草鱼虫、飞禽动物、还是山水?”   “小动物,画的可爱点儿。”   男人打个响指:“没问题。”   “哈哈……”孟蕊笑一下伸手搂住他脖子,男人吓的赶快往窗外瞅。视线转回她身上的时候,脸颊已染了霞。低头飞快的在她红唇上啄一下:“会被人看到的。”   孟蕊大咧咧回吻他一下:“看到就看到。哎,我发现你最近胆儿大许多啊!说着会被看到,居然还敢干坏事。”   “我在自己家里亲我自己媳妇、算什么干坏事啊?”   “这才对嘛。在自己家里干嘛还要顾及那么多,想做什么就做啊!”   男人被她逗的脸颊更红,窗玻璃外看到岳母从外头进来了。他赶快放开媳妇,低头整理下自己的衣裳。   “蕊、有人找你爹打家具。材料人家出,一个四条腿的四门大衣柜给二十块钱带六尺蓝布。你看这活儿冬天能干吗?”   孟妈妈说着话进了闺女的房间,孟蕊仔细考虑了一下回:“能干是能干,可院里冻手肯定不行,南房的话得生火,不然也没法干。”   “你是担心煤不够是吧。我也是担心这个。一年的煤大队分的都有数,这也没多余的啊。你估摸着这柜子得几天,我看能不能凑合凑合。”   “我给帮忙最快也得一星期。听说现在新出了一种电锯,锯木头可快了。要是有那个速度提升不少。”   “城里家具厂有。”老爹听到她们说话进来了。“我以前在家具厂干过临时工,那电锯用着又快又好。可惜咱买不到,只能用老家伙。”   “那咋办,这活儿干还是不干?”   孟蕊点头:“干。”   抓紧时间赚点儿外快,等男人走的时候让他多带点儿钱。棉衣也新做一件儿,照着县城供销社的样式做,让他穿的体面一些。   南房生了炉子,爷俩翌日就动手帮人做衣柜。对方来送木料的时候看到孟蕊屋里的家具十分喜欢,又加了钱让再做一个梳妆台。   “儿子结婚需要的十六条腿,可千万给做好了。要做的跟你闺女房里的一样。”   孟爹点头:“您放心,肯定给您做好。”   收了定金,爷俩开始忙活做家具。陈明宇接手做饭的活儿,闲暇时间很喜欢到南屋给他们打下手。看他媳妇开木材、将圆滚滚的原木开成大小厚薄合适的板材,比他自己解出一道难题都解压。   “好厉害,你个女孩子怎么会这个呢?”   孟蕊抬头冲他笑,一旁老爹回:“你娶了个假小子,从小就爱鼓捣男孩子们的东西。我做家具跟着看,跟着动手。我帮人盖房子她也跟着,从小工当起,到后来砌墙什么都不在话下。”   孟蕊嘚瑟的冲男人半仰着脑袋:“我也挺厉害的吧?”   陈明宇给他媳妇速大拇指,一旁的老爹开口拆台:“初中六门课五门考不及格,就会干这些卖力气的活儿。”   孟蕊冲她爹翻白眼,陈明宇笑的开心极了。小声问他媳妇:“及格的那一门是啥?”   “语文。嗐,我们上学时一天有大半天上的是劳动课。老师领着学生去上工,我那时候可是队长。干活从来都是打头的。”   “从小就是种地的料。你说你这可咋好,以后肯定流行读书上大学,你这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家有一个学习好的就行了。至于我,那地不也得有人种嘛。人要都不种地,那吃啥喝啥?”   “嗯,你说的对。种地、永远都是关乎民生的大事。”   陈明宇真心诚意夸赞他媳妇,一旁的老丈人内心安慰不已。人都说婚姻是互补,闺女和女婿一动一静,现在看来是挺好。互相欣赏能看到对方的长处,也许真能过的好。   爷仨一起干,工期加快不少。等做好的家具上了第一遍漆,高考的消息也传来了。不过不是录取通知,而是陈明宇的作文被登在了报纸上。支书进来的时候拿着报纸,脸上泛着与有荣焉的红光。 第十八章 牵挂   一千多字的作文, 叙事铿锵有力。将他这近两年的下乡插队感受描写的深入人心。支书拿着报纸进来,激动的让他看这到底是不是他写的,还是说同名同姓。   陈明宇拿着报纸瞅瞅, 抬头不好意思的开口:“是我写的。”   “哎呀,小伙子厉害了啊,居然上报纸了。作文都上报纸了,你这回肯定考个好大学。哎, 听说大学得填报志愿的, 你填的哪儿啊?”   “京大、或者理工大学。”   支书对此其实也不懂, 不过听名字应该是好大学。“好啊, 好, 看来你一过年就要离开了。”   “没领到通知书, 这都不一定呢。”   陈明宇腼腆的谦虚着。其实在走出考场时就已经预估自己的成绩应该不错, 数学他肯定在九十分以上, 如今语文作文上了报纸, 那分数也不会低。因为这一届语文,作文占了百分之七十的总分。   “叔,把这报纸给我留下行不?”   孟蕊看支书要走赶快开口提要求, 男人拿手指指指她,将卷起来的报纸塞她手里。   “给你了,留着以后当传家宝。”   “哎, 谢谢叔。”   孟蕊无视支书的调侃,郑重的将这份儿报纸收了起来。男人的文章上报纸了, 她晚上拿着看了好几遍。直到陈明宇再看不过去了,伸手夺过放进了抽屉。   “还睡不睡觉了?”   “睡、马上睡。”   一篇文章的发表,孟蕊心里基本有底了。翌日大队年底结算,成人每人一丈二, 她家四口一共四丈八。除去一年口粮,发了二百零六块四毛七。看她领了钱票退出来,多少人家眼红不已。   她家没孩子,消耗少收入多。她跟男人一样一直在挣整工分,她爹又经常帮大队做木工活儿,这些加一起,比许多十来口人家的大户都分的多。   “孟蕊、结算了你哪天去公社扯布做衣裳?”   樊爱芳拍她一下开口问,孟蕊有话直说:“今儿下午,扯了布得抓紧时间做。不然赶不及了。”   “那明儿把自行车借我用用行不,我让孟山骑车带我去公社。”   “行倒是行,可你家孟山会骑吗?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带着你万一摔了不是好玩的。”   孟蕊没见孟山骑过,是以对此挺担心。樊爱芳笑笑:“没事,他会骑的。之前骑过他堂姐夫的车子,不过好长时间不摸车子了,估计得熟悉一下。”   “那没事,这玩意只要学会了不会忘的。明儿你用过来骑就行,我不等你了我先走了啊。”   “去吧,去吧,去的早挑块儿好看的布。”   男人做衣裳能有什么好看的布。孟蕊跟陈明宇骑车去了公社供销社,一下子扯了一丈八的深蓝棉布。看她还要扯土黄布,陈明宇一把拉住。   “给你和娘扯花布做衣裳,你都扯了蓝的土黄的,你俩拿什么做?”   “我去年新做的棉衣,今年还没舍得穿呢,所以不用做。娘的罩衣也有两件儿没补丁的不上工换着穿,也不用做。”   “那给你做。我看这个紫色印花的好漂亮,给你做罩衣肯定好看。”   男人一番心意,孟蕊不忍拂了。给自己扯了花布后,坚持给他定了一件儿混纺的中山装。这衣裳供销社临时调人给做,缝纫机专业裁缝量身定制,一般人可不舍得花这个钱。   量了尺寸,付了钱,拿上开的票十天后来取。   他们前脚走,孟香和吴强后脚也在这儿做了一件中山装。过年了,她跟孟蕊是堂姐妹,今年又一起结婚,免不了被人比较,她可不愿在孟蕊面前丢份儿。陈明宇有的她男人也得有。   年前赶着做衣裳,打扫卫生、忙忙碌碌的一天天过的挺快。知青点许多人都回了城里过年,孟蕊问陈明宇他的打算,男人摇摇头说等高考消息再说。   “那是不是给你父母寄点儿东西,不论多少是我们一点儿心意。”   “不用了,他们什么都不缺,大老远的没必要费那个钱。”   再次被拒绝了,孟蕊对公公婆婆充满了好奇。还有陈明宇,他对自己父母提起来就是一句话带过,总说他们离得远,没必要在乎。   既然婆家不用管,过了腊月二十后孟蕊就只准备自家亲戚过年走亲戚所需。这时代也没啥好的,一家十八个黄馍馍就是顶好的礼物。   干燥的糜子上锅炒熟,然后拿到碾盘上碾成粉。热水和面放在大瓮里捂上被子将它放到炕上自然发酵。   这样过去两天糜子面就发好了。红豆上锅煮熟加红枣捣碎,然后团成一个个圆球。用发好的糜子面包裹红豆馅儿,做好后上锅蒸十五分钟。香喷喷的黄馍馍就做好了。   黄馍馍晾凉,一个个放进没火的南房大瓮里。正月初二得先去几个舅舅家,今年他们结婚后第一年上门,她娘特意吩咐把馍馍做大点儿,别小了看着小气吧啦。   大年初一,家家团圆。初二开始一家家走亲戚拜年。初六的时候去孟蕊小姑姑家,小姑姑跟他们一个大队不用出村,上午快十一点俩人才提着篮子过去。   拐进小巷迎面遇上孟香两口子,一碰面孟蕊就皱眉头,望着孟香身上那和她一模一样的罩衣恨的咬牙。   死丫头故意的,吴强身上的衣服和陈明宇一样,她的也和自己的分毫不差,连领口扣子都一模一样。   孟香望着她扬起脑袋,一副你有啥我有啥的骄傲表情。孟蕊对她忽然的攀比奇怪至极,不明白她好好的发什么疯。   先是放着城里工人的对象不要,偏撬她墙角嫁给了吴强。后来更是处处都想压她一头。高考牟足了劲儿让吴强复习,如今过个年做新衣也做的跟她俩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姐、你也喜欢这雪青色的布料啊?”女人说着话,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姐你个子太高了皮肤也不白,其实穿灰色更好。灰色不挑人,不会映衬的人气色不好。”   死丫头说话依旧软绵绵的,可那话语好似带着尖刺,一下下直戳人心。孟蕊被她气的咬牙,好想上去给她一脚。可她知道不能。小时候这么做换来的是爷奶的一顿揍,父母赔礼又赔东西。如今这么做,她得被人把脊梁骨戳断。   “姐你别生气啊,我是真心为你好。想帮你挑合适你的衣裳。”   “我觉得这紫色就最适合我媳妇。”   陈明宇对着外人不爱说话,这几天跟着拜年都是跟在媳妇身后只管拱手拜年。这会儿看他媳妇被这娇滴滴的堂妹挤兑的想打人,终于开口了。   “紫色是最高贵大方的颜色,蕊蕊个子高利落大方,穿了最是合适。反倒是堂妹你,若是换了粉色的话更合适。你个子娇小,衬不起紫色这种大气的颜色。”   陈明宇多年书画熏陶,浑身浓重的书卷气。一开口那话语就好似带着某种力量,让人想不信服都难。本来孟香长相精致,穿紫色也挺好看。可她非要贬低人家媳妇,那别怪人家出口贬低她。   吴强闻言在俩女人身上打转,居然跟着点点头,附和了他的话。   “香、你的确更适合粉色。”   “吴强、”   孟香气急败坏,真想给这猪队友一巴掌。前世她在改革开放后穷困潦倒,堂姐却是首富夫人。   今生她占了先机想要超越她,吴强这笨蛋居然附和陈明宇说她撑不起紫色。笨蛋,老娘帮你破坏孟蕊的人品,为今年争取加工厂做准备,你居然给老娘拉后腿。   “情人眼里出西施,堂姐咋样在姐夫眼里都是好看的。姐夫你对我姐可真好,不枉我姐每天上工让你在家休息。”   变着法的说陈明宇吃软饭,所以才说好话巴结媳妇,孟香你这话术实在是高。孟蕊被她堵的拳头好硬,眼看要动手了。直来直往的孟蕊会回怼,这种拐弯抹角的就只想上手。   “比不得堂妹你。保胎保了一秋天,农忙时节正好过去。”   他这话一出口,孟香脸色煞白。不知道他是随口说的,还是知道什么。贼人胆虚,她生怕再扯出啥来,适时住口不敢再趁口舌之快。   “来了咋不进屋,一个个在外头说啥呢?”   小姑从屋里迎了出来,掀开门帘让他们进屋。四人在炕上坐下,小姑用白瓷碗给他们倒了水过来。   孟香偷偷打量陈明宇,将他和前世那个儒雅的大学教授往一起拼。这人长相清隽,城府比孟蕊可深多了。简简单单两句话,就打破了她激怒孟蕊的心思。   “这是一起做的衣裳吗,一模一样的。”   撞衫了谁丑谁尴尬。孟香仗着自己漂亮要压堂姐一头,她也的确漂亮,什么颜色穿身上都有不一样的风情。紫色的衣裳跟孟蕊不分伯仲。   “香香穿啥都好看。前年我在公社供销社看见一块儿粉底蝴蝶的花布,你穿那个会更漂亮。粉色娇嫩更适合你。”   小姑姑也知道她漂亮,可转头看吴强的眼神那么耐人寻味。孟香不吭声脸色变的不太好看。转头默默打量吴强和陈明宇,这回不用任何人说她自己也明白、她男人如今比不过堂姐的男人。   陈明宇个子比吴强高,且他五官清隽气质出尘。中山装上面的口袋里别一支英雄钢笔,那股文雅高贵的劲儿是吴强装不出来的。   可那又如何,吴强才是未来首富。实实在在住别墅开豪车的。记忆里吴强威风八面的模样出现,女人顿时喜笑颜开。   “你说的那粉色的布我也买了,准备开春暖和了穿。百花盛开,到时候穿了更好看。”   “吆,你公婆对你不赖啊。过年给扯两块儿布呢。”   小姑姑很上道嘛,一听就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孟香这回更高兴了,开心又羞涩的冲吴强笑。吴强根本不知道他媳妇这些话都有啥弯弯绕,看美人展颜他也咧嘴乐。   “我娘可喜欢香香了。说她长的好,穿好看些也是我们家的门面。”   “那是。我们香香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你吴强能娶到手那是天大的福气。”   孟蕊两口子坐着默默喝水嗑瓜子,只要不波及到我身上,你自己想咋夸就咋夸。把自己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缺都没关系。   “明宇喝水啊,我给加了糖的。”小姑姑夸孟香也不冷落二哥家闺女女婿。“你这考试成绩啥时候能出来?听说你写的文章都上报纸了,考大学肯定没问题吧?”   陈明宇礼貌的冲小姑姑笑:“不知道呢,具体消息没出来这个谁也不敢保证。”   “你这孩子就是谦虚。知青点那些人都说你学问好,考大学肯定没问题。”   小姑姑夸了陈明宇,转头问另一个侄女女婿:“吴强,你呢感觉咋样,能考上吗?”   “应该能吧,吴强可也用功呢。”   说着话院里几个邻居进来,一开口就说行。吴强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干笑着不知还能说啥。陈明宇说不知道是谦虚,他说不行那还不被笑话啊。他一秋天没上工在家复习,要是考不上那大家肯定说他脑子不好使。   “说不准呢,得等录取通知下来才能确定。”   哼唧半天出来这么一句,他身旁的孟香嘴角微微抽一下,心里酸酸的不服气。她本不在乎男人考不考大学,可如今大家都在议论这个。陈明宇前世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吴强连个大专都没考上。   别急,别急,她按下心思安慰自己。村里八一年底土地下户,离吴强搞养殖场还有四年。今年大队要开加工厂,她给吴强争取过来,赚了钱就能反超孟蕊一回。   两口子各有心思,坐在炕上都不再说话。进来的邻居在外听说了城里人的生活,此时好奇的问陈明宇城里到底啥样。听说城里楼房的厕所真的在屋里,一个个惊讶的不敢相信。   “城里人那么干净讲究卫生,咋能把厕所弄到屋里呢?那、那臭的可咋住人?”   “是抽水马桶,用过后马上就用水冲干净的。屋里不会有味儿,更不可能有那啥。”   “哦,这样啊。”他这么一解释,俩邻居顿时明白了。“我就说城里人那么干净,咋可能把厕所弄屋里嘛。原来人家是这样弄的,那敢情好。冬天不用挨冻,夏天不用挨蚊子咬。果然城里人生活条件就是好,天天刷牙经常洗澡,屋里还这么方便。”   “也不都是这样的。新盖的楼房这样,但以前的大杂院也跟农村的一样。不过城市都有澡堂,工人每月有澡票洗澡方便。”   “嗯,还是城里好。人家那澡堂里暖暖和和的,冬天也好洗。咱这家里冬天生了火不算冷,可洗澡是不行的,得冻死。”   男人们天生对于外面的世界有着好奇,逮住陈明宇问东问西。正闲聊间,屋外孟蕊她爹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考上了,考上了。录取通知送到咱家了,你们快看看这是啥大学?”   孟蕊接过她爹手上的录取通知递给陈明宇,男人打开仔细的看看,然后抬头冲这些着急的面孔开口道:“京大,政治与经济。正月十八报到。”   “哎呀,这可是好大学。”大家没上过大学,但还是听说过的。“明宇你好厉害,考上这么好的大学。”   屋里闹哄哄的在恭喜陈明宇考上大学,屋外听闻消息又进来许多人。一时间陈明宇如众星捧月,被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话道喜。   孟香两口子早被挤的离开了炕沿,女人低头瞅瞅自己身上和孟蕊一样的衣裳,拉上吴强默默出了小姑姑家门。   “我就说我不做跟陈明宇一样的衣裳,你非拉着我做不可。这回好,丢脸丢到小姑姑家了吧。”   出了小姑姑家院子,孟香被吴强甩开了手。她回头瞅瞅这个男人,努力的将他和记忆里那个西装革履的首富联系到一起。   “一时输赢而已,不用太计较。不就是个大学嘛,毕业了领死工资罢了,一个月赚的不如摆地摊一天的多。”   “啥?香,你这话我咋听不懂。上大学铁饭碗,在你眼里那么不值一文?摆地摊是啥,比铁饭碗还赚的多?我咋没听说过?”   “是……哎呀强哥你别问那么多,你就听我的就是了。考大学没啥了不起的,别再瞎浪费时间。”   “胡说八道。”吴强这回不认同她的了,开口训斥她:“考大学,最基本也分配当技术员,耍笔杆子的不用劳动,体面又轻松。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啥也不懂。我这回没考上,那就复习夏季再考。我就不信了,我能不如陈明宇。”   男人打定了主意要考大学,孟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急的跺脚。这死男人要复习考大学,那上工干重活儿的就轮到她了。她婆婆已经开始让她挑水,他要复习的话她不知还得被逼干啥活儿呢。   “强哥,你等等我。”   女人急匆匆的追去,绞尽脑汁想办法劝他。前世孟蕊嫁给吴强,他连考三次没考上,家里都是孟蕊在支撑。难道今生他还要连考三次,那她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他当首富的时候啊。   “强哥、你别钻牛角尖啊。考大学得靠运气,要是运气不好考不上,那时间可都浪费了。”   “孟香、”大街上走亲戚的人来人往,吴强被媳妇这么说气急败坏的回头。结婚以来第一次望着她那张柔美的脸蛋怒火冲天:“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要考大学,我一定能考上大学。”   “你……”   知道结果的孟香这一刻眼泪都下来了。想说什么他早已走远,她又气又急的在地上跺脚,想想前世土地下户之前他考大学不上工,她就急的恨不能敲开他脑袋,让他接受自己根本考不上大学的事实。   眼看陈明宇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吴强羞愤离开回家后十分不甘心。他是家里几代单传的男丁,他爹娘赶快跑来安慰儿子,让他不要灰心今年奋战夏季再考。   “会不会是落了你的了?”宝贝儿子在自己眼里永远自带滤镜,吴妈妈一句话提醒了吴强。他蹭一下站起来,一扫之前的颓废,兴奋的双目圆睁。拉着母亲的手在地上跳了好几下。   “对啊,也许是他们把我的录取通知落下了。我去趟知青点,打听下什么情况。”   吴强兴奋的跑了,孟香站在原地满是无奈。落下了,也就你们母子能想出来。刚才她打听过了,他们大队一共被录取了仨,除了陈明宇,还有另外俩大专。   冷眼瞧瞧公婆和男人那不甘心存侥幸的模样,孟香重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感。望着他们心中暗道:别急,别急,等几年后土地下户,你们儿子会眼光独到创业成功,不消十年就会变成大企业家,上电视的那种。   她笃定与丈夫将来的成就,对眼前的一点儿小挫折并不太介意。同时间的孟蕊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去上学的行李。   “天气越来越暖了,棉鞋就脚上穿一双就行。我给你带两双单鞋,过些日子再给你做两双寄去让你换着穿。”   陈明宇伸手拉过他媳妇搂进怀里:“这些不急,我还有好几天才走呢。”   感受到了他依依不舍的情绪,孟蕊伸手回搂住他腰身。“暑假就回来了不是嘛,很快的。”   陈明宇搂着她不说话,其实他很想带她一起上学去,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城里没有工作,没有落脚处,没有粮食关系,这一项项的制约让外来人口根本无法生存。   “四年,我可怎么过啊?”   男人撒娇,孟蕊乐的在他怀里呵呵直笑。舍不得分开,她其实也一样。不过读书是大事,是他的追求,她肯定不能拖后腿。   “你哪天走?得先回家一趟吧,回去看看你爸妈。”   “嗯,得去看看我爸,他写信好几次念叨我了。”   男人松开孟蕊,这回终于开口解释:“我妈、对我们的婚事态度不好,所以你先暂时别去见她。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她态度也松了,我再带你回我家好不好?”   “怎么个态度不好,非常坚决的反对吗?那你爸呢,他是什么态度?”   “我爸是同意的,他说我喜欢就好。他们离婚的那几年,我是跟着我爸的,所以跟我爸感情更好。不过现在他们复婚了,家里我妈当家,所以我不想你回去看她脸色。”   他的亲生父母,那就是她的公婆家,去是肯定得去的。他之前说过他爸恢复工作了,如今任什么区长。听着就挺大的干部。说实在的她一农村姑娘的确是高攀了,他妈不愿意很正常。   “我有自知之明,你妈说什么我不吭声就是了,肯定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凭什么啊,我媳妇干嘛要让她数落。我小时候在奶奶家她没管过,如今我也不需要她的认同。”   看来他跟母亲之间有心结,孟蕊话至此处也不好再多说。他们已经结婚了,其实她是想去见见公婆的。传统思想,觉得见了双方老人,那才是得到两个家庭的认可。不过听他这意思,这回是不打算带她一起的。   “别太跟父母计较了,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亲妈。之前那些年乱的很,很多事也许她也是没办法。你上头有哥哥姐姐,下头还有弟弟妹妹,她也许一个人带不了那么多。”   “之前的事儿我没生气,跟着我爸其实也挺好的。我只是……”   从写信说自己要结婚,他妈就接连几封信激烈反对。她根本不问原因,什么都不了解就说他自甘堕落娶个农村姑娘。   他妈性子他了解,跟他都说的这么直,话里话外贬低孟蕊。如果现在带媳妇回家,那他妈还不知要说蕊蕊什么难听的话。他想想就无法接受。他深爱的女子,干嘛要受她的委屈。   “没关系的,你说现在不去那就不去。”孟蕊看不得他难受,赶快出言安慰。“结婚的是我们,黑发到白头的也是我们,旁人的意见不重要。”   “你说的对,旁人的意见不重要。”   两口子对于上京达成一致,接下来孟蕊又给他做了新的衬衫。灰色的耐脏,顾不上洗的时候能多对付几天。   马上要分别,家里人心各异。孟妈妈在外听说之前离开的女知青跟丈夫离婚了,心里不由更加担忧自己闺女。可看人家小两口那么好难分难舍的,到底啥话都没说。   正月十二,一大早孟蕊起来做饭。之前起早都会先去挑水,自从结婚后这活儿陈明宇就接手了。   今儿他要到市里坐火车,孟蕊本来不让他去挑水,奈何男人坚持。   “站好最后一班岗,等我回来这活儿还是要接手的。”   男人如是说道,孟蕊笑笑放他去挑水。早饭给做油泼面,等他两担水将水缸倒满,她的面条也擀好了。将面条切成宽宽的条,一根根下锅。翻滚两下即可捞出。   纯白面面条,放上少许咸盐、花椒粉、葱花、辣椒面,然后用热油一呛,一碗香喷喷的油泼面就可以吃了。   “一起吃。”   “都有。今儿奢侈一回每人一碗油泼面。你放心吃你的,我把剩下的面擀了。”   一看的确大家都有,陈明宇安心的拿筷子吃面。市里发往京城的火车是上午十点的,如今这交通不方便的年代,他得早些走。   等孟爹孟妈妈起来,他们自己煮面,孟蕊去给他收拾行李。其实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不放心的又挨着检查了一遍。   “炒面放在中间,你小心些别被浸了水。晚上学习晚了用开水一冲就好,吃起来方便。内衣裤在上头……”   话说半截,她忽然被男人搂进怀里。所有的唠叨都只因舍不得,所有的情绪对方都明白。   “十天一封信,一定给我回信。”   “你想把生活费都用来寄信啊?”孟蕊笑笑故作轻松。“一个月一封就行了,有什么事儿的话加一封。”   “半个月。”男人说完看她不说话,想了想妥协一步。“二十天?一个月真的太长了。”   “好。”   跟岳父母告别,孟蕊送他到公社坐车。俩人站在路边等车,没多久车子过来陈明宇挤上车。俩人隔着车窗挥手告别,他贴着窗玻璃用口型说:我很快回来。   车里车外,咫尺天涯。随着车子启动,他的面容逐渐消失。怕他担心她没敢做出追车的举动,站在原地目送他直到离开。   车子消失在公路尽头,她眼中压抑许久的泪终于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低着脑袋站在路边,心里空空的好像缺失了一大块儿。缓慢的一次次深呼吸,让自己绞痛的心平复下来。   “就说小知青靠不住你非不听,这回人家抛下你走了吧。”   孟蕊抬头,说话的居然是跟她相过亲的张先军。男人望着她一脸得意,幸灾乐祸的表情让她伤心变怒火。也不跟他废话,抬脚就踹。   男人没想到她这么虎,二话不说居然动手。躲的晚了被扫了一下屁股,眼见她的腿再次袭来,男人拔腿就跑。   “孟蕊,你就是个假小子。就你这么虎,活该被抛弃。”   孟蕊追了几步看他跑远了,她回身骑上自行车双腿使力继续追。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图个嘴痛快,一回头发现女人骑着车子追了上来。那速度,看来是要用轱辘怼他啊。   男人吓坏了,两腿不停继续跑,脑袋不住气的回头观察身后。就这么慌不择路的夺命狂奔,一脚踩空掉进路边的水渠里。   “啊……娘呀……”   水渠不到一人深,他及时的跳了一下摔在了里头,爬起来觉得膝盖和手掌全疼的钻心,看来是磕破了皮。   “啊……”男人刚想爬出来,冷不防被上头的孟蕊又给踹了一脚。“孟蕊,你她娘的想害死老子是不是?”   孟蕊不吭声,一脚将他踹回沟里,紧接着捡起地上的土坷垃小石子就朝他扔。满腔的难过化为怒火全朝他发泄了出来。   “啊……啊……”男人被打的在沟里到处乱窜,风箱里的耗子一样两头都挨揍。“别打了,姑奶奶别打了。我嘴贱,都是我不好行了吧。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再打了。”   孟蕊居高临下,扔完手里的土坷垃拍拍手起身就走,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搭理他。   瞧着她蹬上自行车走了,这嘴贱的男人才从沟里爬出来。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望着远去的身影龇牙咧嘴。   孟蕊骑着车子飞快的回村儿,如此发泄了一通她心情好不少。正月里土地刚开始开冻,大队也没上工大家都闲在家里。大门口刚要进,迎面碰到了吴强。   男人看到她有些讪讪的,踌躇一下开口说:“把陈明宇的复习资料借我用用行吗?”   复习资料陈明宇都是做过的,上头有他的批注。谁拿了相当于给自己找个沉默的老师,比去书店买更划算。   “已经借别人了。”   “借谁了?”   孟蕊讨厌他那副质问的语气,沉着脸没好气的回:“我的东西我想借谁借谁,用得着跟你汇报吗?”   “孟蕊、你别那么小家子气。我们咋说也是一家子,你不帮自家人却帮外人?借谁了你去要回来,要不你告诉我,我自己去要。”   孟蕊望着他好无语,这家伙说话咋这么理所当然的?她当初眼有多瞎才会跟他订婚。   “不借。”   简单俩字,气的吴强在院子里干瞪眼。之前他就想找陈明宇借资料,前两次陈明宇去办事没碰到,后来遇到了他说借别人了。他不信想让孟香来找她堂姐,结果他那媳妇说白张口,孟蕊不会借的。   真让她说中了,吴强站在孟家街门口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怏怏的回了家,幸好他媳妇啥都没说,不然他更难堪。   “还是我媳妇善解人意。孟蕊就是个假小子,一点儿都不会体贴人。”   男人偷摸咕哝一句,刚坐下喝口水,东屋邻居叫三缺一,他放下水杯去了邻居家打麻将。   农闲,日子过的飞快。孟蕊在十多天后接到了男人的来信,一同寄来的还有二斤大白兔。信里说一切都很顺利,学校已经报了名,过几天就正式上课了。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人,胸腔一点红心,上头写着一点点的小字——想你。   孟蕊凑近了才看清那上头的小字,一瞬间那小字化为丘比特的箭,将她和那颗小小的红心穿在了一起。   将信搂在胸口,抬头感觉今天的阳光特别灿烂。春暖艳阳天,墙角的迎春花展露着俏丽的身姿摇曳在阳光下,孟妈妈从屋里出来看到的就是人面鲜花两相应美好画面。   “明宇来信了,说啥了?”   孟蕊回头,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说他报名了,很快要开学上课。”   “没说他爹妈?”   “没。”   提起这个,孟蕊也有些担心。不过他们已经结婚了,她也不跟公婆一起住,担心也有限。   “娘,午饭吃红薯饼好不好?”   “咋又吃那个?红薯加杂粮面有啥好吃的,你接连吃好几天了。”   “又香又甜咋不好吃了?那要不你说,你要吃啥?”   “臊子面,就用高粱面、淀粉、豆面掺一起擀。”   “行,听你的吃杂粮面条。”   收到老公信的孟蕊心情十分好,也不跟她娘斗嘴、开心的听话去做杂粮面。那张信纸被她随身揣在怀里,晚上看一遍放到枕头底下压着。   昏黄的台灯下写回信,拿着笔半天不知道该写什么。多少年没用过这种交流方式,猛不丁的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写起。   “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惦念。学校里的补助够用吗?自己留着花别惦记我,我现在不咋爱吃糖了……”   字里行间生怕他委屈自己,翌日去寄信的时候又给他汇去二十块钱。城里啥都好,可啥都要钱。身上宽裕他就不会省着。   等待通信的时间,心里有了期盼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傍晚她忽然想晚上洗澡,看水缸里水不多了于是拿起扁担挑水去。   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她师哥,这回她没让男人帮忙,自己挑着水进了厨房,将水倒进水缸才开口问他咋这个点儿来了。   “我咋听说你跟陈明宇离婚了?”   “这谁说的?简直胡说八道。”   “是谣言对吧。”男人扯扯嘴角,不知道是安心了还是失望了。“我就说不可能,初七我来给师傅拜年时你俩还好好的,咋会忽然离婚?”   “你到底干嘛来了?”   孟蕊说话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男人挠挠头笑笑:“南沟大队要盖房,我把这事儿揽下来了。需要仨大工,大概得一个月左右。我这不是踅摸着让你和师傅去挣几个嘛。”   “给多少?”   “一天八斤麦子,干完了再给每个大工一丈布票。”   “干了。”   孟爹一进门就听到徒弟如是说,开口答应了下来。离地里上工还有些日子,正好去抓挠几个。   师哥将目光转向孟蕊,女孩也跟着点头。反正闲着没事,有活儿当然去挣。至于纳鞋底,交给她娘干就是。   事情说定,男人在师傅家喝了碗稀粥才离开。翌日孟家父女提上瓦刀等工具,孟蕊骑车带上父亲去了十多里外的南沟大队。   村里盖房,地基已经安好,材料也已备齐。大工小工到位,鞭炮一放正式开工。   爷俩出来干活,家里省下俩人口粮。再加上这回赚的粮食和布票,里外里收入不小。孟蕊合计着这回结算了给老公买俩篮球背心,夏天了穿那个好看。   一周后她估摸着男人的信该到了,晚上干完活骑车回了趟家。她娘告诉她之前寄的钱原路返回来了,而且还加了二百。信封一拆开里头掉落好几张布票。   “我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惦念。布票和钱都是我爸的,指明是给儿媳妇的。你拿去买新衣,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孟蕊看完信,数了数布票整六丈。得,这回家里的布票是真宽裕,大家都可以做新衣。连冬衣都够了。   晚上写了回信,没告诉他自己在给人盖房。她干活他一直很心疼的,在家里都努力把家里的活儿承包。如今他不在家,这种事儿还是不告诉他了。免得他以为她是手里紧所以才干,那肯定要紧衣缩食贴补她。   写完信装进信封,封好贴上邮票。他们这属于外地信件,需要贴八分的邮票。陈明宇之前买了许多放在家里,够她前半年使的。   “蕊、早些睡,明天还干活呢。”母亲在外喊了一声,随即听到关街门的声音。   “知道了。”   收好东西,孟蕊洗脚上炕。今夜月色正浓,莹白的月光洒在窗棂上。寂静的夜里,脑中的思绪很容易开始飘散。想着未来的生活,思念远方的丈夫。   迷迷糊糊后半夜才睡踏实,翌日醒来吃了个馏的热乎乎的杂粮馒头,然后背着书包骑车先去了公社。   她来的早,邮局还未开门。将信稳稳的塞进邮局信桶里,心中已经开始期盼下次的来信。 第十九章 肚子鼓起来了   孟蕊离开家到南沟大队给人盖房。农历二月后上头政策有变, 所有知青开始想办法返城。返城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必须是单身。一时间,到处都是闹离婚的知青。   给他们做饭的就是一个女知青, 她下乡早、已经在农村待了九年。嫁给当地人后生了俩孩子,大的五岁小的两岁。这消息一传来,女人激动的当着人面就蹲地上哭了起来。   “我要回城,我要回城。”   女人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要离婚, 男人当然不干。两口子从家里打到家外, 女人被拖在地上依旧双腿乱蹬, 嘴里不依不饶。   “你个臭娘们, 需要老子干活的时候就结婚, 如今要回城了就把我们爷仨当臭狗屎一样说扔就扔?你她娘的还有没有良心……”   “放开, 你先放开她。”   这时期家暴十分常见, 可孟蕊自小被爹娘捧着长大, 对此十分看不惯。抬腿过去拉开男人, 他不愿意放被她一使力甩了开来。   “大活人要走是你打一顿能留住的吗?”   “那我咋办?”七尺高的汉子看媳妇决心要走,颓废的蹲在了地上。“孩子她不顾念,我、她更不在乎。你说这该咋办?”   “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该咋办咋办。可你作为男人,不管咋说不该把自己媳妇打成这样。她是你儿子的妈,冒着生命危险给你生了俩儿子, 不该得你这样的对待。”   男人颓废的捂着头,女人坐在地上也是流泪不止。制止了家暴, 旁人家家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   随着知青们想尽办法离开,这两口子也离了婚。女人没要孩子离开了这片生活了近十年的土地,临走时几次回头看自己的骨肉。   她走那天,孟蕊他们的活儿收工结束, 她用自行车驮着一大袋麦子,路上正好看到那令人心酸的一幕。   俩孩子哭喊着叫妈妈,而他们的妈妈红肿着眼睛却坚定不移的离开了他们。   她停下车,将兜里的大白兔给了俩孩子一人一颗。看孩子哭花的小脸,她一向冷静的心抽搐了好几下。   农村和城市比真的那么差吗?差到她连自己生养的骨肉都抛弃也要离开。她自小农村生长,对此没有任何概念。   路上骑着车想着陈明宇,回到家将麦子扛进屋子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那女人扰乱了心神。   “他不会的,他不是那个女人。如果一心惦记回城,他就不会在明知恢复高考的情况下跟我结婚。”   自言自语完,孟蕊嘻嘻一笑。被女人扰乱的心神回归正常。又跑了一趟南沟把剩下的麦子和布票都拿回来,晚上在厨房烧了一大锅水洗澡。   大大的浴桶里氤氲雾气,干活后能痛快的洗个澡实在是最幸福的事儿。手里的毛巾挨着擦洗,到小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它好像鼓起来一些。   胖了?抬起四肢瞅瞅,好像没胖啊。最近一直在干重活,不瘦都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胖呢。   利索的将自己洗干净,从浴桶里出来后她去找了母亲。里间关上门,她撩起衣裳给她娘看。   “娘你看我肚子是不是鼓起来了?”   一说这个,孟妈妈惊了一下赶快伸手摸闺女的小腹。肚子其实并不大,不过她身材一向好,肌肉紧实无一丝赘肉。这冷不丁鼓起来,立马就能看出不同。   “你多长时间没来身子了?”   “俩月。一直就是隔一个月或者隔俩月来一次的,之前去检查不是说正常嘛。”   “那、也许是……走,去找你刘大娘给看看。”   因为孟蕊例假周期不固定,孟妈妈也不敢肯定这到底什么情况。不过既然发现不对了,当即赶快拉着闺女去了大队的接生婆刘大娘家里。   进了屋,仨女人关上门。刘大娘让她躺倒炕上仔细伸手摸了摸,她月经周期跟一般人不一样,所以刘大娘特别的仔细。   “怀了,咋也有仨月了,能清晰的摸到子宫的形状。”   “我的老天爷啊!”孟妈妈激动不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瞧着闺女欣喜又埋怨:“你说你,就算月经不正常,那怀了孩子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嘛,咋就啥都不知道呢?”   孟蕊也很委屈,整理好衣裳站在地上。“真的没反应啊,跟我平时一样的。要不是洗澡,我根本没发现有啥不同。”   刘大娘呵呵笑,“好福气,怀了孩子啥反应没有可是天大的福气。有的人从怀吐到生,头晕眼花没力气,一身的毛病。蕊蕊就是身体好,这孩子也孝顺,肚子里就知道心疼娘不捣乱。”   孟妈妈无奈一笑,确定闺女是怀了孩子,她当然是高兴的。生命的传承与延续,总能带给人们无限的希望与幸福。娘儿俩谢过刘大娘,回去的时候孟妈妈牵着闺女的手。   “写信告诉明宇,不定高兴成啥样呢。”   “先别告诉他了。离的这么远,干着急也看不着。等他暑假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孟妈妈对此无所谓,由着闺女做主。她伸手掰着手指头,一个月一个月的数。   “仨月的话这孩子是年前有的,大概秋天生。八月底或者九月初。哎呀,家里要有娃娃了,有了小家伙该有多热闹。”   想想闺女刚出生的时候,女人开心的咧嘴笑。到家赶快告诉男人,孟爹也是喜的不行,站起来在地上搓着手转了好几圈,然后才瞅瞅闺女问她要吃啥。   “得多吃,让我孙子长好。可不能饿着孩子。”   “爹,先有闺女才有的你孙子。”   孟爹乐呵呵的笑,系上围裙准备去厨房。“好,我闺女想吃啥,爹去给你做。”   怀了宝宝,孟蕊也不再精打细算。刚挣了那么多麦子呢,这回紧着肚子里的孩子吃。至于钱不钱的,以后有的赚。   “纯白面的油泼面。要加豆芽和菠菜。”   “好,爹去给你擀面。”老汉急匆匆的去厨房,她娘笑着往外走。“我去给你摘菠菜。前天看发出来不少,这几天长的估计能吃了。”   在自己父母跟前,孟蕊这怀孕待遇非常之高。接下来的日子啥都不干,一天三顿白面侍候。   二月中后,公社赶集。集市一共四天,完事后各大队开始上工,这流程每年如此大家非常熟悉。   之前就已经说好要去赶集,孟蕊怀孕了得买些婴儿用品,还得给她扯布做裙子,夏天天热的时候肚子大好穿。可一大早,孟蕊起床发现她娘气冲冲的从外头进来。看她出来了,赶快咽口唾沫佯装无事。   “咋了,你头发咋那么乱,抓的跟鸡窝似的。”   闺女这么一说,孟妈妈赶快伸手用五指耙扒拉自己的头发。“没啥,早起忘了梳头了。”   “娘,你脸上还有一道呢。”   既然被看穿了,孟妈妈气的大骂:“一帮子长舌妇,聚在一起说咱家的坏话。我呸,我们家笑话是那么好说的,看老娘把她们全挠死。”   孟爹从屋里出来,温和的面容带上了担忧。“说咱啥了把你气成这样?你说说你都多大了,当自己三十正当年呢,还跟人打架。万一扭了胳膊腿可不是好玩的。”   “你是不知道,那话谁听了谁生气。说咱蕊蕊、我……”   孟妈妈瞅瞅闺女将剩下的半截话咽回了肚子,她不说孟蕊也能猜出来大致。如今知青返城,一对知青结婚的都离了婚把孩子送人,然后各回各家。她男人也是知青,且家境优越还考上了大学。外头肯定说闲话了呗。   “为这生气不值当。管他们说啥呢,你只当没听见。”   “我就是气不过。明宇这才走多久,他给你写多少信了。他们都是瞎的嘛,没看到隔几天邮递员就来送信?”   孟妈妈说着话依旧气鼓鼓的,抬腿往闺女屋里走:“把明宇那信拿出来,我让她们看看,我女婿多惦记我闺女。”   孟蕊伸手拦住老娘,怕她气急之下真的将陈明宇的信拿出去给人看。夫妻间的私语,可不敢公之于众。   “娘、跟那些人计较啥啊。她们就是顺嘴瞎胡说,反正说闲话不犯法。她们根本不在乎真假,你拿去信她们也能说那是假冒伪劣的,到时只会把你气个半死。”   孟妈妈气的在地上跺脚。“难道就任由他们编排咱?我本来想说你怀身子了炫耀一下,结果都没敢说,生怕她们又说啥不好听的。”   “别说。悄悄交代刘婆子也别往外说。”老汉开口,一语定音。“你要说闺女怀孕,她们估摸着要说咱蕊蕊可怜,大着肚子被人踹了。”   “哎呀老天爷,这是想把我气死啊。”   “娘你别气,事实胜于雄辩,等暑假明宇回来,一切谣言不攻自破。到时候你就能扬眉吐气了,何必非争这一时之气。”   父女俩合力总算劝住了跳脚的孟妈妈,一家三口吃了饭,孟爹骑车带孟蕊先走,孟妈妈锁门慢慢走。等将孟蕊先送去后男人再回来接她。   公社里,孟蕊一到就看到了好友。她下车让爹回去接她娘,越好了在北边的八角楼碰面。   “没找着我的话你们自己逛,不用管我。”   “你自己小心些,可别大大咧咧的。”   “知道了。”   跟老爹挥手,好友樊爱芳过来挽着她胳膊。樊爱芳她男人帮人干活了,今儿跟孟蕊约好了公社碰面。   “你爹今儿咋这么关心你?赶集而已,居然是他骑车带你。按照一贯的操作,不该是你骑车带他们吗?”   孟蕊笑笑没回,低头瞧瞧她那肚子。“你这肚子咋这么大,比要生的人都大。”   樊爱芳笑笑抚摸自己的大肚子:“双胞胎,说明显能摸到俩孩子,俩脑袋。我就说里头不安生,敢情这俩在里头玩呢。”   孟蕊也摸着她的大肚子笑:“真好,这样多省事。要计划生育了,咱农村人能生俩,你这一次到位全有了。”   “嗯,希望是一男一女。”   “孩子健康就好,别想那么多。你自己也是女人,你要重男轻女,我可瞧不起你啊。”   “我的孩子,我哪儿会偏心。我是担心我婆婆,成天念叨孙子孙子的,万一生俩女孩,我闺女要受她的气。”   “大不了分家。她要男孩她自己生去。”   “哈哈……蕊蕊,你也就是在家守着父母,就你这脾气嫁人,跟婆婆不少呛呛。”   “她不欺负我我也不吭声,可她要欺负我,那我还能忍住嘛。我就不是那性子。”   闺蜜俩边说边逛,前头碰到卖丸子汤的摊位,孟蕊拉着她坐下,跟老板要了两碗。   热气腾腾的丸子立马舀上来,孟蕊尝一口烫,转头说:“好香。”   樊爱芳点头:“芫荽用热汤一冲,味道真好。”   一碗丸子五十个,热乎乎的吃完身上又饱又暖。孟蕊将樊爱芳掏钱的手重新塞回她兜里,然后自己付了钱。樊爱芳无奈的笑笑,望着她十分不好意思。   “连着三次了都是你付钱。我挺着大肚子更争不过你,这样多不好啊。”   孟蕊挽着她胳膊,俩人继续逛。“一碗丸子汤而已,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俩一起长大,跟我斤斤计较啥。”   樊爱芳笑笑:“好几毛钱呢,要换我妯娌大嫂非追我们家去要不可。”   “你大嫂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记不记得她刚嫁咱大队的时候,新娘子居然穿着打补丁衣裳。说是借旁人衣裳还的时候人家要一个馒头。实际她那么抠,人家故意耍她。”   “对啊,她居然真的就那么结婚了。提起来还挺得意呢,说自己这样才是会过日子。集上卖的吃食,她一次都没买过。”   说着大嫂抠,俩人进了一旁的供销社。一进去棉布柜台摆着一溜的花布。一个女人正在被售货员抢白,她站在那里委屈的扭头瞅身边的男人。   樊爱芳拿胳膊肘捅捅孟蕊:“是孟香啊!没布票别买就是了。她拉着布不放,可不被人家给白眼嘛。”   孟蕊往前走几步,听到吴强安慰媳妇:“下回会有更好看的,保管比这回的漂亮。”   “这个青蓝色的做裙子好看。马上天暖了,我想做长裙,上身搭配白衬衫肯定好看。”   吴强皱着眉十分为难:“娘给的八尺布票让扯黑布,给爹做条裤子,剩下的做鞋。”   “强哥、”   孟香娇滴滴的叫一声,吴强骨头都酥了半边。过年的布票他俩全用了,这回是他几个姐姐给凑的。本来坚持要买黑布的,可瞧瞧媳妇娇花般的小脸,顿时有些控制不住手。   “同志……”   “给我扯八尺黑布。”   熟悉的声音让俩人回头,居然是吴强他娘。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阴云密布,望着孟香这个儿媳又气又恨。   “下地挣工分不如个孩子,花钱你倒是会败家。”   当着众人面一点儿脸都不给儿媳留,孟香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她转头望着丈夫,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隐忍不哭的模样。可晶莹的泪珠却不受控制的滴滴滚落眼眶。   美人泣露,梨花带雨。这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让多少大男人的保护欲爆棚,吴强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转头就冲他娘发火。   “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我是你儿子,她是你儿媳,你这么给她没脸。不是当众扇我吗?咋,以后不用我给你们养老送终了?不用我给你们烧纸上坟是吧?”   “我……”   对于一个执着于生儿子传宗接代的人来说,独生子这话绝对一下掐住脖子。吴强他娘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对儿子如此维护媳妇伤心的不行。   “强哥,别这么跟娘说话。她是长辈,想咋骂我都行。”   孟香伸手拉住丈夫,这话说的又委屈又隐忍。人们的口风已经开始向着她说话。都觉得吴强他妈这个婆婆太欺负人了。根本不知道孟香把一家一年的布票全用在自己身上,好容易大姑姐弄来这几尺给老夫妻做条裤子,她居然又想霸占。   “我……我哪敢骂你。你嫁了个好男人,娶了媳妇爹娘都得靠边站。你身上光鲜齐整,我们裤子补丁摞补丁。好容易弄来点儿布票买了打补丁,你居然还要买了做裙子。”   老太太也厉害,短短时间已经掌握了跟儿媳交锋的诀窍。没跟平时似的撒泼逞强。这话一语双关,既点名了吴强不孝顺父母,也点名了她不顾公婆,只顾自己享受。   周围话锋又变,看着这婆媳身上衣衫的对比,觉得他们两口子的确不孝顺。   吴强被这婆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俩说话一个比一个会绵里藏针,独留他这个直肠子急的不知道该如何。   “同志,买八尺那种厚实的黑布。”   他娘伸手拽过布票,自己到柜台交易。售货员利索的扯了布收了钱票,老太太拿着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供销社。   吴强和孟香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脸上如同火烧。俩人低着脑袋准备穿过人群离开,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让他俩忘记了难堪迅速回头。   “同志,这种青蓝色的给我来一丈。”   看到孟蕊大方的买布,手里的钱和票付了布钱还余那么多。孟香早忘了之前的尴尬,站在原地脚都不会挪窝了。   陈明宇考上大学都不要她了啊!为何她还挺高兴的模样。还有那么多布票,那么漂亮的花布买的时候眼都不眨说买就买。   堂姐消费的豪气刺激的她眼睛都红了,孟蕊手里那块儿青蓝色的布让她想起小时候的海魂衫。她期盼多年而不得,孟蕊却有两件可以换着穿。后来还是她使了手段,才让爷爷奶奶发话让给她一件儿。   “香,别难过。等我有钱了,我给你买一大堆的漂亮花布,让你穿的漂漂亮亮。”   吴强的话将她带回现实,孟香机械的冲男人点点头,没敢对上孟蕊的眼睛,她转身跟着男人往外走。   没关系,没关系的。这些只是一时的,都是暂时的。   孟香失魂落魄的跟着男人出了供销社,返程的时候路上再次碰到孟蕊和樊爱芳。樊爱芳肚子大了走一走歇一歇,此时她俩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孟蕊身边放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没少买。   “蕊、你买那么多布干啥?”   “看着好看就买了。”   “真是豪气。”樊爱芳捅咕她一下:“说说,你家男人是不是没少给你寄东西?这布票也是他寄回来的吧。”   看孟蕊点头,樊爱芳得意的笑笑,一副扬眉吐气的舒爽样。“我就说陈明宇没外心,人家只是去上学而已,毕业了就回来。好么,一帮人不信。一个个够眼瞎,看不到你们家隔几天就去的邮递员。”   “管别人呢,爱说啥说啥呗。”   “我就气不过她们胡说你的闲话。”隔一下她回头又说:“你如今好脾气啊,这么大事儿居然纹丝不动,跟没听见一样。”   “我是没听见啊!”孟蕊笑笑,端庄的五官大气又自信。“耳不听肚不恼,我最近压根没出门。”   “马上要上工了,到时候你也只当没听见,跟一帮闲着没事瞎咧咧的人生气不值当。”   俩人闲聊的话孟香没听见,她站在那里望着孟蕊的包袱心里火急火燎,好希望时间跳跃到十年后。让吴强这个首富把孟蕊秒的渣都不剩。   “姐、你还年轻呢,可千万别想不开。”   女孩走在山路上摇曳生姿,一出口的话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吴强也是糊涂的很,不明白他媳妇这又是要说啥。   “今年离婚的多了,离婚不丢人。不过你这脾气可得改改了,当了后妈要是打孩子,男人可是不让的。”   孟蕊蹭一下站起来抬手指着她:“孟香你吃错药了?你确定你这话是跟我说的,不是跟另外的什么姐姐说的?”   孟香早料到了她的反应,看她气势汹汹的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我、我说错啥了吗?姐你别生气,我就是想安慰你。”孟蕊气的往前走,她只好继续往后退。“姐夫不要你了不要紧,你还有家人亲戚呢。我们都会帮你的……啊……”   孟香惊呼一声,坐在地上痛到五官扭曲。一屁股正好摔在石头上,膈的她好像要升天。   “好疼、我……我起不来、”   她坐在地上无法移动,仰头望着丈夫可怜兮兮。吴强好似才回过神来,蹲下想扶她起来。可刚一碰她,女人就大喊一声,柔美的面孔痛苦万分。   “疼,强哥我好疼。”   “这、不会摔坏哪里了吧?”   “堂姐,我都是关心你为你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关心我,为我好?孟蕊冷笑,对她这演技摇头赞叹。这丫头天生有病吧,见不得人好的病。   从小只要她穿件儿新衣,死丫头保管能想出办法来害她挨顿骂,甚至被奶奶打。今儿路上相遇又出言挑衅,自己摔倒了还要倒打一耙。   “爱芳咱们走。”   孟蕊面对堂妹的言语陷阱一贯不太会应对,此时扶起好友转身离开。她想息事宁人,樊爱芳却不惯着孟香这臭毛病。挣脱好友的手,转身开口怼人。   “孟香,你今年二十多了吧。自己摔倒反赖给堂姐,这小孩子诬陷人的把戏耍的不嫌丢人吗?你自己脸不红,我都替你臊得慌。”   “哈哈……”刚过来看热闹的俩女人开口笑,其中一个指着孟香说:“快起来吧,就平地上摔倒了能咋样啊,这么着跟讹人似的。”   “快起来,快起来,你俩还是亲亲的堂姐妹呢,争吵几句可不兴讹人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俩女人被樊爱芳带跑偏了,一开口一副哄孩子的口气,把个爱面子的吴强弄的脸发烫,拉着媳妇使劲儿拽了起来。   “行了,行了,都赶快走你们的吧,没啥好看的。”   樊爱芳把孟香挤兑的紧咬嘴唇眼珠乱转,她被自己丈夫拉起来站在那里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恨吴强不会给她搭戏,怕自己这时候装柔弱哭的话被人笑小孩子。一时间进退维谷,尴尬的只好先喊疼。这回七分真,屁股被石头膈的的确很疼。   孟蕊懒得看她演,挽着樊爱芳起身离开。樊爱芳走出几步回头吐口唾沫,她自小跟孟蕊一起玩,对她这个堂妹十分看不惯。   “装柔弱,扮无辜。死丫头,我真恨不得上去挠花她那张脸,看她怎么楚楚可怜的骗人。”   孟蕊苦笑:“你比我强,我从小就不会跟她过招,每次一碰面,我肯定吃亏。”   “小时候动手了她告状你肯定吃亏。你如今跟她动手,我看她告谁去?”   “嗯。”孟蕊点头深以为然。“下回她再敢碰上来,姑奶奶非教训她。好好教教她做人。”   “她兄弟要是替她找场子你记得找我,我们两口子都不是吃素的。”   “就她那兄弟,你放心他们才不管呢。一家子娇养她想让她嫁城里人贴补家里,她却非嫁了吴强。她那兄弟对她意见大的很。而且我动手也有分寸,不会把人打坏的。身上没伤,我看她怎么告状。”   想好了怎么暗地里对付孟香,孟蕊偷偷笑出了声。自己真是笨,孟香善于人前装,那她就人后揍她。干嘛人前跟她对上。   俩人闲聊着进了村儿,将肚子超大的樊爱芳送回家,孟蕊才提着袋子回自己家。拿钥匙打开街门,进去后洗手先做饭。   怀孕后没别的反应,这几天她觉得自己特别能吃,很容易就饿。开春没什么好菜做臊子,她就再次做油泼面。过年分的胡麻油还有二斤,够吃一段时间。   “呲、”她爹娘一进门就闻到油泼面的香气,她爹背上还背着新磨好的白面。   “爹,洗手你先吃。”   老两口齐齐摆手异口同声:“我不饿,你赶紧吃。”   孟蕊笑笑接受父母的维护,自己端着碗坐凳子上吃面。她爹洗手做饭,她娘坐下说今儿在供销社没买到小孩子的秋衣秋裤。   “用棉布做的话可不如人家那个软和,我跟你爹骑车跑去县城,县百货店居然也没有小孩的。我没办法只好买了身大人的,实在不行剪了给孩子改改。”   “不急。”   “咋不急。日子过的快着呢,肚子说大就大,说生就到生的时候。这些得早些给我孙子预备。”   “等明宇夏天回来就知道了,到时让他到京城给他孩子买。”   “对啊。”女人一拍大腿,“忘了孩儿他爹了。他在首都,那儿肯定有卖的。”   生命的延续让家里仨大人都兴奋不已,孟蕊表面很平静,实际也欣喜的不行。男人离开不在身边,摸着肚子里那个跟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心里空的那一部分好似被填满了。   隔天大队开始上工,各小队集合分配任务。孟蕊被分去给麦子锄草,一起的还有樊爱芳两口子。   “你这肚子比要生的都大,你咋还来上工啊?”   樊爱芳无奈摇头:“有啥办法,家里女人都是干活到生才回家坐月子。我婆婆说她生孟山正赶上收秋忙,在家休息了五天就继续上工了。”   “不公平。生孩子养孩子的是女人,下地干活的也得女人。幸好如今有好办法可以带环或者绝育不生,以前那样三年两头生孩子,女人这辈子真是受罪。”   “是啊,等腾了肚子我以后也不用再受这罪了。”   “坐那儿休息会儿吧,你这肚子我看着都累。”   “一会儿小队长看活儿干的不够要扣工分的。”   “这不是有我俩嘛。”   一旁已经开始锄草的孟山抬头憨憨的笑:“你休息,我尽量多干些就是。”   男人没啥大本事,家里也不做主,可他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助爱护妻子,樊爱芳觉得挺知足。男人听她的,等以后家里分家了她就能当家做主了。   孟蕊和孟山俩人干活利索,俩人全力之下樊爱芳一上午不咋干,这地里的活计旁人也挑不出理来。   中午下工,小队长的骂声传来。他那话语一贯的讽刺带挖苦。“孟香啊孟香,你这二十年可都是白活了啊。就薅草捡石头而已,居然娇气的手破了皮。一上午时间你自己说,你有人老汪家十岁大的闺女干的多吗?”   孟香被挖苦的低着脑袋,心里恨死了吴强和他娘。老太太留在家,吴强也说要复习考大学不上工。她好不容易靠着假怀孕躲过了去年,可一开春又来了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地。   “得了,下午你跟你堂姐去麦子地里锄草吧,让她好好带带你。你说说你爹娘是咋养的,养出个废品来啥都不会干。”   得,她自己丢脸,连累父母都被说不会养孩子。孟香抬起头来珠泪滚滚,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对上小队长就是一副被欺压的样子。   “要骂就骂我,别连累我爹娘。我爹娘辛苦把我养大不容易,他们是最好的父母。”   几句话一出,立马营造出孝顺闺女的形象。一旁的吃瓜群众不禁开始说小队长做事说话不地道,不该牵连一大片。小队长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的不剩,摆摆手让大家赶快回。   “行了,废话不多说,你下午跟你堂姐去麦地锄草,让她教教你咋干活。”   老汉背着手走了,吃瓜群众也开始退散。孟香一抬头发现了不远处的孟蕊,一分难堪顿时变成了十分。   她转身飞快的往村子走,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手掌,本就被草划破的伤口疼的钻心,她委屈的捧着手泪流满面。   怎么这么倒霉呢,结婚好几个月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被婆婆逼着下地上工,她仔细养了一冬天的手哪儿经得住野草、石头、土坷垃的摧残。   怕再次被孟蕊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她边哭边走。例假刚走,最快的速度怀孕也得一个月后了,这一个月她咋也逃不掉地里的活计。想想这个,她就一脸生无可恋。   老天爷啊!赶快让我怀孕吧,这么煎熬下去没等吴强当首富,我就得先被折磨死了。   女孩心中无声呐喊,眼泪默默在心里流成了河。拖着沉重的双腿到家,她婆婆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看到她就朝她翻白眼。   “造孽吆,旁人家娶个媳妇又能生又能干,我们老吴家娶个媳妇当奶奶供着。一天上工挣的不够自己口粮,比个孩子都不如。”   直白的讽刺挖苦,她但凡隐晦些孟香都能装不知道,可这婆婆却十分厉害,在跟儿媳短暂几个月的交锋中已经摸清该怎么对付她。当着熟悉的邻居面,她这做媳妇的没生孩子,上工不行,老太太咋骂她都得受着。   吴强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一眼对上他媳妇委屈可怜的小脸,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他转头朝厨房走几步,对他娘皱着眉头。   “娘你别这么刻薄。香香在家都从来没干过农活,在咱家开始上工挣工分已经很好了。她在地里被队长训,回家了您还这么欺负她。她都多可怜了,您看不到啊。”   “我……”望着这个一心向着媳妇的儿子,吴妈妈气的瞪眼。自小捧在手心养大的孩子,骂吧舍不得,不骂吧他护着自己媳妇能把她这当娘的气死。   “看看孟山他媳妇,那肚子都多大了照样上工呢。你媳妇嫁进门半年了没下颗蛋,一个工分不挣倒会花钱做衣裳。就这么败家的媳妇,我照样不缺吃不少喝。你满村子打听打听,有我这么好的婆婆吗?”   好厉害的女人,一番话不驳儿子的面子,反而再次标榜自己数落了儿媳。孟香感觉自己真的是遇到对手了,在婆婆面前交锋越来越费力。   “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用。我中午不吃饭了,省下口粮给强哥当点心。他念书辛苦,得多吃点儿补补。”   瘦弱的媳妇居然被婆婆数落的连午饭都不吃了,吴强心疼的过来给媳妇递手绢安慰,院里的邻居也都出言安慰说不至于。   “不会干慢慢学就是了,你娘就是发几句牢骚。小媳妇年纪轻轻的,婆婆几句话都受不住还能行啊。”这是东屋有仨儿媳的徐婆子说的。   “香你快别哭了,没啥大不了的。实在不行下午戴个手套垫着些,锄草收拾地简单的很。为这个饭都不吃,饿坏了自己没人心疼。”南屋小媳妇孟谷穗说。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吴家婆媳借坡下驴不再多言。午饭小米粥里煮杂粮疙瘩,吴妈妈做的稀汤寡水。每人碗里就一块儿干粮。   大家都一样,孟香有苦只能自己咽。家里四口人,上工的只有她和公公。他们母子在家不费力少吃些没啥。她公公、背后吃就是了。婆婆这么做,就是单独整治她。   孟香哑巴吃黄连,在婆婆手里吃了闷亏。下午上工被分配到孟蕊那里锄草,孟蕊拿着锄头动作飞快,根本理都不理她,而一旁站着的樊爱芳却指手画脚,将她数落的啥都不是。   “我说,你这女人咋长这么大的?连个锄头都挥舞不利索,你中午没吃饭是不是。   笨死,笨死。你是猪啊,一锄头下去一点儿准头都没有。麦苗根部,根部,根部的草不除掉,等它跟麦子抢营养呢?”   孟香停住动作,抬起头来连一贯的装可怜都忘了,被樊爱芳怼的怒火冲天。   “是你说我伤了麦苗根我才这样的。”   “瞪啥眼,你跟谁瞪眼呢?笨的跟猪一样,还好意思瞪眼。用锄头要匀力,不能重也不能轻。轻了锄不了草,重了伤根。你个笨蛋一锄头下去险些把麦苗都砍掉,我说你不对吗?”   孟蕊抬头瞅一眼这俩,过去扶住好友让她坐地边的石头上。孟山手中锄头飞快,他多干些他媳妇就能偷懒了。   “媳妇你别气,小心你那肚子。”说完转头瞅瞅孟香:“快干啊,发啥楞?队长让我们教你用锄头,你这得好好学,动不动就怼师傅可要不得。”   男人轻飘飘几句话,把孟香差点噎死。瞅一眼她白里泛青的面容,孟蕊忍不住笑出声儿。   从小在她面前都只有吃亏,没想到她也有如此憋屈说不出话的时候。当撒娇装可怜都没法用,她看着才真有些可怜了。   樊爱芳可不是你姐,没理由非得让着你。大家都是社员在一起干活,你干的不好人家理直气壮训你,旁人不会觉得人家刻薄,反倒会觉得你没用。   “你歇歇,我们先干。”   孟蕊提上锄头继续锄草,她十一二就开始干这活儿,可说技巧和力量兼备。那么大的工具在她手里好像长着眼睛有了生命,一锄头下去杂草勾到一边,紧挨着的麦苗却丝毫不会受损。   孟香长呼一口气,拿着锄头继续干。她每次勾麦苗附近的草都会伤到苗,几次后不敢再动。这么干了半下午,等休闲的时候她那片得重新过。   “孟香你别休息了。你看看你干那活儿,等着谁给你善后呢?麦苗附近的你不会用锄头,难道还不会蹲下用手拔嘛,这还要人教?”   樊爱芳一句话,孟蕊以为堂妹会蹲下去拔草。因为她刚开始学着用锄头的时候也这样,不敢碰苗旁边的怕伤着苗,就只能二遍蹲下用手。   “你们欺负人。”   望着堂妹又跺脚又抹眼泪,孟蕊惊呆了。姑娘,你今年二十多了。自己的活儿干不好,居然说我们欺负人?你以为这是在爷奶跟前呢,一句被欺负了就能得到老人的庇护。   “得,得,得,你别哭。等下工了你还跟队长干活去,你这姑奶奶我们不侍候了行不行?”   樊爱芳一番话,孟香居然奇迹般的止了泪。她抬头望着他们仨,眼眸中情绪复杂。然后恨恨的瞪他们一眼后居然听话的蹲下去拔草了。   孟蕊给好友竖大拇指,樊爱芳得意的笑。“小样,跟我玩这套。软硬都不好使。”   孟香家里家外的被挤兑,傍晚下工时真是欲哭无泪。本来是一肚子怨气怒气,等慢悠悠一路回到家她已经换上了笑脸。   “强哥,我回来了。” 第二十章 真的假的?   不知孟香用了什么法子, 翌日吴强居然跟她一起来上工。麦地里锄草进入尾声,两口子互相帮忙干活,孟香脸上多云转晴, 笑的跟朵花似的。   “姐、姐夫啥时候回来啊?你上工供他念书辛苦了,等姐夫回来可得让他好好报答你。他上工你回家休息去。”   挑事?死丫头就不能安安生生过日子是吧。孟蕊懒得跟她过招,提着锄头跟小队长申请去收拾地后。这回终于安静了,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干活。   樊爱芳今儿没来上工, 打听一下得知她昨晚发动了, 到现在还没生呢。孟蕊担心着好友, 一下工就跑去看她。   “生一对丫头片子, 哎呀, 这可咋好啊?”   一进门她婆婆就在那喊, 孟蕊望着她那副不生儿子就是罪的嘴脸十分气愤。心里替好友担心, 日后爱芳的日子有的磨了。双胞胎早产, 婆婆还这副嘴脸。   刚生外人不让进, 打听到母女平安她转身回了家。院里洗了手脸,进屋找出块儿白底小碎花的布,准备好友娃娃满月给她们做两件小衣裳。   “娘, 爱芳生了一对闺女。你看用这个做罩衣好不好?”   “好。”孟妈妈回答后,递给她一个信封。“刚才邮递员送来的。快看看明宇说啥了。”   孟妈妈不识字,孟蕊大咧咧的当着她面打开了信。内容基本都是日常, 信纸底下的小人孟蕊用手堵着不让她娘看到。   “说啥了?”   “没说啥。就是上学的日常。他说学校食堂饭可便宜了,他一个同学每天咸菜就窝头, 一个月能剩下一大半的钱寄回家。”   “他可不敢那么省,窝头咸菜吃的人会皮包骨头的。咋也得吃些菜,最好加颗鸡蛋。不吃菜、人看着面黄肌瘦。”   “知道了,我回信时嘱咐他。”   信里嘀嘀咕咕说了一堆废话, 俩人就这么花着钱聊着天。幸好她爹娘都开通大方,这要换了抠门小气的人,信也得给她断了。毕竟寄信花钱写信的纸笔也都得花钱。   翌日去寄了信,回来时到供销社买了五十张稿纸。看到奶油饼干馋的咽口水,可她没粮票了,想吃也买不到。   越是吃不到就越是惦记,回了家了鼻翼间好似还有奶油饼干的香气。上午不上工,她到屋里拿了两颗鸡蛋蒸鸡蛋羹。   葱花、香油、芫荽,鸡蛋羹喷香扑鼻,可她一边吃仍旧在想那奶油饼干的味道。   “邪了门了。鸡蛋羹不比奶油饼干好吃啊,干嘛老想那个?”   吃完鸡蛋羹依旧觉得没着没落的,她觉得是自己没吃饱的缘故。进房间舀了一勺白面,又给自己做了碗油泼面。   香喷喷的味道满院子都是,她们家东面邻居一进来就直吸鼻子。“蕊丫头,你爹娘不在你自己吃独食啊?还是全白面油泼面,你这闺女咋忽然这么不会过?卖了麦子能换好多杂粮,比这划算的多。”   孟蕊笑笑不多解释:“嬢嬢你是有事吧?”   “哦,忘了正事了。我家老母鸡抱窝了,你家孵小鸡不?孵的话我给你拿来,或者你拿鸡蛋到我家去孵。”   “孵。等一会儿我去抱鸡,在我家孵吧。”   “行。”老太太说完转身欲走,到街门口了又回头:“孩子,你是有身子了吧?”说着她又返回来,望着孟蕊上下左右的瞅:“你这肚子大了些,身段也不一样。”   孟蕊笑笑点头,嘱咐老太太别说出去。她脱掉外套里头的线衣紧身一眼就能看出来。老太太嘻嘻笑,人老惜子,对于新生命总是喜悦的。   “我说你家最近咋伙食这么好,敢情都是沾了娃娃的光。好啊,好,你爹娘一定高兴吧,我说最近你娘干活打了鸡血一样。”   消息泄露了,你别说他别说,结果却是很快传的满大队的人都知道。地里种玉米的时候,孟蕊已经感受到了暗中的指指点点。宝宝五个月了,已经开始显怀。不用人特意传,那些有经验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农历三月底,艳阳高照。她拿着锄头低头挖坑,当她面旁人不敢直说,可等休息的时候,她清晰的听到了可怜、被抛弃、带孩子不好找等字眼。   她自小生长在农村,其实非常习惯大家的东家长西家短。谣言嘛,等陈明宇回来自然破,消失的一干二净。可这一刻却有些烦躁,意识到这种闲话对当事人造成的伤害。   她抬腿往闲话中心走,那些人看到她赶快停止了议论。她之前捅许老九的虎劲儿大家可还记得呢。再好奇想过嘴瘾也不敢惹母老虎发威。   耳不听肚不恼,她瞪着眼睛挨个扫过她们,之后这些人在地里再没敢议论她。晚上下工,她爹到厨房做饭。   “闺女,给你做臊子面?”   “不了。大晚上的不想吃。熬粥喝吧,放点儿红豆红枣。”   “行,我再给你摊个鸡蛋饼。”   “好。”   不管外人咋背地里议论,他们一家稳如磐石。而墙背后的吴家,吴强他娘对着媳妇指桑骂桑,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瞧瞧你堂姐,跟你一起结的婚,如今肚子里的娃娃都显怀了。你倒好,一年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娘、香香去年流了一次,不是没动静。她、她也许是那回伤了身子,要不去找大夫看看?”   儿子一提醒,老两口顿时也想到了这个。为了早日抱孙子,吴妈妈翌日就带着儿媳去了隔壁村子找老中医。   如今这时代,县城的医院也没有B超等仪器。验血能知道怀孕,可是对于不孕不育却缺乏有效的手段检查,所以大家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找老中医号脉。   孟香有苦说不出,满腔的疑惑无处述说。前世孟蕊十多年没生,这辈子咋就大了肚子呢?还有她,她前世可是一结婚就怀孕生了儿子的,今生咋就怀不上呢。   怀孕生孩子,她比谁都盼望好不好。吴家单传,她只要怀了孩子就能借口孩子不上工,她比谁都希望自己赶快怀孕。   吴强、问题出在他身上?前世堂姐是嫁了他没生,今生她嫁了他也不怀孕。有过经验的女人一路胡思乱想。可她没证据,且之前自己假怀孕。如今这话根本没法说。   孟香郁闷的接受大夫的号脉,满肚子话没法开口。农村里只要不生那就是女人的错,根本没人会觉得是男人的毛病。她也是前世的记忆里才知道生育跟男人有极大关系。医院有仪器,拿男人那东西就能验出来。   结婚快一年不怀大家都觉得是她有问题,她这些后世的话说出来不会有人信。绕了一圈,她发现自己被自己害死了。要没有之前假怀孕的事儿她还能借口听说让吴强去检查,可如今该咋办?说吴强有问题,那她之前怀孕怎么解释?   哭丧着脸,大夫以为她不怀心情压抑,号完脉后出言安慰:“身体有些弱,可基本没问题。有些女人开怀晚你们别太着急。要是不放心,我给开几服药调理调理。”   吴妈妈赶快点头:“好,好,大夫你开药吧。”   五服调理身体的药开好,吴妈妈付了钱不放心的又问:“大夫,我儿媳身体真没毛病吧?去年她流过一次,不是那回伤了身体吧?”   “看着没事啊。”大夫仔细瞅瞅孟香:“没事的,就算是有些伤身体,我这药也能调理好。”   “哎,哎,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吴妈妈千恩万谢的拿着药回了家,一到家里就赶快去邻居家借了药锅给儿媳熬药。熬好后亲自监督她喝。   孟香闻着药味儿腹中反胃的不行,心里不甘愿,恨不能把这碗给摔了。可她满肚子委屈无处诉,只能捏着鼻子往里灌。   “不情不愿的干啥,这都是为你好。新媳妇一年都不开怀,我没把你赶出家门都是仁义。不然让你娘家把彩礼退回来,你给我腾地儿,我另找儿媳生。”   生,生个屁。孟香心里发狠,可对着婆婆啥都没说。等婆婆离开,她偷偷出门去了二叔家。   中午孟蕊下工,远远的看着她扛着锄头回来。身板挺直,四肢纤细,身材正常独独腹部微微有些隆起,看那样子也许是怀孕了?   怎么可能?孟香躲在大柳树后颓废的蹲下。她绞尽脑汁仔细挖前世的记忆,后来想起来了。堂姐是没生,可后来吴强在外找了个女人可是给他生了儿子的。   她前世有儿子,吴强也有儿子。而堂姐今生也怀孕了。那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为什么她这辈子跟吴强结合就是没动静?   女人越想越崩溃,找不到问题的根结在哪里。下工的人越来越多,她站起来失魂落魄的迈步,下意识的回到了娘家。她娘一看到她就迎上来,开口问的也是这些天最热的话题。   “孟蕊真怀孕了?你呢,你咋回事,去看大夫咋说的?”   “娘、你说孟蕊会不会是假怀孕?”她问题出口,眼睛都明亮了起来,自觉找到了根结。“陈明宇不要她了,她害怕丢脸所以假怀孕。这样,至少她给家里生个后代,二叔他们百年之后有人给上坟烧纸。”   “她假怀孕,咋生后代?”   “抱一个啊!”   她娘默默的坐凳子上,脑子飞快运转。“有可能啊。抱别人的周围人都知道,孩子大了要是去找自己亲爹娘,那就白养活了。可这么一来,孩子以为是亲的,以后死心塌地给你二叔开门,养老送终。”   “对啊!想不到我二叔二婶看着老实,居然能想出这么恶毒的计策。让旁人家孩子把他们当亲爷爷奶奶,以后孝顺他们。”   娘俩脑洞大开想了一出大戏,对孟蕊一家三口嗤之以鼻。“之前就多少年不生,后来好不容易才生了孟蕊这么个丫头片子。如今眼看要绝后,居然又想出这么个主意来。我呸,你二叔两口子缺德带冒烟。”   孟香不理会她娘的吐槽,她在仔细盘算怎么戳穿堂姐的计划。“娘,你注意着孟蕊些,等她生的时候你就跑去帮忙。我看他们咋把旁人家孩子变成自己家孩子。”   “嗯。老二两口子想要孙子。我呸,断子绝孙的命要啥孙子。”   娘儿俩自以为窥见了孟蕊的秘密,孟香回婆家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晚上再次喝药,她这回居然哄着吴强一起。   “强哥,大夫说男人身体不好也影响呢。这药是补身体的,你也跟着一起喝。”   “不是吧。怀孩子是女人的事儿,跟男人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那孩子是女人一个人能生出来的吗?”   吴强想了想觉得媳妇说的对,女人想生孩子得有男人的种子。他喝补药补补身子,也许更强壮些更好怀。   男人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半碗,剩下的交给孟香。有人共苦,心理上变的平衡不少。孟香看男人盯着,也痛快的喝了剩下的。   翌日上工,她故意凑到孟蕊跟前。说话激她,想查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猪肉贴不到羊身上,有些事儿注定是白费功夫。”   孟蕊对她这话摸不着头脑,回头瞪她一眼。瞧她那轻飘飘没二两重的模样就来气,一副欠揍的脑袋。   “说什么不着调的话呢?孟香你是不是失心疯,说话没头没脑。”   孟香骄傲的仰着脑袋:“我是为你好,免得你干那无用的事儿。”   “我干什么无用的事儿了?”   孟香冷笑一声,低头瞅瞅她已经显怀的肚子。“你做什么了你自己知道。”   女人说完起身走了,离开那一眼把孟蕊气的好想上手揍她。可她看自己的肚子,孟蕊心生警惕就啥都没做。中午下工,厨房里她爹做饭,她跟父母说起了孟香的异常举动。   “你们说她啥意思?临走盯着我肚子,我本来想揍她的,想想又没动手。”   “别,你可千万别冲动。”孟妈妈对孟香她们母女也有多年斗争经验,闻言同样心生警惕。“这丫头不会想害你吧?弄个绊子害你流产啥的。她去年流了孩子,到现在也没怀上。这是嫉妒了?”   “她去年是假怀孕,根本就没孩子。”   孟妈妈不关心旁人真的假的,她只知道自从闺女怀孕的消息散出去,孟香她婆婆对她不满的很,隔着几堵墙经常能听到骂声。   “不管那些,你自己当心些。别去上工了,你就在家待着吧。”   “对,就在家吧。我跟你娘上工也够咱一年花销,你今年安安生生在家。”   爹也这么说,孟蕊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怀着孩子更该多活动,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的下地干活挺轻松的。你们别担心,就我这身体就算摔一跤也不会有啥事的。我可不是孟香那娇娇,动辄就出事。”   “还是小心……”   “娘你放心,保证没事。徐大娘不是说她怀老五的时候不想要,在山坡上滚下来都照样好好的嘛。我身体这么好,不会有事的。”   的确很多女人怀像好,滚山坡、将肚子压水缸上膈,孩子照样打不掉。医院打胎需要介绍信、丈夫的同意、还得花钱,许多女人不想生却无能为力,到最后只能一个又一个的生。   下午上工,她特意选了跟孟香不同的地块儿。肚子大了,她如今也跟着女人们挣七分票,今儿在地里给刚长出来玉米锄草介苗。   使惯了大锄头,她不用蹲下照样准确的干活。中午下工时又看到了孟香,对方眼中那笃定和怜悯让她难受的不行,走了一段觉得憋屈。艹,姑奶奶怀着孩子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蹬鼻子上脸是吧。   四周瞅瞅、她故意放慢脚步落到后头。今儿吴强没来,孟香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她瞅准机会一抬腿将她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啊……疼、”孟香抬起头,望着她如看仇人。“孟蕊你干嘛,你想害死我啊?”   “没啊,我就是腿站的累了所以活动一下。你趴地上干啥,地上有金子啊着急着捡?”   孟香下意识的观察四周,发现人们都急匆匆的往回走,根本没注意这里。而孟蕊绊倒她后往前走了好几米,此时离她挺远。   “疼,姐你干嘛绊倒我?你不喜欢我做事挑剔我都不计较,可这路也不是你家的,难道只许你走不成?”   “孟香,这里没别人,你不用演戏装委屈装可怜,装了也没人看到。”   孟蕊说完抱臂站在原地,离她三四米之外。“这儿只你我,你不防跟我说说,你之前那话是啥意思?还有,你老看我肚子干啥,打什么主意呢?”   没人在,孟香也不装了。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俩手掌全破了皮,膝盖也隐隐作痛。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孟蕊、我真可怜你。”   他娘的,又说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孟蕊气的上前要动手,孟香看她真恼了,起身撒腿就跑。   “孟蕊,我真可怜你。”   “姑奶奶不用你可怜。孟香你个死丫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再这么装神弄鬼的,姑奶奶打死你。”   孟蕊被她气的跳脚,提着锄头一路追她。孟香哪能跑得过她,没一分钟被她追到一脚踹倒在地。孟香双手再次被土坷垃石头子膈的生疼,刚想爬起来被她接连一脚踹到了一旁的草窝里。   “啊,孟蕊你敢打我,我要……”   “要什么,告诉爷爷奶奶?”孟蕊冲半趴着草地里,脸上满是灰土狼狈的孟香冷笑。“你以为还是小时候,有事给我告黑状就行?姑奶奶警告你,再跟我犯贱,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我……”孟香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望望周围空荡荡的田野,再瞅瞅英姿飒爽的堂姐,身上疼、心里窝火可却无计可施。甚至想爬起来都生怕对方忽然再居高临下给她一脚。   “你的肚子……”   孟蕊跑的太急,今儿穿的上衣有些紧,这么一跑里头的背心窜到了胸部以下,腹部扣子崩开两颗正好露出她隆起的肚子。   孟香的目光一下子变的呆滞,紧盯着她的肚子满是不可置信。好似失了神一般爬起来。前世今生记忆纷乱,被那隆起的肚子刺激的疯魔一般红了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啊。你根本不会生,你嫁给吴强十几年都没怀孕,怎么可能大了肚子呢?”   “孟香、你他娘的说什么?”   “我……”孟香回神了,“我什么都没说。”   “站住,敢败坏姑奶奶名誉,姑奶奶饶不了你。”   孟香心虚拔腿就跑,孟蕊提着锄头紧跟着追。堂姐妹很快跑到村口,这路上左侧有一条深沟。孟香慌不择路被绊倒摔了个大马趴倒在深沟边,被孟蕊一脚踩住了她后背。   “说,今儿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就将你踹沟里。”   周围空无一人,孟香灰头土脸额头还在出血。面对怒火冲天的堂姐无计可施,之前那招数使出来,她真怕她恼了一脚将她踹沟里。正中午大家都回了家,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错了,我错了,我胡说的,我都是胡说的。”   “你刚才说什么我嫁给吴强没生孩子,我啥时候嫁吴强了?”   “你……我说错了,我想说陈明宇的。”   “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说我不会生?”   “我……我胡说的。”   “一次又一次跟我胡说八道,孟香你说我该怎么教训你?”   “我错了,我错了,姐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女人可怜兮兮的,抬头望着她满脸祈求。孟蕊长长吐出胸中那口浊气,抬脚放过她。“以后离姑奶奶远点儿。” 第二十一章 老公回来了   揍了孟香一顿, 神清气爽的回家。吃饭闲聊时,跟爹娘把今儿的事儿说了一下。老娘听完顿时嗔她。   “你怀着孩子呢,有啥事不能忍忍?跑着去追人, 还跟人动手,万一孩子有个好歹你后悔来不及。”   “没事,五个月早稳了。”   孟爹叹口气:“明儿跟队长说咱一家去锄谷子地的草吧,离她远些。这孩子自从摔一下后越发……好像有些不正常。”   “的确有些不对劲, 就跟随时要飞起来一样。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 看人的眼神那么高高在上, 好像谁都不如她。不过, 我今儿揍了她一顿, 看着踏实多了。估计以后不飘了, 不会再那么嘚瑟了。”   “还是离她远些, 反正这孩子这段日子不太正常。”   “行。她不嘚瑟, 我自然不会找茬。各过各的日子得了, 不知道她干嘛老想压我一头。我哪儿得罪她了?”   “不管她那些,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孟蕊和她爹在一起给谷子锄草。孟香挨了一顿揍, 将她重生以来那股轻狂劲儿打没了,那种自以为是,那个我重生飘上青云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   晚上下工, 一进门她婆婆又开始骂。“不下蛋的鸡,养着也没用。白费我那么多的药, 干吃没动静……”   “娘,我还复习呢。你这样我咋读书啊?”   面对婆婆的刁难,她一句话都没多言。转身出了屋门。深夜回家,满身露水。面对吴强哭了一场, 翌日她那厉害的婆婆就被儿子差点儿噎死。   ————   立夏、小满、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农历五月该割麦子了。孟蕊腹中的孩子六七个月,今年她挺着大肚子夏季在家管做饭,没像往年一样下地挣工分。   上午做家务,中午午睡醒后到自家自留地瞧瞧。今年她家地里种的全是棉花,她娘准备给孙子做棉衣、新棉被。生怕万一买不到棉花委屈了孩子。   农历五月,棉花刚打过岔。今年雨水还可以,棉花长的不赖。夕阳西下太阳没那么炙烤,她看过棉花后心情挺好的四处转悠。   一片山坡下草丛里长了好大一片野葡萄,她开心的蹲下去摘。这玩意果实小,味道奇酸,一般人不爱吃。她原先也不喜欢嫌酸,不过自从怀孕后可是非常爱的。   边摘边吃,酸的舌根发麻,却觉得十分过瘾。蹲在地上累了站起来,停一会儿蹲下将剩下的也都摘下。准备拿回家慢慢吃。   慢慢的从山坡下来,回的时候她换了条路绕道打谷场。今年没参加麦收,对麦子还挺想念。绕过去瞧瞧。   一路悠闲的摘野果,碰到相熟的人打招呼聊几句。到打谷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下工的时候了。   月儿露了脸,娇羞的一会儿又躲进云朵后。田野里到处生机勃勃,许多人不喜欢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可孟蕊却很喜欢土地。黄土地、黑土地,世世代代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们。让勤劳的百姓繁衍生息。   站在一个大大的麦垛旁,她伸手抽了一根。今年的麦子饱满金黄,伸手一搓掉在了掌心。   “孟香,你别走啊。”   忽然不远处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耳膜,她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这男人声音好熟悉,是她小学同学吴亮。这人跟吴强家是未出五服的本家,他岁数不大但辈分大,吴强该叫叔的。   “放开,放开,你放开我。这会儿大家都刚下工,你想让大家看见啊。”   孟香的话音气急败坏,随后吴亮嘻嘻一笑,声音十分谄媚讨好。“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滚。说好的我不找你,你不许找我。你再这样,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等你来找我。”然后听到脚步声,隔了一阵男人的声音传来时已经不太清楚。“我等你啊!”   孟香的脚步声渐远,孟蕊从麦秸垛后出来。那俩的身影早已不见,几个挑运工担着麦子走来,将麦子堆放到一起。   她起身回家,摇摇头咧嘴失笑。事情不是亲见,她回家谁都没说。晚饭熬了大碴粥,蒸了俩茄子,做了蒜泥茄子下饭。   割麦子辛苦,不过今年天公作美接连半个月都是大晴天,紧赶慢赶的将麦子颗粒归仓。   地里准备种黄豆、萝卜,晚上正好下了雨。老农民们一个个都笑,说老天爷真照顾。晴着天让打麦子,打完麦子下雨,有了墒正好下种。   雨后天气凉,听着雨声孟家三口在厨房吃饭。一碗粥没下肚呢,墙那边和着雨声传来了哈哈大笑。   那声音一听就是吴强他娘的,不知啥事儿让老太太这么高兴。   “真怀了?哎呀,我媳妇真厉害,给我们老吴家怀了大胖孙子了……”   吴强她娘这声音绝对算得上吼,隔着几堵墙雨夜里听的真真的。孟妈妈撇撇嘴,望着声音来源皱眉头。   “吼啥吼啊,怀个孩子再高兴也不至于大雨夜吼。去年都流了一回今年更该小心才是。”   “旁人家家事,你管那些呢。”孟爹乐呵呵的瞧着闺女:“下雨了明儿不上工,爹去趟公社给你买大白兔。”   孟蕊摆手:“不了,之前的还有呢。我现在不爱吃那个,爹你别买。”   “是嘛。那你想吃啥,爹给你买。”   想吃啥?孟蕊顿时想起上回看到的奶油饼干。现在一提那香甜的味道好似还在鼻尖。不过家里没粮票了,想买的话得到粮站卖粮才能得到粮票。自开春爹一直上工没外快赚,粮食可不敢那么浪费。   “没啥,我啥都不想吃。”   孟妈妈瞧瞧闺女,身子没胖但也没瘦。不过怀着身子的女人很容易缺血,还是得想办法给孩子补补。   “想办法换点儿肉,给闺女炖肉吃。”说完看老汉点头,她又转身问闺女“家里有红糖呢,你最近冲水了吗?”   “没,忘了。”孟蕊笑笑不以为意。爹娘都心疼她怀了孩子,可她自己真没觉得咋样。轻轻松松的下地割麦子都没问题。   “我挺好的,你俩别瞎操心。身上有劲儿,脸色都白了不少。”   孟妈妈仔细瞅瞅闺女,然后伸手拍拍她的脸笑:“是白了不少。白里透红的看着倒是挺健康。行吧,你要有啥不舒服的可及时说。我当初怀你头晕目眩,下乡的大夫说是啥高血压。生的时候也挺危险,我们这不是被吓怕了嘛。”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晚上躺炕上半天睡不着,伸手抚摸肚子正赶上孩子胎动。手被顶了一下,生命的律动让她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起身拉亮灯泡,拿出信纸给丈夫写信,问他回来的具体日期。   接连下了两天的雨,放晴后空气潮湿闷热。父母去上工了,她将家里的褥子被子都揭起来到太阳下晾晒。   昨儿她爹换回来一只野鸡,已经洗剥干净。今儿中午炖了,鸡汤里煮面。   她在家里收拾做饭,院外坐着几个带孩子的女人。有的是婆婆在带,有的是媳妇得喂奶所以留在家里。   三个女人一台戏,聚在一起边看孩子边闲聊。她挺着大肚子出来去菜园摘菜,发现孟香居然也在看孩子的女人堆里。   笑呵呵的坐在一众看孩子的婆婆妈妈中间,跟她们打成了一片。开口的话绕着孩子打转,她好像很懂小孩子、跟人聊的非常投机。这厢她提着菜篮走远,孟香开始对她的邻居试探。   “我姐真可怜。男人一去不回,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爹也是可怜。”   一个女人在给孩子喂奶,抬头望一眼孟蕊远去的背影。“不能吧。我之前还看邮递员来送信的,给孟蕊的信那应该是陈明宇的。他要是不要她们娘儿俩了,干嘛还给她来信啊?”   “对啊,我也听见过邮递员喊孟蕊收信。”   “是吗?”孟香一脸惊讶,瞪大了眼睛。“咱村里的知青可都回城了,陈明宇是京城人又考上了京城的大学,他要真还回来那可真是有情有义啊!”   抽丝剥茧寻找前世今生的轨迹、变化,此来是想证实陈明宇到底什么情况。前世他考上大学离开,今生此事是否也有变。   “邮递员真的经常来……”   话说半截孟香失声了,由远及近的那辆骡子车前头坐着的不是陈明宇是谁。几个女人都惊讶的站起来,车子很快到了跟前。男人从车上跳下来,冲她们笑着点头算打招呼。   他穿着白半袖黑裤子,脚上穿的是千层底布鞋。背上背着个大包,环境不同气质也更加文雅。清隽的五官书卷气十足。   转身从骡子车上抬下一个箱子。邻居老太太急切的问这是啥,一旁赶车的人笑道:“缝纫机。小伙子在县城买的,说是给媳妇做针线用。哈哈,好小伙子啊,上大学了还惦记着家里媳妇做针线太费事儿。”   陈明宇从包里掏出糖给小孩子,孟香呆站着煞白了一张小脸。视线在男人和地上那台崭新的缝纫机间来回打转,耳边明明是大家开心的问询,她却觉得自己好似聋了,什么都听不见。   变了,又一件事变了。她浑身止不住的发冷,仔细回想着前世今生事情的轨迹,她的重生,她的横插一杠,到底改变了多少事情。   “快回家吧,蕊蕊盼你盼的眼睛都直了。”   “是,赶紧回吧。蕊蕊看到你不定多高兴呢。”   陈明宇笑笑蹲下去搬缝纫机,一旁邻居赶快上手帮忙。一进院子,孟蕊迎面出来。刚才听到外头闹哄哄的隐约有自己男人的名字,她好奇出来瞧,居然真的是他回来了。   “不是说六号吗,怎么提前了两天?”   “事情提前弄完,我就提前回来了。”   陈明宇望着媳妇笑容满面,那笑意直达眼底,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几个月的相思,见面好想将她涌入怀中。可周围电灯泡过于多,想做什么都不敢。将缝纫机放进屋子,他转身的时候因为弯腰的缘故看到了她的肚子。   男人惊的蹭一下站起来,指着她肚子瞪大了眼睛。“蕊、你的肚子……”   孟蕊笑笑,伸手抚摸非常显怀的大肚腩。“快七个月了,怕你在外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男人的视线在她的脸和肚子间来回打转,脸上的惊讶慢慢变为狂喜。伸手想摸又有些不敢。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要当爸爸了!”   “嗯。”   小两口面对面的为新生的孩子而喜悦,周围的邻居这才知道陈明宇根本不知道媳妇怀孕的事儿。邻居小媳妇望着他们笑,真心替孟蕊高兴。老太太乐呵呵的笑嗔。   “当爹的敢情这是才知道啊。蕊蕊你也是,早告诉声儿,让他回来一趟,也免得听那么多闲言闲语。为了男人少折腾,自己默默忍着闲言碎语。”   “人小两口感情好,有明宇几天一封的信,蕊蕊才不在乎那些闲话,是吧。”一旁的小媳妇接话:“两口子一心都为对方着想,这多好啊。要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折腾明宇回来一趟,来回得花大几十的路费,那哪儿还有钱买缝纫机。”   “倒也是,明宇还念书呢。来回一趟得好几天吧,又花钱还得耽误学习。”   陈明宇本来处于超级兴奋中,听明白了立马回头。没等他开口问,邻居小媳妇解释。   “一些闲的蛋疼的人说你考大学不要她们娘儿俩了。”   陈明宇拍一下自己脑门,望着媳妇满脸抱歉。然后转身郑重的冲邻居们开口。   “我只是去读书,毕业分配就会回桐城。若有人再说什么闲话,拜托各位邻居辩驳一下,别让我媳妇老受这个委屈。”   “哎、哎,”小媳妇先应声,她跟孟蕊关系好,看陈明宇这态度由衷的替孟蕊高兴。“放心,下回有人再乱说,我第一个跟她掰扯掰扯。”   “对,咱这对面邻居,最知道内情。”   院里屋里笑语不断,站在街门口的孟香感觉浑身发冷。孟蕊这一世换了男人,早早的怀孕要当妈妈了,比前世更好更幸福。前世嫁给吴强,她不生孩子可受了不少奚落。而这份儿奚落,今生全让自己受了。   转身失魂落魄的离开,心里翻江倒海,快到吴家时扶着墙吐了个稀里哗啦。   吴强看到赶紧迎出来,又是拍背又是给倒水,比之之前殷勤许多。她簌了口抬起脑袋,看到眼前让她羡慕的这张首富脸,她暗暗苦笑。   以为孟蕊不会生,结果没有生育能力的是他。前世领奖的是他,风光的是他,被人追捧奉承的是他。她一心要嫁首富,可他真的是首富吗?而且她的记忆只到他三十五岁,之后如何了她完全不知道。   在这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的年代,她一脚踏出早已没有了回头路。簌了口定定神,站在那里深呼吸几口。没事,没事,孟蕊前世因为不生孩子可是被奚落了许多年的,今生自己已经破了这个坎。第一局,自己已经超过她。接下来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发家的轨迹,一定可以复制成功之路。   安慰着自己,心里却一阵阵发虚。原以为赶个早傍上前首富就可以坐享成功,绕了一圈才发现她在变,事物也在变。如果前首富靠不住,她的路又在何方?   孟蕊那边,同样在送走各位好心的邻居后跟分别五个多月的丈夫拥抱到一起。   “他动了!”   刚知道自己要当爸爸,立马就感受到了孩子跟他打招呼。陈明宇退开一步,望着媳妇的大肚子惊喜不已。孟蕊笑笑拉住他的手让他感受宝贝。   “平时都不怎么爱动的,大概知道爸爸回来了,所以才这么兴奋。”   她话音落地,腹中的宝宝再次动了一下。这回陈明宇清晰的感受到了孩子,瞅瞅媳妇再看看她的肚子,脸上的笑再没收回去。   “写信告诉我多好,我什么都没给孩子买。”   中午孟蕊要做饭,被他抢走了差事。和着面眼睛一直在看她,傻笑一阵想到带回来的东西没一样是给孩子的顿时有些懊恼。   “他还有俩仨月才出来呢,不着急。等你开学了买好寄回来就行。”   “也行。”男人笑笑继续做饭。“本来想买缝纫机给你个惊喜的,结果你这惊喜更大。”   孟蕊抚着肚子开心大笑,望着男人傻乐的样子十分满足。折腾你来回跑什么啊,花钱又受罪。反正会看到的,给你个惊喜不是更好。   小两口别后重聚,陈明宇边做饭边跟她说学校里的趣事。聊着天很快擀好了面,陈明宇看看时间提议让她先吃。   “先给你煮一碗吧。听说怀孕的女人很容易饿,毕竟一个人吃俩人吸收。”   “我不饿,等一会儿一起吃吧。”   “明宇回来了?”   俩人说着话,孟家爹娘进来了。看到女婿喜笑颜开,孟妈妈看到女婿居然给买了缝纫机,喜欢的打开包装摸了一遍又一遍。看老汉要走,一把将他拉住。   “先给我组装起来。”   孟蕊拍一下她娘的手:“让我爹先吃饭,你也赶快去吃饭。面都下锅了,不吃全得坨,糟蹋了好东西。”   闺女如今是家里老大,孟妈妈一步三回头的依旧是听话去吃饭了。吃完饭主动要求刷碗,让俩男人去组装缝纫机。   “蕊蕊别动啊,坐那儿看着就好,可别窝着我孙子。”   “是孙女。”   “不管孙女孙子,反正你给我坐好别动。别让孩子在肚里受委屈。”   陈明宇笑笑回:“娘你放心我看着她,保证不让她动手。”   翁婿俩合力组装缝纫机,孟蕊被安排坐炕上看着。手边水杯冒着热气,盐水花生、炒葵花籽是陈明宇带回来的,刚才都给她拿了出来。   嗑着瓜子看他们干活,孟蕊调侃自己像旧社会的监工。她爹回头一乐:“你现在就是咱家的重点照顾对象,比监工高级。”   陈明宇望着她也是满脸笑:“累了躺一会儿。我跟爹马上就安好了,等一下让娘进来试试。”   “我也要试。”   “好,等一下让你先试。”   孟爹看女婿这么惯着闺女,温和的脸上笑容更深。和女婿看着图纸将缝纫机很快组装好,陈明宇起身开抽屉翻找。   “你要找啥?”   孟蕊起身,他回头赶快扶住媳妇。没有心理缓冲忽然面对她这大肚子,他真的是十分紧张,生怕她有个好歹。   “我找线。你别乱动啊,要干嘛就跟我说。”   孟蕊失笑:“没那么夸张。好多到生还在地里干活呢,我这才六个多月,干啥都不耽误。来,你让开,我来找。”   她利索的找出细棉线,陈明宇一边干活一边在注意她。那紧张的模样让刚进来的岳母摇头失笑,开口调侃他。   “这要是写信告诉你蕊蕊怀孕了,就你这紧张程度,是不是得请假跑回来瞧瞧?”   她是随意调侃,没想到女婿郑重点头。“那肯定的啊。五一放了三天,我要是知道的话就再请几天回来一趟了。”   一家人都乐,望着孟蕊的大肚子一个个眼眸充满了希望。四个大人守着一个尚在腹中的娃娃,心肝宝贝般恨不能早些将他搂在怀里,捧在手心。   孟妈妈看缝纫机装好了,急切的跑去拿了块儿布过来。“给娃娃做被子的,第一个先给我们宝宝做。”   “你会用吗,别把布都弄坏了。”   “我见人用过。”   孟妈妈说着白了老头一眼,伸手转动右手边的轱辘。这玩意是带动履带的,启动后用脚踩踏板,缝纫机就会嗒嗒嗒工作了。   看别人操作挺简单,可她一上手机器居然倒转了,线被搅进了里头成了一团。陈明宇赶快让她停,然后将线弄出来剪短理顺后再让她重试。   “这回好了,你再试试。”   “不会新买的机器就给弄坏了吧?”这玩意一百多呢,孟妈妈一回失败开始胆怯。   “没事,这机器可皮实了,随便试。”   女婿鼓励,孟妈妈再次坐在凳子上开始转动那个轱辘。履带启动脚下开始踩,这回正常朝前转,布料上很快缝制了一条针脚细密的线条。   “哎呀,好快,这可比手快多了。”女人开心的缝了一圈,停下后拿着开心的瞅。“嗐、这线没缝对地方,我还得给拆了重缝。”   “你这、”老汉找剪刀递给她。“先拿旧布练练手,可别给娃娃弄坏了被子。”   “哎呀,知道。就你话多。”   老太太嗔他一眼坐那儿拆这线,孟蕊也从炕上起来过去试机器。这回有经验了拿着块儿旧布,手上一转,脚下一踩,机器嗒嗒嗒运转起来,她第一次就顺利的将两块布缝到了一起。   “是快啊!”拿起布子仔细检查一下,她感慨道:“这速度是人工的好多倍呢,做件儿衬衣也就一天的工夫。”   “而且针脚细密又匀称,针线活儿不好的人用这个就解决问题了。”   孟爹看看时间,开口:“回你们屋里去睡会儿,大中午的你不累娃娃也困了。还有明宇坐几天火车也累了,下午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陈明宇想说什么没出口呢被孟蕊拉着走了。“那我们回屋了,你俩也躺那儿休息一阵儿。”   出来一拐进了自己屋子,孟蕊反手关上房门。“让你休息就听话。”   男人笑笑,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媳妇我好想你!对了,我期末考试全系第一,得了五十的奖励。”   “这么厉害啊!”   被媳妇夸了,男人脸红红的从兜里掏出五张大团结给她。“都给你。”   “钱你还留着呢,那缝纫机是拿啥买的?”   “票是一个同学给的。我帮了他个小忙,他作为感谢送我的。钱是、我打零工挣的。”   说着话他扶她到炕上躺下。他用手支着上身,一双眼睛望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女人因为怀孕的关系,浑身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她看他的时候笑意盈盈,她腹中怀着他的骨肉。至亲夫妻,这一刻他对这四个字有了更深的体会。   “以前教我书画的老师如今在美术系任主任,我课间业余的时候会去帮忙。这个报酬再加上我爸每个月给的零花钱,凑一起就够了。”   “你妈妈、”   陈明宇知道她想问什么,笑笑拍拍她安慰。“别在意她。她就是一时想不开。等以后看着我们过的好,她就不会再拗了。好了,这些话慢慢说,我回来住俩月呢,有的是时间。你现在闭眼睡觉,娘儿俩都好好休息一下。”   事情不在眼前,孟蕊也不是多担心。乖乖的闭眼睡觉,自己睡了他才能休息。   两口子盖着一个薄被,一个怀孕觉多,一个坐几天火车又累又困,都很快睡去。思念的人就在身边,心里踏实下根本没听到队里上工的钟声,一觉睡到了夕阳斜照。 第二十二章 丸子、鱼汤   睡眠充足的感觉让人浑身精力充沛,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爱人的睡颜。孟蕊伸手想触碰他,到半空后又停止不动害怕扰了他的美梦。   屋内光线昏暗,沉睡的男人斯文俊俏。鼻梁挺直, 薄唇微微上翘,睡着了依旧在笑。   停着的手缓缓的抚上他细腻的脸颊,手指缓缓划过红唇。女人小心翼翼的动作……   “啊、”   短促的惊呼,她很快被封住了嘴唇。寂静的屋里响起男女暧昧的声音, 当这一吻越来越失控, 越来越不满足的时候, 陈明宇理智的选择放开。   平躺在炕上, 男人急促的喘息。女人斜眼看到了他那明显的生理反应, 笑笑侧身回吻他。   “蕊、你再这样我忍不住了。”   男人脸色发红, 声音暗哑, 眼眸中的欲望快要迸发出来。久别胜新婚, 他真怕自己昏了头伤着媳妇和腹中的宝宝。   “六个月是可以的, 你动作轻点儿就好。”   “真的吗?”这话问的急切至极。   “真的。”徐大娘帮她检查的时候调侃她丈夫回来正好可以,当时她就被说的脸颊通红。   陈明宇抬头看了一眼时间,飞快的起身将窗帘拉上。虽说街门肯定关着, 院儿里没人。可这种事情,还是防止人瞅到的。   一切准备就绪,男人抱着媳妇动作变的小心翼翼。双臂始终撑着身体, 唯恐压到她那隆起的肚子。   云散雨收,抱着媳妇舍不得稍放。在她脸颊上一下又一下的啄吻, 望着媳妇傻笑不止,心里所有的思念都通过这种方式在倾诉。   “蕊、你这衣服都是之前的,现在没法穿吧。”柜子里帮她拿衣裳,一件儿蓝底白花的衬衣他仔细瞅瞅, 想想提议道:“要不先穿我的吧。我的衬衣宽松,你现在应该能穿。”   “好。”裙子弄脏了,她的确没的换。陈明宇比她略高,男人骨架大衣服比她的宽松一点。   套上他的白半袖,女人自己起身找裤子。上衣刚刚遮住臀部,两条大长腿在空气中性感至极。男人闭闭眼,赶快从带回的行李中找了条自己的睡裤给她。   “来,坐下我帮你穿。”   男人细心的给她套上两条腿,提起裤子,孟蕊开心的在地上转了一圈。睡裤是松紧腰,设计又很肥大,她现在这情况穿上比普通裤子舒服的多。   “正好把我的肚子装进去。”   陈明宇瞅瞅她,上身白半袖下身睡裤,这混搭好笑的很。忽然心疼媳妇,伸手抱了抱她。虽说大队的人只要没补丁都是好衣裳,可他媳妇这样还是让他心疼。   “明天去公社扯布,给你做两身合适的衣裳。”   “不用了。孕期很快过去,衣服做了浪费,我随便穿什么凑合一下就好。”   “不行。怀孕这么辛苦,连身合适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可以。你怕浪费可以在生产后将它改改穿,或者留着做纪念也挺好的。”   孟蕊笑笑:“这话娘来说肯定是,留着二胎的时候穿。”   “也可以。”   俩人闲聊着,陈明宇系了围裙准备做饭。开口问起了大队的计划生育情况。   “说是可以生俩,二胎要罚款。可到现在也没听说实行。大家该生照样生。爱芳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她婆婆已经开始催生。许多生三胎的,孩子的户口照样上。不过那个听说罚款了,年底大队扣。”   “你肚子这么大,不会也是双胞胎吧?”   “不是。你想要双胞胎啊?”   “没,我就是担心你。肚子这么大,真的不累吗?”   “一点点慢慢变大的,早习惯了。”   望着媳妇的大肚子,男人笑笑觉得好神奇。只不过离开上学几个月,那里头他的孩子已经那么大了。他媳妇衣衫单薄,坐着的时候甚至能看到明显的胎动。鼓起的一点不知是小家伙的小拳头还是小脚丫。   晚上吃过饭,男人把带回来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岳父的是两瓶茅台,这玩意如今基本内供,想弄到可不容易。老汉拿着欣喜不已,问他哪儿来的。   “我爸给的,说让我带给他亲家。”   “哈哈……”   农村人的思想,觉得男人是一家之主。茅台虽贵不及女婿父亲这亲家二字的认可。老汉笑笑,心里盘算给亲家回什么礼好。   给孟妈妈的是一块儿花布、一块儿黑色迪卡。正好可以做一身衣裳。岳母大人也挺高兴,将花布往身上比来比去。   “明宇真会挑啊,这蓝色的我穿大方的很。”说着看女婿又掏出一件,黄色印花的布料,鲜亮明媚。“这是给你媳妇的吧?”   陈明宇笑笑点头,将连衣裙展开。:“本来应该正合适的,这下只能先放着,等生了宝宝再穿。”将裙子递给媳妇看,他又拿出一件儿来。白底蓝花的四十支棉布,外贸商场的新货,十分抢手的物品。   “幸好还有一块儿布料,可以量身做。”   孟妈妈拿过来瞧瞧不禁惊叹:“这布太好了吧。密实、颜色也鲜亮。比咱这供销社的棉布密多了。”   “咱这小地方,咋能跟京城那样的大城市比。”   孟蕊拽了一角瞅瞅,的确比供销社的布细腻紧密。这么好的布做孕期的衣裳,说实在的她还有些舍不得。   “留着我生了再做吧,这么好的布做大肚子衣服可惜了。”   “过年回来我再给你买。”   陈明宇看媳妇舍不得,赶快出言安慰。他一个同学母亲在百货商店管销售,这些布头内部销售,不要票都能买得到,价格还便宜。   把带回来的东西分了,小两口回屋后陈明宇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一个水果罐头,还有孟蕊心心念念的奶油饼干。   “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的。”   看着媳妇馋的要流口水的模样,陈明宇赶快将饼干递给她。“这是我妈给我塞包里的。你下回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寄回来。”   “嗯,好吃。”大肚婆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饼干,满脸都写着满足。“这玩意老贵了,而且还要粮票。我上回去公社供销社已经没了,想吃也买不到。”   陈明宇满眼都是心疼,伸手抚掉她嘴角的碎屑。“下回写信告诉我,或者直接拍电报。我买了给你寄回来。”   “你哪儿来的粮票啊?别为了这个自己亏了嘴,我这有了就吃一口,没了就拉倒。”   “学校有人倒卖粮票,这都是可以弄到的。”   “有人倒卖粮票啊!”   男人点头。转身去给她倒水过来:“其实哪儿都有倒卖各种票的。副食票、布票、这些生活常用品最多。”   “那你小心点儿,可千万别被逮住了。”   “放心,这些现在基本不怎么管了。只要不是明目仗胆大街上卖都没事。”   大肚婆端着饼干罐子接连吃了十多块儿,吃的陈明宇都生怕她撑着自己。放下罐子,她望着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看不着其实也不怎么馋,可闻到那个香味就馋的不行了。哎呀,好饱,我得起来活动活动。”   陈明宇扶着她胳膊陪她在地上走:“孕妇嘴馋很正常的,不用不好意思。你想吃什么就吃,听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更聪明。”   “真的吗?”   孟蕊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听这种说法。农村物资匮乏,孕妇又大多跟婆婆生活在一起,多吃两口饭都会被说嘴馋要生个懒虫。她怀孕在父母跟前已经好很多,但凡能弄到的爹娘都紧着她。   “真的啊!”男人笑笑,语气一本正经十分有权威。“你想吃什么代表肚里的宝宝需要什么。你及时给孩子提供食物,孩子才能长的好。”   孟蕊点头,觉得男人的话十分有道理。“我该早点买饼干吃的。你都不知道,我还没发现怀孕的时候就特别想吃奶油饼干。”   说完摸摸肚子:“委屈娃娃了。要早知道是孩子需要,我早卖了粮食去买了。”   “嗯,是委屈宝贝了。以后别忍着,想吃什么一定告诉我。”   “知道了。”   忽悠媳妇放开了想吃什么吃什么,陈明宇放下一桩心事。孟蕊虽是独生女,可她十分成熟懂事。他要不这么说,她根本不会提什么要求。哪怕自己馋的流口水,也不会告诉他。   晚上有人陪,敏感的孕妇拉着老公胳膊幸福的叹息。点灯说话吹灯作伴,老话里最和谐的夫妻关系。   陈明宇回来了,还给家里带回了缝纫机。这消息一出,大队那些闲言碎语立马翻了个个。   孟蕊根本不关心外人怎么说。上午爹娘上工去了,陈明宇骑车带她去公社。临走的时候,男人推着车万分犹豫。   “蕊、你现在真的能坐车吗?路上颠簸不平,不会颠出个好歹吧?”   “不会。”孟蕊对男人过度的紧张无奈失笑。“我前几天还偷偷骑车去公社呢,啥事儿没有。”   “你这胆子、让我说你什么好。爹娘都说不让你骑车,要不咱俩走路吧。我陪着你,一路聊天很快就到了。”   孟蕊抬头瞅瞅大太阳,“不要。今儿这天能晒死人,我才不要走路挨晒。”   “骑车也会晒。”   “可骑车速度快,而且有风,不会热、晒的时间也短。”   媳妇坚持,陈明宇只好让她穿了长袖的衬衫,又给她戴了遮阳的草帽,这才骑车带她出门。   “搂紧我啊!”   “知道。”   两口子了,大白天的明目张胆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全身做了防晒,一路凉风习习,瞧着道路两侧缤纷的山花,孟蕊开心的唱起了歌。   “东方红,太阳升……”   看媳妇这么高兴,陈明宇也笑着附和跟她一起唱。小两口开开心心的骑车去公社,供销社门口停下,锁好车进去慢慢的逛。   油盐酱醋、布料、锅碗瓢盆……小地方的供销社,卖的全是日用品。俩人瞅了一圈,买了一斤红糖。门口陈明宇又给岳父打了一斤散酒,家里的茅台他肯定舍不得现在喝。先打散酒过过瘾。   从供销社出来,陈明宇暗暗叹息一声。这小地方,想买什么都没。城里至少有肉,没票可以另想办法。可这里,平时根本没肉卖。   正当他愁的想给媳妇解解馋都没办法的时候,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走了过来。小家伙左顾右盼,一头撞进他怀里。他蹲下查看孩子情况,小家伙小声开口了。   “叔叔,你要肉丸吗?野猪肉丸,六毛一斤。保证肉大粉少,特别香。”   正说没得买,小家伙就撞上了门。两口子骑车跟着孩子到公社南面的树林,等着他拿来五斤肉丸后,交给他三块现钱。   孟蕊吃一个,给男人也塞嘴里一个。猪肉丸子,用猪油炸的焦香无比,一口下去有油脂溢出。猪肉一斤六毛左右,一般丸子里肉的比例不高,大部分都是淀粉。可今儿买的这份儿味道不算特别好,但肉却放的不少。   “好香啊,肉好多。”   “嗯,是比赶集时吃到的丸子肉多。”陈明宇在前头骑车,双目紧紧盯着路况。“我跟那小孩儿说好了,每月初一十五到小树林那儿碰头。他爹是个猎户,经常有兔子山鸡什么的卖。”   “太浪费了吧。”下意识说完,孟蕊摸着肚子笑笑:“好吧,给娃娃补充营养。”   小两口骑车回家,路上到自家自留地里薅了几棵大葱。午饭做丸子汤,葱姜蒜加几颗花椒开水滚开,加入红薯粉条、丸子、干豆腐等现有食材。因为丸子里有肉味,对于常年不见荤腥的人们来说可是难得的美食。   老两口在门口就闻到了香味,同行的村民也都在孟家门口吸溜鼻子。“好香啊,老孟,你家午饭做啥好吃的呢?”   另一个也开口:“是啊,这是女婿回来给带了好吃的吧。老孟有福啊,女婿居然是大学生,毕业后当干部的。这从大城市回来还给带好吃的,你老小子也不知哪辈子烧的高香。没有儿子,比我们这些有儿子的活的滋润。”   孟爹被吹捧的脸泛红光,一旁的孟妈妈也与有荣焉。老两口当年结婚十多年才生了个闺女,没生的时候被说绝户,生了闺女还被说绝户。如今好啊,女婿把他们多年受的憋闷全给出了。   “你们儿子也都挺好,一个个多能干啊!”   “再能干也就是下地挣工分,哪有你女婿当干部好。”   几个平时关系就很好的男人在一起互吹,下工路过的吴强家三口脸青青白白好不精彩。真是之前笑话人家的时候有多开心,如今就有多落寞。听着这些话感觉脸颊烫的能烙熟鸡蛋。   一家子低着脑袋,缩着脖子,六条腿倒腾的飞快。乌龟的造型兔子的速度,飞快的越过众人回了自家。   家里孟香给熬了粥,各种杂粮放一起,跟飘过来那香味一比简直像是猪食。一家人谁都不说话,被打击狠了的孟香也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墙之隔的孟蕊家,一家四口今儿坐在院里阴凉地吃丸子汤,搭配上之前蒸的杂粮馒头,香的差点连舌头都咽进肚子里。   孟妈妈放下碗,犹自回味的舔舔嘴唇。“香,真香。余下的都留着给蕊蕊,平时想买这东西可不好遇。”   孟爹也点头附和:“都给蕊蕊留着。这丸子肉多,比集上的都更好吃。”   “嗯,还有好多呢。”陈明宇同样的觉得媳妇该被单独照顾。“那小男孩说家里有腌过的兔子,下回我买一只回来给蕊蕊炖了吃。”   “不过了你们?这么吃,金山银山也架不住造。别到时候宝宝一出来,咱家已经被我吃的只剩四堵墙。”   “哈哈……”   玩笑话把一家子逗的前仰后合,陈明宇居然还点头附和:“所以你得加大力度吃,不然以现在这速度可达不到效果。”   孟蕊笑着低头摸自己的大肚子:“听见没,你爸爸准备让妈妈把家里吃光呢,到时候你出来就得光屁股嘞。”   孟爹咧着嘴,望着闺女的肚子满是慈爱。“不会,不会,爷爷出去给人做活儿挣钱。在肚子里不能亏着我孙子,生出来更不能亏着我孙子。”   一家子乐呵一阵,吃完饭陈明宇去收拾锅碗。看长辈都顶着大太阳在上工,他提议自己要不也去上工割麦子吧。   岳父岳母齐齐摇头:“那可不行。你那手是拿笔杆的手,不是拿镰刀的。回来住不了俩月,你安心看你的书。为这几个工分耽误了学业可不行,你要有时间就给家里画两幅画,贴墙上比买的好看。”   “你爹说的对,两口子别老想去上工。蕊蕊大着肚子,你在家陪她就好。”   两位长辈全部拒绝,陈明宇笑笑说:“可爹娘都在干活,我一年轻人闲在家里,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听女婿如此说,两位长辈顿感欣慰。“没啥过意不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你现在是学生,学好习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你在家,家务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对,就听你爹的。”岳母说完看小伙子还是不好意思,笑笑道:“真觉得过意不去,在家变着花样给做点儿好吃的。我们跟着蕊蕊沾光。”   两位老人都这么说,他只好接受好意。孟蕊在一旁默默的笑,等他们说完才开口。   “你户口已经迁走了,想去大队上工也不行。”   “对啊,忘了这茬了。”孟妈妈白闺女一眼,嗔道:“早说啊,干嘛看我们在这推来让去?”   “上慈下孝多美好的画面,我干嘛要打断。”   跟爹娘逗会儿嘴,轻松中也算休息了。下午闲来无事,男人自制了钓鱼钩,找了根竹竿过来绑好去水库钓鱼。小两口出了门,提着捅拿着竿儿,雄心万丈的想钓鱼晚上熬汤。   “你怀着孩子需要补充营养,爹娘下地也辛苦。水库里鱼不大,但熬汤还是可以的。”   “真的不会腥吗?”   “放姜和白酒去腥,要是有豆腐再放两块儿就好了。”   “夏天豆腐放不住基本不磨,家里有干蘑菇能放吗?”   “可以啊,蘑菇鱼汤味道更鲜。”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水库里的鱼不大,大家从没想过吃。又腥刺又多,都说不好吃。”   “我去年看过,水库里大部分都是鲫鱼。这种鱼的确刺多肉少个头小,可它熬汤可是好材料。汤鲜味美保证好喝。”   俩人骑车很快到水库。男人用蚯蚓做鱼饵坐岸边钓鱼,孟蕊可没这耐心,瞅了一会儿跑去找野果了。   木瓜摘了两兜子,自己吃一个,另外剥一个给男人塞嘴里。小两口摘了野果钓了鱼,乘着夕阳赶快回家。   将鱼杀了洗净,姜切丝备用。铁锅烧热放少许油,下入姜丝煸炒出香味,然后放入不大的鲫鱼煎至两面金黄。倒入开水加少量白酒小火慢炖,等汤汁变成奶白色下入泡好的蘑菇,小火慢炖半小时起锅。   隔着几道墙的孟香闻到了鲜香的鱼汤,站在院儿里使劲儿的吸溜鼻子。她怀孕后孕吐吃啥都不香,可今儿接连两次闻到了让她垂涎的香味。 第二十三章 生产   干一天的活儿, 回来没有热烫热饭,媳妇居然还说要喝什么鱼汤。老子上哪儿给你弄鱼汤去?   吴强累了,再维持不住温柔的表象。脸色阴沉, 满目不耐烦。“喝什么鱼汤,赶紧做饭去。”   “强哥、”孟香瞬间委屈的泫然欲泣,大眼睛里湿意聚拢。她生了一双杏眼,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 泪眼盈盈的望着吴强, 这家伙顿时就熄了火。   “好了, 好了, 你要干嘛你说。”   一旁的吴妈妈气的闭眼, 儿子这模样真的是没眼看。被媳妇拿捏的死死的, 根本翻不出孟香的手掌心。老伴儿伸手拉拉她, 用嘴朝厨房努努示意她赶紧做饭。   “等生了孩子就好了。”   公婆去了厨房, 孟香被男人哄的破涕而笑。小巧的鼻子在空气中吸几下。   “闻到了没, 好香的鱼汤。强哥我也想喝鱼汤。这些天吐的肚子里空空的,孩子都跟着挨饿。今儿闻着这鱼汤胃口好的不行,我就想喝。”   这些天她想明白了,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那就这么继续。她已经嫁了人怀了孩子,不可能重来。   她有前世的记忆, 知道他们是如何发家致富的,今生抢先照搬就行。她干活不如孟蕊, 可有她的先知然后让吴强去干,就算不能当首富,日子咋也不会差吧?   “可这天都黑了,我上哪儿给你弄鱼去?”   “出去瞧瞧是谁家做的, 跟人换一碗来。害娃娃老婆嘴馋的厉害,大家都能理解。”生过九胎的邻居老太太深有感触,开口建议。   “对,怀孩子的时候奇怪的很,自家饭吃着不香就想尝尝旁人家的。去要吧,旁人家能理解。”   为了孙子,吴老汉啥都能忍。养儿不见孙、等于一场空。他快四十才得了吴强这个独苗苗,如今六十多的人了,咋也得看到孙子才能安心。为此,孟香这儿媳咋折腾他都能容下。   吴强被逼的拿着碗出了门。他觉得这模样很像讨饭的,羞的将碗藏进了衣服里。   出了门才想起来之前路过孟蕊家门口,那香味好似是从她家里传出来的。男人偷悄摸的到孟蕊家不远处,果然那香味更加浓郁了。   跟孟蕊要鱼汤,打死他也干不出来。男人吸吸鼻子,转身藏好自己的碗赶快回了自家。   没要到鱼汤怕媳妇又闹,他一开口就骗她:“人家的汤吃完了。媳妇你别哭,等明天我到水库给你捞鱼,回来咱也熬鱼汤,让你喝个够。”   男人这么说,孟香也没了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了就是没有。晚饭吃了小半碗杂粮粥,刚进肚子没半小时呢吐了个干净。   接过吴强递来的水漱口,女人柔弱的站都站不稳,在男人的搀扶下才回了屋子躺炕上。   吴家老两口瞧着媳妇这样不禁摇头,对怀着孙子的儿媳只能尽可能的满足。老吴家传宗接代就靠她呢。   翌日,吴强请了假。早晨在家去找了一大块窗纱,绑在长杆子上做成了网兜,上午出发到水库给媳妇捞鱼。   孟香听到邻居说昨天是孟蕊两口子在水库钓鱼,顿时明白吴强昨儿骗了她。这个死男人,生孩子没本事,骗人倒是很溜。看在他来给自己捞鱼的份儿上,暂时不跟他计较。   两口子雄心勃勃出发。女人娇娇的摘了朵花边走边玩,吴强一手提水桶一手提网兜,望着人面娇花两相映的美景心里美的不行。   到了水库,居然孟蕊跟陈明宇早已先到。听到动静一回头,孟蕊顿时就皱起了眉。   昨儿的鱼汤鲜美的很,她连喝了两碗。男人说鲫鱼汤有丰富的矿物质,她喜欢就多喝几次。这样可以给腹中的宝宝补充营养。瞧着那白嫩嫩牛奶一般的汤,孟蕊也觉得喝多了对孩子肯定好,所以俩人今儿再次来钓鱼。   “咱们换个地方。”   陈明宇说着起身,收拾东西准备转移战场。媳妇性子直,直来直去的怼人甚至动手都行,可孟香那样滑头拐弯的,别说媳妇,他看见也烦。   孟蕊跟着男人绕着水库去另一面,手里拿着几支柳条准备编一个遮阳帽。   看他们腾出了地方,孟香两口子大咧咧的去了那里。这里水深,钓鱼很合适,可吴强拿着个网兜站岸边兜鱼就不那么好操作。   “笨,你也弄根钓竿钓鱼不就行了嘛。”   “对哦。”吴强开始四处找长杆子,然后发现没有鱼线,吊钩。“我得回去一趟,你在这儿等我。”   “我困的不行了,我跟你一起回。”   “也行,等会儿我自己来给你钓。”   这两口子走了,孟蕊瞅瞅四周没人,身子一歪趴丈夫肩膀上。男人怕她滑落,赶快伸手扶住。俩人脑袋挨着脑袋,半抱在一起。   此时不需要言语,夫妻转头相视而笑。对方的眼眸中清晰的看到自己,两人笑意更深,双唇碰到一起更深刻的感受对方。   钓了鱼,在大自然中放松了身心。俩人回的时候神采飞扬,路上碰到几个挑运麦子的,望着这潇洒自在的身影无不露出羡慕的目光。   到家时快下工的时间了,陈明宇赶快杀鱼。孟蕊拿过盆去舀米焖饭,看男人想说什么,她率先开了口。   “活动活动,这样才好生。”   “好吧。”   自从他回来,她基本啥都没干,一天净等着吃现成的了。就做个饭而已,她之前还挑水好不。她爹一个看不着,她已经把水缸挑满了。   午饭焖了小米和玉米糁两掺干饭,炖了鱼汤,又炒了一个土豆丝一个小白菜。两人合力很快做好,等孟爹孟妈妈回来立马开饭。   香喷喷的吃着鱼汤泡饭,院外的人闻着味道吸溜自己碗里的食物。对面老太太进来,问这鱼汤到底是咋做的咋能这么香。   陈明宇仔细说了一遍过程,老太太瞅瞅他们盆里那小小的鲫鱼,然后直摇头。   “没肉,光喝汤还得费这么大劲儿,又是去钓又是加蘑菇的,还不如在家多纳几双鞋底。”   老太太感慨完起身走了,这回不羡慕鱼汤了。为这口汤费那么多时间不值当。端着碗出来跟大家吐槽鱼汤不值,费劲儿不顶饿。   众人哈哈一笑,这回也不羡慕人家有鱼汤了。这么费工夫,也就陈明宇放假有时间供应媳妇,一般人可没这时间。   孟香折腾吴强去钓了鱼回来,可她怀孕闻不了那股腥味,吴强不会做饭,鱼汤是他娘给熬的。端到跟前就一股腥味,一口没喝吐了一地黄水。   天气一日日更热,伏天里懒懒的不想动弹。肚子也越来越大,陈明宇不放心提议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做个B超看看宝宝发育的情况,那个看的清楚。”   “啥超?听你那意思,能隔着肚皮看到娃娃?”   岳母惊讶的不行,孟蕊也很好奇。她们都没听说过这机器,感觉跟听神话故事一般。   “用超声波穿透肚皮,的确可以看到腹中的宝宝发育情况。”陈明宇解释完想想提议:“我先去县医院一趟,看看有没有这机器。如果有再带蕊蕊去检查,没有的话我问问这情况需要注意什么。”   女婿如此细心,孟家二老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翌日他跑了趟县医院,结果是刚下了单,机器明年才能安装调试投入使用。   没有B超,他只能跟人家询问媳妇的情况。听说胎位正常,大概的腹围,女大夫判断基本没事。   “孕后期需要注意血压,血糖。如果有头晕、尿频、口渴等症状就及时就医。要啥事没有,那不用过度担心。”   第一次碰到这种细心好丈夫,女大夫对陈明宇十分耐心。男人将注意事项谨记于心,怕忘记了一出医院赶快写到纸上。   写好字条,装进兜里。他绕去食堂给媳妇买了俩猪耳朵和一个猪蹄。熟食不用票,他上学省一些得让媳妇吃好。   有老公的细心照顾,孟蕊一个暑假长了八斤。不过她个子高倒是不显胖,只不过气色更好,肌肤不用太阳晒如今瞧着白里透红的,大眼睛明亮有神散发着幸福的光。   腹中的孩子快九个月了,陈明宇这段日子每晚给孩子读书,伸手跟宝宝互动。眼看到了离开的日子,心里那是万分不舍加十万分的不放心。   难产的事情虽说极少,可万一落到谁脑袋上那就是百分百。看着媳妇的大肚子他都担心,看不着那更提心吊胆落不到实处。晚上给宝宝读完书,感受到小家伙跟他打招呼,他小声的跟媳妇建议。   “要不我请假吧,等你生了再走。”   “那怎么行。一俩月要落下多少课程,老师也不会准的。”   陈明宇摸着她肚子愁绪万千:“国庆节是八月十六,你预产期应该就在那会儿。希望别提前也别推后。”男人说着低头对着媳妇的大肚子说话:“宝贝,你等爸爸回来再出生啊!爸爸不在这一个多月千万别调皮,别闹妈妈。”   孟蕊看他这样子乐的很。农村人怀个孩子稀松平常,没谁这么在意个还在肚子里的娃娃。孩他娘就更可怜了,婆家说起来就是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没那么娇气。   他倒好,好像腹中的娃娃已经是独立鲜活的生命,每天每天的从不轻忽。名字已经取了好几个,到时看是男孩女孩再定。给娃娃讲故事,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到。   “放心走。我身体一向好,刘大娘说这胎怀像好,胎位也正的,肯定没事。你国庆有时间就回,没时间就拉倒。等生了我写信告诉你。”   “那怎么行,国庆我肯定回来的。”说完搂住媳妇,满怀不舍不说话也让人能感受得到。“对不起,你怀孕生孩子我该一直在身边的。可……”   “没关系的。”孟蕊拍拍他安慰:“娃娃肯定等你回来才出来,到时你第一个抱他。”   想想小娃娃,陈明宇开心的笑了。“嗯,宝贝一定等爸爸回来啊。”   翌日,陈明宇离开家上京报到。孟爹送他到公社,回来的时候跟老伴儿感慨。   “明宇这孩子真不赖。他今年才二十三吧,年纪轻轻的责任心真重。临走还嘱咐我照顾蕊蕊,说她性子急,看到活儿忍不住的要去做。让咱俩看着她些。”   孟妈妈点头,赞同老伴儿的话。女婿的表现的确让他们老两口万分满意。招女婿只是闺女一时之气,女婿他娘要是为这个不乐意,他们都愿意退一步。只要小两口过的好,家里这扇门(传宗接代)开不开无所谓。   “蕊蕊天生那性子,这谁能看得住她。”   “你这老婆子,咋啥话都听不明白。”   “我听啥没听明白?”   “女婿说话委婉。那意思是让咱俩把活儿都干了,别留着让蕊蕊着急。”   “嗐,文化人就是绕。”   “你们娘儿俩啊,一对直肠子。”老汉笑着感叹,望着老婆子满是无奈。“明宇跟蕊蕊说话也都直来直去,估计怕你闺女听不懂。”   “屁,那是体贴蕊蕊,不想她费心猜。”   老两口本来就十分照顾大肚子的闺女,如今又得了女婿特意的嘱托,那更是眼巴前的活儿全都干了,临上工还交代闺女别做饭,等老汉回来做。   “走你们的吧。我只是怀孕又不是残废,做个饭还能累着人嘛。刘大娘一直嘱咐多走动以后才好生。”   “走动你就在附近溜达,别走远了啊!”   “知道,知道,赶紧走你们的。”看爹娘走远了,她抚着肚子摇头失笑:“越来越夸张,这是被孩他爹传染了?”   陈明宇不在家看着,她那性子根本闲不住。爹娘一走起身到菜园,将发黄的豆角、黄瓜秧子全拽了,然后拿锄头平整土地,看看时间不早了回家做饭。到柜子了找出白菜种子,准备下午种。   等她爹娘回来,杂粮面条已经擀好放在案板上。她挺着大肚子利索的很,动作几乎没受限制。   “洗手,我煮面。”   “你这丫头、擀啥面啊。这么着把我孙子都顶在案板上了。真闲不住就简单焖饭不行啊?或者等我回来做。”   “不行。你俩做的饭不好吃,我就要自己做。娘你别废话了,赶快洗手吃饭,不然一会儿面坨了不好吃。”   看闺女做事麻利,丝毫不受影响。老两口也不说啥了,只嘱咐她一定注意安全。要哪儿不舒服可不敢瞎闹。   “知道,知道。”   下午利索的种了白菜,之后闲来无事将自留地成熟的棉花也一点点摘回家。每天来回走走,身子反而感觉更轻便。不过月份大了,到底不如平时体力充沛。坐着干活还没啥,走多了的确累。   秋高气爽一日日凉起来。地里黍子先熟,割完黍子阳历九月底,陈明宇快回来了。   孟蕊将柜子里给孩子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过了一遍水后在太阳底下晒。之前男人给寄回来两身新生儿的秋衣秋裤外带里头的纯棉小背心。颜色都是白底印花的,男女都能穿。   夹衣用她旧衣裳改的,蓝底白花。衣裳做的大一些,半岁到一岁都能穿。   邻居一进来就看到晾了满绳子的小衣裳,仔细瞅瞅羡慕不已。一件件精致漂亮,那纯棉的内衣柔软又漂亮,比她们用普通布做的好太多。   “这小秋衣秋裤是你男人寄回来的吧?我在公社供销社没见过卖的。”   孟蕊点点头,拿板凳让邻居坐。她们这小地方,这些精巧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供销社不销售。大人衣裳剪了给孩子改改,没人会专门给小娃娃买这东西。   “其实浪费了。小娃娃长的可快了,就你男人买这,要不了半年就露肚脐不能穿了。小娃娃在怀里抱着也不费,一件穿仨孩子都还是好好的。如今计划生育,也不养活那么多了。小娃真没必要买这么好的。”   “我也是这么说。可架不住男人第一次当爹,兴奋的不行。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孩子。我都担心他给孩子买了衣裳自己饿肚子。”   其实陈明宇临走,她将之前他得的奖学金全给他装上了。为买这个饿肚子不可能,如此说只是不想让人嫉妒。果然邻居小媳妇听她这话笑了,神情十分平和。   “第一次当爹嘛都兴奋。我怀孕那会儿孩他爹也是高兴的不行。不过我那男人也就嘴上说说,具体的啥都不管。”女人说着颠了颠怀里的娃娃。“孩子这么大了,他抱的次数都少。我背着孩子做饭,人家坐大街上跟人抬杠。”   俩女人在一起聊着男人、孩子,孟蕊今年不上工倒是多了个作伴的。没一阵对面老大娘也进来了,仨女人闲聊一阵回家做饭。   十一国庆,各单位的都放假。不过老农民没这一说,此时正是秋收的黄金期,田野里金黄一片,到处都是等待收割的庄稼。   三号,孟蕊估计傍晚男人能到家。她锅里熬了花生红枣小米粥,白面都准备到了盆里,准备晚上烙油馍。   菜园里薅了两颗葱,剥去外皮切了根儿洗净,花椒炒熟加少量的盐研磨成粉备用。半蹲下将煤调好往灶膛里塞了一点儿,起来的时候感觉肚子又开始痛。   早晨就隐隐的疼,好像抽抽一下又没事了。听有经验的说快生的时候刚开始就是这样,她等那股劲儿过去出门自己去找刘大娘。   老太太在家剥豆子,闻言让她进屋去给她检查。   “的确是发动了。不过你这头胎,早着呢。晚上吃了饭我过去,你要是忽然疼的密集就让邻居帮忙来叫我。”   “知道了。”   检查完又疼了一下,孟蕊没吭声自己走回了家。一路上没感觉了,一点儿都不痛。不过知道自己要生了,心里还是紧张的。看看时间快五点了,爹娘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回来。   腹中这会儿也不疼了,她就扶着肚子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看到了孩他爹。男人满脸含笑,放下包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啊、”   “怎么了?宝宝踢你?”   这一波阵痛让女人额头见了汗,陈明宇惊慌的站在那里同样急出了满脑门子的汗。   “是不是要生了?”   孟蕊点头,他急道:“我扶你进屋里躺着,我去找大队借马车开介绍信,我们去县医院吧。”   他生长在大城市,习惯性的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去医院。公社卫生院都不放心,想着到县城去能好点儿。孟蕊阵痛过去,冲他笑笑想让他别那么紧张。   “没事的,刚开始阵痛。刘大娘说还早。我胎位正常,在家生就好。”   “刘大娘检查过了?她检查完又走的吗?”   “不是。是我肚子疼所以去找她看看。”   陈明宇都不知该怎么说这个胆大的媳妇了。知道阵痛自己去找人检查,检查完了自己回家一点儿不着急。也没说叫岳母回来。   “现在疼不疼,要不我先去叫刘大娘过来瞧瞧。”   孟蕊摇头。“不疼了。做饭吧,吃了饭才有力气生孩子。”   “好,我去做,你要吃什么。”   “葱花油馍。”   “好。”   男人答应了,但望着她却没动。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担心,孟蕊利索的往厨房走,他才跟着一起。   陈明宇洗手做饭,不论做什么不到半分钟肯定回头看她。孟蕊为分散他心神让他别紧张,开始跟他说话。   “国庆七天,你是不是明天就得动身走了?”   “我请了一周的假,能在家住八天。”   “教授同意了?”   陈明宇回头冲她笑:“同意了。”   为请这个假,他站在教授办公室门口好几天。大家一开口就是你媳妇生孩子关你什么事儿,好像那孩子是媳妇一个人的。   男人手脚麻利的烙饼,第一张先切了给孟蕊。白面葱花油馍,切开层次分明。蘸着蒜泥又香又辣十分过瘾。   就着小米粥吃了一张油馍,腹中的阵痛开始变的频繁,力度也大了,疼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的吸气。陈明宇扶她进屋里躺着,他转身去叫刘大娘过来。因为他媳妇说在家生就好,不去医院。   他前脚走,孟爹孟妈后脚进门。听说闺女快生了,她妈开始埋怨她咋不托人到地里喊她,快生了居然还做饭。   “明宇回来了,他陪着我呢。刚出去叫刘大娘,一会儿就回来。”   二老长长出口气,原来是女婿在家。打了水洗手,孟妈妈进来看闺女的情况。   “羊水破了吗?”   “啥是羊水?”   “就是……你下头有没有流出黄黄的水来?”   孟蕊摇头,这时肚子不太疼了坐起来。“没有啊。就是有一点儿血,但也不多。”   “哎,先见血难生,看来今儿晚上有的磨。”   说着话,刘大娘被陈明宇叫来了。女人给孟蕊坚持一下,完了笑笑嗔道:“我就说还早,你这后生太着急。你媳妇头胎,磨两天的都多的是,这才哪儿到哪儿。且早着呢。”   邻居闻讯也过来瞧,一帮女人都说早。陈明宇听着她们议论谁谁谁家生了几天,心里不但没放松,反而更加紧张。晚饭就喝了碗稀粥,然后一直守着他媳妇。   “没多疼,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没多疼,你额头都满是汗。”   男人伸手给她擦一下,然后再次开口建议:“咱们去县医院吧。县医院大夫更有经验,如果出现什么情况更好应对。”   “不用吧。”   老两口农村生活几十年,没见过多大世面。生孩子就是家里叫产婆生就好了,哪用特意跑医院去。   “还是去医院,医院更保险。”生活环境不同,陈明宇的处事方法跟他们也不一样。“就算一切顺利,也不过比在家多花点儿钱,麻烦一趟去借马车。可生孩子是闯关呢,多费点儿钱安全第一啊。”   女婿这么说,老人犹豫一下点头。借大队马车得出粮食,去医院花钱多。可左不过就是钱嘛,还是安全第一。当即陈明宇去找支书开介绍信、老汉去借车。她想了想也赶快忙活起来。   “娘给你拿衣裳。”老太太打开箱子给闺女找大衣裳,又琢磨着带粮票啥的。“上趟医院不少花钱呢,明宇这孩子是真在意你。”   孟蕊迎着母亲笑的十分幸福。虽说她也觉得生孩子就在家好了,毕竟大家都是这样的。可他那么坚持,被反驳了再次提出,可见有多担心在乎她。   借了马车,干草上又垫了褥子,孟蕊坐中间靠着母亲和陈明宇,身上搭着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一路疼了好几回,可她都挺着没吭声。到医院后已经夜里一点,阵痛越来越密集,可她羊水一直都没破。值班的大夫说能走动的话尽量走动,陈明宇就扶着她在走廊里缓缓的度步。   天快亮终于可以生产进了产房,孟妈妈可以跟着进去,留翁婿俩在外焦急的等待。之前生的一个叫喊声震天,听的人心焦。孟蕊进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急的人也是直跺脚。   “这孩子,那么疼就喊两声啊。”孟爹心疼闺女,几次拿出烟袋又掖回去。陈明宇站在产房门口,小声的回:“她说生孩子费力气,不能浪费在叫喊上。”   天色渐渐亮了,医生正式上班。翁婿俩谁都没心情说吃饭的事儿,焦急的等在产房外。快九点的时候护士出来,说母子平安。孟爹放松的坐回了椅子上,陈明宇问产妇什么时候出来。   “大概半小时后吧。孩子是八点四十六出生的,小家伙七斤四两,结实的很。”   “谢谢,谢谢。”   陈明宇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母子平安,他站了一晚上的身体终于在椅子上坐了会儿。   很快孟蕊和孩子都被推出来,陈明宇望着媳妇没说话,眼睛里写满了心疼。推着床边走边问大夫注意事项,到病房后那母子俩睡了,他每隔几分钟就会伸手摸摸媳妇身下的褥子,或者掀开被子一角瞅瞅。   “明宇,你不用那么小心。都顺顺利利生了,不会有事儿的。”   孟妈妈经见的多,觉得女婿小题大做。闺女生的算顺利的,就是在家也没事。生都生了,没听说生完出事的。   陈明宇笑笑不说话、不反驳老人,但依旧谨慎的注意媳妇的动静。中午的时候,孟爹出去买饭,他伸手摸着有些潮,拿出来一看急的赶快掀被子,果然孟蕊身下一摊鲜红。   “大夫、大夫、”   孟妈妈也看到了,呆在当地不知该做什么。陈明宇转身去叫大夫,返回后伸手拍媳妇脸颊,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医生进来急忙推上就往手术室走,他们一家连病房的宝宝都忘了,一个个全跟着走,站在手术室外几脸紧张,几脸懵逼。   “咋会这样的?”孟妈妈吓坏了,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好好的都生了,她还喝了半碗粥呢,咋就忽然这样了?” 第二十四章 夫妻   孟蕊生完孩子忽然大出血, 吓坏了家人。她被推进了手术室,陈明宇站在门口浑身都在抖。眼前那一片鲜红挥之不去,许久岳母的哭声才进入耳朵, 他才一下想起来儿子还在病房呢。   “娘您别哭了,这里是医院别影响医生做事。”   男人说完转身飞快的折回病房,很快抱着儿子重新返回。孟妈妈也刹住了哭声,怕女婿年轻不会抱孩子, 伸手接过孙子。   “孟蕊, 谁是孟蕊家属?”   大夫出来一声喊, 一家三口全到了跟前, 一个个说着我们是家属。女大夫看惯了这样急切的脸, 沉着冷静的开口说情况。   “产后大出血, 需要马上输血。可血库没有A型血了, 你们谁是A型血, 赶快让护士带去抽血。”   老两口懵了, 这么多年没进过医院,谁知道是啥血啊。陈明宇赶快撸起袖子:“我是A型,先抽我的吧。”   “好, 你跟我来。”小护士带他去护士站,招招手让孟爹孟妈妈也过来。“你们也来,我给你们验血, 怕一个人的不够补充。”   验血后先抽陈明宇的,很快四百毫升的血液抽出被送进了手术室。老两口验完后老汉是A型, 紧接着也抽了三百毫升出来。   “护士,我这咋没我女婿抽的多呢?”   “大爷您年纪大了,一次不能抽那么多。”   “没事、没事,你们尽管抽, 抽干了我也得救我闺女啊。”   护士看他一片慈父心肠,自己死也要救闺女,不禁十分动容,讲话的语气变得温和。   “产妇已经止住血了,这些足以补充。幸好你们发现的及时给抢救争取了时间,要是没注意出血量太大那可就麻烦了。有的甚至得摘掉子宫才能保命,可女人没了子宫到底不太好。”   闻言,孟妈妈闭上眼睛庆幸不已。她还说女婿太小心谨慎了,今儿若不是他、闺女睡梦中不知道出多少血才能被发现。   出血止住了,孟蕊从抢救室被推了出来。头顶挂着血液,鲜红的液体一滴滴流入身体,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   陈明宇坐在病床前,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孟妈妈在一旁哄醒来轻泣的孙子,男人回头看一眼儿子,对自己坚持来医院的决定同样庆幸不已。   产后大出血,几率不大,但在条件不好的地方致死率却十分高。这要是在农村,根本来不及送医。乡村接生婆可不会输血抢救。   “娘,给孩子冲奶粉啊。”   “冲了,不喝啊。”   陈明宇回头看儿子哭的小脸发红,可就是不喝碗里的奶粉。他事先准备了一罐子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小子不买账。   老太太抱着孙子来回的哄,很快小家伙闭眼再次睡着。陈明宇看媳妇呼吸平稳,脸色慢慢恢复,嘱咐岳母注意她,自己起身到食堂去打饭。   早晨凑合一顿,中午根本没吃,晚饭得吃好一些。他和老汉都抽了血,走路的时候都觉得双腿发软,有些没劲儿。他年轻都这样,老汉的虚弱可想而知。   食堂里,晚上炖了猪骨莲藕汤。拿着大夫开的需要补充营养的条子随便买。他买了四份儿,每份儿里有一小块排骨和两三块莲藕。   土豆焖面买了三份儿,给媳妇单要了一份儿荷包蛋龙须面。他回去的时候孟蕊正好醒。醒来只觉浑身无力,虚脱一般的困倦。耳边听着妈妈的絮叨,说她这回有多危险。   “多亏明宇了,这要是在家里生……真不敢想。”   老太太看他进来赶忙让开地方。他放下东西伸手摸摸她额头,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哪儿不舒服吗?用不用叫大夫?”   “大夫看过了,说是没事,让好好休养。”   老太太赶着说完,张罗着让吃饭。陈明宇望着媳妇一股劫后余生的情绪涌上心头,拉拉她的手眼中有水光在闪。孟蕊费力的抬手,摸摸他青色的胡茬和那憔悴的脸。想着昏迷时那奇怪的梦、和梦里老公英俊帅气的脸。   梦里她俩穿着结婚的衣服在礼堂,可那年纪却不是结婚的年纪,看着怎么也有三十多。他比现在更成熟,身上的气质更儒雅。梦里没有声音,但那望着她的眼神却和现在很相似。   陈明宇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伸手扶她起来,在身后垫了枕头和被子让她靠坐着,他接过岳母递来的排骨汤喂她。“多喝点儿,你失血多得好好补补。”   喝一口汤润润喉咙,她说:“我没事了,别担心。”   “嗯,赶快活蹦乱跳好起来,这话才有说服力。”   喝了一碗排骨汤,又吃了荷包蛋,她摇头不吃了,陈明宇将剩下的全倒进自己肚子。   白天昏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可孟蕊知道大家为了她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尤其她爹和陈明宇更加被抽了血,需要食物和睡眠补充。所以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没说话,静静的四处瞅。   她娘带着娃娃在另一张没人的病床上,陈明宇和她爹在地上打地铺。男人就在她床边,以为他睡了呢,结果她目光刚移过去他睁开了眼睛。   先伸手摸摸她身下的褥子,然后坐起来小声开口:“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养养神。”   看他的动作,孟蕊乖乖点头。不过她没闭眼,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你睡吧,我自己看着就好。医生说一般不会再次大出血的,别那么担心了。”   “没事,我不困。”   “两天没合眼了,还被抽了那么多血,赶快躺下好好休息休息。”   小两口在说话,一旁的孟妈妈也回头插嘴。“明宇睡吧,我看着蕊蕊。你放心,我不会大意的。”看他还是不放心,她继续:“后半夜我叫你,换你看着。”   陈明宇点头:“快三点叫我。”   夜里轮替守着,出血量一直属于正常范围。白日陈明宇拿着医生开的条子捡着食堂里好的买,给大家补充营养。隔日下午孟蕊来奶了,乳、房胀痛,可孩子吸了半天却吸不出来。急的放开哇哇哭。   “让你男人给吸吸,大人劲儿大,一下就好。”   门口病床上的女人显然十分有经验,一句话出口她自己无所谓,把陈明宇弄了个大红脸。   “害羞啥啊,自己媳妇有啥不好意思的。”中年女人抱着自己孩子讲话大大咧咧,笑笑转过身去。“我不看,你俩赶紧的吧。这办法是我生老大的时候大夫说的,你不给吸通了让奶流出来,憋里头可会发炎的。”   陈明宇还是没信她,转身出去找大夫。结果,大夫也是这方法,他回来的时候红着脸低着头,再次被女人打趣。   “小伙子还不信,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吧。赶快吸吧,自己媳妇没啥不好意思的。”   没办法了,他儿子不给力吸不动,他这当老子的只好自己上。鼓足勇气站在媳妇床前,回头冲岳母小声道:“娘,你出去啊。”   “我也出去?我……”   老太太心想给我闺女吸我有啥不能看的,根本不懂女婿的窘迫和羞涩。他本来就脸皮薄,这种事情大白天在如此公众空间里做、已经十分挑战他的底线。结果这些妇女却根本不当回事,一个个的还开口逗他。   “娘你快出去吧,跟我爹到食堂看看今儿有啥好吃的买一些回来。”   闺女也这么说,老太太只好出去找老伴儿去食堂。靠门口的女人呵呵一笑,也抱着孩子说去透透气。   好,这回只余她俩了。不对,旁边还有他儿子在哇哇哭,等着他给吸通了好吃口粮。   “你快点儿,不然一会儿人都回来了。”   孟蕊撩起衣裳催促,陈明宇也豁出去了,低头含住开始吮吸。几次后终于一股白色的液体进入口腔,他赶快放开。擦擦嘴抱着儿子递给她。   夫妻俩四目相接,孟蕊望着他红的好似着火一般的脸颊偷笑。看没人进来抬起身子亲他一口。本来十分害羞的男人笑笑,回头看没人进来,低头在媳妇的红唇上啄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飞快离开,可他脸上的红却沾染给了对方,让孟蕊的脸颊也如涂了胭脂一般。   女人低头看儿子,小家伙这回能吃到奶了,咕咚咕咚的在往里咽。婴儿皮肤有些红,淡淡的眉眼能看出陈明宇的影子。哭泣的时候声音小小,孟妈妈说跟孟蕊小时候那洪亮的哭声完全不同。   “你看他长的像谁?”   陈明宇望着儿子,小家伙嫣红的小嘴不停的蠕动,眼皮下垂遮住眼眸,鼻梁挺翘看着很像他。   “像谁都好,健健康康的我就满足了。”   医院里住了四天,第五天大夫给开了出院证。返回的时候依旧坐着马车,老汉在前头赶车,孟妈妈坐在车辕上算账。   “明宇,你那边花了多少?”   男人抱着孩子,孟蕊靠着他肩膀。闻言也回头看他。夫妻俩对视一眼,孟蕊开口回她娘:“管它多少呢,娘你就别记这个了。大人孩子都平安就完了,记这账难不成想昊昊长大了补给你吗?”   闺女开玩笑,孟妈妈望着孙子哈哈大笑。对啊,问这干啥呢,闺女和孙子母子平安,比啥都强。   回了村儿,孟爹将马车还给大队。听说居然真的大出血,一个个不说孟家败家了。村里多年前也有一个死于大出血的产妇,只不过这种事儿少大家为省钱都选择性的遗忘。这回两厢一对比,还是去医院保险。   “之前都说咱不会过,白白的出去送钱。这回好,一个个又都感慨咱有主意,这要是在家里啥结果可说不好。”   孟爹回来跟老伴儿吐槽,孟妈妈如今对此倒是看开许多。“旁人就是一句话,啥事都得当事人自个承担。所以还是咱女婿有主意,管他们咋说呢,自己过自己的得了。由他们说去。”   “对,自己得有老主意。听拉拉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是这话。你别看他们这回一比较说的好,等家里有人生孩子,依旧会在家里生。家里生省多少钱,出事的那么少,咋就能轮到自己呢。”   “还是没钱啊!日子要宽裕了,谁不知道心疼自个。没钱,想去也舍不得,只能冒险。”   “娘,水烧好了吗?”   陈明宇进来问了一声,老太太赶快将冒气的水壶提下来:“好了,好了,我给你提出去。”   家里老母鸡一刀放倒,放了小半碗鸡血。开水烫毛,隔开肚皮去掉不要的内脏。腹中有几颗未成形的鸡蛋,这玩意听说对生孩子的女人是大补,男人洗净鸡肚子后将它和鸡心、鸡肝、重新填回腹中。   起锅烧水,鸡肉焯水去掉血沫。另烧水加入葱姜开始炖。当地人说产妇不可吃盐,陈明宇问过大夫是可以少量吃的。所以他在汤里加入了适量的盐。   “哎,明宇不能放盐,刚生完孩子不能吃盐。”孟妈妈惊呼,一把夺过盐罐儿。   “我问过大夫了,说可以吃的,不咸就行。”   “真能吃?”老太太有些不信。“以前的女人生了孩子要喝十二天的谷水,一个月的稀米汤。蕊蕊这你可是医院就给她喝汤吃面了,现在又熬鸡汤,里头还放盐。明宇,这真不会吃坏吗?”   “不会。”陈明宇笑笑耐心解释:“我都问过大夫的。顺产的女性生完就可以正常饮食,别吃太硬不好消化的就行。盐也可以少量的吃,不影响奶水的。”   “真的?”   虽然孟蕊在医院吃的东西,护士都说没事的。可一回了家,老太太又有些老传统。她倒是好心,生怕把闺女吃坏。可陈明宇一听她说的那些吃食,顿时替媳妇感到心疼。   谷水、小米汤,连吃一个月其他啥都不许吃。生个孩子也太悲催了,产妇没吃好难怪大家生完孩子说奶不够。这样能够吃就怪了。   “已经好几天了,蕊蕊不啥事没有嘛。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   那是他媳妇,吃的关乎着他儿子的口粮。孟妈妈倒不是担心他胡来,她只是一下子观念转不过来。她自小家里就困难,嫁人后婆婆也是这样的,根本没见过像她闺女这么坐月子的。   看女婿炖好了汤先给蕊蕊舀了一碗,里头放着一条鸡腿。她不放心的跟去闺女屋子,看她要吃鸡腿,小声的又问一句。   “你这几天吃这么多,没觉得难受吧?”   孟蕊摇头,咬一口香喷喷的鸡腿。“没啊,干嘛这么问?”   “没见谁生了孩子这么吃的。我是担心你,怕你吃坏身体。”   “我没事。大夫说我失血得多吃好的,娘你别瞎操心了。大夫的话都不信,你到底咋想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老太太站直了身子,白闺女一眼转而去看孙子。老人脸色有些红,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怕闺女吃一样。她是她娘,哪会舍不得让吃。只要吃了没事,家里那鸡都给她吃了补血,再买几只也行啊。   晚上,村里相熟的关系好的都来看孟蕊。一个个拿着鸡蛋或者红枣红糖之类的东西,听说她大出血都拍胸脯后怕不已。   说着话陈明宇端着红糖鸡蛋进来,一帮人跟孟妈妈一样觉得现在不能吃这个,说刚生完孩子克化不了。   这回,孟妈妈开口解释说没事。“医生说的,生完都能吃。多吃、吃好才能奶水充足。蕊蕊奶水可好了,也没老人们说的会吃坏肚子的现象。”   几个媳妇都好奇不已,反倒本家奶奶开口:“近些年粮食管控没吃的。给产妇喝米汤都是好的,大家嘴里省下的小米。后来慢慢成习惯了。其实根本不是不能吃,我娘那会儿坐月子我侍候的,鸡汤鸡蛋都能吃,吃了奶水好。”   “是嘛。”年轻小媳妇们这才知道原因,樊爱芳开口问。“那为啥后来有了也不给吃呢?鸡蛋都不让吃。”   这回人老成精的老太太不说话了,她娘家是地主日子过的好,解放前就舍得给坐月子的人吃好的,跟她们这些贫农不一样。   一个小媳妇说:“婆婆的私心吧。我记得我们村儿一个好婆婆就给儿媳吃鸡蛋,虽说不舍得杀鸡,但鸡蛋面条吃上,奶水也不赖。可我婆婆就说不能吃,等我十二天后才给吃的。”   这话让一众在婆婆手里讨生活的女人点头赞同,纷纷说起婆婆平时咋克扣伙食的。   “你说都是女人,咋一当婆婆都这么看不惯媳妇呢?”   婆媳矛盾,千古难题。一帮女人有老有少,七嘴八舌的也说不清楚。闲聊一番,几个年纪大了离开了,处于生育阶段的俩媳妇对孟蕊羡慕不已。   “还是在自己爹娘跟前最好,好公婆太难遇到了。”   “是啊,孟蕊、真羡慕你。”   俩媳妇羡慕孟蕊在家招女婿守着父母,孟妈妈呵呵笑道:“那你们可羡慕错了。让去医院的是我们明宇,先给蕊蕊输血的是我们明宇,给她吃这么好的,那也是我们明宇。女人过的好不好,关键还得看嫁了个什么男人。毕竟跟你过一辈子的是男人,父母不能一直跟着啊。”   “真的啊?”   俩小媳妇闻言有些不敢信,将目光移向孟蕊。孟蕊点头,笑的一脸幸福。   “这回真亏明宇了。要是在家里生孩子,我这回估计没了。”   樊爱芳由衷的羡慕好友,替好友高兴。伸手拉住她的手,轻轻的拍了一下。   “好好休养。你这回可是受罪了。我生一对都没你这么凶险。你有福,嫁了个好男人,福气在后头呢。”   年轻小媳妇感叹一番,临走孟妈妈将人送出街门。陈明宇刚才在厨房收拾碗筷,此时看人都走了才将院里晾晒的衣服都收进来。   男人坐在炕上叠衣服,孟蕊一歪脑袋靠他肩膀上。昏黄的白炽灯下,小两口默默无语,自有温情在流淌。 第二十五章 加工厂之争   夜里孟妈妈让女婿到她们房间睡, 她留下陪孟蕊坐月子。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她说的理所应当。   陈明宇抱着被岳母塞进怀里的被子站在地上没动,望着媳妇用眼神求助。他在家待不了几天, 想多跟老婆孩子待些时间。   孟蕊接收到男人的信息,转而跟她娘说:“让明宇陪我就行。你睡着了那么沉,孩子醒了也根本不知道。”   “那可不行。没听说坐月子男人在屋里的。”   这规矩孟蕊自然知道,可到底为什么她却不是十分清楚。“为啥啊?明宇过几天就要走了, 让他跟他儿子多亲近亲近怎么就不行了?”   “为……”   孟妈妈瞅瞅闺女又瞅瞅女婿, 俩人一对求知欲十足的眼睛。到底为啥, 她当着这俩可咋一起说。看小两口那样, 她今儿不说出个三四五来, 这俩是不会听话的。女人叹口气, 凑近闺女跟她耳语。   “月子里同房会害女人得病的, 要命的病。”   “医院里不都在一个房间嘛, 能得啥病?”   “小声点儿、”   孟妈妈被闺女大咧咧的话弄了个大红脸, 拍她一下都不敢回头看女婿。地上的陈明宇却一下明白何意,因为他问过医生注意事项,这也是其中一项最需要注意的。   “嚷嚷啥, 让人听见多丢人。”   “娘、”   “娘你放心,我知道注意什么,不会胡来的。”   传统的国人思想, 陈明宇跟岳母说这话题也脸红的不行。可他想走之前多跟老婆孩子待一阵,二来他也想多帮帮媳妇。毕竟岳母晚上睡得沉, 需要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你知道?你咋知道的?”   “医生说过。”   看女婿那害羞的模样,这事儿看来还真知道。这若是搁一般男人,她是不会放心让久别的小两口自己的,大不了也得留下当电灯泡。可陈明宇她就十分放心, 他对孟蕊的细心超过她这当娘的,知道这事儿不可做,那绝对不会做。   “行,那你俩自己带孩子吧。”   女人利索的拍屁股走了,陈明宇笑笑把被子重新放回炕上。孟蕊这会儿也明白她娘说的不能同房是指什么了。对着丈夫不禁好笑。   老太太咋想的,就她这恶露不尽的模样,他能干啥啊?男人得多畜生,才能对着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起反应。   “赶快睡吧,等一会儿孩子醒了你得喂奶。”   孟蕊点头,小两口拉灯睡觉。宝贝放在炕最里头,寂静的空间里一家三口亲密无比,就算什么都不做心理上也十分满足。   “你们宿舍里有人打呼吗?”   本来有些困的,可跟他单独待一起,孟蕊还是想跟他说说话。之前他说过宿舍里八个人,大男人有些脚都不洗。   陈明宇侧身面对她:“有俩,睡着就呼噜震天。”   “那你怎么睡啊?你觉那么轻,一有动静就醒。”   “耳朵里塞棉花,晚上早点睡。睡着了受影响能小点儿。”暗夜里男人轻轻的笑笑,“我睡上铺,下铺的同学今年快三十了,居然爱说梦话。家里的事儿让他晚上全说了个遍。”   “是嘛。”孟蕊也笑:“幸好他不梦游,不然你们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嗯。隔壁宿舍有个同学就梦游,不过他不严重,开学到现在就梦游了一回。傻呆呆的站在走廊里,可把看到的同学吓坏了。”   俩人说着话,小家伙醒了。他不像许多孩子那样哇哇哭,轻轻的泣声好似受了委屈一般,不用大声就能让人心疼。   “昊昊不哭啊,妈妈给喂奶。”   她这几天已经学会躺着喂奶,身子一翻拍拍小家伙哄的他乖乖不再哭。陈明宇打开手电,熟练的给儿子换了尿布。小家伙是吃的多尿的也多,几乎醒一次就得换一回。   两口子合作,屋内很快陷入沉静。怕打扰孩子,俩人不再说话。宝贝吃奶的工夫孟蕊睡着了,陈明宇给这娘俩盖好被子,也翻身去睡。   新生儿几乎俩小时醒一次,每次都是陈明宇起来给儿子换尿布,孟蕊只管躺着换个位置喂奶就行。迷迷糊糊给宝贝吃的,她根本没彻底醒又很快睡着,一夜过去睡眠质量跟之前没多大差别。   三天后陈明宇离开,她娘过来陪她。这下好,老太太雷打不动,就小家伙那轻轻的哭泣根本吵不醒。她又给孩子喂奶又换尿布,一夜彻底醒好几回,早晨困的睁不开眼。   “娘,别一大早给我冲鸡蛋,我想睡觉啊。”   “你晚上叫我起来给昊昊换尿布,你这样明宇以为我欺负你呢。”   “有叫醒你的时间我就自己换了。”   秋日正忙,一般人家不会特意留人给坐月子。毕竟孩子已经生了,自己在家看着就好。甚至月子里的孩子好带,产妇还得给家里人做饭、洗孩子的尿布。   孟蕊在爹娘跟前,她娘自陈明宇走后就留在家里没去上工。她倒是十指不沾水,啥都不用干。可她娘做的饭真是一言难尽,晚上又睡的沉根本帮不上忙。   “这咋办啊。你这吃好睡好这月子才能做好呢。”   “没事。你早晨别叫我,让我好好补补眠。冲鸡蛋上午再喝,不耽误吸收营养。”   “那好吧。”   勉强过了满月,老太太去上工。她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裳、尿布。等老两口回来,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烧热水了吧?你刚出月子,可别用冷水。”   “你娘说的对。多费些煤费些柴就是,可不敢图省事用凉水,以后要落毛病的。”   “知道。”   老爹挑上水桶准备去挑水,孟蕊回头说:“水缸满的,你快放下吃饭吧。”   老汉掀开盖子一瞧,大水缸里果然波光粼粼。“你这闺女,刚出月子干这重活儿干啥?等我回来挑不行啊。”   “我出月子了,身体也完全恢复了。爹你别担心,你闺女身体好着呢。”   “这孩子、天生闲不住。”老娘接过饭碗端院子里,一家人没出街门在院儿里吃饭。宝贝在屋里睡觉呢,家里有人才能掌握他的动静。   “人孟香怀着孩子除了给熬个粥,其余是啥都不干。你这丫头天生劳碌命,不让干、手脚麻利的拦都拦不住。”   “人家那少奶奶的福气我可享受不起。”   “也对。其实怀着孩子多活动更好生。她那么保养着,怕以后不好开骨盆。”   娘儿俩说着闲话,孟爹吃完饭说起另一件事儿。   “村儿里要安机器了,就是那种通电了加工麦子、谷子的机器。听说这机器弄不好可能把手夹里头,而且用电的机器听说能电死人,大家一听这个都不敢干。支书问我愿不愿干,要愿意的话公家的粮食一天加工给十二个工分。平时给社员们加班加工,一年另外多给八百工分。”   “咋会把手夹里头呢?”孟蕊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钱不钱的都没身体重要。   “我之前见过公社的机器,加工麦子需要来回倒腾三四趟,过一遍后重新倒回机器顶那个大容器就行,它会自己往下走,咋能夹住人手的?至于触电,那是因为短路,电线把人打了,根本不是机器能电着人。我之前在公社加工厂问过。”   “对啊,那么不安全的话,公社的人咋用呢?都是以讹传讹,夸大了吧?”   “只是说有这个危险,不是一定就会出事。机器里如果憋住了就得用东西弄通,怕把机器弄坏就只能动手。这时候就有危险。”   孟蕊见过这机器,爹这么一说她顿时明白何意。不过那玩意一般不会卡的,注意些不会出事。   “那就干吧,平时我有时间就我来。”   “蕊、你胆儿咋这大?不怕那轰隆隆的机器啊,那玩意劲儿多大,钢铁的东西夹住了可不是好玩的。骨头都能碾碎。”   老娘对这些挺担心,她年纪大了,做事开始保守。老爹回来商量也是担心,想赚这个钱又怕有麻烦。可孟蕊年纪正轻,正是敢闯敢干的时候,一心想把日子过好。有机会当然要做啊。   “做啥事都得当心。盖房子站架板上,那要不小心也会掉下来摔个好歹。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啥都怕的话啥都不干,那哪儿有好日子过。”   闺女胆大支持,老汉闻言点头。他其实也想干这个的,一年细算一下,能多出一个女人的工分。这可是不小的收入,日子能宽裕不少。   “那我跟支书说咱干。”   “行。”   老汉下午跟支书说好了这项工作。机器一天后运来,他带着几个社员帮技术员去安机器。   加工厂选在村子最南端的一个十几米高的悬崖上,这里原先是个土地庙,如今空置着。之前村儿里通电,变压器就安在这里。如今电工负责接三相电,他们在里头听人指挥安机器。   这边热火朝天,孟香在街上得知消息后焦急的等待吴强下工。前世,孟蕊就是从粮食加工起步。土改后她和吴强承包土地,加工粮食。养殖鸡鸭等家禽。不到三年就超越了那些拿死工资吃供应的。吴强八十年代初被评为县先进个人,到省城领过奖的。   女人挺着肚子来回的转,看到有人开始往回走后焦急在人群中搜寻男人的身影。看到他后神神秘秘将他拉进屋子,俩人坐炕上神秘兮兮的跟他开口。   “村儿里要安加工的机器,你知道吗?”   吴强点头。这事儿是大事,自然社员们都知道的。“咋了,安机器以后大家加工粮食更省事,不用人力推碾子了。这好事让你兴奋成这样?”   “啥呀。”孟香这个有一世经验的白他一眼,暗暗鄙视。“你找支书,你去干这个加工厂的活儿。”   吴强觉得媳妇好无厘头,伸手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啊,说啥胡话呢?加工厂粉尘漫天,又脏又累。而且机器是有危险性的,弄不好能把人搞成残疾。大家都不愿干,你居然让我去。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你知道什么啊。加工厂给大队加工稳赚,给社员们加工也有另外的工分。而且还能留下些米糠麦麸。这些东西都可以喂猪喂鸡。有了这些余外的收入,家里日子能好多少啊!不说别的,多养二十只鸡,一年的鸡蛋够换多少布料的。”   孟香想着那花布遍地的日子,脸上笑靥如花。一个月添一件新衣裳,每天都有鸡蛋吃,那是多美好的日子啊。   “给社员加工留糠麸也都是大队的,哪儿能个人弄回家?”   吴强读书的时候见过加工厂,也听家里干这活儿的同学说过,这活儿起早贪黑,不是那么好干的。如今刚上工都累他个半死,在起早贪黑加工厂里忙活,那还要不要他活了?   “你傻啊,加工厂你干着不会偷偷弄嘛。哪怕少弄一些,那也是白赚啊!”   媳妇这是咋了,咋凡是跟孟蕊家沾了边的她都想插一杠子。这加工厂都说好了让孟蕊她爹干,他现在插手多不好。而且他根本不想干,他还想晚上下工去打会儿扑克或者麻将呢。   “我不会开机器。”   “那个很好学的,技术员一教就会。不就是合闸拉闸的事儿嘛,没啥难的。”   孟香自认掌握着先机,当下逼着他去找支书,将家里珍藏的麦乳精都拿了出来。她之前已经给过支书媳妇一块儿蓝布,这事儿已经做了铺垫。   “拿着这个。支书家小孙子身体不好,你给他这补身子的东西,他肯定帮你。”   “这是我三姐费多大劲儿给你淘换来,让你吃了补身子的。”   “有了加工厂的活儿,以后有吃不完的鸡蛋,一罐麦乳精算啥。”女人说着抚摸肚子,“宝贝,等你爹干了加工厂,以后你天天、顿顿吃好吃的好不好啊?”   拿孩子继续施压,吴强终于顶不住了。当天晚上拿着麦乳精偷摸进了支书家。一番操作,支书将加工厂重新指派了他去干。   孟爹回家说这消息的时候,孟蕊气的咬牙切齿,当即拿上擀面杖就要找吴强和孟香去。   “混蛋玩意,给老娘背后来阴的。你们想干这活儿早干啥去了?都说好的事儿,你居然又撬姑奶奶的墙角。”   “哎,哎……”   她爹娘赶快伸手拦住她,“都当妈的人了啊,跟人打架多难看。那加工厂吴强想干就让他干,又脏又累的咱不干了正好歇歇。”   老两口齐齐劝,孟蕊放下擀面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支书半路改口,孟香那儿肯定使手段出血了。她现在要么出血暗中争,要么放弃让他们干。   这活儿孟香干不了,吴强、他那性子能坚持多久?两口子齐心协力干,我看你们能干出什么名堂。   “也好,让他试试。”   她爹点头:“支书说先让他干着试试,要不行了再换我。吴强那孩子干活不踏实,加工厂那种细心的体力活他不一定能干好。不用急,也许事情有转机。”   孟爹昨儿跟着技术员学了操作机器,知道这活不是那么好干的。一桶一桶的粮食得来回的加工三四遍,上头倒多了会憋机器,下头稍微不注意也会漏出来。机器调的紧了也会憋,松了又加工不细。三心二意的人干不了这个。   老汉如此说,孟蕊点头静观其变。加工厂,她这么想干的最主要原因是现在在带孩子没法上工。如果干加工厂的话就可以把儿子放旁边的小屋里,她干活也可以照顾他。这样能多挣一份儿。   “没关系,实在不行,明年我娘在家带昊昊,我去上工。”   她一直挣男人的整工分,这样一家日子也不紧巴。一家子商量好,吃了饭安心休息。   喂了奶孩子睡着,她坐那儿给丈夫写信。如今信件的内容基本都是孩子,他又长了多少,重了多少,会笑了,小腿来回的蹬……   正常的孩子发育,俩新手父母隔着千里万里用信纸聊好几个来回。前两天男人寄回来半斤毛线,浅蓝色的正好给儿子织毛衣。   信写好装进信封,她就着台灯的光又拿起刚起了头的小毛衣。元宝针织出来更加厚实,她昨儿去找人特意学的。不过她起了头,咋看咋不对,只好又拆了重弄。这玩意,咋在手里不听使唤呢,明明是这么想的,做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织了俩小时,她拆了三回。孩子再次醒来。她放下毛衣针上炕哄孩子,换了尿布吃了奶,小家伙精神奕奕的望着她傻乐。   “小坏蛋,你都尿裤子上了还这么乐呢。”   “呵、”   小家伙声音小,但的确能笑出声来了。如今不到俩月,但眉眼已经长开。皮肤变的又白又嫩,嫩豆腐一般让她总忍不住亲一口。五官已经能看出陈明宇的影子,斯文俊俏乖乖崽。   “睡觉啊!晚上好好睡,明天妈妈抱你出去看花花,看麻雀。”   小家伙非常好带,除了饿了尿了基本不哭。如今稍微大一些,有时候白天醒了就自己玩,等她做完事进去一看,自己乖乖躺在炕上看头顶的风车呢。   躺下拉熄大灯哄孩子睡觉,抱着儿子更想老公了。还有俩月,再有俩月多他就要回来了。过年一家团聚,看到儿子如今这白嫩嫩的模样,不知他该多高兴呢。   一周一封信,字里行间能看出有多思念。要不明天带宝贝去县城拍照吧。给他寄过去,也免得他光看文字,看的抓心挠肺想的不行。 第二十六章 你就是灰头土脸也是帅的掉……   说干就干, 翌日孟蕊将她爹给宝贝做的小座位绑在自行车前梁上。给儿子洗了脸换了新衣裳,准备带他去县城。   “哎,哎, 孩子还小呢,可不能坐那个。”   老娘看她要放,急匆匆的跑来阻止。将孙子一把抢过来,好似她这当娘的能害了自己儿子。   “三翻六坐九爬爬, 至少也得半岁才能让孩子坐。不然要成了小背锅的。”嗔完她, 老太太回头亲亲孙子白嫩的小脸蛋。“我们这么漂亮的孩子, 让你给弄成个背锅可咋好。你说是不是, 奶奶的大孙子。”   孟蕊其实刚才也想起来了, 孩子不到坐的时候。被老娘埋怨了, 自己摸摸鼻子进屋找了块儿花布出来, 还是把儿子绑她胸前吧。   孟妈妈帮她把孩子绑好, 嘱咐她看好孩子。“做啥都孩子不离身, 可不敢随便乱放。”   孟蕊推着车:“你以为我是你呢。”   她骑车扬长而去,孟妈妈瞅一眼老汉笑的十分不好意思。闺女两岁多的时候让她忘在了地里,回家了被人提醒才想起来。返回去找的时候孩子迈着小短腿自己往回走呢。   “走吧, 今儿去地里盘粪。”   老两口上工去,孟蕊带着儿子一路顺风去县城。他们这里还算平坦,一路没多少上下坡。大概一小时到了县城, 直接将车停在照相馆外。   新出的彩色照给儿子单独照了一张,她又抱着孩子拍了张合影。约好一周后来拿照片, 她出来时顺便去邮局寄了信。   这时期的县城没啥好的,今儿连鸡蛋糕都没的卖。抱着孩子供销社里转一圈,发现粮油这边有油渣卖。   “同志,只有油渣没猪油吗?”   “对。”   售货员惜字如金高高在上, 她掏出钱来买了六两油渣。这玩意很香,买它不用票。回家可以包饺子或者包子。   出来时间长了,孩子饿了在她胸口来回的拱。抱着孩子找了个角落,用绑孩子的布遮挡一下给宝贝喂奶。   宝宝乖乖的吃饱睡觉,望着孩子沉静的睡颜她想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他会不舒服。咋办?这一觉能睡仨小时呢,难道等他睡醒再回?   她抱着孩子在犯愁,忽然感觉有人靠近。一抬头发现了熟人。对上她师哥笑意盈盈的脸,她也回对方一个礼貌的笑容。   “你也来县城啊?”   男人身边站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女孩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红苹果一般十分讨喜。杨国军冲师妹笑着点头,指指这女孩介绍。   “我未婚妻。这不快结婚了嘛,所以带她来买结婚用品。”   女孩冲孟蕊点点头,自己开口:“我叫圆圆,你就是孟蕊吧,国军哥的师妹?”   孟蕊点头,“看你好像没我大,以后得叫你嫂子了。”   女孩笑笑,有些害羞。“我二十三岁,你叫我名字也可以的。”   “那可不行。让我师哥听见非说我没规矩。”   几人闲聊几句,女孩帮孟蕊将孩子横着绑到她胸前。这样孩子就像躺着一样,骑车颠簸当摇篮了。会睡的很舒服。   “那我先走,你们慢慢逛。”   女孩点头,她走出几步杨国军开口道:“替我跟明宇问好,过年等他回来喝酒。”   “好。”   深秋阳光十分的好,一路骑车照样没敢太快。到家的时候已经两点多。儿子在她怀里睡的香甜,她抱着孩子轻轻放到炕上,转身到厨房去找饭吃。   小米饭锅放在灶火旁,里头给她留了一大碗。小葱炒饭,一点儿没糊,看来是她爹做的。   吃饭收拾,看孩子做家务。晚上她娘下工到家了,不见她爹的影子。给老太太打了水,她开口问她爹去哪儿了。   “加工厂教吴强咋使机器呢。”   “烦人。”   “有啥办法呢,今儿一下午你爹都在加工厂。我还寻思呢,那机器那么难操作?”   “我看是吴强太笨。”   对那一对孟蕊嘴里没好话,对孟香这横插一杠的行为依旧不满。没一阵她爹回来了,端着碗边吃边数落吴强。   “这小子干活儿一点儿不踏实。让他一点点往里加,他一下子倒进去两桶。机器憋了一回,下回看上头斗子大又想一次多倒些,省得来回跑。”   “你没骂他?”   “训了一顿,今儿算是教会,明儿我就不管了。”   秋天正是粮食丰收的时候,今年安装了机器的大队负责给粮站加工粮食。谷子、麦子、高粱、玉米,大家分开工作。吴强这里被安排的是麦子,这粮食加工前得淘洗一遍。一是灰尘大,二是通过这种方式将里头的石子沉底过滤掉。   “两口子一起干呢。”对面邻居小媳妇进来教孟蕊织毛衣,顺带着闲聊。“你别说,你那堂妹如今挺能干啊,挺个大肚子在那儿帮着淘洗麦子。”   “是嘛。”孟蕊说着话,心思都在织毛衣上。她做针线活儿都还可以,可这玩意却咋也弄不好。   “踏踏实实干是好事,不过她也太那啥了。之前啥都不干,忽然间又为了挣钱拼命干。她可怀着孩子呢,身体能经得住吗?”   “有志气是好事。”   孟蕊还真摸不准那俩什么情况。不过她心里有底,加工厂干不了了,开春上工去照样挣工分过日子。在哪儿都吃碗清净饭,不用跟他们别劲儿。   “谁知道呢。大冷天的淘洗麦子,手都破的出血了。”   孟蕊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心跟着学织毛衣。家里失了加工厂的活儿,秋收结束后她爹跟她师哥接了几个打家具的活儿。工作地点在她师哥家里,师哥家里没小孩,叮叮当当的也不会扰了孩子。   天气一日日变冷,大人尚且勉强能抗,可有小娃娃的屋里已经升起了炉火。这天她在家里织毛衣,已经到了尾声该收口了。院外传来邮递员的喊声,她赶快跑出去拿信。   “咋还有东西啊?”   “同一个地址寄回来的,你男人给寄的京城好东西吧。”   签了字领了东西回家,打开里头是两罐麦乳精,一斤橘黄的毛线,还有两身男孩的衣服。拿出来给儿子比比,一身小一些的过年正好穿,另一身大一些,明年过年估计正合适。   打开信,里头掉出几张布票。数了数加一起有两丈。男人说这是孩子爷爷给的,连同这些东西都是他爸在看到宝贝的照片后让他寄回来的。   “我下个月放假就回去了,我爸看到昊昊的照片喜欢的不得了。把我的照片硬给抢走自己要带,说我回家就能看到真人了。还有三十一天,我很快就回去了。”   老人真的那么喜欢孙子吗,那为何不邀请她们一起去过年?甚至连句她带孩子上京给他看看的话都没有。孟蕊对此深有疑惑,可男人说起自己父母从来都躲躲闪闪,他不愿说她也不好刨根问底。   算了,反正过日子的是她们,跟他父母没太大关系。对于孩子,她们是爷爷奶奶,喜欢了可以看看,不喜欢了昊昊也有她和陈明宇爱他,拿他当心肝宝贝。   弯腰亲亲儿子,转身将这些东西都收好。拿起毛衣来左看右看不满意,她这手干活利索,织毛衣真不行。特意学了想亲手给儿子织,以后再给老公织,现在看来这愿望是达不到了。   抬手抽掉毛衣针,拽着线头开始拆。还是找人帮忙吧,这毛线再让她蹂躏下去就要废了。糟蹋好东西。   没一阵她娘到邻居家窜门回来,她给儿子喂了奶让老娘看着他,她起身去厨房做饭。   不上工了晚上基本都是稀饭,可家里老爹还在工作呢,所以她就发了面蒸杂粮馒头。   高粱、玉米、黄豆、淀粉、加少量的白面和一起,发了后加入苏打粉揉匀。此时锅里水开上汽,将馒头生柸放上笼屉,盖好盖子蒸十五分钟。   她抬头瞅了眼时间暗暗记下,转而清洗红薯,淘米,晚上熬红薯稀饭。秋天腌的芥菜捞一盘子,就着吃十分下饭。   晚饭做好,等了许久她爹都没回来。她进屋去瞅瞅儿子,发现小家伙睡着了。她娘摆摆手不让她动孩子,小声的问她老汉咋还没回来。   “不知道啊。”孟蕊拿上手电,转身准备出门。“我出去找找,你在家看着昊昊。他如今会翻身了,看好了别让他醒了翻炕底下。”   老太挥挥手:“知道,知道,你快去吧,我会看好我孙子的。”   拿着手电出去找人,从家门口一直走到村口没看见老爹的影子。他回来这是必经之路,今儿咋这么晚不见踪影。   村口等了一阵,她冷的跺跺脚选择先回。也许在师哥家里吃饭了?不管咋说先回家吃饭等他。过了十点不见人再出来找。   她刚进家门,没一阵她爹回来了。老汉迎着她们娘俩问询的脸,主动开口交代。   “刚进村被支书拦住了,去他家里坐了会儿。”接过闺女递来的饭碗,他喝一口稀饭继续说:“吴强出事了,大队说要停了他加工厂的活儿。”   “出啥事儿了?”   “前几天不是停电了嘛,他居然没关机器就跑去打麻将了。面粉掉在地上掺了灰土,他装进袋子里交了粮站。人家质检员给查出来了,他这回被公社点名批评,连累支书都挨骂了。”   “不是吧,这家伙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谁说不是呢。白面,多好的粮食。那都是给城里供应的,他居然这么干。掺了灰土的面看着颜色不正,吃着也硶牙啊。”   老太太夹一口咸菜,开口说:“上回听人说他那加工厂地上收拾的不干净,几天都不扫更不擦。那么脏的地方撒了白面哪儿能混过去。”   孟蕊开口:“那支书的意思是让您继续干?”   “是。大家如今也都看到了,加工厂粉尘大、活儿又多没那么好干,所以许多人不愿做。公社书记骂咱们大队不负责任,支书不敢找小年轻干这活儿,生怕又出事。”   “那您就干吧。等明年开春你上工我去加工厂,这样家里不少收入。”   “嗯。支书说的情真意切的,我没办法已经答应了。可给人做家具做到一半,也不能中途给你师哥扔那儿啊。”   “那没关系,我师哥那儿的活儿你继续干。加工厂我顶着,您等会儿到加工厂去先教教我怎么弄。”   “行,那你赶紧吃饭。粮站的粮还没加工完呢,咱接手了明儿就得开工。”   爷俩急匆匆的吃饭,孟蕊给儿子喂了奶跟她爹去加工厂。这里如今堆放着粮食,之前的已经交账,这些就算他们干的了。   一套流程下来,五十斤白面装进袋子。“爹,这没多难啊。就是循环让它出面粉就行。”   “是没多难。你只要注意别憋了机器,下头别漏掉白面,一般没啥事儿。”   “行,您交给我就好。我明天过来干。”   爷俩说着话拉闸、检查机器和屋里的物品,然后出门挂锁。“你来干活,昊昊在家能行吗?我原计划是让你娘来干,你有空过来帮帮忙就好。”   “还是我来干吧。昊昊如今小呢,他又乖好带的很。”   事情说定,翌日孟蕊吃了饭赶快给儿子喂奶。此时,大队的大喇叭响了,里头传来支书严肃的批评。   “吴强、作为新时代青年,做事丝毫不负责任。将脏污的面粉掺进白面交到粮站。此举不仅损害广大群众利益,更加毫无社会主义基本道德……”   支书的话可说没给吴强留一丝颜面,而且大喇叭广播全大队的人都听到了。吴家人又羞又臊的在屋里没敢出门。   吴强这回被逮住罚款六十,他现在还被关在公社呢。他们正在凑钱救他,支书这么一批评,那真是里子面子全赔了个干净。   “都怪你,你真是个扫把星。”   “你这女人……你是个死的啊,停电了就在家睡大觉,你要去看看能出这事儿吗?”   吴强他大姐指着孟香鼻子骂,吴强他娘对着儿媳也是一脸气愤。自从她进门,家里入的少出的多,存款早已用尽。给儿子交了罚款,今年年底的结算也都得搭进去。   吴家母女将责任全推孟香身上了,孟香委屈的眼泪哗哗流。这回不是装的,她是真冤死了。跟男人一起干这么多天,最后居然落这么个下场。明明是吴强临走不检查,她们却怨她没去看。   他们当初要是舍得将白面换成好的,或者给公社赔钱,那吴强如今也不会被批被罚款好不。   “肚子好疼、”   好的是儿子有本事,坏了就是媳妇扫把星。孟香早看清吴家人的嘴脸,所以没有分辨,而是使出了杀手锏。   她抚着肚子呼痛,吴家母女终于闭嘴了。不管这是装的还是真的,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老吴家的根,可不能出啥差错。   “咋个疼法,是不是要生了?”   “应该是,好疼啊。”   “快,快,快去叫稳婆去。”   关键时刻,之前的都放一边。吴强他娘在家烧水,他姐跑去叫接生婆。孟香肚子一阵一阵的痛,不过她前世生孩子很顺利,她倒是没多害怕。   疼了七八个小时,她顺利生了个男孩。有了孩子做依靠,公婆再没咋为难她。他们让几个闺女凑了钱,给吴强交了罚款,将他领了回来。   吴强自知理亏,月子里对媳妇小意奉承,孟香本来十分生气没挣到钱,可看他那样又给自己打气。没事,只是一局而已。她可是知道村儿里有资源的,会在什么时候可以干。之前该做什么铺垫,一一在心里过了一遍。   “强哥,下回你可一定不能粗心了。”   “知道。”   孟蕊家再次接手加工厂,孟爹每天骑车去做木工,孟蕊给儿子喂了奶就赶快到加工厂忙活。她干了半上午就估摸出大概的时间。里头倒上大半桶粮食,赶快出来淘洗麦子。将一袋麦子晾到一个个大笸箩里,然后再进去正好重新倒粮。   她手脚麻利,自小出了名的手速快。负责挑水的男人中午的时候惊叹不已,望着孟蕊满眼都是佩服。   “难怪三队的人都说你干活麻利呢,你这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啊。简直是一个顶俩。”   “这活儿不算重挺好干的,就是得来回跑。腿快点儿就是了。”   中午了,她娘抱着孩子来给她送饭。老太太望着闺女有些不好意思,今儿做的是大碴玉米,可她又给熬糊了。   孟蕊打开一看,微黄的大碴子干干净净,可那糊味儿不是你不舀糊了的就能闻不到。   “别气,过几天你爹就没活儿了,等他回来让他熬。”   孟蕊干一上午实在是累了也饿了,端起来啥都不说赶快开吃。她如今一张嘴进俩胃消化,不吃饱了自己挨饿不要紧,儿子也没奶吃。   阳光下吃饭,浑身暖洋洋的。吃完给儿子喂奶,小家伙吃饱了睡午觉,她让老娘抱孩子回家。   “晚上不用给我送饭,我回家吃。”   “还是送吧,省的你来回走。这批粮食催的紧,晚上让你爹跟你一起加班多干俩小时,尽快给人家完工。”   “也行。”   一家三口齐上阵,老太太在家看孩子做饭,孟蕊一天十多小时在加工厂干活儿。晚上还有她爹的帮忙。   紧张的加班加点,原定十天的活儿,他们八天就结束战斗。交到粮站,质检员检查合格,这批货算彻底完工。除了大队给的工分,他们还被粮站奖励给了两袋麦麸,大约有小一百斤。   “是孟蕊啊!以前公社被评过劳模,劳动比赛得第一的。”粮站站长显然记得她,对她印象深刻。“我说谁干活这么利索,原来是我们巾帼不让须眉的当代花木兰。”   孟蕊笑笑跟站长握手。“领导谬赞了,我就会出笨力气,没啥技术含量。”   “哎,此言差矣。革命工作不分贵贱。你能把工期缩短这么多,让我们可以提前出发运送粮食进城,那就是当之无愧的时代先锋。”   “领导夸奖了。”   孟蕊谦虚的笑言,站长看她干的好,将三万斤谷子的加工工作也交给了她。   “我们粮站今年负责省城的粮食供应,眼看要过年了,你一定按时完成哦。”   “放心,领导。保证完成任务。”   拉三万斤谷子回村儿,支书听说后专门过来夸了一趟。毕竟给公社干活,干得好了都是争脸的事儿。   “好好干,工期提前,但工分依旧按原定的记。”   八天挣十天的钱,这好事儿自然让人高兴。有了积极性,孟蕊干的是热火朝天。年前就没闲着,等陈明宇放假回来,加工厂里看到她时,她满身粉尘,正趴在机器底下调齿轮间隙。   这玩意调紧一丝丝就能磨破米粒,调松一丝丝又漏掉谷糠。之前交小米的时候,黄陂大队的被粮站给训的不轻。他那机器调太紧了,导致里头许多破碎的小米。后来他又调松了,又多了一些带壳的谷子。被粮站的人员可给骂惨了。   “这回正合适、”   女人爬起来拍拍手,合上闸后她蹲下伸手去接从机器里出来的小米。果然颗颗饱满,没有一粒破损。之前她加工的就比旁人每一百斤谷子多出二斤小米。这回一调,她保证能多出四五斤。   伸手抹抹脸,看看时间差不多该给儿子喂奶了。老娘今儿……正想着老娘今儿咋没来,一回头看到她老公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阳光下。   男人穿一件黑色的毛呢外套,底下黑色西装裤。俊美的面容望着她笑意盈盈。怀里的儿子背带裤蓝条绒罩衣,伸手要她抱。一大一小五官极其相似,好似一个大版,一个小版。   “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蕊赶快出来,望着男人连洗手喂奶都忘了。陈明宇笑笑,伸手抹掉她脸上一点黑。   “刚进家门。娘说昊昊该吃奶,我就抱他来了。”   小家伙急的想去妈妈那里,孟蕊这才想起儿子。赶快将暖壶里的热水倒盆里一些,飞快的洗手将宝贝接过来。   太阳地里有几块儿平滑的大石,如今又多加了几个小板凳。她在板凳上坐下,小家伙已经伸手在撩她衣裳。   她给孩子喂奶,瞧瞧自己这灰头土脸的模样,有些不敢抬头看他。哎,该听老爹的在家休息,这脏不辣鸡的模样让他看见,俩人坐这儿实在不像两口子。   “上午先回家吧,下午我过来加工,你抱儿子在一旁指导就行。”   孟蕊点点头,这模样的确不能持续下去。她得回家洗个澡换换衣裳,要不然这么邋遢的样子,她真没勇气跟他待一起。   机器停掉,俩人锁门回家。午饭孟爹给女婿做的臊子面,每人一大碗。端碗自己吃自己的。孟蕊和男人进了屋子,儿子睡了俩人单独待着有些尴尬。   她恨不能赶快洗澡换衣,他性子内向不多话,看媳妇闪躲的模样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屋里只余吸溜面条的声音,静静的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屋里的铁炉子已经被捅开加了炭,当地蓝花煤炭起火快,无烟耐燃火头猛。上头的大水壶很快开始冒烟,等饭吃完它也彻底烧开了。   俩小盆倒水先洗头,陈明宇从包里拿出好几个瓶瓶罐罐。其中一个透明塑料瓶里盛放的是黄色的液体,商标上写着啤酒香波四个大字。   男人先将这个给她放水盆旁,“洗发的。”然后手里的一个个往椅子上放。   “百雀羚的香皂、百雀羚的雪花膏,这瓶是皇后牌的珍珠霜。她们说百雀羚的保湿,珍珠霜美白护肤,所以我就都买了。这个是香脂,我看你平时用的是万紫千红,这回换百雀羚的试试。哪个好用以后就买哪个。”   说完了,看孟蕊只是点了下头。陈明宇有些挫败,不知该怎么拉近两人的关系。明明通信时挺正常挺亲密的,怎么一见面这么生疏呢。从看见他到现在好几个小时了,话都没多说一句。   “蕊、我做错什么了吗?”   干嘛这么问?孟蕊回头看他一眼,同样挫败的不知该怎么说。静默了好一阵,暗暗叹息一声。   “你帮我烧水吧,我洗了头发后洗个澡。”   “好。”   老婆有命,男人赶快去干。他之前已经捅旺了炉火烧了水,如今暖壶里是满的,岳父岳母那边火炉上也是一锅热水。   平时干活戴着帽子,头发只边缘地方灰大。解开皮筋,用温水打湿发丝。抹上泡沫丰富的洗发液,双手揉搓将头发洗净。   第二遍时先把脸抹了几把,又将发丝上的泡沫涮干净。倒掉洗发的水,换大盆拿进屋子。   陈明宇用水桶给她提了一桶凉水,又将烧的热水兌进去。孟蕊已经脱掉棉衣棉裤,此时只余秋衣和背心。   “出去啊!”   “我给你搓背。”   “不用,我自己够的着。”   被媳妇拒绝了,陈明宇站在院里有些不开心。暑假离开,到现在再没有夫妻生活。火车上多期盼将她拥入怀里,想想就激动的不行。下身的反应让他躺在卧铺上不敢起来。   可怎么见了面了她那么冷淡,话都不跟他多说一句。想抱抱她被她那冷淡的态度弄的直打退堂鼓,儿子睡了更没个人帮他了。   心烦的拿扁担去挑水,被岳父伸手阻止。“我去挑。刚回来先歇几天,几个月不挑水,你那肩膀都受不了。”   “没事的。”陈明宇笑笑,知道岳父岳母将他看的很高,做事一向惯着他,生怕他觉得农村生活苦。“就挑两担水,不会磨破皮的。”   男人坚持,挑着桶走了。来回三趟三担水倒满了大水缸。孟蕊那边也飞快的将自己洗了个干净。擦干净身子,拿干净的内衣出来换上。屋里火炉正旺,温度计显示有二十三度。   她穿上秋衣秋裤,先给手脸抹了雪花膏,然后从椅背上拿起毛巾,打开屋门准备倒水。陈明宇在外听到动静进来,正好看都她坐在炕沿歪着脑袋梳理发丝。   明亮的光线让她今年闷的白皙的脸颊好似发着光,额头的发丝还有滴滴水珠。清水出芙蓉,美人出浴。情人眼里简直如磁铁一般吸引,让他本来要去倒水的动作如按了暂停键。   发丝理顺,一转头发现他站在浴桶旁愣愣的望着自己。孟蕊笑笑,这回清理干净自己终于不别扭了。站起来三两步走到他身边,细长的胳膊搂住他脖子。   “想我了吗?”   望着近在咫尺的如花容颜,男人呆呆点头。随即一低头吻上她因沐浴而更加鲜艳的红唇。   从暑假后再没有过夫妻生活,素了半年的男人禁不起一丝丝撩拨。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动作越来越激烈。   反手关上门,上炕拉上窗帘。根本不顾现在还是大白天,这样的动静简直是掩耳盗铃。但凡是个正常成年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一番深入的沟通,合二为一的感觉让所有的隔阂一瞬间消失殆尽。屋外寂静无声,屋内两人盖着被子相拥在一起。   “之前为什么那么冷淡,我回来了都不理我?”   男人抱着她,声音里满是委屈。他比孟蕊小两岁,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顿时让孟蕊又怜又爱。探头亲他一下,望着他笑的春光灿烂。   “谁让你回来不告诉我具体日期的。本来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抱儿子迎接你,结果呢、灰头土脸跟刚从泥里刨出来的土豆蛋子似的。”   “哈哈……”陈明宇被她直来直往的话逗的哈哈笑,伸手抱紧她使劲儿亲了好几口。“我又不嫌弃你。你管它灰头土脸还是光鲜亮丽呢。要是有一天我这么灰头土脸的,你难道会嫌弃我啊?”   孟蕊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一下,亲一口开口说:“你就是灰头土脸也是帅的掉渣,我不嫌弃。”   被媳妇调侃的脸颊发红,陈明宇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以前可没夸过我长的好看。”   “是嘛,我居然没说过?”   “当然没说过。”   孟蕊想想,好像还真没说过。然后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歪着脑袋陷入回忆。   “第一次见你,我赶着马车。穿了件打着补丁的外衣。你从车上下来,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心想,好俊的小伙子。细皮嫩肉的跟那电影里的学生似的,虽然个子挺高可那胳膊能干了农活儿吗?”   “所以割谷子的时候就帮我割了两行?”   “嗯,你掉队太厉害。”   “徐芳说你有侠义心肠,你是不是帮过许多知青干活?”   “都是城里的孩子,就顺手帮一把的事儿。”   说起往事,心软的一塌糊涂。忽然被下放到陌生地方,他心里的慌乱无措无人能说。一路火车、汽车的倒腾,坐上马车马还惊了。他当时真的吓死了,想着今儿也许要完。   “你好厉害的,居然拉着缰绳控制住了发狂的大红马。几鞭子下去它疼的嘶吼,你提着马鞭的模样像极了古代的将军。千军万马任你指挥,尽在掌握。”   “不是吧?”这夸奖可太高了,让孟蕊十分有压力。“我就一农村姑娘,跟女将军可差的远呢。我要是城市户口就好了,可以报名当女兵。”   陈明宇伸手搂紧她,脸颊上深情一吻。“不当兵你也是我的女将军。不指挥千军万马,可以指挥我们父子俩。我们俩听你的,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平实的甜言蜜语真是说到了孟蕊的心坎里,枕着老公胳膊顿时雄心万丈。若真有放开的那一天,她一定要大干一番。加工厂、承包地、养鸡鸭,做一番事业。 第二十七章 有没有看见我家孩子……   小两口一番深入交流, 昊昊醒了都没发现。小家伙瞪着小短腿自己玩,胖乎乎的小手伸进嘴里给自己解馋。口水流了一下巴,自得其乐的开始哼哼。这俩一回头才终于发现儿子。   陈明宇转身将宝贝抱过来, 让媳妇给他喂奶。小家伙不给也不哭,给了立马一口叼住使劲儿吮吸。   男人伸手轻轻戳戳他白嫩的小脸,抬头问媳妇:“你给他吃什么了,我就走几个月他完全变了个样子。我爸看到照片说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我没他这么肉嘟嘟的。”   孟蕊也笑着伸手戳戳儿子的小脸:“我奶水好吧。”   陈明宇望着她的目光变的心疼:“你都瘦了, 吃的营养都进奶水里了。”说完低头亲亲儿子:“以后要好好孝顺妈妈, 敢不听妈妈话爸爸揍你。”   一家三口悠闲的在屋里, 等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推门出来, 院儿里静悄悄的。街门从外锁上了, 隔壁二老的房间空无一人。陈明宇觉得不好意思, 岳父岳母这肯定知道他们干什么好事了, 所以才这么配合。   “久别胜新婚, 他们也是过来人。放心,都能理解。”   对着自己父母,孟蕊这胆大的如今脸皮也更厚。让他抱着儿子, 她拿钥匙叫路过的村民帮忙打开街门,接下来该干嘛干嘛。   “晚上包素饺子吧,萝卜、蘑菇、豆腐、大葱, 再炒几颗鸡蛋。”   陈明宇点头:“我来做吧。”   “你带儿子玩吧,我做。”   孟蕊干活麻利, 说话间进屋子泡发了蘑菇,舀了一碗黄豆。出门到坡上老王家换豆腐回来。   胡萝卜擦丝剁碎,泡发好的蘑菇切碎,豆腐切丁下锅炒一下断生。食材都放一个盆里, 加入胡椒粉、花椒粉、食盐调味,将它放到一旁晾凉备用。   和面,放案板上让它饧上十多分钟。这时将大葱剥掉外面的干叶,里头的洗净切碎加入晾凉的饺子馅儿里。   等孟妈妈拿着鞋底串门回来,她已经开始动手包。昊昊被放在陈明宇旁边的椅子上,他俩边逗孩子玩边干活,啥都不耽误。   “娘,我爹去加工厂了是吧?”   “是。”老太太笑笑,在盆里洗洗手将孙子抱起来。“你俩包吧,我抱昊昊去玩。”   “又去哪儿啊?”   “去你五奶奶那儿,老太太说想看看昊昊。”   “哦,去吧,去吧。”   老太太抱着孙子去串门,一个多小时回来后饺子下锅孟蕊先给她捞了一碗。“赶快吃吧,蒜醋在碗里你自己舀。”   “明宇呢?”   “去加工厂替我爹一会儿,让他回来吃饭。”   “他自己吃了没?”   “没呢,等我爹吃完换他回来吃。”   “明宇这孩子就是家教好,啥时候都把老人放在前头。”   “所以说你跟我爹有福了。”   “有福,有福。”老爹一进来就接话茬,手脸已经洗净,掀帘进来先吃饭。“我们生了个好闺女,我闺女有眼光找了个好女婿。”   老两口先吃,等孟爹去将女婿换回来,陈明宇和孟蕊才坐在厨房吃饭。饺子虽没肉,但加了猪油吃着也挺香。   老公回来了,生活变的更加温馨。腊月十七将粮站的粮全加工完,孟蕊家除了大队的工分外净落十几麻袋的糠麸。   “明年孵两窝小鸡,一二十只轮着下,吃不完的鸡蛋。”老太太高兴极了,抱着孙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给我孙子煮鸡蛋、蒸鸡蛋、炒鸡蛋、鸡蛋汤、鸡蛋面、鸡蛋羹,一天三顿吃鸡蛋。”   孟蕊笑的不行,她老娘也太好玩了。“你这么给孩子吃,昊昊长大了保管最烦鸡蛋。”   “那就卖了鸡蛋给我孙子买好吃的。哎,要是啥都能随便买就好了,如今啥都要票,到底不方便。”说着老太太抬头招呼正在糊窗的女婿。“明宇,你要能换到粮票就换点儿回来,可以给昊昊买饼干啥的。”   陈明宇抬头:“好,知道了。”   “孟蕊,在家吗?给我家加工点儿玉米吧。”   说着话有人来找,孟蕊跟人去了加工厂。戴上帽子、口罩,加工厂放了件宽大的旧衣裳,这样一武装,干完活也不会太脏。   玉米粉碎残渣也都要走,所以得交电费。孟蕊在墙上挂了个本子,上头一笔笔的清楚记录。一个月一清,到大队会计那里交账。   晚上她娘炒了黍子,说明天去碾子上碾。孟蕊伸手抓了一把:“娘,这上机器要不了几分钟就加工成粉了,干嘛还去用碾子啊?”   “你三大娘说机器加工的不如碾子的好吃,她之前加工了一回这回也是要用碾的。你别管了,我跟你爹去推碾。”   “真是闲的。”   孟蕊低低的吐槽一句回屋睡觉,翌日一早大喇叭广播今儿年底结算了。她爹娘去推碾,她跟陈明宇抱着儿子去大队。   今儿天气好,阳光普照。上午的时候气温在零上,阳光下没风不咋冷。小家伙带着帽子系着围巾,出来看这么多人兴奋的大眼睛四处乱转。   半坡上碰到樊爱芳抱着一个背着一个,她身后孟山急匆匆的追来。两口子在坡上拉拉扯扯,高一声低一声的争吵了起来。   “我不生,我就不生。我闺女如今都被他们嫌弃,我要再生个小子,那我俩闺女还有活路吗?”   “不生就不生,可你别走啊。这是你的家,你带着孩子能到哪儿去?”   “你娘给小孩子发干窝头片,不给云云月月就算了,又打又骂的不是明摆着赶我走吗?”   孟蕊看好友气愤的浑身都在抖,俩孩子被吓的哇哇哭。她赶快上前先将樊爱芳背上的月月抱过来,免得孩子抓不好掉地上去。   “别吵了,有啥话好好说,吵架能解决啥问题?”   樊爱芳看到闺蜜,顿时委屈的泪流满面。将婆婆重男轻女欺负自己闺女的事儿当街说了个遍。孟山站在那里左右为难,急的直抓头发。自从媳妇生了俩闺女后,家里就没清净过。   “到我家去,你们坐下来冷静一下,好好商量商量到底该如何。这日子不是这么过的,成天又打又吵的,孩子们被吓坏了都。”   孟蕊领这一家四口回自己家,陈明宇抱着儿子到大队去结算。樊爱芳父母都没了,哥嫂也不可能让她带着俩闺女回娘家去。受了欺负也就是出来撒撒火,孟山知道她没地可去,所以每次不顾母亲阻拦都追出来,就为媳妇有台阶能回家。   两口子在孟家喝了水冷静下,孟蕊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实在不行分家吧。你俩大不了吃点儿亏住小房子,现在虽说挤,可以后只要勤劳肯干,日子总会好的。咋也比这样吵吵嚷嚷的好。”   孟山点头,深以为然。“分,我回家就提。正好大队结算了,这回彻底分开。他们嫌养女孩赔本,我养我自己闺女我不嫌赔本。”   男人有这态度,樊爱芳自然也就没啥不满的了。商量了一下将孩子留在孟蕊这儿,他俩回去提分家。   他俩能干,这一分家俩兄弟自然觉得吃亏。婆婆向着那俩有儿子的,家里自然又是一番吵嚷。不过人俩打定了主意,最后这家到底分了。   翌日樊爱芳抱着闺女说去公社扯布,望着好友笑容满面。“一起吧,你过年还有要买的不?”   孟蕊摇头,将自行车推出来借她。“该买的都买了。你这是去扯布,给俩闺女做新衣?”   “嗯,争取到了两丈布票,这回可以给孩子做件儿新的了。”   好友过的好,孟蕊也替她高兴。他们两口子勤劳,自己过完全没问题。孟山虽说孝顺,可也并非愚孝啥都听他娘的。他也心疼自己闺女,这日子就没啥大问题。   做新衣、扫房子、蒸花馍……忙忙活活的就到了新年。今年为了错开不跟孟香碰上,她特意给父亲这面亲戚只送了礼物,然后提着篮子去老娘那边亲戚家吃饭。   计划完美,今年串亲戚成功避开了孟香。一家三口美好的气氛和心情完全没被影响,初七走完最后一家,晚上到家后孟蕊特意包饺子庆祝。   她刚高兴与不用跟孟香打机锋,元宵节大队的社火两家就在大街上碰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看舞狮子、打花棍,孟香和吴强也在看热闹,女人刚出月子,捂得严严实实。   回头视线碰上,孟香两口子居然挤着人群走了。两口子朝着东面穿过人群,很快消失在他们面前。孟香在自己面前夹起了尾巴,孟蕊对这还挺高兴。相安无事,自己过自己的多好。   加工厂的活儿在她的努力下得到了粮站和公社领导的表扬,如今谁再想半路插一杠子支书也不敢同意。你别再生什么花花心思,咱们各自安好。   节目沿街表演,路边有人支起了卖元宵的摊子。北方的元宵跟南方不同,南方是糯米和面包裹馅儿料,北方是做好馅料后放到盛放糯米粉的笸箩里来回摇晃,让它均匀的裹上糯米粉。   孟蕊称了一斤,虽然不太爱吃这甜乎乎的食物,但过节了,买几个应应景。回家吃了元宵后睡觉,躺在炕上喂孩子吃奶,目光再次落到了撕掉没多少的日历上。   陈明宇自然知道她想什么,伸手从背后搂住她低头亲亲她养的红润的脸颊。   “再有三年,三年后我就彻底回来了。”   “嗯。”儿子吃饱了放开,她放下内衣转头面对他。什么话都不说,伸手搂住男人的腰,将自己缩进他怀里。   “我们去县城拍张合影吧,就我们仨。”   “爹娘不会吃味儿吗?叫他们一起吧,拍张全家福。另外再拍一张我们一家三口的,我放钱包里随身带着。想你们了可以随时拿出来看。”   “嗯,放钱包里谁一看就知道你是有主的,少打我男人的主意。”   媳妇忽然的占有欲让陈明宇笑的开心极了。他长相英俊性格又温和,在学校里还真有女同学示好。不过他每次都会跟人提起老婆孩子,委婉的表示自己是已婚人士。钱包里装一家三口的照片,的确是个好办法。   “可以买个小相框,把照片放里头然后摆到我书桌上。这样看到的人更多。”   “你说真的?”   “真的啊。”   “那去买块儿玻璃,让爹给你做一个。”   “好。”   翌日一家人去县城,拍照片,孟爹出去转悠,顺带在食堂买了熟肉回来。晚饭焖饭就牛蹄,老汉拿出酒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明宇你真不要?”   陈明宇含笑摇头,孟蕊接话茬:“爹你自己喝就好,那辣不吇儿的玩意明宇才不喜欢呢。”   “一对不识货,你俩不愧是两口子。”   “哈哈、”孟妈妈也笑,指指闺女乐开怀。“你能喝不爱喝,明宇是不能喝也不爱喝。我更不喝这玩意,你爹这辈子可怜,连个陪喝的都没有。”   “咋可怜了?没人喝他才能独享,这是多大的福气。”   孟爹就着牛蹄抿一口小酒,眯着眼睛快活似神仙。孟蕊给丈夫夹一块儿牛蹄,自己也拿一块儿啃。牛蹄的蹄筋特别有嚼劲儿,皮的部分是浓浓的胶原蛋白。吃到嘴里口舌生香。   “真好吃,从来没吃过牛蹄,这比猪蹄更好吃啊。”   “那当然,大牲口的肉都香的很。牛马这些大牲口主要用做耕地,好好的是不许宰杀的。我还是小时候吃过一次,后来再没尝过。今儿这个是母牛难产没救活,所以才宰杀的。”   “爹,那你咋不多买一些,再买点儿牛头肉多好。”   孟妈妈笑道:“买了,你爹说留着让明宇坐火车的时候吃。有牛头还有牛心,用纸包好放后头的瓮里啦。”   这回孟蕊满意了,翌日一大早又给男人煮了十多个鸡蛋,烙了烙饼。骑车送他到公社。   男人求学离家,接下来的日子又得靠通信联系。临走的时候儿子还没醒,他依依不舍的坐在炕沿,就那么傻呆呆的看了好久。   “我再回来他还会不会认得我?”说完低头亲亲儿子的脸颊“爸爸每天都想你,你可不许忘了爸爸。”   孟蕊给他端油泼面进来,闻言故意逗他:“那我呢,有没有每天都想我?”   男人接过碗放桌上,伸手将老婆搂怀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的度日如年。”   “陈明宇,你也变滑头了。居然说这种话。”   男人放开她,虽然脸颊发红但依旧笑道:“虽然肉麻,但却是真的。以前从来不懂的相思,我这回真的体验了个够。晚上躺床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笑的、嗔的、跟我撒娇的。”   “我才没有。”   跟比自己小的丈夫撒娇,孟蕊绝对不承认。陈明宇也不纠结这个,伸手搂搂她,温暖的怀抱满是不舍。   脑海中满是他,孟蕊返回的时候将车子蹬的飞快。情浓时自然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可有时候却不得不分开。   所幸马上开春了,大家又开始忙活起来。她爹娘去上工,她带着孩子在家,有谁要加工她就抱孩子去加工厂。   加工厂旁边的小屋她们修缮了一下,屋里放了张孩子的小床。四面都有围栏,他醒了也不会翻身掉下去。   小家伙的性子像极了陈明宇,安稳沉静一般不哭不闹,丝毫不影响孟蕊干活儿。   这天下午,公社粮站又送来一批玉米。将一个个大袋子堆到加工厂地上,人家开拖拉机走了,她开机器干活儿。   昊昊睡着了,她将孩子放床上,盖好被子出来带上了门。玉米加工着,她顺带拖了一下地,收拾了下卫生。一桶过了一遍,她又倒入一桶,然后出去拐弯到儿子睡觉的房间。   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小床上被子翻开,上头空空无人。她急的两步跑到跟前,伸手将被子提了起来。   没有,的确是没有。她又弯腰看地上,地上什么都没堆放,自然一眼看到头,同样什么都没有。   “昊昊,儿子、”   孟蕊站起来已经满脑门子的汗,脸上慌乱无措,在地上转了一圈双眼无目的的四处乱瞅。不大的小屋一眼望到头,根本没有孩子的影子。   她转身出门,开始搜寻加工厂。屋里屋外找个遍,同样没孩子的影子。这地方就这么大,何况孩子刚会翻身连坐和爬都不会能去哪里。   停了机器从加工厂出来,她已经六神无主。嘴里一遍遍的喊着孩子的名字,漫步目的的四处搜寻。   “儿子,昊昊、”   加工厂附近的居民,几个老太太看孩子在外玩耍,她上前问人家有没有看到孩子。   “没啊,你家儿子那么小咋能自己不见了?”   “那有没有看到有谁经过去加工厂的?”   “没、”老太太边说边想,后来确认摇头。“就看到你抱着孩子过来了,这也没多长时间啊。你那孩子那么小咋能不见的?你要不再回去找找,那么小的孩子是不是翻身掉地上了。”   另一个老太太说:“没听见孩子哭吗?”   孟蕊摇头,已经无心再多言什么。她在加工厂周围找了一圈没结果,再次返回加工厂。儿子那么小,这事儿的确太蹊跷。   这时节大人都下地了,那么大个娃娃不会凭空消失。难道是自己精神恍惚了?揉揉眼睛一路跑的飞快,想再次确认一下。如果还没有得赶快找支书大队广播,让大家帮着找。还得报公安,偷孩子,这人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第二十八章 加更   孩子忽然消失, 让孟蕊整个人心跳加速血压飙升。四处找过后她再次返回加工厂,一推门孩子居然好好的躺在小床上沉睡。   她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儿子依旧在。梦游一般走过去, 伸手摸摸不管不顾的将孩子抱进怀里。   没错,这充实的一刻让她热泪盈眶,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脸颊。双腿发软,抱着孩子险些跪倒地上去。勉强稳住身形, 她用小被子裹住儿子, 起身出门锁住加工厂后返回家中。   抱着孩子直到他醒来, 对上儿子懵懂的眼眸, 她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弯腰低下头, 用自己的脸颊轻轻的蹭蹭他,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又哭又笑, 跟个疯子似的。   “儿子、妈妈、你要真丢了妈妈也不活了。”   满腔的恐惧后怕抱着儿子缓缓倾泄, 听到小家伙的哼哼声才惊魂初定。亲亲他白嫩的小脸, 撩起衣裳让他吃奶。   胸膛传来真实的触感,宝贝有力的吮吸让她更有真实感。后怕缓缓褪去,她却抱着孩子不敢稍离。做午饭的时候都将他放在自己眼前, 寸步不离。   中午等父母回来,她将今儿这蹊跷事儿讲了一下,把老爹老妈都给吓了一大跳, 孟妈妈抱着孙子眼神惊怕,手都有些哆嗦。   孟爹想了想问:“你确定你没看错?”   这话其实就是废话, 那么大的孩子她眼瞎了也能摸到好不,怎么可能看错?可老汉想半天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句。   “肯定没看错。”孟蕊说完,仔细想想前因后果。“我加工玉米带打扫卫生, 也就半小时多。小屋的门我是闭上的,出来再去的时候小床上就只余被子。我出去找了有四十分钟,返回的时候他又好好的躺在床上。”   “这……难道是谁跟你开玩笑?”   “哪个混蛋开这种玩笑,他出来姑奶奶一脚踹死他。”   孟妈妈也觉得过份,可有些人真的是开玩笑没个深浅。“咱这儿根本没外人,咱家也没得罪过谁。要说谁恶意抱走孩子吓唬你,还真想不出来。”   “是。要真是恶意吓唬你,那他晚送上几个小时,咱一家能急疯。”老爹说完这个,孟蕊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会不会是调虎离山,冲着加工厂的玉米去的?”   孟爹一激灵站起来,“有可能,我去看看。”   老汉急匆匆的往外走,孟蕊也赶快紧跟其后。加工厂里拿钥匙开门,她赶快清点地上的粮食。   “少了两袋。”   孟爹一拍大腿,“哪个缺德鬼,居然干这种丧良心的事儿。这可是公社的粮食,一袋子玉米一百斤。……老汉得赔十八块钱。”   “缺德玩意,抱走孩子偷粮食。你他娘的生儿子没屁眼,一辈子打光棍。”   老两口被气懵了,逮着啥都骂。孟蕊却是什么都没说,静静的站着那里想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她最害怕的是有人伤害孩子,既然他们是冲粮食来的,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走吧,回家,先吃饭。”   一家人边吃边商量,最后决定先报警。放下碗孟蕊骑车去公社,派出所的跟着来了一趟。如今这时代手段和器材都落后,加上他们没有保护好现场,所以连对方的脚印都没成功印一个。   “没线索啊,这事儿不好办。”   民警立了案,可这事儿没线索,人家也不可能就紧着这一件儿事儿查。毕竟,这就是丢东西,说白了不是啥大事。   民警走了,孟蕊下午继续加工玉米。有人盯上了加工厂,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下午孩子醒着的时候她将小床放在门口随时看着,睡着了就将那边小屋的门锁紧。   一下午没事,晚上她爹过来守夜。之前还吃饭在家磨蹭一阵才来,如今吃饭都轮着,加工厂不断人。接连几天都没任何动静,眼看玉米都要加工完了,一家人心想也许对方不会再有动作。   几天后,玉米加工结束。翌日粮站会派车来拉。晚上孟蕊做了杂粮面条,给老爹送去的时候跟他商量。   “粮站的玉米是九分,可那是有粮票的情况。咱自己赔钱的话得翻倍,三十六块钱呢,想想我就不甘心。爹,您说咱来个引蛇出洞咋样?”   老汉抬头:“咋引?我也气的慌,可咋能抓住这个贼呢?他那么精,连锁头都没撬。孩子衣服上的指纹也根本没法提取比对,民警都没办法,咱能咋办?”   “守株待兔。”   爷俩商量了办法,孟蕊起身离开。她走后不久,老汉也急匆匆的离开。路上遇到村民问,他还故意大声的说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   孟蕊那边,已经招呼了亲朋帮忙。有人负责外围,有人负责内围监视。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加工厂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大家坚持到晚上十一点,明早还要上工不可能留一晚上。人们一个个都撤了,孟爹又回来继续看守。   失败了,孟蕊晚上躺在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这厢拼命赚钱,有人却撬她的墙角不劳而获。这事儿咋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翌日,粮站的拖拉机到了,上头装了一车谷子。将谷子放下,将加工好的玉米搬上车。孟蕊之前把家里的口粮给人家补齐了,开车的小李说回去转告站长。说说好话看能不能平价给他们一些粮食。   惦记着一家人的口粮,孟蕊想想咽不下这口气。这回加工的是谷子,这玩意比玉米更值钱。那人一招得手尝到甜头,这回难道能放弃?   昊昊大了些,如今都是半上午半下午各睡一觉。上午一个多小时,下午能睡俩仨小时。   加工谷子的第一天,她将宝贝睡觉的小屋挂了锁锁死。   一桶谷子倒进机器,她边干活边紧紧的注意着一旁的小屋。没事,没人。中午老爹一下工就来替她,她抱着儿子回家。心里实在是不服气。   “娘、说好的小狗啥时候能抱回来?”   这些年日子难过,人的口粮都不够所以大家基本不养狗。如今想养只狗看家,一时间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她娘通过邻居在隔壁大队找了家下了小狗的,说好了给人五斤玉米换人一只。   “不满月呢,咋也得等小狗会吃食儿了才能抱回来。”   小狗暂时指望不上,还是趁这段时间看能不能把偷粮贼给抓住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不抓住他,就好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身边一般。   下午爹娘继续上工,她抱着儿子去加工厂。她爹给小家伙做的小床下面安了轮子可以推动,上头还有架子,用来安装蚊帐。此时天气还凉,帆布做成的帐子既防风又保暖,像个小帐篷。   宝贝被放进去,冲着妈妈咧嘴笑笑。手里将陈明宇寄回来的小鸭子放嘴里咬。他该长牙了,最近老喜欢将东西放嘴里。   小帐子掀开的一面对着加工厂,宝贝歪着脑袋能看到她。她进去干活儿,视线基本不会离开他超过半分钟,隔一阵就出来逗逗他。这里视野开阔,谁想偷摸靠近抱走孩子是不可能的。   下午吃了奶宝贝睡了,她将小床推回了休息的小屋。出来时依旧挂了锁。对方到底何意她弄不懂,抓不到小偷事小,儿子的安全事大。   半小时过去,一小时过去,两小时过去。看来那人不会再来偷了。孟蕊长长呼出一口气,心里又放松又失落。想想之后的每一天,又紧张的难受。   希望有了狗狗后能发出警报,有人看着粮食不会再丢。之前的就认了拉倒。孟蕊如此想着,一桶谷子倒进机器后转身准备去看看儿子。小家伙太乖了,经常醒了也不哭。   进去孩子还在睡,她站在床边瞅瞅孩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出去时再次挂好锁,生怕孩子再丢了。   一下午安全无事,晚上回家换她爹来守夜。安机器的那屋门上挂了个铃铛,有人一动就会响,可当晚,粮食依旧丢了。   翌日孟爹看到铃铛居然放在了窗台,赶快开门进去查看。果然,这回满地的粮食全不见了。不止是未加工的,加工好的小米也都不翼而飞。那么大个屋子只余一些下脚料。   “哎呀、”   老汉一拍大腿,急匆匆是往回跑。家里人来了一看也是心头凉透,孟蕊抱着儿子心跳的自己都能听见。   “爹,你晚上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吗?”   “没啊。”老汉也懊恼的不行。他在这儿下夜就为防贼的,咋就能睡那么死,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呢。   “我真该死啊。这么多的粮食,咱拿啥赔啊。这回加工厂的活儿丢了不算,咱也得被批评。这都是粮站的粮,少下这么多,人家可咋说咱。”   “孟老哥你先别急,我让人报派出所了,他们应该很快就来。”支书被邻居帮忙喊来了,说话时气喘吁吁的。   “这是破坏公家财产,抓住了要判刑的。咱公社都没出过这么恶劣的事件,派出所一定能抓住那个贼。你放心,你这跟吴强那不一样,他是粗心大意还想蒙混过关,你这纯粹是被坏人害了,就是抓不到那个坏人,你也不会被批评的。你是受害者。”   “真的?”孟老汉一辈子责任感最重,干什么都怕给人干不好让人说嘴。这回给粮站干居然出这么大纰漏,心理上的压力比赔钱更大。   “我是支书,我说的话还能有假。”   “唉!我真没用啊。这加工厂我不干了,大队另外找人吧。”   “先不说这个,等事情调查清楚咱们再看。”   大队出了这么大事儿,社员们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讨论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偷公家这么多的粮。不要命了是不是,前些年严打这可是要枪、毙的。   “毙啥啊毙,就是偷点儿粮食,咋还能毙了?”   “咋不能毙,这可是公家的粮食,是你个小老百姓想偷就偷的。”   “唉、这小偷都跑了,孟老汉夜里根本啥都没听见,这能抓到吗?”   “是啊,那么多粮,要赔多少钱啊。”   吃瓜群众关心的点还不一样,不过都是在说孟家丢粮的事儿。大约半小时公社民警来了,查看了现场。然后什么都没说,驱散了围在院外的社员。   “脚印采集到了,这回你们现场维护的很好。根据脚印分析小偷是一个人,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体重在五十公斤左右。其他看不出什么。他一个人扛这么多粮食走,动静不可能完全听不到,我们在大爷睡觉的窗户上发现了小洞,判断你可能是被什么迷晕了。可昨晚风不小,地上没发现痕迹。”   “那……这事儿可咋办?”听说自己是被迷晕了,老汉心里的懊悔自责稍稍退去一些。   “全大队排查,我不信他能带着这么多粮食飞上天。和其他大队的盗粮案合并,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偷粮的团伙。”   “其他大队也丢粮了?”   “对,不过你们大队的最多。” 第二十九章 万人中央   全大队排查, 这回这动静是真大。可只是一个鞋印,一个身高和体重全大队符合的就超过百人。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 普通的手工千层底。这也太普通了。   民警调查一天没结果,被查的全都说在家睡觉。大夜里的也没法让人作证,毕竟有好几个是光棍,自己过自己的。而小路上脚印杂乱, 都是一个大队或者附近村民的, 根本无法具体辨识。   这些人家里搜查一番, 同样一无所获。那么多的粮食一夜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民警接连在几个大队查了许多天都没结果, 然后离开没再来。   孟家, 孟妈妈到处骂这个偷粮的贼。大队里也人心惶惶, 大家几乎全都跟着在骂。粮食啊, 这紧缺的时代有时候就是命。村里有这么个枉顾性命的人在, 那还能活的安生吗?   “孟家这得赔钱吧, 哎呀这回家底都要掏空。”   “赔不了估计得坐牢。这可是公家的财产,是他们给弄丢的。咋能这么就过去。”   “可不,带着孩子就在家得了。非想着挣那么多干啥, 一个女人不安分。这回好,赔大发了吧。”   外人只管闲言,大多都是静观看热闹的。有些嫉妒的人觉得孟家太能干了, 过日子不安分才招来了祸端。   樊爱芳因为好友的事急的火上房,这些天一天往孟家跑好几趟。可他们也是刚分出来单过, 对于赔钱有心无力帮不上忙。   没几天孟蕊家开始赔钱了。民警和粮站的人从孟家离开,孟妈妈哭的死去活来。樊爱芳拉着她,一个劲儿的给她宽心,劝解。   “婶儿,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没事钱能挣回来。”   外头都传孟家这回赔了个底掉,幸灾乐祸有之,替他们的担心的有之。本以为他家肯定不干了,吴强他娘都暗搓搓的打算重新争取加工厂。   结果没几天孟蕊居然又从粮站拉来一马车粮食,当街她娘跟她吵的不可开交。   “死丫头,你想把自己也赔进去是不是。粮食再丢了要坐牢的。说了不许干不许干,为啥偷偷的又拉回来?”   “赔了那么多,我不得再赚回来啊。娘你放开,我要挣钱,把赔的那些都挣回来。”   “死丫头啊,死丫头。我没法活了啊,我咋摊上你这么个闺女。说了不干不干,你个不怕死的闺女居然又找死啊。”   孟妈妈哭的死去活来,拉着马车不让走。一帮邻居们开口劝,那是说什么的都有。到了老太太没拗过她闺女,孟蕊将一车粮食再次拉到了加工厂。接着粮站又送来一车。   时隔十多天加工厂再次开门,孟蕊一天提心吊胆,生怕对方又用偷孩子引她走的办法。当妈了,明知道对方的目标是粮食,可她就是担心儿子被利用。生怕他有个好歹。到底是谁这么缺德,为了偷粮食倒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她在所有加工厂中被选中做诱饵,她得做出一副自己直肠子傻乎乎的模样。她一个人的话倒是不怕,这种事抢着干。偷她这么多粮简直就是要绝她,无论干什么她都得抓到那个混蛋。   可她带着孩子,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她老娘之前那通哭不完全是做戏,老太太是真害怕啊。   “就是因为你这里是最薄弱的一个点,所以才让你们做诱饵。他们收手了便罢,只要贪心还想干,你这里最有可能被盯上。当然我们还有另外一个点,但我还是觉得你这里最容易出事。   对方利用当地人偷盗加工厂,之后化零为整用汽车运输离开。小路上的脚印凌乱都是当地人没法查,汽车上了公路后杂乱的也失去了踪迹。如果不能引蛇出洞,这事儿就算完了。你是女人,轻视下他们也许会再次动手。”   下午孩子睡了,她将小屋门锁上。在那个屋干着活儿,视线却一直往这边瞟。   两袋子谷子加工完,她停了机器去看儿子。小家伙太乖了,经常醒了也不哭。之前觉得让他自己玩就好,如今没抓到贼,心里吊着老是担心。   一进门,果然儿子已经醒了。小家伙睁着眼睛四处瞅,小手抓着围栏上的布来回揉搓。看她进来立马冲她笑,小胳膊伸着要她抱。   “小坏蛋,醒了哭两声叫妈妈来多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别太乖了啊。”   洗手后抱起儿子喂他吃奶,一天啥事没有。接着又是一天同样没任何动静。这么神经紧绷着,大家都已经崩到了极限。敌在暗我在明,这做诱饵钓鱼的工作不好干啊。   “要不跟公安说、咱……”   老汉话说半截没法继续,那么多的粮食公安不可能放过不管。可这事儿是村里人干的,如果公安来钓鱼那引起对方警觉就没用了。为了让那个偷粮的放松警惕,他们都不敢白天在家休息。得做出松懈的假象。   “蕊,今儿你别去了我来守着。”   “还是我去吧,你刚休息一晚上,再熬一晚受不住。”孟妈妈建议。   “不用,我还能坚持,我去。”这事儿是孟蕊答应的,她是年轻人,当然是她上。第一晚估计那人不敢来,所以让老爹守,接下来还是得她上。“万一他们真的贪心再次前来,我比你们更有把握。”   家里孟蕊是顶梁柱,他们想替身体也受不住。孟爹那么个做事细心负责的人眼看熬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不用人家用迷药,他自己就得昏死过去。心想再休息一晚,明天他替闺女。不然她年轻也要熬垮。   一白天挤了奶存起来,晚上她再次绕小路偷偷去了加工厂换老爹。孟爹怕闺女一人危险,没回家去了机器那屋睡在了粮食袋子上。   孟蕊一个人在小屋待着,望着窗外的明月有些想老公。躺在床上支棱着俩耳朵,她年轻比父亲耳力更好。   精神紧张着眼看时间过了一点,这个时间大家正是睡的沉的时候。孟蕊掐自己一把,继续听着外头的动静。   “踏、踏、”脚步声极轻,可依旧没逃过她的耳朵。心脏狂跳几下,她轻轻的坐起来。手里拿自己之前准备的湿毛巾捂住口鼻,警察说这样能过滤吹进来的毒烟。   果然,对方在沉寂了快一个月后故技重施。窗户里被吹进了浓烟,孟蕊捂着口鼻,偷摸下地提上了顶门棍。   一步步到门口,然后果断的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手中的棍子冲着窗根下的人发动了攻击。   对方十分警觉,闪身躲开她的攻击。随即手里的棍子开始回击,俩人在暗夜的加工厂打了起来。   天黑风高夜,啥也看不见。俩人不吭声,都冲对方全力招呼。几次闷声敲击后,孟蕊抬手隔住对方手里的棍子,一脚将他踹到了墙上。男人被撞的手中武器掉落,看事情不成爬起来就想跑。她拿着棍子紧追不放,十几步后一棍子敲中他后背。   “啊、”   男人大喊一声,然后被她怼在了地上,捶的蜷缩成一团。终于占了上风,孟蕊也不管会不会把人打坏,提着棍子一通乱捶。孟爹被惊了起来,此时也拿着棍子站在一旁。   等彻底将人制服,老汉帮忙父女俩利索的将他捆了起来。期间他想反抗,被孟蕊再次拿棍子狠劲儿的敲了一顿。地上的男人嗷嗷叫着想跑没跑了,接着就被女人捆了个结实,说话的声音颤抖中带着恐惧。   “孟蕊、孟蕊,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个屁。说、你的同伙是谁?之前偷的粮食都弄哪儿去了?”   “不、不知道。不知道你说的是啥。我哪儿来的同伙,我就一单人,出门挂锁进门倒是得捅火。”   “还敢装傻?”她抬手又给了他两棍子,这回打的他额头破了流出血来。   “赶紧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为了偷东西,居然偷抱我儿子引我离开,这行为十分恶劣。要是搁之前严打的时候,够得上枪毙了。”   “我、我没有,我就是看之前有人偷了粮食得手了,所以想来占点儿便宜。”   他咬死了不认,孟蕊也不再多言。起身将地上的碎屑和窗根的烟灰收集起来,然后将他捆个结实锁屋里交给她爹看着,她跑到约定的地点用暗号通知公安过来。   她这里将人抓了个现行,公安立马突击审查。首先突破吴亮的心防,让他交代内幕后他们出动引幕后人上钩。   之前的计划是发现了按兵不动,等他们动手搬运粮食,然后大声喊附近的居民出来帮忙逮人。而警方也在路上暗中布控,争取在惊动后能逮到他们。   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猛,自己一个人就将人制服了。这回没惊动任何人,利用吴亮这一条线完美的将幕后团伙一网打尽,一个都没跑了。   “孟蕊同志,你这回立大功了。居然没惊动任何人将嫌犯给逮住了。”   三天后,这起特大偷盗,倒卖粮食案被破获。主犯被判死刑,而这些地头蛇们则分别被判有期徒刑不等。吴亮因为交代了团伙有立功情节,被减刑。他自始至终咬死自己在大队里没同伙,把所有罪责一肩抗了下来。   其实,他在大队不可能没同伙。那么多粮食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运走的。可这家伙说是那些倒卖团伙里的人帮忙干的,就是咬死不认有人给他帮忙。公安也拿他没办法,估计看在他及时倒戈帮忙引出团伙的份儿上,也没再严审。   公审那天公社人山人海,头目被当场枪毙。吴强挤在人群里跟着大家拍手叫好,他跟吴亮这个本家叔叔不对付,看他走霉运心里还挺高兴。兴奋的跟媳妇说话,忽然发现她有些不对。   “你咋了,怎么一声不吭?”   “孟蕊、没想到她城府那么深,居然跟公安演双簧骗人上钩。大晚上的一声不吭没惊动任何人逮住了人,帮助公安挖出了幕后团伙。”   这起案件前世可是无头案,今生咋什么事儿她一出手就有变?孟香呕死了,这些天提心吊胆生怕吴亮把她牵扯出来。虽然她从头至尾没出面,可这么大的案件一旦被牵扯,谁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厉害什么啊。这事儿肯定是公安出的主意,外送内紧骗人上钩。她只不过有把子力气,跟个男人似的会打架。傻大胆不知道天高地厚,啥事都敢掺和。”   “可她成功的骗过了吴亮。”也骗过了我。   “就是个莽妇。”   对于夸奖曾经的未婚妻,吴强十分不忿。未婚妻厉害,好像是说他有眼无珠一样。   “你干嘛夸孟蕊啊,之前不是最讨厌她吗?”   “不,我是看不起她,觉得她只是命好。现在看来我错了。”   “错什么啊,她本来就是运气好罢了。”   吴强依旧不服,可接下来孟蕊被县公安局授予了锦旗,他不忿不服却挡不住自己被人笑话,人家被人夸奖奉承。   公社五一赶集时孟蕊被带了大红花游行,受人追捧。耳边听着如潮水般的夸赞,人群里的吴强铁青了脸,望着万人中央笑容灿烂的女人,他心里跟喝了藿香水一样,苦涩的五官都变了形。   孟香也是一脸苦笑,她重生到底干啥来了?孟蕊她为什么就不害怕,不退缩?除了吴强,她好像啥都没抢到对方的。   女人望着堂姐一脸不解,她俩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她无法理解孟蕊的脑回路。孟蕊咋想的,其实很简单。千日防贼不是路,抓住小偷才安心。   孟蕊没想到就是抓住个贼,居然得到这么大的荣耀。带着大红花被人夸赞,她脸上在笑,心里也在笑。万人中央,喝彩声如潮水般将她推在高处。如此风光的时候,她想着老公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蕊、”   刚想着丈夫,陈明宇就出现在了人群里。男人个高一伸手她看的清清楚楚,立马笑着跟他挥手。   俩人这么隔着人群打招呼,顿时群众们知道了身边找这男人是抓住偷粮贼女英雄的丈夫,一个个不止夸孟蕊,连带着陈明宇一起夸。让男人感受了一回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游行结束,两口子终于走到了一起。孟蕊想问他这么会在这儿,陈明宇没等她开口就回答。   “五一放假,同学们去游行。一个伯伯出差路过这里,我就坐顺风车连夜回来了。”   “多累啊,又住不了几天。”   “可我想你们了。”一句话说的孟蕊脸颊更红,比被人称赞更激动。“儿子被娘带着在上头供销社。走,昊昊看到你不知道多高兴呢。”   “走。”   得了荣誉,一家人又聚在了一起。中午回家后孟爹杀了只鸡,喜笑颜开的哼唱《皮秀英打虎》,一扫之前的愁眉。在老汉心里,估计他闺女就跟戏剧里的皮秀英一样,是个打虎女英雄。   屋里陈明宇抱着儿子,孟蕊将自己得的奖品给老公看。“饭盒、暖壶,茶缸、枕巾、床单、平时发的奖品都给了我一份儿。”   “好厉害。”夸奖完,他过来将她揽进怀里。“你受苦了。”   具体不用说,他也知道她费了多大劲儿才逮住那个贼。发现孩子不见的那几十分钟,她有多害怕恐惧。之后又是多提心吊胆的在勇敢继续。   “没事,都过去了。”说着拿起那个印着嫦娥奔月的枕巾给他看:“多漂亮,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简单的,迎难而上才是我们年轻人该做的,就像现在的口号一样。奔月啊,多伟大的事儿。”   “是、迎难而上。”   他媳妇天生不是菟丝花。她要做参天大树,他只好默默支持,尽量帮助。如今不在她身边,也不说那些增加她心理负担的话。将孩子放她怀里,他去掏自己带的东西。   “给昊昊的小□□、给娘的背心,给爹的酒。”拿给她看,看她挺满意的他解释:“没给你买什么东西,你不会生我气吧?”   “你说呢?”   “我说肯定不会。”陈明宇笑笑伸手搂住她。“我媳妇多通情达理,哪儿会为这个生气啊。”   “那可不一定。”   “那、我下回给你买雪花膏好不好?”   孟蕊望着他噗呲笑出来,亲他一下整肃容颜开口:“下回什么都不许再买。你出门在外自己吃好穿好是正经,别老惦记我们。”   “那可不行。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让你们过好的。”   “你啊、大傻瓜。”   “我是小傻瓜,可不敢抢你的名头。”   “陈明宇、”孟蕊被他调侃的哭笑不得,心里又暖暖的。“咱俩一对傻瓜,那、”她把儿子塞他怀里:“昊昊是什么啊?”   “负负得正,聪明蛋。”   “哈哈……”   两口子都笑,男人怀里的小家伙也跟着爸妈笑。孟蕊探头亲他一口,望着那一大一小相似的脸,心里的幸福感一波波如浪潮般涌来。   家里炖了鸡,老汉焖了半锅大米饭。他们这里平时根本没有大米供应,这回是因为孟蕊帮粮站追回了损失,所以特意从别的地方调来奖励给他们的。   炖鸡大米饭,这伙食香的人直咽口水。前些日子那些人对于丢粮有多幸灾乐祸,如今就有多羡慕嫉妒。果然付出才有回报,天上从不掉馅饼。   一白天来的人不断,孟蕊看着十分正常。晚上陈明宇抱她,才发现她胳膊上大腿上好几处淤青。她身上皮肤白皙,这些伤痕跟蜈蚣似的让人触目惊心。陈明宇心疼的咬着嘴唇,到柜子里拿红药水给她抹。   “不知道疼的吗,怎么一天都不说。”   “嘶、有点儿疼,不过不要紧。白天太兴奋了,根本没注意。”   “你啊,让人说你什么好。”   男人语气满是心疼,对媳妇这勇敢又大大咧咧的性子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他后天就得坐火车离开,回来一趟心疼的直抽抽。不过又庆幸自己回来了,不然她这伤许多自己够不着,谁给她抹药水。   “你忍着点儿,我给你揉揉,将淤青揉散了好的快。”   “好。你尽管来,我保证不叫疼。”   “啊、哦、嗯……”   还说自己不叫疼,结果这叫唤的更让人浮想联翩。谁要听见还以为屋里战况多激烈,他有多勇猛呢。   “媳妇、”   孟蕊抬头看他,立马发现不对。赶忙笑笑讨好道:“忍不住嘛,你揉的我太舒服了。”   “你确定是舒服?”   又把老公逗的红了脸,孟蕊呵呵的笑。陈明宇无奈至极,伸手继续给她揉。这人呢,被说了后一点儿不收敛。被他半趴身上威胁也丝毫不怕,弄的他一点儿脾气都没。   陈明宇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最后干脆在她身上来回磨蹭,脸颊挨着脸颊,也不管这行为算不算撒娇,会不会被笑了。 第三十章 上京   陈明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儿子没跟他热乎够呢,他又坐车走了。临走孟蕊一再嘱咐他在外别亏待自己,偷偷给他包里装了三十块钱。   男人走了, 她继续干自己的活儿。之前的小狗抱回来了,肉乎乎的小东西看着不大,但十分警觉。加工厂里有外人来,老远听到脚步就开始叫唤。   小东西拴在昊昊的小床腿上, 绕着他的小床大转, 经常将自己饶的没绳子动不了, 然后呜呜的叫。昊昊之前都是拿着玩具自己玩, 看妈妈过来就很高兴。如今一直在关注狗狗, 因为它翻身变的利索无比, 甚至能双臂撑着身子半爬起来。   “呜呜、”   笨狗又把自己绕晕了, 对着小主人叫的可怜兮兮。昊昊连自己都顾不了, 望着狗狗的可怜相急的啊一声叫。   孟蕊在屋里听不到外头的动静, 可她一直在关注儿子,此时看到这模样真是乐不可支。出来给笨狗绕开绳子,放它逗儿子玩, 自己进去赶快干活儿。   养只小狗真不赖,既能逗儿子玩,还能给她看门。有它那灵敏的听力, 晚上她爹下夜就不需要那么紧张了。   这批粮食加工完,粮站的活儿告一段落。到时松快一阵。她娘不愿意在家, 她在家给做饭带孩子玩。数数地上的原粮,算着大概再干三天就差不多完事。   中午她爹来替她,回家把儿子递给老娘她去做饭。小米干饭焖上,手脚麻利的给土豆去皮, 将生牙的部分用小刀剜去不要。   “蕊,用鸡蛋炒着吃吧。”   “鸡蛋我都拿去换了盐和糖,得过几天才能有。”   孟妈妈暗叹一声,瞅瞅今年孵的十几只小鸡。一只只已经褪去了绒毛,秋收后估计就能下蛋。   老太太笑笑,仿佛看到了鸡蛋又高兴起来。亲亲孙子跟宝宝说:“秋天就有吃不完的蛋了,到时候奶奶每天都给我们昊昊蒸鸡蛋羹好不好。”   “啊、”小宝贝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谁一跟他说话立马回你一声。   “你也喜欢鸡蛋羹是不?等着啊,等你会吃了奶奶就给做。”   “哦、”   “听懂了是不,我孙子就是聪明。跟你爹一样以后都是大学生,可别学你妈成天就会干活儿。”   “妈,有你这么贬低自己闺女的吗?”   “有,我就是。”   “好,好,女婿、孙子都是亲的,就我是捡的行了吧。”   老太太将视线移到孙子脸上,笑的皱纹都深了些。“你妈是捡的,我们昊昊才是亲生的,对不对啊?”   “啊、”   孟妈妈哈哈笑,抬头冲闺女示威:“看到没,昊昊都知道你是捡来的。”   孟蕊在家里做饭不理她了,老太太抱着孙子自得其乐。听到院外有人说话,起身抱孩子去了外头。   孟蕊做好饭盛了一碗给她送去,自己接过儿子回屋给他喂奶。最近在调整孩子白天的睡眠,中午喂奶让他睡觉,下午尽量不睡,然后晚上早些睡觉。   小家伙乖乖吃奶,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中习惯性的闭上了眼睛。她轻轻拍拍他后背,这回他更舒服的小脸舒缓,没多久放掉口粮睡着了。   孟蕊将孩子放炕上躺好,她起身出去吃饭。刚出屋门迎面看到堂哥从外头进来,一看到她娘就跪了下去。   孟蕊心里一咯噔,果然堂伯没了,堂哥来报丧。当地许多老风俗已经没了,可这报丧得下跪依旧保留着。   堂伯身体不好,大家都有这个心理准备。本来隔房了他们家不用做什么,只需参加葬礼送最后一程就好。可堂伯的孙子在外地回不来,报丧的这个堂哥没儿子,所以他们提出想让昊昊给举引魂幡。   “不合适吧。”孟蕊给堂哥倒了杯水,坐下来细谈。“昊昊太小了,还是找本家里大一些的孩子来。”   “问过了,都说不合适,不愿意。”男人说着起身再次给孟蕊跪下了。“妹子,算我求你了。我没给奶奶生个孙子是我不孝,不能让她临走连个扛引魂幡的都没有。”   “哥你起来。”孟蕊伸手扶他,跟母亲对视一眼开口答应。“哪天出殡,我抱昊昊去。”   死后亡魂若没有引魂幡的指引难以进入地府投胎转世,如今的农村人对这个非常重视。可孟家昊昊这一代男孩不少,孟香娘家就有仨,咋都不愿意给帮这个忙?   “妹子,哥谢谢你。哥欠你的人情这辈子都记得,以后有啥事你招呼一声我肯定不推辞。”   “一家人不说那两家话,哥你别见外。咱都一个祖坟一个祖宗,该帮忙得帮。”   之前埋伏想抓贼,堂哥堂嫂都是帮了忙的,虽说无功而返,可那事儿孟蕊记着情份。   送堂哥离开,她吃了口饭跑加工厂跟老爹商量。将饭盒递给他,父女俩坐到了凳子上。她将事情简单说明,然后开口询问。   “这些天你来加工厂吧,得赶快将这批粮食加工完,不能耽误了工期。让我娘在家看孩子,捎带手做口饭。我堂哥那里我去帮忙,估计得十来天。”   “行,等加工厂的活儿干完我也去帮忙。”   一家人重新分配了任务,孟蕊开始帮堂哥料理老人的后事。这时期没有后世那么方便,许多东西都得自己动手做。老人没准备寿材,所以第一当紧事就是做寿材,打墓室。   做寿材的跟做家具的不是一类人,孟蕊过来不是做这个的。她将家里的缝纫机搬来,跟俩媳妇给老人做寿衣。   忙活一上午,中午她回家给儿子喂奶。院里舒舒服服坐着,忽然墙背后传来吴家的吵嚷声。   “孟香你个□□,你给老子戴绿帽子是不是?”   “没有,强哥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我都看见你跟王雪堆躲在草垛后鬼鬼祟祟的,你还敢不承认。”   “真没有、”   墙壁那边的孟香绞尽脑汁在辩解。她真是倒霉透了,被吴亮那混子兄弟胁迫还不够,居然被吴强给发现了。兜里的钱全给了人,眼下还得想办法把这事儿混过去。   “我之前、我之前跟王雪堆借了一块钱,他是来找我要钱的。”   “真的?”   “真的。”孟香哭起来了,梨花带雨看着可怜。“你妈把持的那么紧,我想给儿子买个玩具,跟孟蕊家孩子的那样,所以就借了一块。”   借钱、给儿子,俩理由让吴强疑虑消了一半。他又去找王雪堆求证,已经得了利的王雪堆顺着说给孟香圆上了谎,打发走了他。   当晚吴亮负责往外扛,他们兄弟几个负责往外围转移。这事儿出了后吴亮一肩扛起了责任,估计是想着他们兄弟光出力没得钱。可他是知道这俩关系的,顿时来胁迫孟香要钱。没想到真要上了,看来吴亮真给了她一些。   孟香这谎越撒越大,发现被王雪堆讹上后她愁的哭了一场好想一走了之。可她走不了,她也不想躲躲藏藏穷困潦倒。一次次被这家伙讹诈,一番计划让孟蕊成了女英雄,她反倒招惹上个赖皮。日子过的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孟蕊这边忙忙活活帮着堂哥料理完了丧事,加工厂也基本闲了下来。她翻翻日历在算老公多长时间没给她写信了,上次忍不住去邮局了问一句,得到的结果也是没有。   翌日背着孩子骑车去公社。邮局里再次问:“同志,请帮我查查有没有孟蕊的信?”   邮递员认识她,根本不用提什么大队的都知道。好久没收到陈明宇的信,她都来问过好几回了。   “没。”   “真的没有?”问完看人家摇头,她失落的开口:“谢谢。”   已经快二十天没信了。平时一周一封,临走时也说回去就写信的啊。这是咋了,之前都好好的不会是出什么事儿吧?   “哎,我发现陈明宇五一走后没来信啊。”她骑车回家,门口坐着的人开始议论,这话是家对面邻居说的。   “对啊,好长时间没听见邮递员的声音。”老太太一直在家,对这情况掌握的很详细。“之前来的挺频繁,这回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动静。”   “会不会……陈明宇不要他们了?”   “胡说八道,要不要早不要了,咋会等到现在。不定人家有啥事耽误了。”   “对啊,人家也许有事儿呢。就明宇跟蕊蕊那感情,才不会说不要就不要她们了呢。”   本年度新八卦出炉,一帮子吃瓜群众为这差点打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她在院里都听到了。这种事她一贯不爱与人口头掰扯,抱着孩子没出去。   男人五一走后这么长时间没音讯,她倒不至于相信那些话觉得丈夫不要他们了,她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担心。想着很快能收到回信,可依旧没有。   孟家二老一进门就看到闺女在发呆,锅里的小米粥都快干锅上了。孟妈妈默默的将锅端离灶火,望着闺女不知该说什么。   闺女在担忧什么她知道,可陈明宇那边忽然联系不上,他们也是干着急没办法。今儿听了外村一媳妇的情况,她那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上大学一年了,今年写信回来说离婚,那媳妇不服气带着孩子找去了,人家已经另结新欢,找也白搭。   “蕊,要不你上京去找找吧。”   孟爹开口:“先去县城拍封电报。”   孟蕊抬头回神:“我明天就去。”   之前自己忙,给自己找借口他也许也很忙,也许下一回就收到回信了。可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是音讯全无?   沉默的吃了晚饭,晚上哄孩子入睡后自己久久无眠。翌日到县城拍了电报,问了人家说最晚明天就能到对方手上。她心急的等了一天赶快去问有没有回信,结果依旧落空。   仔细的考虑后,她决定上京寻夫。这忽然间失去联系让她心神不宁,什么都做不下去。早起跟爹娘商量,孟妈妈一听她要带昊昊,顿时有些不乐意。   “孩子还小,光一趟的火车就得两天,太受罪了。你自己去吧,把昊昊给我留下,我带着。”   “昊昊还吃奶呢,你有奶给他啊?”   “我……可是、坐两天多的火车,你带着孩子不方便。”   “没啥不方便的,昊昊这么乖,不哭不闹的不会影响别人。”   “我是怕车厢里太吵,影响我孙子。”   孟蕊沉默不说话了,她爹推推老伴儿小声开口:“让闺女自己带着吧。”   孟妈妈想到昨晚跟老伴儿的对话,心里一激灵对闺女点头同意。女婿不知什么情况,有什么事儿两口子间有个孩子更好缓和。   一家人商议定,孟蕊当天洗澡换衣,将该洗的都洗干净。厨房里烧热乎,给儿子也洗了澡。她娘帮忙收拾行李,找了俩袋子出来。   “一个里头装衣服,一个装吃的。昊昊有奶就行,你一路上可得吃好,保障娘儿俩不饿肚子。”   瞧一眼灶上那一锅鸡蛋,孟蕊无奈。“娘,这都啥天气了,那鸡蛋吃不完都得放坏。”   “那你就使劲儿吃。明早再烙几张葱花油馍,把剩的麦乳精也带上。”   老汉开口:“还是烙锅盔吧,那个干硬耐放,火车上热也能放得住。”   “也对。”   老两口出主意,最后动手的还是孟蕊。发面加入苏打粉揉匀,加入适量的食盐继续揉,等盐渗入面团,将它团成团擀成大小合适的面饼放铁锅里小火慢烙。   平时吃的一般都不加料,糖舍不得放,盐也不咋需要。她是考虑多放几天,加上不方便吃咸菜的话这里也能补充盐份。   大锅盔烙熟,用刀切成八份,将它们放在案板上晾凉,明早装袋子就行。 第三十一章 陈明宇,你媳妇来了……   翌日一大早, 孟爹给闺女做了油泼面。吃完老汉送她们娘儿俩到市里火车站。孟妈妈在闺女屋里看孙子,小家伙沉静的睡颜让她心里十分不舍。伸手轻轻的触碰宝贝,低头亲他一下。   “孟蕊, 孟蕊,有人找。”   邻居一声喊,孟蕊赶快出来。听到有外来人,潜意识的心跳加快。街门口迎面对上一张高贵冷淡的眼眸, 她心里顿时一咯噔。   “您是……”   “我是陈明宇的妈妈。”   “您好。”孟蕊下意识的想喊妈, 对上她冷淡的目光及时刹住车。“先进屋吧, 有话屋里说。”   她领着女人回屋, 吃瓜群众一个个探着脑袋想看情况, 被孟妈妈毫不客气的给谢绝了。   “大家都忙去, 都忙去啊。”   话语虽不硬, 但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坚定。双臂展开也不管如此会不会得罪人, 反正这场面她下意识的觉得不能让这些人围观。   将人赶出门, 她反手关上街门。今儿已经跟队长请了假,不用上工正好接待亲家。虽然,亲家看着不咋友好。   用结婚买的茶缸给婆婆倒了一杯糖水, 女人没接目光冷淡。孟蕊默默的放到她旁边的桌子上,此时昊昊醒了,她上炕先给孩子穿衣裳。   小家伙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瞅, 望向女人的时候明显带上了疑惑,好像在问你是谁, 我咋没见过你。   女人第一次见孙子,眼神也闪过一刹那的复杂。小家伙长的跟陈明宇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胳膊动了动,手刚伸出去立马收了回来。   “我来是给你这个的。明宇这孩子脸皮薄, 心软,不好意思跟你当面说,这坏人只好我来做。”   孟蕊抱着昊昊下地,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她接过来一看,抬头写着鲜明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上面一条条罗列了离婚细节,总得来说就是他净身出户。孩子、财产什么都不要,只需要她签字就好。   “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是明宇的亲笔。农村人也不登记的,你们是不是连结婚证都没有,不过事实婚姻也得弄清楚利索了才好。签吧,签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女人一句话,孟蕊身子都晃了两晃。字迹,她自然认得是陈明宇的。可、他怎么会忽然间这样?   寒假一个月,五一还特意回来,那种种温情爱意难道都是假的。可他又有什么必要骗她?他难道不知道,只要他开口,她肯定会同意。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让他母亲跑一趟?   “我知道你不想接受,可人心易变无法挽回,都是没办法的事儿。你签字吧,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给你二百块钱,够你们生活两年的。”   孟爹孟妈妈站在门口,想说什么插不上嘴。亲家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明宇是多体贴温暖的孩子,咋他娘这么冷,冷的让人浑身哆嗦。   “他为什么不自己回来,为什么五一的时候不说?”说着话她将孩子递给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了结婚证放在婆婆面前。“我们是登记了的。农村人不重视这个,可明宇很重视特意带我去的。结婚是他说的,为什么离婚他不回来?”   孟蕊深呼吸几次,朝着婆婆发问。她不信男人会这么对她,不信他是那种装模作样骗她的人。   她话语说完,女人明显的呆滞一瞬,定了定神开口回:“他那是想给你留几分面子,你这都不懂吗?看看如今的知青,还有哪个愿意留在农村的。明宇大学毕业是可以留校任教的,你这么拖着他是毁了他。   你一个初中都没好好读过的女孩,我们明宇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才会跟你结婚。如今这形势你也该看清楚,继续下去你觉得你们般配吗?听我的签字吧,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别再这么霸着我儿子了,你配不上他。”   “亲家、”   被人贬低,孟妈妈实在看不过去了。本来秉着对待客人该客气谦让的原则,她啥眼神啥话语都不跟她杠,可她这么贬低自己闺女,是个当妈的都受不了。   “你儿子是很优秀,可我闺女也不差啊。家里家外啥都一把抓,模样长相也都看得过去。您不喜欢儿媳妇,也不用如此贬低吧?至于配不配的,那得你儿子自己说。”   “配不配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要不要我们出去问问旁人,看大家都是怎么说的。我儿子高校大学生,你闺女初中没毕业。你真觉得他们般配?不说其他的了,签了协议书,我立马走人。”   孟蕊心情激动,一张纸被她揉的发了皱,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签吧。”女人看她的样子,继续火上浇油。“明宇已经有了新女朋友,就等你签字离婚了。”   孟蕊猛然抬头,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摇着头,怎么都不愿相信丈夫已经背叛了自己。手上好像还有他残留的温度,耳边还有他的笑语,脑海中满是他深情带笑的眼眸。怎么一下子,这些就都被推翻了?   “我不信。”虽然看到了他的亲笔,可她依旧不能相信。“除非他亲口告诉我,否则这个字我绝对不签。”   孟蕊抱着儿子胸膛剧烈的起伏,双目圆睁不让湿意凝聚。“离婚可以,但得他亲自说。”   孟妈妈也跟着道:“对,婚姻事儿不是开玩笑的。当初是他自己上门说要跟我闺女结婚的。如今不要他们娘儿俩了,也得当面说个清楚。”   孟蕊将那张离婚协议揉的皱成一团装兜里,她本就决定上京找丈夫,这回更坚定一定要去找他。离婚、她要听他亲口说。他想要留校,她成全他。可这事必须他亲口说,不能由任何人代劳。   陈明宇他妈被这个初次见面的儿媳给弄了个措手不及,原以为这事儿手到擒来。她都拿着儿子“亲手”写的离婚协议来了,她怎么还能坚持要见他呢?   “为什么非要弄的俩人都难堪呢?”她站起来拿上包,欲离开的模样。“你知道明宇因为你在学校要面对多少嘲笑吗?他那么优秀的孩子,却有个农村媳妇。你还要抱着孩子去找他,你还嫌他丢脸丢的不够多吗?”   说着她深呼吸一口,继续说:“明知道是无果的事儿,为什么非要跑一趟让自己难堪。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你跟他差距有多大。又何必非霸着不放?”   这话激起了孟蕊心里所有的自卑,也激起了她心里所有的骄傲。陈明宇和她的差距她明白,可当初是他跟她说要结婚的,是他说如果她在乎旁人的眼光可以连大学都不上的。她不信他会转眼就变了,变成个在乎旁人眼光的懦夫。连离婚这样的大事都让妈妈来说。   “他是我男人,结婚是他主动说的。要离婚了也必须得当面告诉我。我要求得到一句交代。至于般配不般配……我要他亲自说,我能承受得了。”   “你……”   “爹,帮我提东西,咱走。”   “哎。”   本来就打算去的,这回更要去问个清楚。孟蕊不再跟这个婆婆说什么,她抱上儿子,老汉提着行李,出门骑车。   “哎,你们去哪儿?”看他们这样,陈明宇他妈追出来问。   “上京。”   “哎、”   她想说什么,孟蕊已经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她爹一蹬出了院子。眼看人家走了,她站在那里满脸不可思议。一个乡下女人,怎么敢,她怎么能有这样的勇气?   孟妈妈反身回屋,进了厨房又出来。“亲家,油泼面给你来一碗吧?”   “免了。”   “不吃就不吃,简直跟个冰坨子似的。”   闺女都被逼的上京寻找负心汉了,孟妈妈此时也没了好气。白她一眼回屋吃自己的。她在院里转了几圈,气的狠狠跺了下脚。桐城到京城的火车是上午十点四十八的,她再不走可赶不上了。   “哼、”女人冷哼一声,提着自己的行李出了门。孟妈妈担心她人生地不熟,看她走了赶快出来悄悄跟上。眼见她到了东头老徐家,等了大概三分钟,老徐赶着马车出来,她坐在车上。   马车朝公社的方向离开,望着马车越走越远,孟妈妈直起身子长长出口气。老徐是大队的马夫,如今大队不到用牲口的时候,她出点钱能用得了。这个点上公社,跟孟蕊坐一趟车。   “哎,闺女跟她坐一趟火车,也不知道这女人会不会照顾一下。”自言自语完,她也到了家门口,抬腿进屋,她抬手轻轻打自己一下。“净他娘的做白日梦,她对蕊蕊那么嫌弃一句一个配不上,咋可能照顾她们。”   自己嘀咕完,心又开始吊着。队上敲钟上工了,她扛着锄头下地。下午上工时间到了老汉还没回来,她心焦下请了假在家等。三点多,老汉终于骑车回来了。   “咋样?碰到明宇他娘没?你们前脚走,她后脚也走了。估摸着肯定坐一个车。”   老汉下车停好,“碰到了。公社就做了一趟汽车,火车站买票排队挨的也近。我听见人家买了卧铺,上车时跟蕊蕊走的不是一个通道。”   “啥叫卧铺?”   “就是火车上的小床,可以躺下睡觉的。”   “哦,那可舒服的多啊。哎,那你咋不给蕊蕊也买这个?多花点儿钱她少受罪,她还抱着昊昊呢。”   “你以为我不想买啊。那玩意得是干部或者干部家属才能买,咱老农民,生产大队的介绍信只能买硬座。”   “唉!”   老两口齐齐叹息,对此毫无办法。孟妈妈本想说女婿以后毕业就是干部,可忽然想起女婿也许要跟闺女离婚了。他们老农民,上哪儿有能力买啥卧铺。   “哎,其实我当初就嘀咕闺女的婚事。俩人差距太大了,能走下来得过多少难关。还不如找个老实本分的人过日子呢。”   “这是屁话。”老汉白她一眼。“得人夸赞的时候就开心,遇到困难了就退缩?旁人说你女婿长的好是大学生,你咋不说还不如找个老实本分还没蕊蕊高的窝囊男人?不说别的,真找个窝囊男人,蕊蕊生孩子这一关说不定早没了。”   一番话说得老婆子闭了嘴,老汉叹口气继续:“明宇那么优秀的孩子给咱家倒插门,你知道他在外遇到多少阻碍,多少笑话。他是稀罕你闺女所以能扛得住。生活里有多少夸赞可能就有多少难关。遇到了想办法解决就是。明宇能为了蕊蕊受委屈,咋你闺女是镶金边的,一丝委屈不能受。”   老太太性情浮躁简单,被老汉说的哑了火。老汉叹口气继续劝,怕她以后这思想影响闺女。   “我做个木工,想做好得人夸赞多接几份儿活儿,都得费多少功夫才行,何况你得人那么优秀的儿子。这要是蕊蕊跟明宇性别换换,咱要是个普通的儿子娶这么个优秀的媳妇,那人家来了……人能乐意吗?”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孟蕊此时已经抱着孩子在座位上坐下。车上人挺多,但没有传说中的人挤人那么夸张。通道上没人站,她坐的三人座此时只有俩。   “闺女,你这是带孩子去哪儿啊?”   对面一个中年女人问,孟蕊让儿子站自己腿上锻炼腿部肌肉,闻言回:“去京城。”   “投亲吗?”   “对。”   如今的人都挺淳朴,出门携带户籍地介绍信,半透明的情况下坏人也少。孟蕊对人没多少防备,要搁往常肯定多聊几句。可她今儿满腹惆怅,没有说话的兴致。她态度冷淡,旁人自然也就不多言。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儿子睡着了她也迷瞪一阵,听到火车到站的消息就立马醒来查看自己的行李。就这么熬了两天多,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到达了目的地。   背着孩子提着行李跟着人流下了车,出站的时候看到了陈明宇他妈。女人明明看到她了却装没看到,根本没理她们娘儿俩。   孟蕊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知道陈明宇为什么不带她回自己家了。他妈对她完全瞧不上,就这态度见面也只会不愉快。火车站里找到盥洗室,她将行李放在脚下,拿出毛巾梳子和漱口杯。   火车上没水了,她今儿没洗脸。要去见丈夫了,不管是误会还是真要离婚,都不能这么邋遢的去。   头发依旧是辫子,打散后重新编好。洗了脸抹了雪花膏。望着镜子里那个浓眉大眼充满英气的自己,孟蕊深呼吸几口给自己打气。   出了火车站上公交,线路陈明宇闲聊的时候都说过。中间倒几次车,在哪里下都说的清清楚楚。她根据记忆上车,为了保险车上又问了一位和蔼的老伯。几位乘客都挺热情,听她说去大学,一个个仔仔细细的跟她讲解。   与陈明宇说的没区别,她点点头感谢人家,下车后换车继续出发。倒腾好几趟,终于到了学校。   站在那巍峨的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大学生。她抱着孩子格格不入,忽然就生出一股自卑感。可不管如何,结婚是两厢情愿,真要离婚也得当事人亲口。不能一张纸就打发了她。   深呼吸一口再次给自己打气,她抱着儿子进了大门。此时快到晚饭时间,门口来往的人十分的多。许多人对她露出好奇的目光。   她穿着崭新的衣裳,头发面容都没什么不妥。若是单纯提着行李,其实很像返校的学生。奇怪就奇怪在她居然抱着个孩子,这就跟学生不搭边了。   “同学,请问政治经济学教室在哪里?”   女同学看她一眼,指指东北方向。“就那边,大概几百米就是。我就是经济学的学生,你找谁啊?我认识的话可以帮你去叫。”   “陈明宇。”   “哦。”女孩恍然大悟,冲她露出笑脸。“走吧,我也正好要回那边呢。陈明宇可是我们系的才子,我说你怎么那么熟悉,你是陈明宇的媳妇吧。上回有人拿他钱包到处传阅,那里头有你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是。”他将一家三口的合照放在钱包,同学知道他是已婚的。这情况怎么也不像准备离婚的啊?   “哎呀,这是陈明宇的儿子吧,给阿姨抱抱好不好。”   小家伙认生扭头不让,孟蕊不好意思的笑笑将儿子搂紧。“他认生,不熟不让抱。”   “是嘛。来,我帮你拿东西。”同学的家属,女孩顿时变的更热情。边走边跟她说话。“陈明宇之前是我们班长,今年被他辞了。对了,他这几天在北边画宣传画,现在估计在那儿,我带你过去。”   “谢谢你了。”   “不用,都是同学嘛。”   俩人说着话,眼前出现干活的一幕。孟蕊一眼就看到站在梯子上拿着刷子在墙上画画的是自己男人,她没吭声呢,身旁的女同学先喊了。   “陈明宇,你媳妇找你。”   女孩一声喊,陈明宇迅速回头。在看到孟蕊娘儿俩的一瞬间目瞪口呆,随即转身跳下,冲她们跑了过来。   “蕊、你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啊!”   他清隽的面容欣喜若狂,伸着手想拉她却发现手上许多颜料而放下。目光移向儿子,父子俩亲密对视。   “宝贝,不认识爸爸了吗?我是爸爸啊,五一回家都陪你玩的。”   小家伙望着他目不转睛,没有像平时一样赶快躲妈妈身后。大大的眼眸带着审视,好像在问你是谁,咋跟我长这么像。   “明宇、今儿还画不画了?”   同学开口喊,陈明宇赶快回头。“不画了,明天再弄。”   “好,那我就收起来了。”   冲同学点点头,他转身提上媳妇的大包小包。“走,先带你们去吃饭。”   这态度,跟在家里一样啊,孟蕊顿时十分奇怪。不过这是在校园里,不是说话的时机。   跟着他到食堂,陈明宇先安顿她们娘儿俩坐下。他先去洗了手,然后端着两碗面过来。   刀削面,蘑菇猪肉的臊子。他另外要了一份儿排骨,给孟蕊放在手边。“这个食堂刀削面一绝,你尝尝。排骨也不赖,我打的都是肋排,快吃吧。”   说着他伸手将儿子接过来,小家伙面对外人就躲就哭,被爸爸抱离妈妈怀抱赶快回头。小嘴一瘪,委屈的想哭。陈明宇赶快颠着哄他,兜里掏出支笔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让妈妈吃饭啊,妈妈不吃饭你也得饿肚子。跟爸爸玩啊,爸爸给你写字,你看字是怎么写的……”   居然真的被他哄住了,小家伙不哭不闹任他抱着。陈明宇回头,冲媳妇眨一下眼睛。   “赶快吃,我哄他玩。”   孟蕊笑笑低头吃面,提了一路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到底什么情况等一下再问他,现在赶快吃东西。一路上干饼子就开水,她奶水好像都不太够孩子吃的。   面条下肚,肉也吃了一半。她起身接过儿子让他吃,他这边刚坐下,孩子在妈妈怀里开始左右扭动轻声哼哼,小手还抓妈妈的衣裳,看那模样就知道饿了想吃奶。陈明宇看看周围人山人海,赶快低头吃面。   一分钟一碗面条下肚,他收拾了餐盘带她们往外走。此时都下课了,他直接带她们去了他上课的教室。打开门,里头空无一人。   “这里没人,你给昊昊喂奶吧。”   孟蕊点点头,抱着儿子在第一排坐下。小家伙吮吸的有力,俩大人也能听到他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怎么忽然想起来找我了,不是家里忽然发生什么事儿了吧?怎么不拍电报呢,你抱着孩子坐火车多辛苦。有事我回去就好了。”   孟蕊抬头,“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拍了电报也毫无回音。”   她这话让陈明宇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望着她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每周都给你写信了。刚回来还多写了一封呢。而且,你给我的信里也没说家里……”   说到这儿,他明白哪里不对了。寒假开学后,每次的信件都是郝学瑞帮忙一起寄的。包括孟蕊的回信也是他帮忙给他拿回来的。   “这个混蛋、”他一向好脾气的,想明白后都被气的爆了粗口。“这混蛋到底图什么?”他气的在教室里转了好几圈,想去找同学对质又返回来。望着媳妇满脸抱歉心疼。   “开学后我在帮忙设计规划宣传海报,郝学瑞、就是我一个同学。他说自己也要寄信顺便帮我寄,我就给他了。而且我收到你的回信了,信写的很简短,我还以为你带孩子又忙加工厂没时间,所以才……”   解释着他气的一拳捶向了桌子,“这混蛋到底是怎么弄的,那字迹跟你的一模一样。而且,他为什么这么干啊?”   昊昊被爸爸的动静惊的抬头观察,孟蕊低头亲亲孩子安抚。“没事的,妈妈在呢。你吃奶,吃饱了妈妈抱你去外头看花花。”   母亲的安抚果然很管用,小家伙脸上的惊怕退去,继续吃奶。陈明宇也知道太激动惊着儿子了,坐媳妇对面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给你看这个。”   将那份皱巴巴的离婚协议给他,陈明宇看完彻底懵了。简单一张纸很快看完,他抬起头来话语悠悠。   “这不是我写的。媳妇,我要给你写这个,让我不得好死。出门被车……”   “嘘、别胡说。我只是让你知道事情的经过,没有不信你的意思。”   媳妇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甚至见面什么都没说。她在看到这封他“亲笔”写的离婚协议后没有哭闹,没有质问,在同学面前表现的就像是普通的探亲。不管他什么样子,她都在给他留着脸面。   心里热热的,眼眶也热热的。他起身到媳妇跟前,将她搂进怀里。“对不起。我的失误……”   孟蕊笑笑拍拍他胳膊,此时心情完全放松,靠着他胳膊困的打了个哈欠。“我们晚上住哪儿啊?”   看她又累又困,他赶快直起身子。“附近就有招待所。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找同学借辆车。”   男人说着就要走,孟蕊伸手拉住他。“这封离婚协议是你妈亲自给我送去的。”   “什么?”陈明宇真没想到他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她……她跑大队去找你签字?”   孟蕊点头。“你家里能住下咱们吗?我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见见你家人吧。”   “家里有我房间。可是、我妈能这么干,她摆明了是欺负你。既然是她去送的,那是不是她跟你一起回来的?”   孟蕊再次点头。“对,跟我一趟火车。”   “她、她不会自己在卧铺,让你带着昊昊挤在硬座吧?”   这回孟蕊不说话了,陈明宇已经气的开始暴走,嘴里喊着岂有此理在地上转了好几圈。   “走,回家,我……我要好好问问她,我这儿子在她心里是不是一文不值?这么欺负我媳妇,我就……”   “好了,好了、”孟蕊伸手拉他,认识这么久没见过他这么暴怒的时候。像是发怒的牛,气喘吁吁的想要找人算账。   “你身上的衣服是新的,应该是你妈给做的吧?还有每次回家包里带的食物,也都是她给拿的。她对你是很好的,她只是不喜欢我而已。婆婆不喜欢儿媳妇太正常了,不用这么生气。”   “媳妇、她那么欺负你,你干嘛还帮她说话?你是我媳妇,昊昊是我儿子,她居然自己坐卧铺让你们挤在硬座,她这么欺负你们不就是打我的脸嘛。不,比打我脸都让我疼。”   丈夫维护自己,孟蕊挺开心的。儿子吃完奶了,她将孩子竖起来让他打嗝。右手轻拍他的后背,望着陈明宇满脸笑。   “婆婆欺负儿媳妇,不等于看不起儿子。你可千万别搞混了。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太懂。我只是见周围很多婆婆说,儿媳是外人就得压着欺负。   你妈妈、她应该是单纯觉得我配不上她优秀的儿子。在家里的时候,我看她是想抱昊昊的。儿子是受我连累了,没被奶奶所喜欢。”   说着孟蕊居然笑了,对于婆婆她其实真的不在乎。这二十多天的担忧和一路上的难过、都来源于丈夫没有来信,和那张“亲笔”的离婚协议。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这份儿担忧难过就已经开始缓缓消散。直到此时一丝不剩。   此心不渝、无论沧海桑田。他答应过的,从未改变。只要他坚定的在她身旁,前头有任何风霜雨雪她都能克服。   陈明宇知道是母亲从中作梗,急于回家问个清楚。而且媳妇来了,当然得带她回家。之前说去招待所,是因为他家离学校有些远,想让他们就近先休息一晚,毕竟坐火车很累人,她还带着个孩子。   “走吧,我去找车咱们回家。”   借了一辆自行车,他绕到宿舍拿了件自己的外套出来给媳妇穿上。晚上有些凉,她披着捂着儿子,娘儿俩就都不会冷了。   “拽紧我,出发了。”   小伙子满腹怒火,脚下却蹬的四平八稳。刚才将所有的钱都带身上了,他妈要对他媳妇依旧是那态度,他问完了就带她们出来。以后这个家他也不回了,不认可他媳妇,就是不认他这儿子。   一脑门子的气,在进门那一刻开始多了担心。他真不想媳妇受他妈的白眼,可依他妈那性子,他都能想到她会有多刻薄,会说的有多难听。   “媳妇、”   “怎么了,犹犹豫豫的。”   “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委屈。”   自家大门口,男人伸手将她们娘儿俩搂进怀里。这还没听到呢,光是想想他就受不了。因为孟蕊,他跟母亲吵过一次后好长时间都没回过家。后来还是父亲到学校去找他,他才再次回来。那之后他妈没再跟他提过孟蕊,母子俩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等会儿你妈太过分的话我就回嘴。我怼她,就不算她欺负我了。”   她这话其实纯属开玩笑缓解他的紧张。那个女人不管对她多恶劣都是他妈妈,爱屋及乌她也不会跟她杠上,让他夹在中间为难。何况,他肯定会护着她,又怎么会放任她自己去对抗婆婆。   “可以。”陈明宇点头。“她要说你难听的,我帮你一起回嘴。”   “嗯。”   孟蕊笑笑,有男人维护、她其实不在乎婆婆说什么。她又不跟婆婆一起生活,没什么不能忍的,那毕竟是他亲妈。   简单几句,陈明宇赶快往屋里走。昊昊已经在妈妈怀里睡着,不能让宝贝一直在外头。 第三十二章 离家住招待所   拿出钥匙打开街门, 几十步后继续开房门。里头的人听到动静回头,他妈看到他的那一瞬神情有些复杂。算着就该回来了,那女人肯定没少给她告状。   餐厅里, 一家人正在吃晚饭。他大哥如今住单位宿舍,姐姐嫁人了也不在。桌上的只有他父母和弟妹。   他妈没吭声,他爸笑着站起来面对着孟蕊。“你是孟蕊吧,快进来, 快进来。第一次上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这饭也太简单, 怠慢儿媳了。”   男人和陈明宇好像, 哦不, 应该是陈明宇很像他爸爸。公公气质儒雅态度和蔼, 孟蕊顿时就没了初到婆家的紧张感。不管婆婆态度如何, 有公公这么温和欢迎的态度, 事情就不会太为难。   “爸您别客气。我是晚辈, 第一次上门空手失礼了。”   老爷子挺喜欢这个直爽的儿媳,笑笑指指她怀里。“怎么是空手呢,这不是最大的礼嘛。快来给我看看, 小家伙是不是又长大了。”   陈明宇笑笑跟他爸说:“睡着了,爸你明天再抱。现在先让她们回卧室,让昊昊躺床上好好睡。”   老爷子看到孙子的睡颜了, 隔辈亲的恨不能现在就抱怀里。昊昊是他第一个孙子,早就想见见, 可惜儿子一直不让。   “好,好,我领你们进去。”   眼看孟蕊在陈家父子的带领下登堂入室,陈明宇他妈干生气无法阻拦。对于儿子的婚事男人是赞同的, 后来听说有了孙子,更是提了几次让陈明宇带她们娘儿俩来。   “我去看看小侄儿。”老四陈明阳比陈明宇小七岁,今年上高一。之前他看过爸爸书房里三哥一家的照片,对跟三哥长的极相似的小娃娃很感兴趣。   “看什么看。”老妈和妹妹一起出声,他被身旁的妹妹拉住了衣角没法动。回头想呵斥双胞胎妹妹,结果没开口呢,他先被老妈敲了一下。   “就是个农村的村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妈、我要看的是小侄子,那是我三哥的亲儿子。而且,三嫂也不是你说的灰头土脸的村姑,她跟三哥看着挺配的。”   “你知道什么。”女人不喜欢孟蕊,可如今她却登堂入室来了家里,心烦下对着小儿子没好气。“坐下吃饭,不然今晚你就饿着吧。”   “对,不吃就别吃了。”最小的陈明明也附和妈妈。她自小一直跟着妈妈,一贯唯妈妈的命是从。   “什么呀,我就看看小侄子而已,你们这什么态度?”男孩嘟囔完,瞧瞧桌上的饭菜抬头跟他妈说“妈,我去买点儿熟食吧。我三嫂第一次在咱家吃饭,光这些太简单了。”   “吃你自己的。”   老妈发火了,陈明阳不敢再多言。低头没吃饭在默默的琢磨老妈的态度。之前他妈和陈明宇的争吵他没见,这回倒是明白老妈对三哥的婚姻有多不看好了。   “来,来,先坐下吃饭。明宇你去拿碗筷。”   孟蕊跟在公公身后,站在饭桌前冲婆婆点头示意,开口叫了一声:“妈、”   “别这么叫,我可没你这么个孩子。”   “妈、”这回是陈明宇气急败坏的喊,“她是您儿媳,您这么对她觉得合适吗?”说着他深深吸口气。   “我问你,郝学瑞偷换我的信跟你有关系吧?你哪儿找来的人模仿笔迹写信,还跑去找蕊蕊让她签离婚协议。妈、我严重警告你,这种事再有下次,我就再不是你儿子。”   陈爸爸刚从儿子口中得知前因后果,这才明白儿子之前一直不同意带老婆孩子来,如今儿媳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惠娟,你真的……真的……你说去出差其实就是做这个去了?”看老婆不吭声,他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了。当即也十分生气:“胡闹。婚姻自由,父母也无权干涉。你这样做是违法的,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她不是没签嘛。”陈妈妈不服,狠狠瞪了孟蕊一眼。“你这媳妇厉害着呢,怼婆婆怼的毫不犹豫。我都没见过这种没家教的女孩子,一点儿不把婆婆放眼里。”   “你带着离婚协议去的,让人怎么尊敬你。乖乖签了字恭送你出家门?”   陈爸爸对妻子这种方式不赞同,开口语气不太好。,对于老三的婚事,他自信儿子的眼光绝不会差。当年下放她哭着说以为农村人最淳朴,没想到他们也会那么坏。这是心结难解,种下疙瘩了。   “你也知道这是你儿媳啊?一路上两天多的火车,你自己坐卧铺让蕊蕊带着孩子挤硬座,你觉得这是当长辈该做的吗?”   陈明宇又抖搂一条,陈爸爸望着媳妇满眼指责。兜里掏钱让小儿子去买熟食,拉开椅子让孟蕊坐。   陈明阳拿着钱飞快的跑了,孟蕊顺从公公的意思在他旁边坐下。晚饭她已经吃过,不过奶孩子的女人加一碗也不成问题。   陈明宇站在那里跟母亲对峙,她妈看儿子这坚决的态度不禁叹气,换了语气好言相劝。她知道老三看着温和,其实最倔强,认准的事情吃多少苦都不悔。就像当初离婚他执意跟着父亲,宁愿周末大老远去他干活的农场或者干脆待在学校,也坚决不回家。   “明宇,妈妈是为你好。你自小就聪明,如今又是大学生,找个城里姑娘以后留在首都多好。你们教授说你是有可能留校任教的,为这个女人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你真要跟她回那土坷垃地里过日子吗?”   “妈、”陈明宇不等她话说完开口打断:“怎么过日子那是我的自由,您无权干涉。”   “我怎么就不能干涉了,我是你妈,生你养你的亲妈。”孩子不听话,女人也恼了。说话开始大声,脸上满是气愤。   “我刚出生你就把我送奶奶家了,我是奶奶带大的。”   “你上小学我就接你回来了,你个臭小子记仇记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分开你也非跟着你爸,在你心里压根没拿我当妈是吧?我跟你爸离婚,是商量后为了保护你们忍痛做出的决定。你为什么就非得认为是我背叛你爸爸?   离婚是大背景下的权宜之计。难道我们都被下放,然后一家人分崩离析去吃苦才算是正确的?你们姊妹几个连书都不读,小小年纪一个个跟着去地里干活被人欺负你才满意?你何叔叔他们有多惨你没听说吗,要不是我跟你爸离婚暗中照应,我们这个家现在也一样不存在了。”   “你跟我爸的事儿我不管,我知道你当初是为了我们好才无奈做的决定。可这回这事,你又为什么要这样?要是当我是儿子,为什么处心积虑破坏我的婚姻,这么欺负她们母子俩?”   “我……”   女人这回真不知该怎么说,迎着儿子愤怒的双眸干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在她心里孟蕊是坏人,耽误儿子的坏女人。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就是因为她儿子以后还得回农村。   “为什么非要娶个农村人?那些农村人有多坏你不是没见过,他们把你和你爸打成什么样,头破血流……”   想到当年的劫难,女人眼泪开始止不住。为了孩子们能留在城里读书,他们夫妻离婚。为了不连累孩子,男人想要一肩扛下所有。她偷偷去看他,看到他和儿子被打成那样,那些农民叫嚣着喝骂,她怎么可能不恨。   “惠娟、”陈爸爸过来拍拍妻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那样混乱的时候最是考验人心,好人坏人从不是以农村城市划分的。我也得过很多淳朴的农民帮助,不然也许熬不到今天。”   陈妈妈抹抹泪。“我不管,我永远也忘不了你被那些农民斗。我们家不要一个农民儿媳。”   “妈,那时候我们难道被城里人欺负的少吗?为什么非要针对农村呢。那些混子在哪里都是老鼠屎,农村人不也一样厌恶他们嘛。”   孟蕊也知道那个时代有些人有多坏,忽然理解了婆婆对她的态度。谁穷谁有理,激发了太多人骨子里的恶,让淳朴的乡村都变了味儿。   “我没有做过那种事儿。”   “农村人都是坏人,我们家不要农村的儿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公公被下放农场那么多年,婆婆心里积攒了多少恨意,不是她一句话就能解开的。   得到这样的对待,孟蕊肯定不舒服。想想临走爹的话,她压了下来。有多少赞誉就有多少难关,人如果连自己都降服不了,那人生的路注定登不上高峰。她以后还想创业挣钱呢,连这么点儿小委屈都受不了,以后白手起家为难的在后头呢。   陈爸爸也明白,所以不再多言。此时陈明阳买熟食回来了,他站起来提着亲自下厨房想切好装盘,陈明宇赶快跟着父亲进了厨房接过他手里的菜刀。   “我来切。”   男人将菜刀让给儿子,拍拍他肩膀。“别生气了,爸爸替你妈给你道歉。蕊蕊他们娘儿俩既然来了,让他们住到暑假结束秋收前再走。暑假你有时间带他们到处转转。”   陈明宇没点头,有些犹豫。“爸、我不想蕊蕊在这儿受委屈。这些年我们是不容易,可这些不是蕊蕊造成的,不应该她来承受我妈那些怨恨。”   “儿子,说到底她是你亲妈,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得在一起住才能培养感情。你得让她们在一起相处了解,不了解怎么能融洽到一起呢?如今有昊昊在,是最佳的机会。如果我们当年在农场被欺负完就离开,没有跟那些善良淳朴的人相处,我们今天会是这样的吗?”   “那要她们吵起来了我可是帮我媳妇的。”   儿子直截了当的话让陈爸爸发笑,伸手拍他一下。“你个臭小子,这么明目张胆护着媳妇。难怪你妈要吃醋呢。”   父子俩的话,门外的陈妈妈也听到了。儿子护着媳妇,哪个婆婆也不会高兴。她回头瞪了孟蕊一眼,实在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喜欢她。   陈明宇端着熟食出来,大家再次回到饭桌上。拿着筷子给媳妇夹菜,将她介绍给弟弟妹妹。   “这是你们三嫂,打个招呼吧。”   “三嫂好。我是陈明阳,家里老四。你叫我阳子就行。”   孟蕊含笑点头,对这个开朗的小叔子挺喜欢。一旁最小的陈明明暗暗翻个白眼,可在父亲和三哥的威压下,还是乖乖叫了嫂子。   “我是老五,陈明明。”   晚饭老妈还是那态度,饭桌上气氛十分压抑。陈妈妈起身进了自己卧室,陈明宇拉着媳妇上楼,将儿子用襁褓裹起来,孟蕊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要走。   “毕竟是你亲妈,你这样她会很难受的。”她瞅瞅睡的正香的儿子:“我现在也是妈妈,如果以后和孩子发生了冲突,他要这么走了,我肯定会很难过。”   “如果她认同我们,那我们自然回来。这事儿我跟她谈了很多回,她这回做的真的太过分了。她可以骂我,但你不该受她这气。走吧,我们去住招待所,她要想通了你就回来多住几天,她想不通你以后只当没她这个婆婆。”   俩人下楼,陈爸爸看到这情况抬手打了儿子一下。“那是你妈,你这么对她觉得合适吗?”   “她这么对我媳妇您觉得合适吗?”儿子望着他一丝不让,不认同他说的婆媳关系该放任他媳妇自己去面对。“我知道她是我妈,是十月怀胎生我的亲妈。所以她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我媳妇不欠她什么,我不能让她因为我留下面对她的冷脸。”   陈明宇说完就走,孟蕊跟在后头。陈爸爸追到门口,从兜里掏出钱塞给儿子。“等一下我给你开封介绍信,带她们住个好点儿的招待所。”   老爷子回屋很快开了介绍信出来给了孟蕊:“孩子,别委屈,爸爸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先别急着回家,你妈这里我来做工作。她是明宇的亲妈,你现在也是当妈的人,她做的再不对也给她个机会。”   孟蕊对和蔼的公公非常喜欢,十分尊敬的点头。“谢谢爸爸。”   有陈爸爸开的介绍信,陈明宇带她们住了家很好的招待所。他妈妈反对,这个事情孟蕊一开始就知道,既然选择了跟他结婚,那眼前的困难就携手共度。他妈妈接受那她当这边是亲戚、老公娘家。他妈妈不接受,她就当没有这门亲戚。   想的是很好,可俩人多少还是受了影响,心情有些沉重。那是他亲妈,事情闹成这样当然不舒服。   如果是婚前,此时应该考虑放弃。当初陈明宇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不多说。他爱妻子,舍不得放弃。先斩后奏结婚后,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想办法让母亲同意,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弄成这样。   “对不起。是我害你受委屈了。”   “不用道歉。我们刚认识时就多少人说过我们之间的差距,说我们不合适。可我还是……既然我选择了你,那就接受你的一切。你带给我荣耀时很欣喜,如今这样……是有点儿难受。”   孟蕊笑笑:“没什么的,幸好不是我嫁给你,我们不跟你母亲在一起生活。否则还真是为难。”   陈明宇伸手搂住媳妇。“就算你嫁我,我也不会让你跟她一个屋檐下生活。”   “嗯,有你这态度,那就没什么问题。结婚过日子的是我们俩,要白头偕老的也是我们俩。你妈妈态度好,我们作为晚辈多来几回。她对我们这样,那以后只能你自己回了。”   “她这样以后我也不回了。我们仨是整体的,她不接受你们,那干脆也别要我这儿子。”   “还是别吧。”说完她回头瞅瞅自己儿子。“我也是妈妈,凡事还是得站在妈妈这个角色上考虑一下。”   “换位思考,你都能理解她,她到底是犯什么轴啊。”   犯轴的妈妈把小两口搅和的愁绪满腹,翌日陈明宇请假带她们去逛故宫散心。他抱着儿子,□□前给她买了根冰糖葫芦。   “我多大了,给我买这个?”   “可甜了。”   孟蕊咬了一颗下来,果然甜入心里。男人笑笑:“糖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你现在是不是心情好些了?”   俩人边说边走,长长的通道里人挺多。“你是为了让我开心,所以给我买的这个。”   “嗯,你开心我就开心。”   孟蕊呼出一口气,转头冲他笑笑。“人生在世有两样无法选择的。一是父母,二是子女。你妈妈这样你不用觉得抱歉,我选择你自然要承受跟你在一起带来的一切。而且我们也不跟她一起生活,她不接受我,我以后不来就是。走了,去看看皇帝住的地方长啥样?”   故宫里,陈明宇抱着儿子全程解说。他知识渊博,历史信手拈来。之前又来过好几次,一番讲解吸引了许多人跟在旁边听。完事了还给竖大拇指。   “小伙子不赖啊,是大学生吧?”   陈明宇点点头,有人看到了他衣襟上的校徽。“难怪讲解的那么好呢,原来是高校的学生。你这是陪媳妇和孩子来玩吧。”   “是。”   “好男人啊。我们家那个死鬼,进来后居然找不着了,我自己带着孩子没把我累个半死。”   孟蕊望着老公笑笑,将水壶递给他伸手去接儿子。“喂我不就行了。”   “陈明宇,你别得寸进尺啊。”   “我、”   “好了,好了,回家喂你。”   男人这回笑了,将儿子递给她自己喝水。中午孩子睡了,俩人在百货大楼休息了俩多小时。陈明宇抱着儿子,孟蕊歪着脑袋在他肩膀上迷瞪。   下午到处逛了逛,夕阳西下回招待所。北京是古都,名胜古迹十分的多,他请了一周的假,打算陪她好好逛逛。   陈家那边,陈爸爸下班回家很晚。饭不吃,而且还自己搬了被子去书房睡觉。两口子因为儿子的婚事开始了冷战。陈明阳觉得妈妈对三哥有些过分,也开始不说话。   “你个臭小子,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是以后我喜欢的女孩子也不合你心意,你要也这样,那我夹在中间多为难。”   “你、一个个的全都媳妇第一是不是?”   “那您呢,您又是什么第一?您要是孩子第一,那我三哥的婚事为什么非不答应。明明人俩人挺好的。”   陈妈妈被俩儿子气的胸口疼,拿孩子完全没办法。陈明明听四哥这么说,推己及人想到自己,也觉得妈妈不该干涉婚姻自由。接下来虽没说什么,可也不向着她了。   陈妈妈在家成了孤家寡人,本来就冷清的家里如今更冷的像是冰窖。晚上受不了跑书房跟男人掰扯,男人开口就是让她换位思考。   “你说孩子不理解你,那你为孩子考虑过吗。什么时候你从孩子的角度出发,我们再谈。”   男人完全支持自己儿子,她气的接连几晚都没睡着。然后没要几天,她偷换儿子信件被单位处罚了。工资降了两级。气的她回家摔了锅碗。   “这就是你的好儿子,护着他媳妇护到连他妈多不顾。”   “你现在知道他有多在乎多爱自己妻子了吧。”   陈爸爸客观的说完,让她自己反省。私换他人信件,你这不是该着的处罚嘛。怎么都说服不了你同意,孩子都在躲着你不带媳妇回家了。你还私换他的信跑去他家里让他媳妇签字离婚,这都你自找的。   “啊、”   女人气的大哭,被儿子的操作弄的委屈的不行。接连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她病了,翌日高烧。陈爸爸带她去诊所输了液,回来去食堂给她打一份鸡蛋拌汤。双胞胎知道妈妈病了,也都乖乖的过来嘘寒问暖。   她躺在床上,觉得丈夫和孩子们还是爱自己的。接连几天大家都不理她,难道真的在老三的事儿上是她错了?   “你真的觉得明宇大学毕业还得回农村其实也很好?真的觉得他现在这样幸福?”   陈爸爸看她想法换了角度,点点头开口劝:“我们费了多少时间,经历了多少坎坷才走到今天一家团聚的日子。那么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你干嘛非要把孩子逼出家门呢。他喜欢的女孩子是家中独女,他愿意为了爱人付出一切。我们家有五个孩子,真没必要执着这个。”   “我没有不同意他入赘,我只是希望他幸福。为什么要娶个农村姑娘,好不容易可以回城过好日子了,他为什么非要去农村受苦?”   “惠娟、幸福不幸福不是我们说了算,是明宇自己感知的。你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他曾经跟人打架断过几根肋骨,他曾经多少天都不说一句话。正值青春期的孩子,那样的环境……你只顾着自己的难受,你想过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这些年我们尽管尽全力的想保护孩子,可他们依旧吃苦了。大的懂事从不说,明宇半大不大一直跟着我,身上有伤也遮起来不让看……”   话至此处,男人哽咽,女人更是泪雨滂沱。她是心疼儿子,她怎么会不心疼儿子。就是心疼他,才希望他幸福。才不能接受他大学毕业还回到农村去。   “他、他跟、真的会幸福吗?他以后不会后悔吗?”   “他离开去下乡,好长时间给我回信都只有四个字,一切安好。在那之前就已经许久都不怎么说话了。可后来忽然给我写信,说他要结婚了。他喜欢上一个姑娘。不用他开口,我都能知道他有多开心。   惠娟,你是成年人尚且被逼崩溃,你想想孩子们面对的是什么。从结婚,孩子明显变了。信里字多了,回来后话也多了。你这回这么过分,你想过没有自己这样的态度会让他们有了隔阂。你一直说希望孩子幸福,难道孩子一家三口分崩离析你才觉得他会幸福?”   “我……”   “他喜欢的姑娘,他心肝宝贝的儿子。如果真的被你弄的散了,你觉得他还会有笑容吗?你是他亲妈,你真想看到儿子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家?”   “我没不让他回家。”   “你这样对他爱人,你让他怎么回这个家?”停了一阵,他拿手绢给媳妇擦擦泪。“他们一家三口是一体的,依你那方式强硬分开,他们仨都会鲜血淋漓。亲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跟你做任何争执。你怎么钻进了死胡同,非要拿刀去儿子身上割肉呢?”   女人猛地抬起头,丈夫的话好似当头一锤砸进了她心里。他们仨是一体的,一体的。就跟他们与孩子一样,当年被迫假离婚都痛的鲜血淋漓。   “明宇、他很爱自己的孩子是不是?”   “那是他的亲骨肉,你说呢?你有多爱他,他就有多爱自己的孩子。”   “我、我……我觉得他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用丈夫批评,她自己接着就说:“我错了,我就是有再多孩子,每一个也都是宝贝。”   “你呀,我都说多少回,他们结婚有孩子了,你就别管了。你说你早这么想多好。孙子跟我们血脉相连的,那个你一直不接受的女人是孙子的亲妈。你仔细想想,这是能掰扯开的吗?”   “我错了。”   终于明白儿子一家三口是一体,陈妈妈翌日跟丈夫到招待所去。陈明宇出去找人想办法买卧铺了,孟蕊在招待所带着孩子玩。一抬头看到了他们。   对着和蔼的公公,她依旧是那副笑模样。让他们坐,公公抱孙子,她起身给他们倒水。   “明宇呢?”   “找人帮忙买卧铺,我们该回家了。”   “……蕊蕊,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们今儿来,是接你回家的。”   孟蕊瞅一眼婆婆,女人身上已经没了那股劲儿,望着她嘴唇动动没说出话来。   “还是不要了。爸、我知道你想一家团圆。可一家人的幸福、从不是以哪个人的委屈做代价的。一个不接受我的家,我是真的没法进。”   “孩子,我知道这事儿你委屈了。可我们说到底是一家人,一家人没磨合好难免舌头碰牙齿。你得给大家个相处和解的机会是不是。”   老爷子说完,转头给媳妇努努嘴。女人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室内的气氛开始尴尬沉默。孟蕊正在想该怎么拒绝,此时她婆婆开口了。   “之前都是我不对。”   孟蕊以为幻听了呢,望着婆婆不敢置信。她那么执拗的人,居然开口道歉?女人对上她的目光,眼神闪过羞窘。 第三十三章 小叔子给送饭   “陈明宇这臭小子, 这回要是走了,估计以后都不认我这妈了。还有昊昊,我……我是心疼我儿子和孙子。”   “惠娟、”   陈爸爸对这个媳妇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不是说好了跟儿媳道歉接她们回家的吗?谁家孩子都是父母的宝贝, 人家对他们儿子那么好,他们却让人闺女受这么大委屈。   “我知道……我这不是一时放不下脸面吗?”   陈妈妈扭着头脸上又羞又囧。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拗不过儿子。所希望的不过是孩子们幸福。孩他爸说了幸福是自己的感知,不是旁人的看法。她就不强加给他了。   “我劝不动自己儿子就转而去欺负你, 我这事儿做的忒不地道。我自己知道。这回正式跟你道个歉。你别怪明宇了, 是我对不起儿子。   就让我们做婆媳好吗?我这人没你公公那么光风霁月胸怀宽广, 可也不会欺负自己家人。”说完不好意思的补充:“我之前、算了, 都是我不对。”   “你这个女人、”陈爸爸无奈的指指她, 转而跟孟蕊说:“孩子, 给爸爸一个面子好嘛。在家里住几天从家里走。如果你婆婆今儿还是之前的态度我什么都不会说, 不会叫你回去受委屈。可、她在意明宇, 你也在意明宇, 别把他夹在中间行嘛。”   “好。”   公婆亲自上门又是劝又是道歉,她如果依旧僵着高傲不屑,那是打算离婚了。而她如今没这想法。   婆婆说与她做婆媳, 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面子过得去就好,咱们谁也别跟谁说其他的。   陈明宇回来看到这情况,心里顿时一松。一边是他亲妈, 一边是爱人和孩子。他被夹在中间实在为难。真怕有一天老婆体谅他为难而放手,那才是真的生生剥离, 鲜血淋漓。   父子连心,陈明宇路上对爸爸十分感谢。老爷子拍拍他肩膀没说话,父子俩多年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家人回家, 中午厨房里传来香味。糖醋鱼、排骨冬瓜汤,尖椒炒肉,醋溜白,陈妈妈在厨房忙活,陈爸爸和陈明宇在打下手。   “把肉都买了,今儿好好吃一顿。算是正式欢迎你来。”   饭桌上一团和气,这回大家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陈妈妈拿她当客人,饭桌上主动给她夹菜。双胞胎也一口一个嫂子的叫,这是对三哥起码的尊重。   晚上再次回到老公的卧室,儿子躺在床上好梦正酣,她站在窗前默默打量这间纯男性的卧室。床单深蓝色的,墙壁上几处涂鸦,那稚嫩的笔触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杰作。陈明宇端着牛奶进来,目光落到墙壁上,几步过去将它挡了个严严实实。   “别看、”   孟蕊知道他害羞了,笑笑走到他身旁伸手搂住他脖子。俩人挨得太近了,陈明宇手里那杯牛奶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你之前给我的信里都写什么了?”事情落定,她想起她的信了。   一句话,陈明宇不止耳朵红,脸颊也红了。过于肉麻的话敢于付诸纸笔,却不太敢付诸语言。自从上大学开始,他给孟蕊的信里许多诉衷情的话。写出来他敢,如今要他说,他一时有些说不出。   “就是、家常琐事。”   “给我念一遍。”   “不是吧?媳妇,你……”男人举起牛奶到她嘴边:“你先喝牛奶,新鲜的奶味道跟奶粉不一样,你尝尝喜欢不。”   “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先把给我写的信念一遍。你把信弄丢了,你得赔我。”   “我重新给你写。”   “不要,我都站在你面前了,当然要听你亲口说。”   “我……我……”   一个字出口,他将牛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伸手将女人揽进怀中。半截的话也不说了,直接以唇封口。抬手将灯拉灭,带着她滚到床上。   男人使出了绝杀,孟蕊再顾不上追问什么信不信的。但迷蒙间,好像听到他在耳边说了三个字。   一夜好眠,翌日醒来发现昨晚儿子居然没吃夜奶。小家伙睁开眼睛对上她的脸,咧嘴朝她笑笑,小手伸出被子去抓她衣裳。   “别急,别急,妈妈给你。”   她半躺着给儿子喂奶,陈明宇从外头进来。“醒了起来吃饭了,我去买了豆浆包子。”   “你上午没课吗,怎么还没走?”   “九点的课,不急。”   等儿子吃饱,他坐床上给儿子穿衣。孟蕊飞快的起床到卫生间洗漱,然后一家三口下楼吃早饭。   陈妈妈看到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的孙子,顿时有些移不开眼。大儿子到现在都不结婚,这孩子是她第一个孙辈,而且跟陈明宇小时候长的实在是像,她很难不喜欢。想去抱,可想想之前的态度,顿时羞愧的没敢。   “昊昊也醒这么早啊,来给爷爷抱抱。”   陈爸爸从卧室出来,直直的到了陈明宇跟前伸手想抱孙子。小家伙初到陌生的地方本来就缺乏安全感,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爷爷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小身子一扭,赶快躲进爸爸肩膀后。   “这孩子,认生啊这是。明宇小时候也这样,怕生又害羞,我每次去看他,想抱抱都不给,一出溜躲到他奶奶身后。”   男人说着话开心的笑,目光在孙子身上不舍得离开。小家伙一回头,祖孙三代大中小三张相似的脸,让双胞胎新奇的不得了。   “爸,我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样了。”   陈明阳也探着身子去够小侄子的嫩脸蛋。“太可爱了,你长大了是不是跟我三哥一模一样。”   陈明明抬手拍他一下:“笨,三哥的儿子当然跟三哥一样。”   女孩冲小侄子笑笑,凑过去也想抱抱他。小家伙看这么多人过来,一转身又躲爸爸怀里了。小手紧紧抓着陈明宇衣裳,小脑瓜不时的回头探一下情况。看他们还要抱自己,跐溜一下立马转身。   陈明宇笑笑拍拍儿子,然后说弟弟妹妹:“赶快吃饭,上学要迟到了。”   家里多出个小家伙,一下子好似活了起来。今儿一家之主极其高兴,俩青春期的孩子也乐的不行,边吃饭边逗小家伙玩。等上学的时候陈明明伸手跟小侄子再见。   “等着啊,姐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同样去上班的陈爸爸伸手拍闺女一下嗔道:“是姑姑。你都当姑姑的人了,还这么傻乎乎的,小心小侄子笑你。”   “原来是姑姑啊!”陈明明摸着后脑勺笑笑:“我现在也是长辈了。”   孩子上学大人上班,陈妈妈也背着包离开家。等家里只剩他们三口了,陈明宇开始收拾碗筷。   “媳妇,昨天爸爸说让你在这儿住到暑假结束。你的意思呢?”   “好啊,反正没几天了。”   婆婆拿她当亲戚,她也给面子住亲戚般住几天就是。说完话孟蕊笑笑指指墙上的钟表,示意他该走了。他从椅子上提起外套,亲她一口准备走。   “我尽量早回来。”   “好,再见。”   女人挥动儿子的小手,小家伙看爸爸要走,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陈明宇望着儿子喜欢的不行,下车又再次跑过来亲了亲他。   “爸爸很快回来啊。”   一家人走的只剩她们,孟蕊自己在家里开始打扫卫生。她习惯了干活儿,在哪儿都闲不下来。给儿子一块儿手绢让他自己玩,她手脚麻利的擦灰拖地。   大概平时都上班没时间,听说她婆婆最近又生了场病,家里应该很长时间没打扫了。花了近俩小时才算擦的窗明几净。   打扫了卫生时间已经快中午。厨房里绕一圈,她发现自己不会使用这炉子。小小的酒精炉陈明宇闲聊的时候跟她提起过,可来了后事情多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怎么用。   “这咋办,中午吃啥啊?”   早晨的包子还剩一个,她路上带的饼子和鸡蛋也还有。都拿出来后想着垫吧一口拉倒。提起暖壶倒水,一下子差点儿没给她闪了腰。   “空的啊!这日子过的,一个个上班家里完全顾不上。”   自言自语完,她一手抱儿子一手端碗去了餐厅。坐下先让孩子吃奶。屋里静悄悄的只余墙上钟表的滴答和儿子咕咚咕咚的吞咽。   “三嫂、”随着一声喊,老四陈明阳进来了。十七岁的少年手里提着饭盒,从网兜里拿出来放到她面前。“猪肉炖粉条,附近食堂就这个菜还可以,我三哥说让给你打这个。”   大米饭烩菜,这伙食非常不赖。拉住准备离开的小叔子,她有紧急情况需要他解决。“教教我厨房那炉子咋用。”   俩人说着进来厨房,少年拿出火柴点燃,然后一拧开关点燃了酒精炉。“看,就这么简单。冬天的话生煤球炉,现在天暖了就用这个。”   孟蕊点点头:“我没找到煤球,不然就生火了。那个我会。”   “嫂你真有意思,这天气生火我妈非发飙不可。”说完捂住嘴,对孟蕊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是笑话你,我就是实话实说。其实嫂子你好能干,一上午我家换了个样子,干净整齐的都发光。”   “没事,没事,我本来就农村的见识少。笑话也没关系。”   “那我可不敢。”   少年嘻嘻哈哈的走了,孟蕊吃了饭哄孩子睡觉。上午活儿都干完,下午她抱着孩子出门四处溜达。出门碰到了附近的邻居,看她从陈家出来问她是谁。   “陈明宇的媳妇。”   “哦、原来是明宇媳妇啊。”   正说话,陈明宇骑着车回来了。跟老太太打了招呼,伸手抱过儿子。一开口就问媳妇最关键的。   “明阳中午给你送饭了吧?”   “送了。”孟蕊笑笑:“你不会因为这个特意跑回来的吧?”   “是有点儿担心。下午的课不要紧,我跟教授请假了。你这是去哪儿,我带你们去逛逛吧?你想去哪儿?”   “本来想买菜,可不知道家里的供应本在哪儿。” 第三十四章 隔代亲   “我回去拿。”   小两口简单的日常对话, 让邻居老太太对他们有了深入的认识。陈明宇返回,她也离开去遛弯。   陈明宇进屋拿了供应本,出来骑车带老婆孩子去了粮油店。这里兼卖菜, 做饭所需的材料基本都能买到。   这个月本上的供应全给她接了风,想吃肉得等下个月。家里还有十几颗土豆一颗白菜,孟蕊想了想又买了白萝卜,又买了两根胡萝卜。   如今还未实行菜篮子工程, 这不到夏季蔬菜种类及其贫乏。转了一圈看到有香椿又买了一小把。这种只在春天能吃到的嫩芽不仅贵而且每个本上只能买两把。出来骑车走, 孟蕊坐在后座上吐槽。   “好贵啊, 什么都拿钱买。香椿居然比大白菜贵出好几倍, 这要是搁村儿里, 自家门前的树随便掰。”   “供应就是这样的啊。”陈明宇笑笑, 回头看她坐好了才开始蹬。   “不过你们家本上肉还有细粮可比农村丰富的多, 有百分之七八十的细粮呢!不过我没户口没口粮, 会不会弄的大家口粮紧张?”   “你放心住着, 口粮的问题我会解决。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养活媳妇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又跟同学换啊?”   “嗯,一个同学神通广大, 说这些都小意思。你也住不了几天,其实根本不用我换,我爸说不定已经解决了。”   俩人说着话回到家, 昊昊昨晚睡得好,今儿中午睡了一觉到现在依旧精神抖擞。孟蕊将孩子交给他爹, 自己系了围裙去做饭。   “还是我做吧,你带昊昊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不累。就上午打扫了一下卫生,下午几乎没干活。你去看看院里的衣裳干了没,干了给收回来。”   “好。”   一个收衣裳回来叠, 一个在厨房利索的做饭。   起锅烧水熬小米玉米茬稀饭。香椿洗净用到切几下加花椒粉、咸盐、白面和适量的清水,再打进两个鸡蛋搅拌成稠糊糊,下锅摊成一个个小饼。土豆切丝过水,白菜切丝放一旁备用。等萝卜饼摊完,陈明宇正好进来。她赶快问大家几点回来。   “炒菜吧,应该快进门了。”   “好。”   起锅烧油,香辣土豆丝很快出锅,醋溜白刚倒进去,陈爸爸就回来了。一进门包都没放先到厨房来看。   “好香啊,蕊蕊这手艺不赖嘛。”   孟蕊转头冲公公笑笑:“家常便饭,我手艺凑合,您别嫌弃就好。”   “怎么可能嫌弃!这家里有了你们才更像个家,热热闹闹的多好。”   说着话双胞胎和陈妈妈也回来了,看家里收拾的干净利索,回家媳妇做好了饭,她这当婆婆的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洗了手进厨房帮忙盛饭,虽然不说话,但那态度让你知道她是不好意思,绝不是冷漠甩脸色。   “恩,蕊蕊这饼做的真好吃。”陈爸爸咬了一口开口夸赞,一旁的陈明阳也点头附和。“对啊,三嫂这饼真香。”   做饭的大概最爱看到的就是自己辛苦做的饭菜被吃光,孟蕊笑笑:“喜欢就多吃点儿,我做的挺多。”   陈明宇抱着儿子在一旁,孟蕊说完赶快低头吃饭。看她那速度风卷残云似的,陈明宇站她身后轻轻说让慢点。   “别吃那么快,太烫的饭对胃和食道都不好。”孟蕊抬头看他,男人笑笑抓着儿子的手让他摸摸妈妈的脸,逗的小家伙开心的笑。   “十五分钟,我这碗粥都凉不了。”   他这话孟蕊自然知道何意,笑笑放慢了速度。只要他在,就不舍得把儿子单独放床上。   大家在吃饭,让宝贝自己躺着多可怜。这人的原话。孟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自己快点吃完换他。   看儿子一家三口的相处,陈妈妈低着头依旧没吭声。抬头看看孙子,想做什么又拉不下脸。陈爸爸开口,然后转头冲孙子伸出双臂:“昊昊来爷爷这里,爷爷不饿先抱我们昊昊去玩。”   小家伙一看那个陌生的爷爷要抱,赶快一扭身将脑袋缩进爸爸肩膀后。陈明宇伸手拍拍他安抚,他又转过头来望着爷爷。   “啊、”   小娃娃发出简单的单音节,陈爸爸乐的喜不自胜。冲人开心的炫耀:“看,看,昊昊跟我说话呢。”   小家伙好像对这个新家熟悉了些,虽说依旧不让旁人抱,但已经明显活泼了许多。现在居然望着爷爷打招呼,陈明宇笑着抱他过爷爷跟前。   “叫爷爷,这是爷爷。”   “哦、”   又是单音节,这回嘴角流出一丝口水。白里透红的皮肤,大眼睛萌萌哒的望着老人。陈爸爸对上孙子清澈懵懂的眼神,瞬间心软成了一滩水。   “宝贝来,爷爷抱抱。”   距离太近了,他被爸爸交到了爷爷手上才反应过来。小脸上的笑瞬间收了起来,望着陈明宇瘪起了嘴。   眼看宝贝要哭,当爷爷的赶快站起来哄。“不哭,不哭,爷爷给你好玩的。”男人说着话将兜里的钢笔给了孙子,然后抱着他走到窗户前,指着院儿里开口哄“看看那是啥,石榴树哦,等秋天能接满树的红石榴,一个个红艳艳的跟小灯笼似的。”   昊昊看爸爸妈妈都在屋里,对这个有些陌生的爷爷也不那么排斥了。大眼睛盯着外头,小脑瓜四处乱转,好像在寻找爷爷说的石榴在哪儿。   “啊、”   他开心的叫了一声,那个当爷爷的立马开怀不已。平时在家说不了几句话的人对着孙子说了一堆的废话。   孟蕊吃完饭去换公公,老汉抱着孙子还有些意犹未尽。孟蕊要从儿子手里拿过钢笔还他,被他制止了。   “让孩子玩吧。”   不离身的办公用品,也不怕他孙子给摔烂。孟蕊望着儿子露出羡慕的眼神,这么个小不点却有那么多宠爱。   一家人吃完,双胞胎的小姑子小叔子抹抹嘴回屋,婆婆去收拾碗筷。孟蕊对小叔子小姑子这模样有些诧异。家里人好像都做家务,咋就这俩孩子啥都不管。   这是公婆家,她提醒自己后什么都没说。抱孩子上楼收拾洗澡所需,陈明宇洗完了带她们去澡堂。   “明阳和明明今年十七了吧,在家什么家务都不做的吗?我今儿打扫卫生,他俩的卧室都乱的很,东西用完乱丢。”   “应该是不做吧。”陈明宇骑车间隙回头瞅她一眼。“之前听他们俩为这个吵了一架。我爸说她把孩子带的没点儿自理能力,我妈哭着说孩子这些年委屈,她就想尽自己可能让他们幸福快乐。”   “你小时候做家务吗?”   “做。我哥我姐自小在我爸身边,也都很独立。他俩离婚的时候明阳和明明还小,前些年,家里的确是一团乱。我妈心疼孩子,可我们都不在她身边,也许对这俩有些移情有些溺爱。”   说着话来到了澡堂,陈明宇拿着盆带儿子进男浴,孟蕊自己到女浴。一进去白花花一片,她被震了一下后笑笑也一样脱光。都是女人,有啥不好意思的。   淋浴水流很大,她自己单独洗十分利索。出来时在大堂等了十多分钟陈明宇才抱着儿子出来。她迎上去将小家伙接过来,孩子兴奋的冲她乐,咯咯笑出声儿。   “这么开心吗?在家里洗澡没见你这么疯啊。”   陈明宇拿着毛巾擦头发上的水,刚才只顾弄孩子了,都没顾上自己。“用脚丫子踩水,恨不能跳进水池里。”   “水池?澡堂里哪来的水池,我咋没看到?”   “没有吗?有的啊,就在浴室中间。”那么大的池子她不可能看不见,陈明宇笑笑继续:“大概女浴里头没有。”   “哦,原来这样啊。”   一家三口骑车回家,推门进去里头静悄悄的。厅里没人灯也关着,黑漆漆的能看到书房门缝里的亮光。   “吱呀、”书房门开了,客厅的灯也随即亮起来。陈爸爸站在书房门口,望着他们面容带笑。“昊昊去洗澡没哭吧?要是哭闹的话以后就别带孩子,我在家帮你们看着。”   陈明宇回:“没哭,开心的很。”   老人走过来逗孙子,接过小家伙喜欢的抱在怀里。几人在沙发落座,陈明宇打开了柜子上的黑白电视机。   孟蕊第一次见到这玩意,顿时被吸引了全部目光,一集电视剧看的目不转睛。等结束了唱起了片尾曲,陈爸爸问她很喜欢这种片子吗,她居然回答。   “这好神奇啊,比看戏精彩。要是大家的经济水平提升都能买得起了,那制造这个的厂子得赚多少钱?”   “哈哈……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想的居然是这个。”这话初听不明其意,陈爸爸接着对儿媳竖起大拇指。“如今国家改革开放,经济以后会占越来越大的比例。自由经济,开放市场势在必行。你有这样的眼光和想法,以后可不简单。”   公公这么大的领导居然夸自己,孟蕊顿时激动的脸颊泛红。“您说,像我们那里能放开吗?我也不求别的,这电视机是不敢想的,只要能让自己种地,自由养鸡啥的,我就满足了。”   “这你可就胆量小了。去年姜苏省的小岗村已经率先土地包产到户,这股风很快就会席卷全国。发展经济,调动大家积极性,这会是之后发展的大趋势,你有发家致富的心,以后大有作为。”   公公可是领导,他这么说那肯定错不了。“土地下户、养鸡养鸭、真的不会再被说是搞资本主义?”   “不会。”   “土地下户人们肯定会越过越宽裕。要是有人盖房,我雇上大工小工给人盖房子,也不算资本主义吧?”   “不算。”   “太好了。”   孟蕊激动的站起来,脸颊发红的在地上转圈。她这人胆大,本来只要上头放开,她就敢干。如今得了公公这肯定的话,那更是干劲十足。眼前仿佛出现了金光大道,啥都可以干的话,她干啥不挣钱啊。   “盖房子得等大家都宽裕了,现在先不考虑。我回去先挖几个山洞,以后用来储存鸡蛋。再跟大队买下西面那半塌的土房子,修修以后养鸡用。”   果然高度决定了眼界,她这些话在村里只会被认为发癔症,连她爹娘都说她做梦。只有陈明宇支持她,不会认为她异想天开。   陈明宇在一旁呵呵笑:“有时间的话倒是可以做些土坯存放,之后扩大规模免不了用到它盖房子。这种东西比砖成本低,而且保暖性能比砖还好。”   “嗯。做好准备等着,等上头一放开,我就可以干了。”   他们在外热火朝天的讨论经济的改革,一贯沉默的陈爸爸对儿子儿媳倒是话多了起来。说起了如今的政策变化,孟蕊这小地方的姑娘听着不住气点头。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跟公公交谈一番,她觉得自己的眼界开阔的不是一星半点。之前陈明宇给她讲城里的生活,让她进城后不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土掉渣。如今听公公说政策说形势,顿时拔云见日般心中清明。   陈明宇学的是政治经济学,也会跟她说未来可能的发展走向。不过公公是在任领导,对政策把握更好。   陈妈妈从厨房沏茶出来,孟蕊赶快站起来道谢。   “不用那么客气,你不是也给打扫卫生还做晚饭了嘛。”说完她瞅孙子一眼进了自己卧室。   等他们上楼后她拿着东西上去。陈明宇在卫生间洗漱,她进去坐床上把包袱打开。里头是昊昊的小衣裳,还有两套是给她的。   “我一生的愿望就是孩子们幸福快乐,可偏偏没赶上好时候。你能让明宇快乐,你们好好过。”   “和和气气的,我们是婆媳。”   “好,和和气气的婆媳。”说完女人沉默一阵开口:“我工资被降两级,明宇没跟你说是吧。”   说完她看孟蕊不懂,解释道:“私换他人信件。郝学瑞被开除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没问,明宇也没说。这事跟你、”   “我在主谋。你男人这是在用一切维护你,保护你,连他亲妈都没包庇。臭小子、气的我都生了一场大病。”   女人说着叹口气。“十年混乱,多少夫妻父子互相揭发举报的,这孩子一直都坚守着。不管我俩什么情况,什么时候都说那是他爸爸,我是他妈。连句断绝关系的话都不说。如今因为这个,他……   我算是知道你在他心里多重要了。我特意来跟你说这个是想你知道他是怎么维护你的。这事过去了,别再留疙瘩。”   混乱时期有人被儿子举报而被枪毙的,所以陈妈妈能接受儿子如此做。她一场病后明白自己触碰到他的底线了。那么孝顺坚强的儿子,她是该尊重他,相信他的选择。就算有什么意见,那也保留吧。   孟蕊呆了,什么话都没说。婆婆所有的出发点都在维护儿子,她跟着钻进了套里。被老公的所作所为深深震惊。   半躺着哄孩子睡觉,很快门被推动,陈明宇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往里走。到床边被她伸手搂住了腰。   陈明宇抬手,用手指梳理她的发丝。“干嘛,撒娇啊?”   “我跟你妈一起掉河里,你是不是会先救我?”心里那股暖流四处涌动,让她就想说点傻话废话。   “你会游泳。”   “陈明宇,你还说我不解风情。我看你也是块儿木头。”   “那说明我俩才般配。” 第三十五章 农村女人也能这么好看   没住到暑假孟蕊坐火车先离开, 回家后先到大队买下了那只剩一半的土坯房。这个季节大队要上工她爹没时间做土坯,加工厂里却没多少活儿,她就抽空慢慢的挑土。等陈明宇暑假回来, 俩人一起干。   他穿着粗布褂子,白皙的胳膊被晒的发了红。额头上满是汗,脸颊上还沾了点儿黄土。   孟蕊伸手想给他刮下去,结果她手上有土, 这么一弄更加多了。本来只是一道道, 如今成了大花猫。   “哈哈……”   “蕊蕊、”他用手背擦一下, 晕染的更加大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谁故意的啊, 我是看你脸那么白, 想把土给你擦了。”   “狡辩。想在我脸上画花猫你就说, 还非得不承认。”   “那你让不让画?”   “画吧。”   陈明宇无奈的说完, 拿着铁锹继续干活。孟蕊笑笑拿来草帽给他戴上, 还顺便系好了下头的带子。   “不能把脸晒黑了, 得保护好。”   “感情你是看上我这脸了呗。”   “那当然。”   “太现实了。我要跟昊昊告状。”   “出息。跟你儿子告状,不怕人笑话。”   “媳妇欺负我,我也只能跟儿子告状了。”   “啊、”小家伙坐在小车里冲爸爸妈妈叫一声, 两口子转头望去全都笑了。   边斗嘴边干活,比自己一个人猛干轻松太多,尤其是心理上的那种满足, 减轻了身体上的疲惫。早晨天刚亮干到上午十点,下午五点干到八点。一天天的积少成多, 想在秋收前把修补所需做出来。   这天该和泥了,水土加在一起稀糊糊的,陈明宇怕把千层底浸泡坏,就趁媳妇不注意脱了鞋干活。之前他就想这样了, 可孟蕊不让。   千层底全是用布和麻绳做出来的,最怕的就是水和泥。这么每天泥里出来进去,要不了几天就得报废。   孟蕊给儿子喂了奶过来干活,他脚上沾满了泥所以根本没看到。上午九点多,忽然发现土坯里居然有红色的,蹲下仔细瞅,又伸手摸摸。   “陈明宇,你是不是把鞋脱了?”   说着话她赶快跑到老公身边,拉着他到旁边石头上坐下。伸手去拽他的脚丫子。陈明宇根本都没觉得疼,看媳妇紧张这样赶快安慰。   “不是我的脚破了,我根本没疼。”   孟蕊已经提起水壶冲他脚上的泥,丝毫不嫌弃的边冲边用手扒拉泥土。很快伤口露了出来,果然破了个小口子。一丁点大的伤口,可能是被麦秸给扎破的。   “是鞋重要还是脚重要?”她给他冲洗伤口,开口没好气。“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能跟那些粗糙的大老爷们比吗?他们仍石头堆里都没事,你个小麦秸都能扎破。”   数落完,又心疼的拿手绢给他擦擦。“疼的厉害吗?回家拿红药水抹抹,下回再这样不许你来了。”   陈明宇虽说长的像个小白脸,可他一直以大男人要求自己。被媳妇这么护着,无奈的想笑。接过水自己冲洗,开口道。   “就破了点儿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上学没干活所以一时不适应,你等我适应几天就好。”   “还想适应?你想帮忙就乖乖给我穿上鞋,否则就带着儿子玩。我自己干。”   “好,好,我穿上鞋。”他在家呢,怎么可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干。   中午抽时间到公社买了两双胶底鞋,这玩意不怕水和泥,可它不透气,大夏天捂的脚非常不舒服,而且很有一股胶皮味儿。   两口子都穿上了胶鞋,谁也不用嫌弃谁。晚上脱了鞋在院里洗脚,孟蕊洗了一遍换了水又洗一遍。洗完了回屋在炕上弯着腰闻闻自己的脚丫子。   “臭。”   “自己还嫌弃自己啊?”   “我怕你嫌弃。”   媳妇说话是越来越直接了,刚结婚的时候还婉转一点儿,想一想。如今是想什么说什么,一点儿弯都不转。他上炕脱鞋,用脚丫子扒拉她。   “我的是不是很香?”   他媳妇嫌弃的扒拉开,“一股胶皮味儿。”   “这回咱俩都一样,你不用纠结了。”   孟蕊呵呵笑的十分开心,凑近老公搂住他脖子。“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陪我一起?”   “这还用问吗?”   “你这人、写信的时候那么浪漫的,一回了家看见我最多说句好想你。咋的,土坷垃地里把你沾惹的没诗情画意了?”   “你要听什么?”   “念首诗听听吧,让我也感受一下高雅文艺。”   “还真有一首挺好的现代诗,不过我念不全。给你念几句啊。   假如我来世上一朝,只为与你相遇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刹那……”   “没了?”   “后面的忘了。”   “写的真好,像不像是在写我们。两个天差地别的在人海茫茫相遇。不管,你回去得把它背下来,寒假回来念给我听。”   “好,背下来。”陈明宇笑笑,接着往下念“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戚。那么,就让一切该发生的,都在瞬间出现吧……”   想给她念情诗,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肉麻。可看到媳妇眼睛里的光和向往,他到底还是念完了全篇。   席慕蓉的《抉择》,他一眼就看进了心里。抉择,再来多少回他也会很快注意到她。仿佛哪里见过,仿佛宿命中的吸引。   男人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该感谢孟香。”   “为什么要感谢她?”   “没有她撬你墙角,你现在就嫁给吴强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孟蕊打了激灵想想觉得受不了。“要是孟香……你是不是不会接近我的?”   “你有婚约在身。”   “所以、你是很早就喜欢我了?”孟蕊退后一下,望着他的眼睛满脸都是兴奋。“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是不是一见钟情?”   “睡觉。”   男人脸红了,抱着她滚落枕被间。小两口一番深入交流,刚结束外头传来老娘的喊声,说昊昊饿了,让抱孩子进去。   陈明宇赶快起身穿好衣服,开门将儿子抱进来。孟蕊动都没动,由着他放好儿子让宝贝吃奶。   “我是不是太懒了?”   陈明宇笑笑上炕:“你还叫懒。你要是懒这世上就没勤快的了。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都是你把我惯坏了。”   嘟囔一句她打个哈欠伸手摸了一下他胳膊,好像在确认他在身边。然后沉沉睡去。   陈明宇笑笑拉熄灯,室内陷入黑暗。一家三口炕上睡觉,脑袋挨着脑袋。   一个暑假,两口子把土坯做了不少。八月底陈明宇离开去上学,临走千叮铃万嘱咐他老婆别太拼了。   “我预估着咱们这里想要下户还得两三年,你别急,有时间给你准备。寒假回来我跟你挖山洞。”   “知道了。你在外照顾好自己,别老想着省钱。家里有加工厂收入,鸡养的不少,日子很宽裕的。”   “好。”   男人走后大队进入农忙的收秋季,今年孟妈妈没去上工在家看孩子,孟蕊开始忙活加工厂。儿子大了不需要那么频繁喂奶,家里鸡蛋多,孟妈妈每天给孙子蒸鸡蛋羹。这玩意隔水蒸,只要注意别忘了一般不会糊。   秋高气爽,这天收到老公寄来的毛线,二斤多的米色纯羊毛毛线非常光滑,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一看就不是那便宜货。   拿到东西她犯愁了,这玩意她是真不会织,这么好的东西非让她□□坏了不可。   “找谁帮忙织?大家都挺忙的,秋收后就得做一家人的针线。”   “嘀咕啥呢你?”院子里老娘开口问。   “明宇给我寄的毛线。我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不会织毛衣,还给我寄毛线回来。”   “那不然咋,他给你织好了寄回来?”   “那还是算了,我不为难他。我找爱芳帮忙给我织。”   跟樊爱芳互换了活计,她给人纳鞋底,人家帮她织毛衣。等寒假陈明宇回来时,她这毛衣已经穿在了身上。陈明宇一见就夸。   “我就知道你穿这个好看。”   “是挺好看的,好多人都羡慕,说你有眼光。”   “对了,试试这个,穿毛衣外头更漂亮。”   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件女式毛呢外套。浅灰色、中长款到膝盖,大翻领。脱掉外头那土不拉几的棉衣换上这个,顿时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   “好漂亮。”男人眼中满是赞美,又从包里拿出一条牛仔裤。“最新款的裤子,说是从外国进来的。你穿上试试。”   孟蕊伸手接过。“外国的裤子!”   “深圳现在有进口的服装,这是那个深圳的同学帮忙买的。国贸大厦里也有,不过得要外汇卷。我妈之前给我我没要,临走给她塞枕头下了。”   他跟家里的事儿,孟蕊没发表任何意见。拿着牛仔裤瞅瞅,她穿着棉裤肯定套不上去。   “这个得换线裤才能穿。”   “那等开春了再穿。还有这个,看你习惯不习惯。”   男人居然给她买了高跟皮鞋,孟蕊接过都呆住了。这玩意她只在京城见过,全公社也没有哪个女人穿的。   “我、我穿这个?”   “搭配这件衣裳肯定好看,就是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先试试,我特意给你买的低跟。”   五公分的鞋跟,孟蕊穿上倒是没觉得多高,因为她本身个子就不低。不过高跟鞋一穿立马拉长腿部线条,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   抬脚走两步,好像也不难啊。照照镜子,发现自己真的是变了个人一样。虽然很漂亮,可想想钱她又沉下脸。   “你是不是又省吃俭用了?我给你带的、你自己赚的,再加上省下来的饭钱,大概才够你这么花吧?”   “没。今年找了个新活儿赚了外快,还不少呢。”   “什么外快?”   “拍广告。”说完笑笑给她解释:“就是大街上贴的平面广告。雀巢咖啡在京上了柜台,所以拍了许多的广告。我想着能挣钱就去试镜了,没想到还真选上了。”   “咖啡?就是你之前在你家给我冲的那苦药汤子。”   “对。”   说着给她拿出了一张他拍的广告。上头他身穿白衬衣黑毛线马甲下身西装裤,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端着咖啡杯目光望着远方。一个内敛深沉的绅士形象跃然纸上。   老公又给她打开了新世界,原来长的好能当饭吃啊!拿着那张广告,孟蕊越看越喜欢。这可比他们过年买的年画好看多了。   “贴这儿怎么样?”   “你要贴墙上啊?那样可谁进来都能看到了。”   “对。”孟蕊又赶快收起来。“放箱子里,不然贴一年都坏了。”   当宝贝一般收进箱子,陈明宇笑笑随她折腾。从包里拿出给儿子买的小汽车到隔壁。孟蕊放好那张广告,也跟着去了爹娘那边。   一进去就听见昊昊叫爸爸,而那个当老子的傻在当场,转头望着她话都不会说了。开开合合好几次才说出口。   “儿子居然会叫爸爸了!”   “早会叫了,他说话早。为了给你个惊喜,所以信里没告诉你。”   陈明宇望着儿子的小脸亲的不行,自从孩子出生就带给他一次次的感动,亲耳听到孩子叫爸爸,心里的兴奋激动再次翻腾,比当初刚抱住他的小身子更甚。   一整天陪着儿子不舍得稍离,好像退化到三岁一般、陪宝贝在炕上堆积木,四肢朝下学爬行动物。看老婆进来笑他,转头问一句。   “山洞真的不用再去挖了吗?”   “不用。我跟爹挖了许多了,等明年春再弄一下。不急。”   实际是跟孟爹商量好的,等他回来就休息。一年辛苦了,大家都安安生生过个年。   既然没事可干,陈明宇接下来就每天跟儿子待在一起。教宝贝说话,成了他最喜欢的事情。要不就是拿张纸拿支笔跟儿子乱画。小家伙咿咿呀呀的,他一本正经教他画线条。结果就是一团乱,纸上根本看不出是啥。   “嗯,我儿子画的不错。”   孟蕊一进来就听他夸儿子,她望着他们父子满脸笑。过到炕沿将手里新出锅的黄馍馍递给老公,弯腰亲儿子一口。   “叫妈妈。”   小家伙冲妈妈笑:“妈妈。”   “哎呀,亲死了都。”   说完她起身要去厨房,被陈明宇伸手拉住。“不许区别待遇。”   孟蕊瞅瞅窗外没人,飞快的亲他一口,然后转身就走。“没听说幼稚也传染啊。你那二十活哪儿去了,我看只剩后头那个四了。”   老婆吐槽他,陈明宇在屋里呵呵直笑。搂着儿子躺炕上,舒服的伸个大大的懒腰。回家真好,老婆孩子热炕头。可以尽情的退化到四岁,三岁,两岁。   陪儿子腻歪了两天,宝贝继续由奶奶带着,他跟媳妇做年前的准备工作。俩人骑着车子找遍了附近的黑市,买到一条羊腿。   过年包羊肉大葱馅的饺子,馅儿是孟蕊调的,陈明宇和好了面,俩人开始包。很快一只只白胖胖的饺子就出锅了。   早晨吃过饺子,孟妈妈在厨房收拾碗筷,她俩回房换衣裳。大年初一,出去给长辈们拜个年。外村的明天再开始走亲戚。   孟蕊今儿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大棉裤换成了薄线裤,将那条大家见都没见过的牛仔裤穿上,脚踩高跟鞋,上身浅灰风衣。瞅瞅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光彩焕发。   保湿露上涂抹珍珠霜,皮肤看着白皙不少。大眼睛炯炯有神,大气的面容如被滋润的牡丹花一般端庄明艳。   陈明宇抱着儿子痞气的打个响指。“漂亮。”   “走,带孩子拜年去。”   小家伙穿着红色的棉袄,年画娃娃般漂亮喜庆。他们一家三口走出街门,回头率百分之百。   “孟蕊啊、你这……我天,比那城里人都穿的好看。”   “真好看!”   女人们露出羡慕的目光,男人们眼里也是惊艳。没想到普通的农村女人也能这么好看。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了她男人后气质打扮都不一样。   跟本家说着话进了一个长辈家,大家拜过年开始坐下闲聊吃瓜子。陈明宇这个让人新鲜好奇的城里人在,大家基本围绕城里话题在跟他聊。本来不爱说话的陈明宇如今也基本融入这种氛围,对大家有问必答,还经常说些城里的新鲜事给大家。   “哎、”女人们聚在一起,纷纷好奇的用手去摸孟蕊的衣裳。“这是你男人给你买的吧?料子真好,样子也好看。”   “你这不废话吗,肯定人男人给买的啊。哎,孟蕊你这不便宜吧。你家男人咋那么有本事,自己读着书还能给你买这好东西。”   “那是,听说你男人家是干部家庭?孟蕊你真有福气。”   女人们的羡慕声中,孟香和吴强抱着孩子进来了。看到堂姐一家三口的打扮,她脸上的血色都失了个干净。   虽然自己也没系那土掉渣的方巾,身上穿的也是新的花棉袄。可这些怎么跟孟蕊比,人家那一身就是十年后都不过时,她前世也是攒了许久的钱才给自己买了一身。   什么话都没说,连拜年的吉祥话都忘了。失了魂一般抱着孩子给拜年,随后一家三口默默离开了长辈家。   “瞧见没,最爱显摆的人如今夹起尾巴了。”   “那是,想跟孟蕊比呢,自小她就比不过。”   孟蕊没吭声,但看到堂妹落荒而逃心里特别舒畅。回家的时候在哼歌,小姑娘一般俏丽又活泼。陈明宇抱着孩子走在她旁边,眼眸里明晃晃的喜欢和欣赏。 第三十六章 再次入京   能让孟香绕着走, 孟蕊这个年过的舒心至极,到哪家亲戚家拜年都没碰到过她。   正月十二天降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了一天一夜。冰雪世界里最喜欢干的事儿当然是滑雪玩。孟蕊两口子也跟孩子似的提了滑车抱着孩子, 找了块儿缓坡玩的不亦乐乎。   “咯咯……”   小家伙开心坏了,虽然裹得跟个球一样行动不便,但那笑声充满了欢愉。让爸爸抱着从高处滑下一点儿不怕,开心的笑声越来越大。   孟蕊跟在身后一出溜比他俩滑的还快, 到底下后一家三口滚作一团。松软的白雪上滚来滚去, 滚成了仨雪人。   上去的时候陈明宇拖着车, 孟蕊抱着昊昊坐在车上。娘儿俩坐一阵起来, 舍不得让男人太累。虽说是缓坡, 可拖俩人上去依旧不容易。   一上午玩疯了, 回家的时候俩人身上依旧有白雪的痕迹。路上遇到村民, 大家笑嗔他们跟孩子似的, 实际那眼眸里全是羡慕。   孟蕊他们根本不在乎旁人怎么看,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滑了雪,晚上热乎乎的做了一锅热汤面。   昊昊如今也能吃饭了,孟蕊用小碗舀了一些, 打算拿小勺子扎碎了喂他。陈明宇给她盛一碗放旁边,自己接过小碗。   “我来喂。”   “你吃吧,面坨了不好吃。”   “没事。我又得走了, 让我这个当爸爸的为儿子尽点儿心。”   他这么说,孟蕊不好阻止。爷俩边吃边说, 鸡同鸭讲一堆废话。孟妈妈望着女婿感慨一句。   “明宇真是好耐心。”   陈明宇回头笑笑:“对自己的孩子,肯定得有耐心啊。”   “嗯,你爹就够有耐心的人,你比他还细致。”   “我是因为平时不在, 所以好像更有耐心。爹那会儿每天在家,从小带蕊蕊还教她,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父亲。”   把老岳父夸一顿,喜的孟爹脸泛红光。孟蕊望一眼老公眼眸里也满是笑。这家伙,越来越会说话了。他一回来家里气氛都更好。   两年了,再有两年就能这么永远的相守在一起。孟蕊晚上给老公煮了鸡蛋,烙了葱花饼。等都准备好,进屋这爷俩居然还在玩。   “不是洗了睡觉嘛,你怎么还在逗他?”   她说着话小家伙朝她伸胳膊:“妈妈。”   她过去抱住儿子,推一把男人:“刷牙洗脸,别在那儿浪费时间。明早得早点儿走,下雪了路不好,也不知道车还正常发不发。”   陈明宇乖乖的去拿牙刷筒。“不发我正好不走。”   “陈明宇你多大了?”   男人满嘴泡沫,闻言伸出四根手指头。孟蕊抱着儿子乐不可支,被扮幼稚的老公弄的离愁都没了。   翌日陈明宇坐车走了,昊昊一天都经常转着脑瓜喊爸爸,玩着玩着忽然就想起爸爸来。孟蕊只好从箱子里拿出了那张广告贴在墙上,这回孩子有个寄托了,指着墙上那英俊帅气的男人喊爸爸。   “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带昊昊去钓鱼好不好?乖,赶快睡,妈妈给唱歌听。”   晚上哄睡儿子,她自己翻来覆去后半夜才睡着。不过很快来了一批粮食加工,有了事做时间过的快许多。   这天她正加工粮食,樊爱芳背着半袋子玉米过来。孟蕊将机器里的粮食出完,然后先给她加工。   “去皮吗?”   “不去。”   不去皮那更快,机器里一遍下来就好。等弄完樊爱芳拉着她往外走,她猜到她可能有话说,所以一拉闸停了机器。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你知道不,你师哥在京城找了活,在咱这方圆找零时工呢。”   “他、他怎么可能能到京城找到活儿?”   “听说是打着你公公的旗号,说是他的亲戚。你公公是大官吧?”   樊爱芳一说完,孟蕊顿时如遭雷击。公公今年升区委书记,是厅局级干部。要是打着他的旗号,那倒是有的一混。   “蕊蕊、我是觉得这么干,怕你公婆对你有意见。你觉得呢?”   “我去打听一下。”   孟蕊又气又急,关了加工厂开始四处打听。结果帮她师哥找工人的那人的确说是用的她公公的名。   一听这个她急火攻心,气的一个踉跄。混蛋这么干,是想让她自绝于公婆啊。   回家跟爹娘说了这事儿,孟爹也是气的不行。亲家,只是建立在儿女平等的基础上。这么用人家的名号,以后咋有脸跟人平坐着。   “咋办,他是已经用了关系找上活儿了吗?”   “听说是找到了。拍了电报回来让找人呢。”   “这个混小子。活儿再难找也不能动这心思啊。他这么干,让你咋面对公婆。”   “爹,我得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对、明宇他爸不好那赶快停止。”   “是,是得说清楚。不能这么闷不吭声的用人家的名儿。”   师哥捣乱,孟蕊不得不再次塌上上京的道路。老公走后不到一个月,她也抱着孩子再次来到京城。   熟门熟路找到学校,因为这次的活儿是陈明宇他们学校盖教学楼和宿舍。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五点,没找到老公,听同学说他好像有事晚上不回来。没办法,她只好自己摸索着找到了工地。   到处问人,四处踅摸。终于在天都要看不见的时候看到了她师哥。   “杨国军,你给我站住。”   孟蕊一声大喊,提着包背着孩子来到了师哥面前。此时工地开饭大家都去吃饭了,周围倒是没几个人。   “你的活儿是怎么找来的?”   “我、城建今年找零时工,我就找来了。”   “狗屁。如今知青返城,大量的人员尚未安置呢。城建要找零时工当地就能找,会大老远的找你吗?”   “我、我就是说我是你公公的远房亲戚。可以帮忙催款。”   “杨国军你混蛋。”   “师妹,用得着发这么大脾气嘛。我就是提了一嘴你公公的名字,我又没让他出面帮我找活儿。”   “旁人的名字是你能随便用的吗?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那都是招牌。能随便瞎用吗?”   杨国军本来也心虚着呢,不然也不至于都不敢跟她说。师傅一家人的性子他了解,绝不会求亲家办这样的事儿。可他实在找不到活儿,想挣钱就只能剑走偏锋。   他们家祖宗八辈贫农,周围人也都是老农民。想走关系那、就打主意到这上头了。使出师妹公公的名号,他才知道人家居然这么大的官。这一个区的头头,一把手。   “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你别生气了,赶明我上门给你公公赔罪。”   “滚蛋吧你给我。”   俩人争吵的把昊昊吓坏了,妈妈抱过来拍哄才止住哭声。孟蕊深呼吸几口,压低声音问。   “你这活儿是已经定了吗?”   “对,定了。”说完迎着师妹的怒眸,他赶快又解释:“只是个二十多人的小活儿,我除了提了你公公的名号,其他没有任何不妥。价格比在咱们那儿高一点儿,就是个路费钱。”   杨国军说完叹口气继续做小伏低给师妹赔礼:“真的没什么不妥的,就是人家给个面子。”   “那不是你的面子。”   “我、”   “你把工程退了回家,这事儿就算完。”   “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想来京都得有务工证明,我费多大劲儿才弄到二十五个名额。你说不干就不干啊。”   “我让我公公全给你停了,我看你怎么干。”   孟蕊见说不通师哥,抱着儿子转身就走。这事儿得告诉公公一声,听听他的看法再说。   “孟蕊,孟蕊,你、你去哪儿啊?”   杨国军追上来拉住她胳膊,被孟蕊一甩袖子甩开。“我回家。”   “孟蕊、”他再次拉住她:“求你了,算我求你了,祖宗。我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儿,我就是想找个活儿挣几个钱。”看孟蕊依旧不为所动,他只好再次开口:“我以后再也不用了行不行?一次,就这一次。”   “放开我。”   杨国军看她在哄孩子,怕吓着孩子只得放手。看孟蕊抱着孩子往外走,追上问她去哪儿。   “你没找到陈明宇吧?这样,你晚上……我们这儿工棚简陋都是男人。要不,我给你开间招待所你先住下。”   “用不着。”   眼看着女人越走越快消失在视线,杨国军愁的狠狠拍了下脑门。她那样子很可能去公婆家了,她不会真的让她公公给他停了吧。   “我真的没违法乱纪,我就是找个关系搭上线,不然谁认识我是谁啊。”   他自言自语低声嘟囔,孟蕊抱着孩子一步步往外走。校园很大,光是走出去就费了一小时。到外头天已经完全黑透,望着陌生的街道她四处转悠着找到了公用电话。   拍拍孩子对着他笑笑:“不怕啊,妈妈给爷爷打电话,让他来接咱们。”   “妈妈。”   “好,乖乖的啊,妈妈打电话。”   拨通了公婆家电话,她第一次用有些紧张。那头很快接起,听声音是陈明明。   “喂,请问你找谁?”   “是我。我是孟蕊。”   “哦,三嫂啊。你怎么会打电话的,你在哪儿呢?”   孟蕊刚要说话,电话那头换了人。是公公。“是孟蕊啊,你在哪儿打的电话?”   “明宇学校门口。”   “他今儿跟老魏去天津了,说明天一早回来上学。你待在那儿别动啊,我马上过去接你。”   公公没具体问,交代了陈明宇的去向后说要来接她。孟蕊挂上电话到校门口等。昊昊困的睡着了,她找出小被子来给孩子捂上。   大约半小时,一辆小轿车在她跟前停下。公公从车上下来,她抱着孩子迎上去。   “先上车,有事儿回家再说。”   开车的是司机,孟蕊当着外人什么都没说。等下车回家,先回房间安顿下孩子。出来上了个洗手间。下楼后公公在客厅,婆婆端着碗从厨房出来。   “过来吃饭。”   “明阳他们不吃吗?”饭桌上只有他们仨。   “俩人都要自习,所以吃完先走。本来我俩也要吃了,你打电话来了就等了一会儿。”   公公看她一眼含笑开口。“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吗?不是的话先吃饭,等一下咱们再说。”   “好。”   仨人沉默的吃饭,完事婆婆收拾碗筷,她跟着公公进了书房。坐下也不拐弯抹角,她将事情说了一遍。   “就是这。爸你看是不是找项目负责人给他停了?”   陈爸爸笑笑,之前还有些担心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毕竟儿媳脸色真的不好。却原来只是这个。   “不是什么大事,别那么揪着心了。正常招工,正常薪资,只要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这不算什么事儿。”   公公果然宽容,可孟蕊依旧不放心,觉得不好。“还是停了他吧,用您的名义总归不好。万一有什么事牵扯,那不是给您找麻烦嘛。”   “孩子,这样的事儿我现在去说反而更不好。”看孟蕊不明白,他解释道:“我去说得越级多少层,底下的人一句简单的话都能琢磨出十八个滋味。本来没关系的,倒能给你琢磨一出大戏出来。”   “那怎么办啊?”   “严把质量关。只要质量没问题,这事儿就不是个事儿。你师哥那人看来挺会钻营,干活儿怎么样,也爱耍滑头吗?”   “那、”   她本来想说那倒不会,忽然想起来他给人对付椽子的事儿了。虽说那是因为主人家缺东少西没办法,可谁知他会不会习惯了,再次用这种方法。   “我看着他。”   “听明宇说过你会瓦工,可工地的活儿那么累,我看还是找你师哥谈谈就是。你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他应该不会给你找麻烦。”   “不,还是我看着保险。”   孟蕊听公公说完,觉得这事儿还是自己看着更保险。严把质量关,也得看着师哥别再用公公名义做出其他事儿来。   从书房出来她上楼回房,昊昊在床上睡的很沉。她刚才太急了没给孩子脱毛衣,这会儿热的额头见汗,俩脸蛋红扑扑的像红苹果。   她抱起孩子给他脱衣服,门被敲了两下、她应声后婆婆端着水壶进来。“暖气屋里干热,你们娘儿俩都多喝水。”   “谢谢。”   “不用。”   完成了老公交代的事儿,放下水壶她本来想走,眼光扫到孙子那酷似儿子的脸又返回来。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小家伙乖乖的让妈妈脱了衣服,哼哼一声翻身继续睡。   “这孩子好乖,跟他爸小时候一样。”   “嗯,昊昊是特别的乖。很好带的。”   “你们睡吧,有事到底下找我。”   “好,谢谢妈。”   卫生间里洗漱完,躺床上想着接下来的事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翌日一早下楼,公公在餐厅看报纸,婆婆在厨房做饭。公公听到脚步声回头,笑着站起来迎了上去。   “昊昊长这么大了啊,来给爷爷抱抱好不好?”   小家伙依旧有些认生,小身子一扭躲妈妈身后。孟蕊拍拍孩子安抚他,冲公公笑笑说。   “还是认生,等熟悉了就好。”说完指着公公教儿子叫爷爷。“是爷爷啊,昊昊乖,叫爷爷。”   “叫爷爷,爷爷给你……”老爷子从手上脱下手表:“爷爷给你这个玩。”   小家伙不让抱,但妈妈让叫人,立马乖乖开口:“爷爷。”   “哎。”   陈爸爸快六十了,人老惜子,对这一声爷爷那是开怀不已。把手表给孙子玩,望着孩子的目光慈祥充满了爱意。陈妈妈也从厨房出来了,站在门口想看看孙子,又有些不好意思。   孟蕊看到婆婆,指指她跟儿子说:“那是奶奶,昊昊叫奶奶。说奶奶好。”   宝贝特别乖,妈妈让叫立马开口:“奶奶。”   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陈妈妈心都颤抖了一下。血脉相连的感觉就是这样,不接受的时候努力往外推,看都不愿看。心松了一丝丝的缝,就经不住孙子一声喊。眼眶都开始发热。尤其是孩子的那双眼睛,跟她儿子的一模一样。   “哎。奶奶给你蒸鸡蛋羹啊。”   “妈,别给他蒸鸡蛋羹了。咱们早晨吃什么,让他吃一口就好。”   “鸡蛋有营养,孩子吃大人的粥怎么能行?”   “他吃鸡蛋吃伤了,现在根本不吃。”   “那、家里还有火腿肠,给孩子煮龙须面吃?”   “也行。他吃的少,妈你煮一丁点就够。”   “我知道。”   他们在这儿说吃什么,双胞胎也从楼上下来了。陈明阳跑过来要抱小侄子,跟他爸一样没抱到。陈明明因为妈妈态度的转变,如今对孟蕊态度平和。对这个小家伙同样新鲜的不行。   “昊昊,你让姑姑抱,姑姑给你买糖吃。”   “嘁、一颗糖就想收买我们宝贝啊。走,走,走开,我来哄他玩。”   “陈明阳你给我让开。”   “陈明明你给我让开。”   兄妹俩为了小家伙争起来了,孟蕊教儿子叫叔叔、姑姑,宝贝一开口才算平息了这俩的战斗。   “太可爱了。”   “我知道什么叫奶音了。奶声奶气的,也太好玩了吧。”   好么,这俩把宝贝当玩具了。俩大人把早饭端出来,大家到餐桌坐下,依旧边吃饭边逗孩子玩。   吃完饭,一家四口全都得走。陈爸爸得了孙子一口亲亲,乐的拿着公文包眉开眼笑。连手表都忘了带。   陈妈妈有些不好意思,提上包走了。“你安心带孩子,没时间什么都别做。”   孟蕊就不是那能闲下来的人,之前给老公父子面子都不计较,如今表面和谐,怎么能眼看家里乱七八糟。   儿子吃饱了坐小推车里撕纸玩,她开始动手收拾做家务。上午十一点,陈明宇骑车回来了。听到开门声,孟蕊抱着孩子在院儿里还在想是不是他。大门一开,两口子对个正着。   “我猜着就可能是你。”   “下课才听同学说你来了,我就赶快往回赶。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匆匆的来?”   “爸爸。”   儿子冲他伸手,陈明宇先把孩子接过来。孟蕊开口将师哥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   “爸的意思是认认真真把工程做完就好。”   一听是这个,陈明宇放下了心。兜里掏出笔逗儿子玩。“不是大事,你别太担心。只是个外包的小活儿,真出了事儿也是追究城建的责任,跟你师哥没关系。牵扯不到我爸脑袋上。”   老公和公公的态度让她放松,可对于师哥到底是不放心。这事儿是用公公的名义才找到的活儿,她不看着做完将师哥揪回去,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地里又耍花招。   “我打算留下来一起干,看着他别想耍滑头。明天坐火车我先把儿子送回家,让我娘带着他。”   “那不行吧。”   一说送走儿子,陈明宇立马不乐意。让媳妇带着孩子他放心,让岳母带着孩子,他看不着真不放心。   “我妈正在办退休,让她帮忙看昊昊你觉得怎么样?”   让婆婆帮忙给她看孩子,孟蕊是想都没敢想。婆婆能跟她表面和和气气她就很满意,哪敢奢望婆婆给她看孩子。   “还是算了吧。”   “等我妈晚上回来,咱们看情况再说好吗?”说完看媳妇在犹豫,他继续劝“你舍得一年见不到宝贝啊?”   “说是七八个月就能干完。”   “那也半年多呢。”   “妈妈、”   小家伙拿着饼干喂妈妈吃,孟蕊凑过去亲亲儿子白嫩嫩的小手。她怎么可能舍得把儿子送走,她这不是没办法嘛。婆婆跟她和好只是因为陈明宇,她再给婆婆找麻烦,那不是又要起争端?   “我去做饭,等一下还得回学校。”   “我做吧。你陪儿子玩。”   陈明宇学校离家不算近,骑着车马不停蹄的赶回去,下午下课又赶快回来。家里他妈已经下班,拿着个玩具汽车逗孙子玩。没多久他爸也回来了。   说起孟蕊决定留下监督她师哥,陈爸爸没发表什么意见。这事儿其实在老爷子这里真不算什么大事儿,不过看儿媳很在乎,生怕污了他的名誉,对这孩子的品行倒是有了新认知,就说他儿子眼光不会差。   “留下倒是挺好,你们两口子可以在一起。至于昊昊,你妈妈退休了,看她愿不愿意帮忙照顾孙子。”   老爷子说完给陈明宇使眼色,陈明宇转身看他妈。目光柔软满脸都写着祈求,俩手冲她抱拳。不用吭声已经说明何意。   陈妈妈瞅瞅儿子又瞅瞅孙子,孟蕊正担心的想说算了,她把孩子送回去的时候,婆婆开口了。   “我看着。手续快办完了,过几天我就彻底清闲。”   “谢谢妈。”   两口子异口同声,陈妈妈转头没说什么。儿子自小不在她身边,上学后在家没待几年,之后又遇到那种事跟着他爸爸离开。她五个孩子,对陈明宇其实是最愧疚的。   这孩子从小到大没对她提过什么要求,第一次想让她同意婚事,如今想让她帮忙看孩子,让宝贝能留在爸爸妈妈身边。望着孙子和儿子酷似的小脸,她舍不得孩子被送走。   问了一下老爷子工程的具体流程,孟蕊心里基本有数。这事儿只要看住材料不作假,基本出不了事儿。她师哥那人有时候的确喜欢剑走偏锋,所以还是她自己来更放心。   “好好在家种地多好,过几年土改了种果树,种菜都能挣钱。非给我找麻烦。”   孟蕊进厨房做饭,低头拿炒锅的时候低低的嘟囔。陈明宇在她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对此倒是十分高兴。   “除了工地上干活担心你辛苦,其实我是很希望你来的。哎呀,以后可以天天见到你们了,想想就开心。”   孟蕊回头轻松的笑笑,探头瞅一眼在逗孩子的老两口。“哎,你妈居然给昊昊洗屁屁啊。”   陈明宇也探头看一眼:“那是她孙子,给她孙子洗屁屁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以为她会冷好久。客客气气送我们走,只是看你的面子。这回来其实我很忐忑的,生怕又引起大战。我师哥这么干,这回其实我特别觉得理亏。没想到你妈什么都没说。”   “从我爸恢复工作,找上门的数不胜数。你师哥这种操作在外面有很多,零时的正式的谁都希望能早日拿到工程款。别往心上去,我爸过几年也就退休了,想用也用不到。”   他估计他妈背后应该是说了的,很可能被他爸压下去了。杨国军这家伙这是见缝就钻,连师妹的关系都默不吭声的用。这要不是蕊蕊知道了,估计那家伙不要多久就敢提着东西上门来。 第三十七章 痛扁渣男   事情商量定, 孟蕊翌日跑了趟工地。如今工地刚刚起了地基,还未正式修筑,里头人不算多。杨国军看到她立马赔上笑脸。   “祖宗, 你不会真的给我把事儿搅黄了吧?不会的是吧?孟蕊,你说句话,你想急死我啊。我答应你,这一回后再也不这么干了行不行?   以后市场开放, 活儿咋也会比现在好找。你知道我这人不爱种地, 明年我计划南下, 听说深圳那边彻底放开发展更快, 我以后到深圳混, 再不提你公公的名号行不行?祖宗啊, 算我求求你了。”   “你说的, 以后绝不再提我公公的名号。”   “我保证, 再提的话你把我嘴缝上, 你把我手剁了。”   想深入的使用陈爸爸的关系,那得他本人打电话甚至饭局上认同才行。孟蕊被老公昨晚开解了一下,如今倒是不那么担心了。   “行了, 这回这活儿我跟你一起干,严把质量关。你给我一份普通工资就行。”   “得嘞,老佛爷, 你说咋干咱咋干。放心,我说话算话, 以后肯定不再提你公公。”   “我公公也快退休了,你以后想提也没用。”   “可你大伯哥在重工业部门任副处长,你知道这有……”   “杨国军、”   孟蕊没等他说完就瞪圆了眼睛,吓的他将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我就说说而已, 我又没说要用这关系。”   说完男人砸吧砸吧嘴满脸可惜。“你男人家这关系有多硬你知道吗?凭借这个你还养什么鸡,开什么加工厂。靠这关系就能起飞你信不信。”   “你给我滚蛋。”   孟蕊恼了抬脚踹他,杨国军边躲边开口:“我就说说,听不听在你。”   “以后说也别说。”   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谁的东西谁的关系网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想用别人的关系你事先怎么也得跟人商量,求人帮忙。你倒好偷摸的先斩后奏。   工地这里得三天后才正式干,工人也是三天后才能来全。孟蕊跟他谈了谈具体的,然后说要回家。   “昊昊呢,你今儿就自己来啊?”   “我婆婆看着呢,天气不好就没带他。”   陈明宇上课她就没等他自己骑车回,到家后掏出钥匙开门。钥匙是婆婆给她的,说是她要住挺长时间,这样进出方便。   “砰……啊……哇哇……”   里头居然传来大人叫孩子哭,还有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孟蕊车都没停好,开门就往里跑。   “陈丹,你给老子过来。陈丹、你给老子过来,老子今儿打死你。他妈的,敢回娘家了。回娘家、老子就收拾不了你了?滚出来……”   院里听到一个男人的喊声,孟蕊飞奔进去,屋里一个大概跟她差不多岁数的女人惊慌的躲在墙角,陈家相册里见过,孟蕊知道是陈明宇二姐。她此时抱着昊昊,而陈妈妈拿着痒痒挠站在男人面前。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丹丹,你别怕,别怕,他不敢怎么样的。宝贝不怕,不怕啊。”陈妈妈看孙子被吓的大哭。她一边伸手拍哄孙子,一边开口安慰女儿。   “陆铭,你以为这还是前几年吗?无法无天,你以为现在依旧没人能管得了你们吗?”   “给老子让开,让陈丹跟我回家。她是老子媳妇,生是我们陆家的人,死是我们陆家的鬼,什么时候都别想给我跑了。”   “胡说八道。”陈妈妈拿着痒痒挠跟他对峙。“婚姻自由,你这么对自己媳妇,法院绝对会判离的。”   陈妈妈说着转到了电话旁边,伸手拿起听筒想要报警。男人抬手拿起花瓶就冲她砸了上去。   孟蕊此时从厨房拿了擀面杖出来,一下子朝男人狠敲过去。他被打的失去准头花瓶砸在了墙上,没砸中陈妈妈脑袋。但碎片飞溅将她脸颊划伤,鲜血流了出来。   孟蕊接着又给男人一下,“你俩退房间里去,进去关上门。”说完看婆婆呆滞的没反应过来,她伸手推她一把。“赶快进房间,先用干净的东西止住血。”   “哦。”   陈妈妈终于反应过来了,绕过去拉上闺女进房间。可她没关门,用手绢捂住脸上的伤,探头往外观察。只见外头孟蕊一击得手,开始对男人毫不留情的开揍。   “砰、砰、”   孟蕊已经闻到男人身上的酒味,跟个醉鬼说什么都白搭,所以她什么都不说提着擀面杖抬手就打。他妈的,一个醉鬼而已,在家里又是打又是砸的,姑奶奶今儿好好教教你做人。   “砰、”又是一擀面杖正中醉鬼双腿,疼的他想爬都爬不起来。   “老子、”   男人腿疼的五官都变了形,他发狠的骂骂咧咧。孟蕊已经得手,当然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紧接着一脚踹上了他的后背。他顿时又趴那儿了。   “啊……妈呀……”   噼里啪啦,抢占先机对付一个醉得东倒西歪的醉鬼,那简直就是个人表演秀。擀面杖捶加上抬脚踹,疼的他呲牙叫唤,几次想爬都没爬起来。   “你敢打老子……啊……老子……啊……啊……”   语句都说不利索,疼的他在地上缩了起来。刚捂住被打的屁股,紧接着又一棍敲中了胳膊。刚想捂胳膊,大腿又挨了几下。   “拿根绳子或者布条来。”孟蕊开口跟婆婆说:“想办法哄哄昊昊,孩子被吓坏了。”   “哦,好。”   俩女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陈妈妈去找布条,陈丹抱着小侄子来回度步轻声拍哄。   孟蕊在客厅独自对付醉鬼,根本没给他丝毫翻身的机会。居高临下的逮住那疼的地方死命揍。就跟秋天捶豆荚似的,将这荆棘似的男人捶的掉了满身的刺,再也不敢扎人。   “啊……”男人疼的一声吼,痛的出口求饶“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他满头满脸的血,身上无一处不痛。情急下顾不上双腿疼了想将她踹开,被孟蕊躲开后快准狠的敲上两条腿。这条刚中,那条又被打。疼的他又赶快缩回去蜷缩起来。   “妈呀,我的腿。”   陈妈妈拿了布条出来,孟蕊狠劲儿踹了男人一脚,将他踹的蜷缩到一起,伸手将他双手背后头捆了起来。   望着满地狼藉,孟蕊胸中那股火依旧没下去,抬脚又给了他好几下。嫌他叫唤惊吓了儿子,拿起沙发上的布子塞进他嘴里。   “闭嘴,再敢叫唤姑奶奶划破你喉咙看你还怎么叫。”   果然武力才能压制酒力,对上孟蕊怒气勃发的眼睛,男人彻底酒醒了。想说什么说不出,瞅瞅她手里的碎瓷片直摇头。   孟蕊拍拍手转身交代婆婆,“看着他,我先去哄哄孩子。您脸上的伤、要不咱们先去医院?”   “没事,就是破了皮。你先去哄孩子,我去报警。”   听婆婆说完,她抬腿进了卧室。从大姑姐手里把吓哭的宝贝抱过来。撩起衣裳给宝贝吃奶,这是最有效的安抚方式。很快孩子平静下来,抬头看看妈妈的脸,大眼睛里的惊慌渐渐消散。   “不怕,不怕,妈妈打坏人呢,收拾利索就好了啊。”   陈丹担心母亲,出去看情况。外头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男人看妻子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冲妻子摇头呜呜叫,想让她给自己解开。   陈丹吓的直往后退,不过陈妈妈出去后小区警卫很快进来。之后警察也来了,将这混蛋提溜上了警车。   这种事儿本来应该都去警局录口供,不过陈爸爸身份在那儿,警察兵分两路,一路先拉人回去审讯,一路拉着她们去医院给陈妈妈处理伤口。   原以为只是划破皮,结果伤口还挺深。最后缝了四针。脸上被打了麻药,她望着儿媳心情复杂。今儿多亏她了,要不是她,她们娘儿俩今儿不知道要被那混蛋伤成什么样子。   医院里处理完,警察顺带录了口供,然后直接将她们送回了家。这期间通过口供和陈丹回家后的讲述,孟蕊知道了前因后果。气的大骂。   “娘的,打女人。我刚才揍他揍太轻了,该狠狠的收拾收拾他。二姐,他之前打过你吗?你咋不回来告诉爸妈啊,你又不是没娘家。”   伤害自己的人已经被关起来,陈丹从惊慌恐惧中回神。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望着弟媳缓缓吐气,好像想从她身上获取力量。   “之前……我要离婚,我一定要离婚。”   女人把自己的诉求说出口,嘴唇都咬的出了血。陈妈妈递给女儿几张纸巾,陈丹擦擦眼泪继续说。   “我一提离婚他就打我、”说着撩起衣服,陈妈妈顿时惊的捂住了嘴。她以为闺女只是脸上和胳膊上有伤,却原来后背好几道蜈蚣一样的青紫红肿。   “之前那样,我也没办法。”说着她露出苦笑:“大概被打怕了,我爸回来了我也不敢说。上回我看到我大哥了,可他也在我也没敢说。”   之前,又是之前。陈妈妈闭闭眼睛,这一场浩劫给家人带来了多少伤害,而她又做了什么?看到女儿这样,她满脑子都是丈夫那天歇斯底里的话语。   余生只愿孩子们安好,她再无所求。脸颊上的伤、麻药过去开始疼痛,她心里也在狠狠的剖析自己。丈夫说她越来越偏激,她是太疯了,好像被困在什么地方出不来。这一顿揍,一通疼,让她终于正视自己。   “对不起,妈妈没保护好你。”   “不是你的错。我那时候以为他能护住我,刚开始他也还行,后来就越来越疯了。”   “傻闺女,你爸都回来两年多了,你……什么都不说了。离婚,这婚必须离。”   孟蕊单手给这母女俩倒了水过来,“姐,那男的之前是在那什么单位的?”   “对,就是个混蛋,不是个东西。”   “都过去了,过去了。”   下午陈妈妈带闺女去法院起诉离婚,孟蕊则在担心那个混蛋男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要还纠缠二姐怎么办?毕竟她还得上班,不可能一直在家。”   晚上这观点提出来,陈明宇转头看他爸一眼。他爸开口:“已经在查了。他那会儿还是小头目,这些人一般都不干净,肯定能找到他的把柄。”   “实在不行耍点儿手段,反正绝不能让他这么快出来。”   “明宇、”   “爸,对付小人你就得用小人的手段。不然他要出来,肯定没我姐的好日子。要不是他、我姐就下乡去了。下乡虽然苦,可也不用跟个人渣过这么多年。要不是他阻拦,我姐也许也能考上大学。”   “我有分寸。”   父子俩不明说怎么干,翌日陈爸爸那里有了消息。那人渣被查出倒卖公有财产,而且数额巨大。如今被检察机关提起了公诉。如果真的证实,他这辈子别想出来。而且因为这个,陈丹的离婚以最快速度被宣判。她终于自由了。   陈丹听完默默无语,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唏嘘。不过事情在她爸的强力推行下,她彻底解放了,可以从新开始。   “孟蕊,那天真的谢谢你。”   晚上她们俩在厨房做饭,女人开口道谢,孟蕊笑笑接话。“幸好你没孩子,这样断的干净。以后再找个合适的,重新过日子。真好,还是爸有办法,我之前还担心这种混蛋肯定要纠缠你,这回好,这辈子再也不用见他。”   “怀过,后来掉了。那之后我就很注意这个,一直在想办法避孕。真该早点跟我爸求助的,至少能少过两年的糟心日子。我以为他能变好呢,谁知道越来越疯。”   “都过去了,开心点儿。好日子在后头呢。”   孟蕊的开朗感染了她,陈丹脸上也有了笑:“嗯,好日子在后头。哎,咱俩晚上去洗澡吧?”   “好啊。”   俩女人作伴去澡堂,陈明宇在家看孩子。晚上十点,他哄睡了儿子抬头看看时间。走了快仨小时了,女人洗澡费劲儿也没这么夸张吧。正想起来去找找,他媳妇披散着头发进来了。   “再不回来我都打算到女浴捞你去。”   孟蕊笑笑坐他旁边:“跟你姐多聊了一会儿。”说着话脱衣上床准备睡觉。“你姐姐性子好温柔,我好喜欢她。我小时候就想着有个乖巧听话的妹妹就好了。”   “那是我姐。”   “她比我小五天。”   陈明宇无奈的笑,翻身压住她。“你是不是在哪儿都想给人当大姐?”   孟蕊一翻身俩人掉个个。“我本来就是姐姐。”   望着女人明媚的笑,陈明宇纵容的抬头吻她。俩人动作有些激烈,一旁的儿子哼哼一声,吓的这俩齐齐转头。   孟蕊伸手拍拍孩子:“乖乖睡,妈妈在啊。”   小家伙又睡了,陈明宇皱着眉头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孟蕊趴他身上笑:“他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你至于嘛吓成这样。”   “再不懂也不能让他看见啊。”   “好吧,下回注意。”   隔日,孟蕊开始上工。走的时候跟婆婆郑重道谢,陈妈妈望着媳妇那英姿飒爽的模样,这回笑的真诚的很。   “该我跟你道谢,要不是你我可能都没了。妈郑重跟你道个歉,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就忘了好吗?就当我是疯了,说的疯话。”   “你说的啥呀,我早忘了。”孟蕊长这么大,路见不平的时候也不是一次两次,何况这回还是婆婆和大姑子,那肯定要出手。不过婆婆这回好像得了教训,眼睛里的神采都跟之前不一样。   “妈你注意脸上的伤,别让昊昊碰到。”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赶快走吧,别迟到。”   工地上,地基已经起来。他们是第二批进入工地的,主要负责墙体。绑钢筋、和水泥、砌墙。她们是小队伍,干什么听上头指挥就是。孟蕊亲自跟着干,也算是实时监察。   忙活一上午,中午工地吃的窝头就白菜。辣椒一半白菜一半,油没多少辣的人直吸气,却是十分下饭。   陈明宇给她送来了红烧肉、素炒茭瓜和大米饭。小两口找了个角落坐砖头上,饭盒一打开香气扑鼻。   “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我们下课比你们下工早。”   夹一口肉进口,顿时齿颊生香。“明天给我弄个素菜就行,把肉都给我了你要缺营养的。”   “老大哥和小李都从来不要肉菜,他们那份儿可以给我。我们学校有补助,每天都有一两肉的。一份儿红烧肉是三两,三天可以吃一次。”   “十几天吃一次就行。下回别给我了,留着你自己吃。晚上家里的伙食也很好,中午凑合一下其实也没什么。”   “凑合也是我凑合,有我在你放心吃。”   其实他也舍不得多吃肉,以前都是拿它换了各种票。不过如今媳妇在,而且她干的是体力活儿,一定得保证饮食才行。   男人说这话,孟蕊那肯定甜进了心里。“你一次我一次,我们一起吃。”   “嗯。我下午四点下课,今儿要去图书馆找资料,你要是下工我还没过来,你就到图书馆找我。”   孟蕊低头瞅自己一眼,旧衣旧裤干活弄的满是灰土。“我这么灰头土脸的去图书馆找你?我还是在南门等你吧,”   “怕什么啊,劳动人民最光荣。”   “算了,反正我不去找你。”   “行,那我注意时间。”   吃了饭各行其事,跟孟蕊一个村的几个男人对她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当初这俩被多少人不看好,如今呢,看看人俩有多好,午饭都给从学校送来。   “师妹、把你那红烧肉分师哥两块行不?”   杨国军贱兮兮的跑来,孟蕊抬头毫不留情。“不行。”   “小气。”男人一屁股坐砖头上。“你嫂子在家,那啥好吃的都是给我留着的。瞧瞧你,你男人干啥都得顺着你,好吃的都给你留着。我说句实在话啊,就你这样的一般男人可受不了你。”   “跟谁稀罕你似的。五大三粗爱吹牛,说一不二啥都得听你的,你以为你是皇帝啊,金口玉言不能改。也就你媳妇性子软愿意跟你摆,要换了我,姑奶奶才不听你的。”   “嗐、你这女人,越说越没女人味儿。幸亏我当初没娶你,不然……”   “不然咱俩一天打三回。”   “我看不止。”男人说完冲师妹哈哈一笑,“别说,你男人对你是真好,体贴就算了,居然干啥都支持你。看你们过的日子,他在外也不少节约给你们省钱吧。男人赚钱又是大学生,还愿意听你的,这可不容易。”   “那当然,我男人天下第一好。你以为全天下男人都跟你似的呢。所以,你给我老实点儿,干完这回自己跑别处混去。要不然我俩因为你散伙了,姑奶奶非拿刀剁了你。”   “我、”   师妹这日子其实也挺不容易。俩人本身家庭天差地别,猜她在这样的婆家应该不好混。道歉的话不必再说一切看行动吧。心里不好意思又不愿说,顿时岔开话题转头问那些干活的工人。   “哎,哎,你们说,老爷们才是一家之主,你们在家也是自己说了算吧?”   “那当然。”好几个工人异口同声。   “不吹能死是不是,一个个在家怕老婆怕的啥样,出来也得装大老爷们。”   “哈哈……”   孟蕊十几岁跟着父亲在工地干活,对于男人们的劣根性摸的一清二楚。闲扯一番完全不影响心情,下午下工检查了一下大家的质量,没什么问题后才骑车离开。   南门没等几分钟陈明宇也骑车过来,两口子相跟着一起回家。晚高峰,路上挨挨挤挤的全是自行车。这一时间华国被世界称为自行车国度,城市里几乎人手一辆。   进了家门天已黑透,上楼洗漱后他将买的雪花膏给她拿出来。“夏士莲雪花膏,外国货,听说吸收非常好。美术系一个同学从深圳帮忙带的,你用用看好不好。”   打开瓶子,里头的膏体细腻白皙,闻着有淡淡的香味。往脸上一抹很快吸收,皮肤变的特别舒服。   “嘶、”   “怎么了,雪花膏不好用?”   “不是。”孟蕊深呼吸一口:“我想把奶给断了。虽然现在没以前多了,可一天不吃还是憋的厉害。”   “好,本来他也到该断奶的时候了。这样,从今天开始晚上我带他到书房去睡,你自己在房间。”   “你带他在房间,我去书房打地铺。”   “家里有简易床的,等一下我给你拿出来。”   小床太小没法带孩子,只能委屈她睡简易床了。陈明宇说干就干,饭都没吃下楼先去找床。昊昊刚才在跟姑姑玩,这会儿看妈妈下来了,伸着胳膊想去她那里。   妈妈一抱上,一天没吃奶的孩子顿时犯了瘾,小手想去撩她衣服。陈妈妈从厨房出来,看这样开口建议。   “蕊、我看给昊昊断奶吧。趁现在天还没热起来赶快断,不然夏天断奶孩子要上火生病的。”   “好。我刚才跟明宇说了,让他晚上带着孩子。”   陈丹起身到厨房帮忙做饭,边走边说“要不我给带着也行。昊昊挺乖的,应该不难断。”   “嗯,让你姐带着也行。明明那会儿就是她哄着给断的。”   “还是我带吧。他跟我更熟悉。”陈明宇从地下室拿简易床出来,他妈点点头转身进厨房。   孟蕊哄着儿子玩其他的,孩子倒是没哭闹非要吃。可胸部越来越涨,晚上睡觉时已经硬的跟石块儿一样。   听到楼下孩子在轻声的哭泣要找妈妈,她没敢心软下去。这会儿下去前功尽弃,可这奶是必须要断的,所以只能狠狠心。   很快孩子的哭声停了。小家伙一向乖,今天婆婆说跟着她也没哭闹。抱着孩子哄、跟他玩,让孩子有安全感就好。婆婆对小家伙倒是上心,看儿子对奶奶的态度就知道老人对他很好。   躺在床上睡不着,胸部胀痛的难受。大约二十分钟后,陈明宇上来了。她瞅瞅门外,小声的问。   “昊昊呢?”   “喝了牛奶睡了,放心吧。”   “哦。”   “是不是涨的很疼?走吧,我带你到医院看看,我妈说开什么药吃了就能让它很快回去,不用这么硬憋。”   “是嘛,还有这种药啊?”   “应该有,走吧,到医院看看去。放心,孩子有我妈和我姐看着呢。” 第三十八章 我们约会去   两口子大晚上跑医院挂了急诊, 大夫给开了点儿回奶的药。中西药都有,结合一起服用效果很好,喝进去不到一小时胸部的疼痛就减轻不少。   翌日陈明宇建议她在家休息, 孟蕊摇头说已经不疼了。“就是还有些涨,但真的不疼了,不影响干活儿。”   “那也休息一天吧。”   “还是去吧,我在家也闲不住。”   爱上这么个女人, 陈明宇也是没办法, 只能是尽量帮她。中午给她带的饭只有菜没有汤、肉也没有。因为汤汤水水和肉类都会促进乳汁分泌。   “这个是麦芽饼, 可以回奶的, 你多吃点儿。”   “嗯, 我已经不怎么疼了。”   “杯子里是麦芽水, 你下午喝它。摄入的多一些, 回的应该更快。”   “嗯, 知道了。”   吃了两天药, 孟蕊的奶彻底回了。这天回家婆婆跟她要户籍地介绍信。   “你住的时间长,居委会要求办暂住证。”   “哦,那我明天上午去办。”   “给我吧, 我给你办。抱着昊昊溜达不过的就办了。”   昊昊正在吃面,听到奶奶叫他,抬起头笑笑:“奶奶, 吃。”   陈妈妈望着孙子满脸笑。“真乖,宝宝自己吃啊。”   小家伙又拿起勺子喂妈妈:“妈妈吃。”   孟蕊还没换衣裳, 所以没抱孩子。“乖乖自己吃啊,妈妈去洗漱换衣裳。”   楼上收拾完,下楼坐餐桌上陪孩子。这几天断奶,怕他看到更不好断, 所以都是躲着。早上偷偷走,晚上悄悄回。几天没跟孩子相处,她也想的不行。今儿特意早点儿回来,就想跟孩子亲热亲热。   “宝贝,妈妈喂你好不好?”   “吃。”   “你要自己吃啊。那好吧,你自己吃。”   陈妈妈在厨房做饭,她在外陪着儿子吃龙须面。火腿、菠菜,微黄的鸡蛋面条,上头淋了香油,闻着就喷香扑鼻。面条短短的,方便他用勺子舀。   “好香啊,奶奶煮的面很好吃是不是?”   小家伙点点头:“好吃。”   “我回来了。”   “我也回来了。”   双胞胎有晚自习,傍晚放学早。进门脱掉外套,过来逗小家伙。昊昊这几天跟着奶奶,对叔叔和姑姑也都挺熟悉。拿着勺子要喂他们吃面。陈明明说不吃,陈明阳这家伙居然真的张嘴吃了进去。   “嗯,好香。”   陈明明抬手拍他一下:“陈明阳你个大傻帽,真的吃昊昊的饭啊。”   陈明阳躲开妹妹,望着小侄子呵呵笑:“看,昊昊是真心给我的,一点儿都没生气。昊昊,你是真的要给小叔叔的对不对?”   小家伙点头:“对。”   “听到没,听到没,昊昊自愿给我的。再说了,我给昊昊带好东西了。”陈明阳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儿麦芽糖来给小侄子:“看,麦芽糖,给你买的。”   孟蕊还没说什么呢,陈妈妈从厨房出来:“不可以给他。昊昊还小,弄不好要把孩子卡住的。俩人都别疯了,进来端碗吃饭。”   听到不能给,陈明阳冲小侄子笑笑:“不是叔叔不给你啊,是你奶奶不让。”说完臭小子跑了,嘴里还在嘀咕:“小孩子好可怜,好多东西都吃不了。”   俩小的先吃,陈妈妈问孟蕊要不要也一起。“稀粥、馒头,今儿买了熟食。咱们也都是吃这个,你要饿就先吃。”   “不用,我不饿,我等大家一起。”   宝贝吃完了面,她牵着孩子在地上来回的走。他现在走的比之前稳当的多,不过这孩子天性胆小,发现摇晃着可能摔倒就赶快趴地上。   “起来,宝贝起来走。”   小家伙趴在地上望着妈妈,双手试着离地。可没起来呢身子又开始摇晃,顿时再次趴回去。   “勇敢一点儿啊,妈妈在这里,到妈妈这里来。”   宝贝抬头瞅瞅妈妈,再次鼓了勇气往起站。双手一离地,他就开始摇晃,孟蕊在那边伸着胳膊,老母鸡护崽一样做好了准备。可她儿子没给她机会,觉得要摔倒,立马再次趴下。   小家伙今儿穿了蓝毛衣背带裤,裤子的背带上绣着小熊。趴在地上不起来的模样像极了耍赖的熊熊,逗的孟蕊呵呵笑。餐桌上那娘儿仨也跟着一起在笑。   “昊昊太好玩了。”陈明明笑笑转头问妈妈:“我三哥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乖宝宝胆子小。”   她一说这个,陈妈妈又想起儿子小时候根本不在她身边。那时候老大要上学,老二得了肝炎,她也被传染。没办法只好把老三送走。她没见过老三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一切都是从婆婆口中听说的。   “又说我什么呢?”   陈明宇从外头进来,陈明阳指指依旧趴在地上的昊昊。“看你儿子,怕摔倒不肯走,趴地上耍赖呢。”   陈明宇顺着视线看到他儿子和老婆趴在地上大眼瞪小眼、他顿时脸上浮现了笑,几步过去居然也蹲下。   “宝贝,你在学青蛙吗?呱、呱、呱、”   小家伙这些天晚上都是跟着爸爸睡,对陈明宇非常亲昵。看爸爸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立马跟着学。   “呱、呱、呱、”   “哈哈哈……”   一家三口趴地上,孟蕊觉得自己再跟着叫几声简直成幼稚园小班聚会。伸手拍陈明宇一下,笑嗔他。   “你干嘛啊。你儿子耍赖还不够,你还教他学青蛙叫。”   “不是。”陈明宇冲媳妇笑笑,转头跟儿子打商量。“咱起来走好不好,你走到妈妈身边,爸爸晚上带你跟妈妈睡觉。”   小家伙听懂了,晚上跟妈妈睡觉。顿时再次试着爬起来,这回虽然还是一摇三晃,但他却是站起来了,而且冲着妈妈迈开了腿。   一步,两步……陈明宇在旁边护着,孟蕊在前头接着。总算,宝贝看离妈妈近了,一个猛子扑她怀里。   “好棒。”   一家子都在鼓掌,小家伙搂着妈妈脖子迎着大家咯咯的笑。一家三口蹲在一起,脸上一模一样的笑容。   这一幕让陈妈妈想起大儿子刚会走路时,他们也是这样,为孩子每一次迈步欣喜不已。久违的幸福感觉,简单到那么平凡却又那么难得。   小家伙晚上可以跟妈妈睡了,脱了衣服开心的在床上爬。孟蕊望着那萌萌哒的小模样乐不可支,抬手拍了下他的小屁股。   “站起来走好不好,我们不是爬行动物。”   小家伙回头望着她乐。“妈妈、”   陈明宇拿着奶瓶进来,宝贝看到立马爬过来。双手抱住奶瓶,地方都不挪一下,咕咚咕咚的往里吞咽。   “回家了没有鲜牛奶,到时他会不会不适应?”说完迎着老公补充一句:“我是说回孟庄大队。”   “我知道。”陈明宇伸手用纸给儿子擦擦嘴角:“到时给他喝奶粉。”   “宝贝挺喜欢鲜奶的,等过两年我养几头奶牛,到时咱们喝最新鲜的。”   “好啊,还可以用牛奶做油饼,蒸馒头。”   翌日是周末,陈明宇不用上学。一早起来说要送老婆去,被孟蕊制止了。   “在家带孩子,帮忙做家务。”   陈明宇瞪大眼睛,孟蕊在床边探头亲他一口。“妈帮着带昊昊辛苦了,我们得有所回馈。本来我做更好,可我这、不到下雨天也别想休息。”   “知道了,我来就好。”陈明宇伸手抱抱媳妇:“你怎么忽然间懂这些的?”   “跟那些婆婆妈妈取了经。虽说她们是农村人,可我想城里也好农村也罢、其实感情是想通的。”   “嗯,你忙你的吧,我妈这边我来维护。”   “好,辛苦你了。在我家对我爹娘孝顺,回你家了还得维护媳妇和老妈的关系。”   “跟我说这个就见外了吧。都是为了我们的小家更美好,我们俩当然共同努力。”   “嗯,共同努力。”   孟蕊上工早,一般大家还不到吃早饭的时间。这一段婆婆都会将包子馒头、粥等放在锅里备好,她起床热一下就可以吃。今儿老公也一起起来,她在楼上洗漱,下来饭菜已经热好。   吃了饭陈明宇收拾碗筷,她骑车去工作。婆婆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关上门没出来打扰。两个陌生的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而起冲突,也因为这个男人而平息干戈。   “蕊蕊上工走了?”   屋里陈爸爸开口问,陈妈妈点点头披衣重新坐回床上。“那天陆铭找上门来,我恍惚间以为家里再次被抄了。”说着冲老公笑笑:“你都没见你儿媳妇有多猛,对着个喝醉酒的大男人丝毫不怕,拿着擀面杖揍他跟捶豆子一样。打完他镇定的让我去拿绳子,让丹丹哄孩子。”   “这回知道明宇为什么喜欢她了吧。那情况她没扔下你们不管,也没先去看自己儿子,而是进来先解决了家里的外敌。这孩子有情有义,让人有安全感。”   “嗯。看来这孩子之前对我是太多容让。不然要依那个猛劲儿,捶我一顿我可得白挨着。”   陈爸爸对媳妇的幻想呵呵笑:“那你想多了。依她对明宇的重视程度,绝不会跟你动手。虽然你做的实在是过分。”   陈妈妈叹口气,“那会儿是怎么了,做事那么疯狂。明宇都多少回写信、口头跟我说,甚至是求我接受。可我就跟别住了似的,说什么都要拆散他们。一心想着让儿子留在首都,让他幸福过日子,再也不用去农村。”   说完她望着男人笑笑:“幸福是个人感知,我以后都不插手了。老大这家伙多长时间没回来了,做什么呢比你这个书记都忙?”   “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周末回来,咱们吃个团圆饭。”   陈妈妈也知道因为自己催婚,而且横加干涉指手画脚,弄的长子有家不回。这孩子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跟女友分手后再也没找过。   “跟他说我不催婚了,有时间就回来吧。”   周末一家人都在家,陈明宇带着弟弟妹妹动手搞卫生,准备大扫除。儿子这么卖力表现,陈妈妈自然知道所为是何。   “行了,我跟你爸收拾,你抱着昊昊去给这俩补补课。”   陈明宇手里的抹布被抢走,双胞胎一个欣然一个苦着一张脸。陈明明洗洗手去抱小侄子。   “走嘞,让你爸给姑姑讲课去。你乖乖的别乱动,完事了姑姑带你去玩啊。”   “姑姑、”   小家伙叫一声,陈明明开心的给他一个香吻。陈明阳噘着嘴被三哥拉着上楼,一节数学如听天书,讲完了还是不会。陈明明倒是趁机问了许多问题,之前她三哥经常不回来,回来也是绕一圈就走。如今可算逮着他了。   “三哥,你毕业了去当老师吗?你讲的太好了,比我们老师讲的都透彻。”   “少说废话,赶快做题。我看你到底听懂多少。”   “哦,好,马上。”   老师的范儿一端出来,陈明明这个小辣椒顿时收敛。她的目标是三哥的学校,如今这分数肯定上不了。三哥肯教她,她得抓紧时间学。   姊妹仨在屋里上课,楼下陈妈妈戴着口罩打扫卫生。陈爸爸本来帮忙的,结果一个电话,他又走了。下午陈丹回来跟妈妈帮忙,听妈妈数落了她爸一堆不是。   “从来就是这样,单位的事儿大于天。说走就走。”   “妈,你之前可是说我爸干的是大事,要坚定支持的。”   “我有说不支持吗?这么多年,这家不是我在后方支撑。哎,算了,我就念叨几句。”   “妈你脸上的伤怎么样,还疼吗?哪天去拆线,我请假陪你。”   “后天。”   老太太后天拆线,后天下午正好下雨孟蕊可以休息。她们母女去医院,她留在家里带孩子。   和陈明宇一起去买了菜,晚上他来做饭。她带着孩子在一旁玩,男人系了围裙洗菜淘米。俩人边逗孩子玩边闲聊。   “对了,周末同学说一起聚餐,让我带你们去。你愿意去吗?”   “你带我们、我们就去啊!”   陈明宇洗菜的湿手过来拂过她脸颊,俊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我要不带呢?”   “不带啊?”孟蕊噘着嘴,转头跟儿子对视。“爸爸去聚餐不带我们,宝贝你跟爸爸说让他带我们好不好?”   “爸爸,带。”小家伙兴奋的跟爸爸说话,手里的拨浪鼓差点敲到她额头。刚拿出锅准备炒菜的陈明宇笑:“小心点儿。给他换个玩具,小鸭子啊什么软的东西。这玩意敲一下挺疼的。”   孟蕊起了玩心,继续跟儿子说:“爸爸不让你玩拨浪鼓了,你赶快抗议。”   “玩、”   这回小家伙对着陈明宇叫的,男人本来要炒菜,结果放下锅过来亲了他一口。   “真的跟爸爸抗议啊。爸爸带昊昊去,给昊昊买玩具好不好。”   “那昊昊他妈呢?”   陈明宇没开口呢,小家伙对着妈妈又咿咿呀呀的叫。他现在只会简单的叠字,多了说不清楚。娘儿俩笑颜相对,鸡同鸭讲。女人五官明媚,大眼睛如春日的湖水,温暖又明亮。小家伙眼神清澈,干净的眸底满是对父母的依恋。   “我去的时候穿什么啊?之前做的那件杏色衬衫正合适这季节,就穿那个行不?”   “你随便,想穿什么穿什么。”   “哎、孩他爹、”   他去炒菜,孟蕊抱着孩子到他跟前,导致他连火都没敢开。老婆孩子离太近了,怕烫到她们。媳妇在喊他,一抬头看到他们就是忍不住的笑。幸福的感觉充盈着胸膛,嘴角压都压不住。这几天在学校已经被同学们调侃了好几回。   “你要干嘛?”   这笑言无奈又纵容,是孟蕊在吴强那里从来没感受过的。她曾一度以为自己是坚硬的,是不需要男人的关爱的。可自从跟他在一起,她才知道一个男人的爱对女人有多重要。   像阳光、像空气、像雨露,那么自然,那么流畅,让你如鲜花般绽放。   望着老公没说话,笑容灿烂的在他脸上印上一吻。陈明宇纵容的笑,看儿子一眼亲她一口。   “等昊昊懂事可不许这样了。”   “我亲我男人,关他小子什么事儿。”   “你呀、”   陈妈妈回来晚饭已经做好,陈明宇看看妈妈脸上的伤,眉头皱了起来。破相了,留了疤。他妈妈年轻时长的很漂亮,如今虽然青春不在,可破相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是很难受的吧?   “妈、”   看到儿子眼中的心疼,陈妈妈笑了。“没事,就是浅浅的疤。我都这岁数当奶奶的人了,你爸反正又不会嫌弃我。破相就破相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丹满脸愧疚:“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没用了。”   陈妈妈拍拍闺女和儿子:“行了,就一道小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蕊抱着儿子:“该再揍那个混蛋一顿。”   “哈哈……”   她一句话大家都笑了,昊昊伸手摸摸奶奶的脸。大眼睛里写着问询,好像在说你疼不疼。   陈妈妈将孙子接过来:“奶奶不疼,早都好了。都好了。”   周末孟蕊请了假跟老公去食堂和同学们聚餐,前一晚就洗了澡,翌日精心打扮了一番。   小皮鞋、牛仔裤、杏色的衬衫半塞进裤子,头发被陈丹编成两条辫子盘与脑后。拿一条同色的发带绑个蝴蝶结,大方又端庄。   “明宇,过来看看。”   听到姐姐叫,陈明宇抱着儿子进来。他媳妇坐在梳妆台前一回头,顿时屋里好像都闪过一道光。   明眸如水,鼻梁挺立,健康的肤色,大气的五官。她的气质不是那种高雅的书卷气,也不像他姐那样温婉的闺秀气,而是独属于自己的英姿。   “好看。”   “孟蕊你皮肤不错,不算白但非常细腻。”说着陈丹发现了她梳妆台上的外国货。“哎呀,你这雪花膏好高档,外国货啊。”   孟蕊笑笑转头给老公丢个眼神,陈明宇秒懂。“一个同学从深圳买来的,姐你想要我帮你也买一瓶。”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同学。”   “没事,都是好哥们,这不算什么。又不是不给他钱。”   “好,多少钱,我去给你拿。”   “拿什么呀?”   说着话陈妈妈拿着条小背带裤过来准备给孙子换。听闺女说完后也看了看那瓶雪花膏。她儿子是真细心啊,为媳妇想的周周到到。别说,她作为女人还真有些酸。   “国贸里也许有,家里还有外汇卷。过几天咱们几个去逛逛,都买些好东西。”   “那太好了。”   “去哪儿,去哪儿,我也要去。”   一说逛逛,隔壁的陈明明也跑了来。几个女人开开心心议论着哪天去逛。考虑到孟蕊今儿刚请了假,大家决定下周再去。   “提前安排好时间,咱们一起逛街去。”   孟蕊冲婆婆点点头,心想着这一周怎么安排工作。其实她没什么缺的,不过家里女人都去逛街,她也跟去凑凑热闹好了。   “今儿天气不太好,要不就别带昊昊了。你俩也难得放松,小两口自己约会去。”   “对,你们自己去玩吧。”   老太太提议得到陈明宇的赞同,他其实也很想跟媳妇单独出去。之前是考虑让他妈休息休息,如今他妈都说帮忙看孩子,而且他姐也在家可以帮忙,那还犹豫什么啊。   小两口骑车去赴会,自有了孩子后还是第一次单独出来。她发现大城市的夫妻是可以牵着手的,被老公拉着,她忍不住的嘴角一直处于上翘的弧度。   食堂里同学们看到孟蕊简直不敢相信。尤其是几个女同学。不是说在工地干活嘛,不是说是个农村的女人嘛。这女人哪里像个干粗活的样子。   一个男同学拍陈明宇一下:“我说,你不是从哪儿找来的女人冒充自己媳妇吧?”   他说完另一个开口:“扯淡呢净,这不就是明宇桌子上那照片里的女人嘛。弟妹好,我可是宿舍……”   他话没说完,陈明宇抬脚踹他:“跟我冲什么哥呢,你可没我大。乖乖的给我叫嫂子。”   男人捂着屁股:“嫂子好,我叫陆明鑫。跟你男人一个宿舍,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   陈明宇又抬脚踹他:“谁跟你穿一条裤子了。”   “我错了,哥我错了。跟你穿一条裤子的那只能是嫂子,哪轮得到我啊。”   “哈哈、”   一帮大学生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大家插科打诨一番,落座后开始点菜。陈明宇先给媳妇倒了水,然后歪着脑袋问她想吃什么。   俩人挨着脑袋小声的说话,那亲密的模样让这些人歇了所有心思。之前所有的好奇得到了满足,心里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陈明宇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好奇有之看笑话的也有之。可他从不在乎这些。今儿不过是带媳妇出来放松一下,顺便跟他们吃个饭。   聚餐是AA制,他出了两份。一贯低调的人今儿高调秀了一回,饭后骑车带媳妇去看电影。   今儿有新片子上映,《庐山恋》。看电影的基本全是年轻人。俩人坐下后电影很快开演。   这部影片是近些年里少数以爱情为主题的电影,而且里面还有接吻的情节。孟蕊看的脸色发红,心跳都有些加速。   一旁伸过来一只手。干燥温暖的大手牵住她,瞬间好似电流划过,让人心都颤了一下。   俩人转头,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对视一眼。孟蕊翘起嘴角笑笑,男人的丹凤眼中也满是喜意。   走出电影院还沉浸在之前的剧情里,直观的看到别人谈恋爱,对自己的心灵也是一种冲击。对爱情有更深的感悟。   吃饭、看电影、小两口虽然已经结婚好几年,今儿却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牵手。心里的感觉很微妙,像是在大家面前贴上了标签——我们是一对。   “今天开心吗?”   “嗯。”孟蕊笑笑。“好像进了一个新世界。”   “喜欢的话以后经常带你出来。”   “还是不要了。出来哪儿哪儿都需要花钱。”   陈明宇转身面对她,丹凤眼里满是无奈。“媳妇,你真会煞风景。”说完看他媳妇不懂,他笑笑摸摸她脑袋:“没关系,我不嫌弃。”   “嗯?你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   “哎,陈明宇你好好说,是不是我哪儿说错话了?”   “没有。”   “哎、这种事儿可以用不解风情这个词吗?”   “这叫、会过日子。”   “咯咯、你是在夸我对不对?”   “对。” 第三十九章 老婆是小气鬼,他是气管炎……   小两口约会回家, 一大家子居然全在。陈明宇看到大哥上前打招呼,兄弟俩应该好长时间没见了,眼眸里都是惊喜。   “哦, 对了,这是我媳妇,孟蕊。”陈明宇拉过媳妇,然后开口说:“这是大哥, 大忙人平时难得见到。”   “这臭小子、调侃我是不是。”老大陈朗冲弟弟笑笑, 先跟弟媳打招呼。“听说你来了, 我就特意回来的。怎么样, 京城住的还习惯吧?”   孟蕊笑笑:“还好。”   大伯子小婶子, 也没什么好说的。打了招呼孟蕊去抱儿子, 厨房里陈妈妈母女在忙活做饭。陈爸爸原先在跟大儿子下棋, 这会儿老大起来把陈明宇推了过去。   “你陪爸下吧, 我懒得跟他费这脑筋。”   陈爸爸手拿棋子指指他:“你这小子, 太功利。那么聪明的脑子用一点儿在棋盘上也不能给我下成这样。”   “下棋而已,哪值得动脑子。”   老爷子嫌弃的冲他摆摆手:“快走,快走, 让明宇陪我下。”   孟蕊陪儿子一阵,抱着他递给陈明宇。“我去帮忙做饭。”   “好。晚上我洗碗。”   老爷子落了一子:“我跟你一起洗。”   女人们到厨房做饭,会做饭的男人(陈明宇)陪他爸下棋。老爷子极爱这项运动, 奈何家里人除了陈明宇根本没人能跟他对阵超过十分钟。   爷俩棋逢对手,下的酣畅淋漓。陈明宇一边哄儿子玩一边落子, 他大哥想分担一些帮他抱孩子,可惜小家伙不给大伯面子,搂着爸爸脖子不松手。   “明宇,看来你平时没少带孩子啊。你儿子跟你可真亲。”   老爷子挥手赶苍蝇一般:“去, 去,别打扰你弟弟的心神。”   老大讪讪的摸摸鼻子:“得,我走,不打扰您过瘾。”   这边被赶了,他无聊的晃到厨房。结果他妈跟他说了没几句开始犯了老毛病。   “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领个对象回来?我跟你说,我什么都不挑,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老太太也挥挥手赶他:“出去等着吧,我一看见你就犯病。”   “哈哈……”   陈丹、孟蕊还有俩小的全都笑,尤其是双胞胎更是开心的不行。刚才妈妈正在数落他俩,嫌他俩干活笨。结果大哥撞枪口上了,被老妈一顿怼。   陈朗跟个皮球似的被爹妈来回踢,最后颓废的坐在餐厅椅子上。厨房里也已经人满为患,他想帮忙没处下脚。客厅里他爹嫌弃他打扰人,他现在连说话都不行了。   视线对上弟弟怀里的宝贝,小家伙可爱的冲他眨眨眼睛,他回宝贝一个笑。伸手拍拍想要抱他,逗的他缩回爸爸怀里。   家里多出个小孩子,带来的那种生机让他有些动容。弟弟那么阴郁的人都找到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了,他是不是也该敞开怀抱拥抱新生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晚饭全家大团圆,孟蕊这回才算见全乎了老公家人。女士倒了葡萄酒,男人是五粮液。连双胞胎都一人一杯香槟。   “给我们昊昊的牛奶。”   一个都不能少,小家伙看大家都举杯,也举着他的奶瓶。陈明宇转头瞅瞅他爸,笑言:“爸说两句吧,这是自被抄家后咱们第一次团聚。”   “好,说两句。”老爷子也是十分高兴,脸上都泛着红光。“一时要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开会讲多少那都是套话,我在家里就不说了。今儿咱家齐聚,作为父亲、祖父,祝愿我的孩子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经历了那么多,此时的愿望变的朴实而简单。陈妈妈笑笑举杯,“跟你爸一样,希望你们都能幸福快乐。”   “干杯、”   “干杯,我们也祝爸爸妈妈健康长寿。”   “幸福安康。”   “阖家欢乐。”   每人一句吉祥话,一家子聚在一起好像过年。陈明宇抿一口白酒辣的呲牙,孟蕊赶快给他夹一块儿排骨。看公公今儿高兴一直在喝,她实在担心老公顶不住。偷偷的喝了他的白酒,给他倒上了白色的香槟。   “我三嫂帮我三哥把酒喝了。”   陈明阳指指孟蕊,她刚放下杯子赶快移开自己的手。冲着大家的目光笑笑:“他不会喝酒。”解释一句她干脆端起酒杯给自己倒了杯白的,冲着老爷子端起来:“爸,下棋就让明宇陪您,您要喝酒啊还是我来。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她说完一扬脖子一口闷了,倒倒酒杯表示空了又给自己满上。这豪放的做派把大伯子和公公都震了。之前收拾了家里捣乱的混蛋,刚说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喝酒也这么厉害。   “好,走一个。”   仨人三瓶五粮液,本来答应洗碗的俩男人全倒了。陈爸爸被孩子们扶回房间睡觉,老大也被安顿进了书房。反倒是孟蕊啥事没有,他们安顿俩男人,出来她已经把餐厅收拾利索,厨房里碗都洗了一半。   陈丹进来拿走她的抹布:“我来,你回房去睡会儿。”说完扭头瞅瞅她:“你真的没事啊?刚才你可是跟爸和大哥一人一杯的在喝。”   “真没事。我从小就酒量好。”   “蕊蕊,回屋去睡觉。”   陈明宇给大哥脱了衣服擦了脸,过来不由分说拉着她上楼。本来想背她的,结果发现他媳妇是真的啥事没有。安安稳稳的上了楼,自己到卫生间去刷牙洗脸。走路晃都不晃。   俩人进了房间她身子一歪,陈明宇早有准备伸手接住,被她压在了床上。“不是说没事吗?”   孟蕊睁着迷蒙的大眼睛:“可我想耍酒疯怎么办?”   “耍吧。”   “昊昊呢?”   “妈带着呢,你放心。”   “嗯,我来了。”   一夜好眠,翌日大早她起床上工。陈明宇还是有些不放心,早早的起来跟她一起走的。其实他今儿上午十点的课,根本不需要起这么早。   一路上看她真的是十分正常,校园里俩人挥挥手,各自做自己的事儿。日子归于平淡,昊昊跟着奶奶适应良好,她可以放心的工作。   立夏后,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到伏天已经热的人手一把大蒲扇,家里的电风扇在客厅也是不闲着。工地上顶着大太阳干活十分辛苦,孟蕊一直戴着陈明宇给她弄来的安全帽。零时工连这劳保都不发,一个个全都光着脑袋。   这天晚上,工程负责人来找陈爸爸,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技术员。她带着儿子在院里玩,听到门铃响开门,顿时那小技术员认出了她。   “哎,你不是那谁吗?”   俩男人十分客气,甚至带着讨好。经理伸手拍他一下:“谁,难道你认识陈书记家属?”   “这人在咱们工地上干活。”   “你胡说呢吧,陈书记家属怎么可能在咱工地干活?”   好么,孟蕊没说话呢,这俩自己对上了。“你们找谁?”   “哦,”这俩终于回神了。“我们找陈书记。”   “工作的事儿去单位。”   孟蕊说完抬手关上了街门,跟每一次拒绝那些想拉关系,不知道怎么混进院儿里的人一样。   俩人吃了闭门羹,孟蕊抱着孩子回屋。晚上宝贝睡觉后她转身拍一下看书的老公。陈明宇看她有话说,放下书做倾听状。   “我今儿在家里被技术员看到了,你说明天他问我跟你爸什么关系,我该怎么说?”   “就说他认错了。”陈明宇开口给她出主意,也许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得跟爸说说把小区加强管理,这样轻松能混进来怎么行?”   “对,你跟爸说,让他督促下面的人管管。”   翌日,那个技术员果然好奇的过来这边。孟蕊的回答自然就是那句认错了。   “我就一瓦工,咋可能认识陈书记,还在陈书记家里。”   “我觉得也是。”   一旁的杨国军在师妹的警告目光下不敢吭声,之前工程款拨的还算及时,他这跟陈书记是远亲的关系也应付了过去。不过眼看主体快完工,他其实很想揽点儿后期装修的活儿干干。   “孟蕊……”   他刚开口,孟蕊带着杀气的眼神瞟了过来。“不许。你有本事揽多少我都不管,可不许打我公公的名号。”   “就是走个关系,我又不作奸犯科,为啥就非不许啊?”   “不许就是不许,没有为什么。谁的主意你都能打,不怕挨骂吃闭门羹、你想去谁家走关系我都不拦着。可我公公这里就是不行。”   “咋,他们因为这个难为你?瞧不起你了?”   “闭嘴干你的活儿去。”   “知道了,我不再提这茬。”   杨国军彻底死了这条心,等着活儿干完就回家。他是想挣钱,可要是因为这个挑散了师妹这么好的天赐姻缘,他这辈子良心难安。   这段日子陈明宇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自问自己绝做不到。师妹能找到这么好的男人,他不该给她找事。   下午热的不行了大家休息一下,一帮大男人在一起聊天打屁,孟蕊嫌烦找了个阴凉地迷瞪。之前陈明宇说想办法给她找个宿舍,说完自己就反悔了。他不想媳妇跟那些人勾心斗角,那样的环境里还不如她找个阴凉地呢,至少自在。   睡了有一小时,她起身返回。迎面碰到杨国军,然后她敏锐的发现一块儿砖头从高空掉落,眼看要砸上他脑袋。   “闪开、”   说着话她纵身一扑,将男人推到在地。砖头完美错开他脑袋,一下砸到她的脚丫子上,疼的她大喊一声五官都变了形。   “砸到哪儿了?”杨国军飞快坐起,不知道她哪里受伤一时不敢动她。“孟蕊,你伤的是哪儿?”   旁边的工人也都跑来,孟蕊用双臂支撑着身体,旁人赶快伸手扶她。“脚,砸到脚了。”   哦,原来只是脚。大家顿时松口气,明白没生命危险。杨国军脑袋上没安全帽,这要是高空砖头砸他脑袋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也许当场就没命。   “我送她去医院,你们派个人去找陈明宇告诉他一声。我们就去最近的医院,别让他瞎跑。”   “知道了。”   杨国军背着她去医院,陈明宇那边正在上课。眼光一扫发现外头有个穿工衣的,赶快跟老师请假出来。   “是找我吗?”   男人对于大学这种地方有深深的敬畏,正发愁不敢进,也不知道自己找对地方没有,看他出来顿时松口气。   “对,就是找你。你媳妇被砖头砸了脚,杨国军带她去医院了。说是最近的医院。”   一听果然是他媳妇受伤了,男人顿时变了脸色。“知道了,我马上去。”   也不多问怕工人也说不清楚,他赶快骑车去追。估摸着杨国军会走的路线,果然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他们。   “砸到哪儿了?”   他将自行车停好,跑过去想从男人背上接过他媳妇。孟蕊赶快开口:“没事,就是脚被砸了一下,没多严重。”   杨国军将孟蕊放椅子上,“你陪着她,我去挂号。”   挂号、看医生、拍片、确诊她左脚骨折,一番忙活后打了石膏固定。脚骨骨折伤势不重可也不轻。出来时陈明宇要背她,她大咧咧的指指杨国军让他背。   “我这回可救他一命呢,让他出点儿力,你不用跟他客气。”   陈明宇给她个白眼,在她面前半蹲下。“快点儿上来。”   杨国军在一旁乐呵呵的不说话,对于师妹这粗线条感觉好玩。你男人不愿你跟我亲密接触呢,你倒好,居然心疼怕他多出力。男子汉,自己出点儿力也不能眼看着旁的男人背自己媳妇啊。   “你安心回家养伤,工地的活儿我来看着就好。”   “你注意安全,安全无小事。”   “知道了。”看她好像还是不放心,他赶快又加了一句。“我今儿差点儿见阎王,我还能再不上心吗?”   “知道就好。”   脚上打石膏丝毫不影响坐自行车,后座上搂着老公的腰,想着接下来她至少可以在家待一俩月陪儿子,心里美的乐开花。   依她对师哥的了解,他这回肯定不会再耍花招。他那人是爱钻营,可不是黑心烂肝的坏人。之前她一番话,如今她救他一回,他再想钻营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这回不用等下雨了,你周末休息咱就可以带孩子去玩。”   陈明宇头都没回,语气淡淡的。“你这脚能去哪儿?”   “我、我可以跳着走。我右脚没事,用它跳不行啊。”说完许久男人没回答,她拍拍他:“干嘛不吭声了?”   “没。”   又是简短的一个字,这回孟蕊意识到老公是在生气。他这人平时话不多,但跟她单独待着的时候还是愿意陪她说废话聊天的。她不禁反省自己到底干啥了惹他生气。   早晨出门时还好好的,今儿就发生了这一件事,那肯定是因为她的脚了。   “我要不去推师哥,他今儿就被砸中脑袋了。他那人爱钻营有时不择手段,可毕竟多年兄妹,我也不能眼看他被砸死。孩他爹你别气了,我下回肯定注意安全。”   陈明宇长长叹口气,“我快被你吓死。”   “对不起啦,我以后一定注意。”   “我没生气,不用道歉。”   “那就陪我说话嘛,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多无聊。”   “好,你说。”   “我想趁这段时间给昊昊织毛衣,你说买蓝色的好还是绿色的好?”   “不是说不织了吗?”   “要织。我就不信了,我房子都盖得了,小小毛衣还能难住我。”   “那好吧。”   “你还没说呢,到底要织什么颜色的好看。”   “蓝色?”   “昊昊的毛衣都是蓝色的。”   “那绿色?”   “绿色、会不会像是绿草地?”   “……”   果然多汉子的女人她也是女人,陈明宇被老婆搞无语了。脚下蹬的飞快,到家后一手扶车一手扶她,等她下来才放开车子过来背她。   “别乱动,不许跳。”   “我一条腿跳着走完全没问题。”   “孟蕊。”   “好好,知道了,我让你背。”   儿媳那么能干的人今儿让儿子背回来了,陈妈妈惊的手里的勺子都掉在了地上。昊昊也紧张的叫妈妈,大眼睛里满是担心。   “没事,没事,就是砸了脚。”   “骨折了。”   老公发威了,孟蕊赶快冲婆婆点头:“骨折,休养一段就好了。”   一听只是脚骨折,看那情况不是太严重,陈妈妈长长的松口气。解下围裙:“我去看看有没有猪脚或者大骨头,买了炖汤。”   “妈,不用了吧。”   “你小孩子懂什么,吃什么补什么。”说完女人挥挥手,提上篮子往外走。“别管了,我会看着买的。”   女人急匆匆的走了,陈明宇先上楼给媳妇拿了换洗的衣裳,然后背她到楼下的卫生间。   “抬胳膊。”   “哦。孩他爹、”   “别说话。”   “……”   “抬腿。”   “哦。”   她之前的裤子一条腿被剪开个口子,这会儿陈明宇彻底给她剪开。想着这模样穿裤子不方便,该去哪儿给她找条裙子。   “你带的没裙子,我去找我姐要一条。”   孟蕊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腿:“你姐不在家,那现在怎么办?”   “我妈也有裙子,我小时候见她穿过,我去给你找一条。”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等着我去找。”   男人说干就干起身走了。昊昊乖乖的站在妈妈身边,伸手想碰她那石膏又不敢,小脸皱成了苦瓜。大眼睛里满是心疼。   “妈妈、疼?”   孟蕊赶快安慰儿子说不疼,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小家伙太贴心了,老母亲的心都要被暖化了。   “真的一点儿都不疼。”说完肚子咕咕叫了一下,小家伙立马从她怀里出来。“饼干。”   “不用,妈妈等会儿吃饭就好。”   “要。”小家伙这回没听话,从她怀里出去转身去客厅。他如今走路稳当的很,许多话都能听明白。   三分钟不要,男人拿着妈妈年轻时候的半身长裙过来,小家伙抱着自己的饼干盒子,爷俩一个给穿裙子,一个喂饼干。   白底黑点的半身长裙搭配白色的衬衫,工地干活的女汉子顿时变成了淑女。头发依旧梳成俩辫子盘与脑后,脸上洗的干干净净抹了雪花膏,陈明宇瞅一眼又给她抹了点儿珍珠霜。   “妈妈、好。”   忽然改换装扮,昊昊新奇极了。他印象里妈妈永远整齐利索,因为干活难免沾染些脏污,今儿这么一打扮瞬间让人眼前一亮。   被儿子夸漂亮,孟蕊哭笑不得。抬头望着孩他爹:“我是脚骨折了,不是手骨折了,干嘛跟打扮娃娃似的打扮我呀?”   陈明宇望着媳妇翘起嘴角:“这样多漂亮。难得有机会任我摆布,我还不抓紧机会。平时想让你穿什么你都不穿,这回得听我的了。”   “俩月才能拆石膏,你不会让我穿俩月裙子吧?”   “那当然。”   “妈妈,好。”   孟蕊无语了,望着这爷俩傻笑。好吧,这回她真给人当真人娃娃了,爷俩都满腹壮志打扮她呢。   婆婆买了猪脚回来,看到沙发上的孟蕊。“这裙子你穿多漂亮,仿佛看到我自己年轻时一样。”   “妈我没法穿裤子,这裙子先借你的穿一段。”   “送你了。这可是我的压箱底,刚结婚你爸在上海给我买的。后来生了孩子身材走样一直就没穿。”   “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得留着做纪念。”   “穿在孩子身上就是最好的纪念。这裙子丹丹穿着有些长,你穿正合适。等着,我去给你炖猪脚。”   晚饭孟蕊喝上了婆婆炖的猪脚汤,还啃了一大半的猪脚。之后彻底过上了当猪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闲的她抓心挠肝的难受。   晚上再次被老公背回房间,洗了一只好脚后还体贴的给她挠挠那只打着石膏的。   “还痒不?”   “不痒了。”   “那该我了。”   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过的十分惬意,没几天陈明宇放了暑假,这回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吃饭都想喂到嘴里。陈丹在饭桌上笑着打趣她。   “太幸福了,羡慕死我了。不行,我再这么看下去就找不到对象了。孟蕊你太有福了,找我弟弟这么体贴的。”   “你成心是不是?”   “哈哈哈……你哪儿没满足你男人,让他这么整治你。”   “我、”   我就是太顺着了好不好。一条腿不灵活,他那是想咋折腾她咋折腾她,还不许她抗议。   陈明宇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西瓜。红艳艳的瓜让他切成了一小块儿,用牙签扎着吃的那种。   陈丹拿着吃一块儿进嘴里,摇着头感叹:“知道的是脚骨骨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残废了呢。”   “你才残废了。”   被亲弟弟怼了,陈丹乖乖闭嘴吃西瓜。望着孟蕊的眼神满是促狭。孟蕊默默瞅瞅自己的脚,盼着拆石膏那一天赶快来。   晚饭陈明宇掌勺,给大家做了红烧鱼。这人手艺又有进步,孟蕊这个伤患被重点照顾,放下碗吃撑了。   收拾饭桌,陈妈妈去洗碗,让他们出去乘凉。结果她老公不知从哪儿弄来个轮椅,停好后将她抱了上去。   “昊昊来,妈妈抱你。”   小家伙站她腿跟前,看那样子是想往上爬。陈明宇伸手拉他一把自己抱起来。   “不能让妈妈抱,妈妈是伤患。”   “好哒。”   这人抱一个推一个,孟蕊无语至极。这一场事故,让她尝尽了不良与行的苦痛。对于一个闲不住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让她啥都不许做更让她崩溃。   终于熬到拆石膏这天,医生给她去掉脚上的束缚,顿时轻松舒服的让她叹气,伸手好好的挠了两把。   俩月不洗的脚丫子,上头满是污垢。她自己不嫌弃伸手使劲儿挠,这俩月的痒好像怎么都解不够。陈明宇也丝毫不嫌,伸手给她挠痒。   “你别动了,再让你这么挠下去……破了吧。”   孟蕊被凶的抬起了手,男人轻轻的给她挠了个痛快。出医院的时候居然还要背她,孟蕊急切的说自己好了要自己走。   “刚拆石膏不可负重,刚才医生的话你听哪儿去了?”   “医生有说吗?”   “当然。”   好吧,她刚才只顾挠痒痒了,根本没听医嘱。既然老公说不许那就不许吧,下楼的时候依旧由他背着。   到家后趁他不注意自己试了试,发现没什么不舒服的。当晚休息一晚,翌日她开始自己走。虽然被男人看的依旧啥都不许干,但她好歹能自由活动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养够一百天暑假天都凉了。工地那边已经结算,她师哥把她的工钱给了陈明宇,已经带着大家返乡。   陈明宇开学了,周末的时候准备带老婆出去,想着她要回家了给家人买点儿东西。   “要去哪儿?”   “要回家了,带你去百货商店买点儿东西。”   “不行,现在不能乱花钱。”   陈明宇被她拉的只好停下,俩人站在客厅里:“我攒了三十六,够给爹娘买东西的。你的钱不动,留着你做事情用。”   “那也不行。今年咱们谁都不买,钱都留着。”说完她冲男人伸出手:“上交,没收了。”   “我、”陈明宇哭笑不得,忽然发现他老婆居然是个小气鬼。而他、是个气管炎。“给你。”   接过那整齐的钞票,孟蕊笑的跟朵花似的。伸手一张一张数过,开心的装进了兜里。   等婆婆从外头回来,她拉婆婆坐沙发上拿着二百块给她。“这段时间的伙食费,我也不知道具体得多少,要是少了你也别嫌弃。我们俩现在经济情况不好,等以后好一些我一定补上。”   老太太伸手推回去:“那就以后一起补。”   “妈、我们在这儿白吃白住不好吧。”   “儿子一家,我们老两口还养得起。”老太太笑笑,亲怀里的大孙子一口:“不是说要做事情嘛,留着当启动资金。等你赚了钱,以后再说。”   毕竟是公婆,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倒是陈明宇飞快的收回了钱,对着他妈讨好的笑。   “谢谢妈,等我们以后赚钱了一定好好孝顺你。”   陈妈妈笑笑给他个白眼:“我等着。”   老太太看似很嫌弃,实则眼睛里满是笑意。儿子真的变了,小时候都没这么活泼过。 第四十章 土改了   陈明宇继续上学, 她带着儿子返回自己家。将积攒的钱全存入银行,那上头的数字一年一年升,如今也快有八百了。这个数字对于陈明宇他父母那样的家庭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农村家庭, 绝对是巨款。   一边上工一边干加工厂,平时加工厂的下脚料够养那几十只鸡,鸡蛋差不多够日常生活。到陈明宇实习回家的时候,存款又加了一百多。   一九八二年, 村儿里土地下户。陈明宇大学毕业后回桐城一中当老师, 一周回家一次。秋天地里忙, 他就把儿子带到了自己身边。   忙忙活活收了秋, 交了公粮后大队开始分粮。土豆、红薯、玉米、高粱、依旧是只有粗粮。不过这回是一年的全部下发。   “粮也分了, 接下来就是分地。明天大家到党支部开会, 我具体说一下怎么个分法。”   开会分地, 这可是关乎老农民的头等大事。上午的会场, 成年人到了百分之八十。许多小孩子也都在大院儿里看热闹。   孟蕊和陈明宇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挤的满满当当, 俩人正发愁是不是得在外头受冻,因为今天风有些大。樊爱芳冲他俩挥手招呼他们过去。   穿过人群,樊爱芳那里给他俩留了座。八点等人到齐支书开始讲话, 告诉大家哪些地该交多少农业税和公粮,具体每人分多少地,接下来就由各小队开始组织分。   孟蕊选了一等地, 大地块。虽然交公粮和农业税多,可这地好侍弄, 种起来能省许多时间。孟香和吴强也想要大地,可他爹非抠搜那点儿公粮,根本不听他俩的,跟小队长要了小块儿地。九亩多地二十五块儿梯田, 光地边后头的草收拾起来就费死劲儿。   吴强都快跟他爹吵起来了,奈何老汉才是一家之主,他说了不算。最后看到自家分那地,跟孟香俩人气的跺脚。   地分完了,开始投标大队的公用地。承包的方式,钱年底结算如今不用本金。吴强跟孟香对视一眼,第一个举手要承包这大片地。   众人刚开始自己单干,一个个心里没底根本不竞争。他举手后许久没反应,支书刚要以那个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给他时,孟蕊也举手了。   “一次加价两块,孟蕊加了,吴强你还要不要?”   “加。”   吴强举手一声喊,他老子气的差点厥过去。大家都在担心私人能不能种好地,你这家伙居然想种大队的。刚才那低价肯定赔不了,如今你居然跟着加价。   “再加、”   孟蕊又举手,吴强他爹急的一把拉住了儿子的胳膊。“祖宗,那都是钱啊。”   “我知道。爹,这种上肯定是赚的。”   之前他们两口子就商量过,种地养鸡。如今粮食没放开买卖,种出来了也卖不成钱。大家尚且停留在温饱的思想上,孟香作为重生者自然知道该怎么运作赚钱。   “我也加、”   许久,支书问孟蕊要不要加,女人低着脑袋好像在思考,其实伸手在扣陈明宇的手心,半分钟后说:“再加、”   吴强和孟香这回也开始低头计算。几分钟后再次加了两块。这回孟蕊考虑一下冲支书摇头不要了。   本以为抢地就算了,结果孟香再次提出要加工厂。如今土改,加工厂也成了承包制,自负盈亏。不管人怎么干都跟大队没关系。支书本来是觉得孟家干着呢继续干就是,一年给大队交一定的费用。哪成想这一对又跳出来要干。   “行吧,那依旧竞价,价高者得。别弄的我当支书的好像徇私了似的。”   两家继续竞价,结果依旧是吴强获胜。他爹在一旁一头栽倒,被人又掐人中又掐手指的给救过来,指着吴强大骂败家子。   孟蕊两口子相跟着回家,进了家门她才问他:“地也让吴强种了,加工厂也让他干了。这回我可咋办?粮食不能私下买卖,我还想靠着种地和加工厂遮掩着搞养殖呢。”   “吴强对地和加工厂势在必得。我在想他到底有什么筹码,为什么敢这么干?自家十亩、大队二十亩、在加加工厂,他们根本忙不过来。今儿他没买牲口,这么多的活儿没有牲口光靠人力累死也干不完。”   “地里种粮,然后养鸡养猪转化为钱。加工厂能遮掩粮食来源不会被查。这事儿不是我的打算嘛,如今这俩居然全给抢了。这俩咋想的,怎么能跟我的一模一样?每次干什么,都来插一杠想抢走。   我买了骡子,三岁的牲口正当年能干的很,要的又都是大片地,这样农忙时找人帮忙就差不多能忙过来。可这俩凭借的是什么,敢把这么大个馒头一口吞肚里?他就不怕噎死?”   “以今儿那个价格,加工厂他赚不到,不赔都是好的。地里、如果风调雨顺的话倒是能用来搞养殖赚钱,可本金也被提高了。而且他们人手不够、侍弄不好的话,产量也上不去。”   “不管旁人咋把这大馒头吞下不噎死了,咱们先商量咱们接下来咋办。我的计划被打乱了,好像一脚踩进了空地里。”   “没事,你别急。我们找桐城的养殖场谈挂靠,这样你就有了养殖资质,可以收购饲料。家里钱算算宽裕不,不够的话借钱买机器开加工厂,这样就能有大量的下脚料。”   孟蕊对老公太崇拜了,简直是五体投地啊。他这是早想好了,压根就没想她种那么多地。毕竟,种植养殖,在没雇人没铺开摊子前,累的不是一星半点。   “啥叫挂靠?是不是挂到公家的底下,然后就能明着干。你太厉害了,咋能想到这办法的?而且,人家那啥养殖场能愿意让挂靠吗?”   “我是学什么的?”   “政治经济学。”   “对啊,凡是跟政治和经济沾边的我能不知道嘛。如今是什么政策,想赚钱该怎么走,我早给你想好的。”   “你就是我的诸葛亮啊。”   陈明宇被媳妇夸的脸颊发红,对她的事儿他怎么可能不上心。之前孟香就老给她捣乱,这回他早防着他们呢。   “好,你们想咋干就咋干吧。我跟你娘给你们做好后勤,看好孩子。”   事情定下了基调,孟蕊做事有了方向。跟父母合力将分的地刨了茬收拾干净,架上骡子将它深翻一遍,明年开春下种就不用再拾掇。   中午没回家,就在地里吃了口饼子就凉水,下午接着干。晚上回家,邻居好几家来问帮忙犁地的事儿。   “之前只管收,种,如今啥都得自己干,家里一个会犁地的都没有。孟蕊他爹你帮帮忙,来年我们给你家种玉米。我们家人多,咱一起合作种的快。”   “行,明儿去给你犁。”   自家的弄完了,又开始帮亲朋的忙。孟蕊则洗澡换衣,到支书那儿开了介绍信。晚上在内衣内裤上缝了好几个兜,将钱分别装好。包里只留一路所需。   本来陈明宇说跟她一起去,被她拒绝了。男人已经给她指了路,她觉得自己若是这都干不好,那趁早安生回家种地。   桐城坐火车七八个小时,又倒汽车一个多小时,她终于到了四方机械厂。找到销售一问,加工谷子和麦子的机器都有现货,她要的话人家负责送,她出运费。   “质量呢?要出了问题找谁?”   男人拍着胸脯:“我们四方厂的产品你尽管放心,我们送货包安装。哪儿要有毛病我当场拉走,运费也退给你。”   如今都是国营大厂,信誉没的说,国产质量也没得说。她只是因为买这么大件儿,所以谨慎一些。   “那好,那咱咋付钱?”   “现在付,我给你开条。你直接随车回家。”   够利索,对于国营大厂也没啥好怀疑的。当即付了款开了票,拿着那张盖着工厂大印的条子,她这心终于安稳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装车,运输。等到了家,将机器安在了北街上三间旧房子里。   这房子是旁人的,原先住着老两口,老汉死后老婆子就去了城里的儿子那儿,房子就空了下来。这地点处于整个村子的中心,位置非常好。外村的来加工也不会找不到地儿。   十块钱,外加两瓶水果罐头,这就是一年的房租。厂家的技术员在安装,她跟在后头给打下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忙活一天安好,她这回算是彻底摸清了它的基本原理。   放鞭炮,加工厂正式开工。第一个先给自己家加工了半袋子高粱。孟蕊这回细致的将它去了皮,然后多过一遍机器加工的细腻光滑。捏在手里跟那石膏粉一样滑。   “还是蕊蕊加工的好。”   她已经干了好几年,机器耍的贼溜。这么一对比,大家立马对吴强嫌弃的不行。   大队几千户,一大半的人都来她这里加工粮食。吴强那边反倒被闲置起来。四周好几个大队没安机器,来他们大队加工也是直奔孟家的加工厂。孟蕊调好机器平时都老爹来干,她在家收拾了一下准备到桐城养殖场瞧瞧情况。   “回来时把昊昊带回来。”   “他跟他爸在学校,能读书能认字多好。想见孙子等周末,周末明宇就带他回来了。”   “明宇要代课,带着个孩子多不方便。我是为你们着想。之前家里收拾地他带走孩子咱就不用操心,如今都忙完了,就不用他辛苦带孩子了。”   “带自己儿子,他不觉得辛苦。”   “你这丫头,一说话能把你娘呛到深沟里淹死。我想我孙子了,你给我带回来。”   “周末我们都回来。”   换了衣裳她走路到公社,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坐上班车。今儿车上人特别多,她抓着杆子站在门口的位置。   一路站到桐城,下车后紧走几步缓解下发麻的腿。陈明宇在一中教书,代着高一两个班的数学。他本来是可以留校任教的,教大学变成了教高中,孟蕊对此十分抱歉。   男人倒是无所谓:“都是教书育人,教哪个阶段的都一样。”   学校门口正是放学的时候,她提着篮子进去完全没被保安拦。估计以为她是哪个老师或者家属呢。小城市的高中,看着没大城市的气派好看,但里头房子不少,一间间平房不缺住的地方。   陈明宇这里她是第一次来,根据他所言的从西面绕到后头,最后头那溜白墙的房子就是。他住第五间。   “从左往右第五间。”   她自己低低的嘀咕,侧着身子在默默数数。站在一间屋子门口,不用数她也知道这是老公的。门帘是她给做的,多么熟悉的味道。   “昊昊,帮爸爸拿一下舀水……你怎么来了?”男人正在做饭,一回头发现她站在大门口。孟蕊笑笑放下篮子,将跑过来的儿子抱起来。   “我惦记你说的养殖场的事儿,所以过来瞧瞧。”   “我之前帮你问过了,挂靠的事儿不太好弄。想要买鸡苗的话倒是可以。我也正计划再去找他们领导,你来了我陪你一起去。”   “行,到时候再谈。”   “妈妈、”儿子等他们说完话才开口,孟蕊抱着他到床上坐下。“跟爸爸在学校好玩吗?”   “好玩。妈妈,我会念英格丽是。”   “是嘛,念一个给妈妈听听。”   “orange sorry mother”   果然这孩子居然会念单词了,孟蕊惊奇的望着儿子,转而用眼神问孩他爹,这都在哪儿学的。这念的什么啊?   “人家上课他坐廊阶上听。高考加入英文了,大家都是初学,所以他就跟着那些学生念。最后的那个是叫你呢,英文中妈妈的意思。”   “厉害,我儿子旁听都能学会啊。”   “那、妈妈你能不能在这儿多住几天?”   “能啊,这周末咱不回家,妈妈一直陪你住到下周末咱们再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妈妈最好。”   老婆留下来,陈明宇自然高兴。吃了饭自己洗碗收拾,让她到床上陪孩子午睡。   “你呢,你不睡一会儿吗?”   “两点二十我有课。”   “教书是不是很累?”   昊昊躺在妈妈身边,大眼睛在爸妈之间来回打转。他很喜欢看爸爸妈妈闲聊,听着那些话让他很安心,好想睡觉。   “讲课没什么累的,教高中数学对我没什么难度,你不用担心。之前我爸说给我找政府机关的工作,是我自己要求到学校来的。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琐碎但很安稳。”   如果他去政府工作,那孩子就得丢给老人。媳妇这边也完全顾不上。俩人都忙,孩子荒废,那样的情况不是他乐见的。   “你喜欢就好。”   本来还想说什么,回头看儿子睡了她顿时静声。陈明宇坐书桌前备课,她陪着儿子睡觉。   男人临走时给他俩拽了下薄被,望着母子俩的睡颜开心的嘴角上翘。下午等他下课,俩人带着孩子又去了养殖场。   门口的大爷说场长不在,他们连门都没进去。站在大门口,孟蕊毫不气馁。陈明宇问她怎么办,她说等。现在才四点,也许那什么场长一会儿会来。   “好。”   养殖场周围是荒野,男人带着儿子去捡树叶玩。用枯黄的树叶在地上铺成图案,这游戏不仅昊昊喜欢,孟蕊也被吸引加入一起玩。   看大门的大爷望着这一家三口直摇头,真弄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一堆烂树叶有什么好玩的。   从天亮等都黄昏,眼看太阳要落山,孟蕊知道今儿是等不到人了。一家人骑车返回市区,他们离开后看门的大爷过来,发现那一堆树叶被摆的还真好看。   骑车返回,学校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看着那么眼熟。她歪着脖子抻着脑袋使劲儿想看清楚。   “那人怎么那么像楚听雪。”   “就是她。师专分配到这里,现在给高一代历史。一中严重缺老师,今年分来的有十几个。”陈明宇看媳妇一眼,补充一句:“她昨天刚来的。”   “我又没说什么。”   “我也没说什么。”   “呵呵、”   两口子一起笑,昊昊不明白爸妈笑什么,但不妨碍他也跟着一起笑。进屋捅火做饭,俩人分工合作很快热腾腾的汤面出锅。   翌日,陈明宇吃完早饭去上课,孟蕊看到他昨天书桌上写的课件忘拿了,赶快给他送出来。   “你几点回来?”   男人一边夹课件,一边回:“我上午两节课,放学就回来了。准时十二点。你呢,上午还准备去养殖场吗?”   “去啊。我天天去,我就不信我逮不着他。”   陈明宇笑笑:“走的时候把昊昊给我送来,让他坐教室门口就好。”   “不用了,我带着他吧。”   “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   骑车带着儿子,她又一次来了养殖场。门口大爷的回复千篇一律,她让儿子坐车上,她推着他饶养殖场四周踅摸。   她来的这个门是南门,推着车子饶了好远,发现它还有个西门。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从西门出来骑车离开,她清楚的听到里头关门的大爷说场长慢走。   “哎,等等、”大长腿一甩上了车,她蹬上就去追男人。“场长你等等、我有事找你。”   总算逮到了小门出入的场长,可人家给她的答复跟陈明宇说的一样。买鸡苗可以,挂靠不行。   “我们可是正经的国营单位,不是谁想挂靠就挂靠的。”   “那怎么才能同意挂靠?”   “怎么都不行。”男人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看那样子是要走。“你这女人胆儿真肥,居然想挂靠国营养殖场下经营。改革开放刚刚在南方刮起,步子别迈得太快,小心摔劈叉了。”   没说服人同意挂靠,反而被讽刺步子太大要劈叉。孟蕊对此丝毫不恼,如今的老农民能养一头猪十几只鸡都不赖,而她居然要挂靠养殖场搞大型养殖。被人当做异想天开很正常。   默默的跟着男人一路进了市区,拐进胡同。暗暗记下男人家地址。下回要找得有个地方寻人。   突破这位心高气傲的场长同意挂靠,否则她不好起步。陈明宇分析过几年会越来越开放,这万事开头一炮最难打响,她不能畏缩。   骑车带儿子回家,天气不知何时阴沉起来。西北风呼呼的吹,气温忽然就降的人有些扛不住。   摸摸孩子的手,发现冰叭凉,小脸也一样冷的不行。她脱掉自己的薄棉袄给儿子穿,小家伙居然不要。   “闹啥别扭啊?”   “妈妈冷。”   孟蕊冲孩子笑笑,忍住打哆嗦的动作。“妈妈不冷。来,听话穿上,回家还有一段距离呢。”   半强迫的给孩子裹严实,她赶快骑车回家。这天有可能来今冬第一场雪,晚上回家做疙瘩汤吧,加一些干芫荽更美味。   让儿子倒坐着缩在她怀里,她将俩脚蹬子踩的飞快。寒风刺骨,速度加快更冷的俩耳朵都好像失去了知觉。   进屋陈明宇还未回来,她将炉子捅旺后洗手给儿子冲了杯奶粉。“喝口热热。早知道忽然降温,妈妈该让你跟着你爸的。”   小家伙喝一口抬头:“我喜欢跟着妈妈。”   孟蕊低头亲亲宝贝,老母亲的心被暖的热乎乎的。让孩子在床上喝牛奶,她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往自己碗里加了一大勺的胡椒粉,晚上热乎乎的一碗下肚,有些流清水的鼻子很快止住。   “我找到场长的家在哪儿了,明天我再去一趟。今儿在荒野地里也没法说话,明儿再找他,我一定想办法说服他同意。”   “什么办法?”   “利益啊!只要有利可图,我不信他不动心。”   陈明宇侧身望着她,伸手摸一下她发红的脸颊。“以利诱之,是个办法。”之前他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想挂靠不拿出诚意怎么行。   “你也觉得行,那我就这么干了?不过,你给算算,给养殖场多少利合适。” 第四十一章 挂靠   两口子合计了一下, 陈明宇算完账抬手再次摸摸她脸颊、额头。“不烧,可是脸红成这样,是不是下午冻着了?”   她没说话呢, 昊昊指指她身上的棉衣。“妈妈给我棉衣,她冷。”   陈明宇叹口气下地:“等着,我给你买药去。”   “不用了,我身体好, 睡一觉就好了。”   “别逞强, 这天气冻感冒可大可小, 听我的吃点儿药。”   他提着钥匙出去骑车, 跑到医院给她开了一天的感冒药。回来监督她吃下才放她去睡觉。   翌日孟蕊起来神清气爽, 脸颊不红了, 鼻子也不再流水。陈明宇让她休息一天, 她待不住要再次跑养殖场。今儿这天气冷, 零星的雪花在天空飞舞。她将孩子送去陈明宇办公室, 自己骑车出的门。脖子上系着他那条格子围巾。   场长家门口看他骑车离开,她一路跟到了养殖场。可这家伙话都不让她说完就说有事忙。她没办法只好在外等。万事开头难,这第一步看来得费些工夫。   这一等就到了下午四点, 她午饭都没吃,看到场长再次迎了上去。男人看是她面露无奈,不过这回没说什么难听的, 眼眸露出了欣赏之意。   “进来吧。有事进来说。”   跟着男人进了养殖场,里头树木很多, 不过冬季万物凋敝,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而且鼻子里闻到的那股味儿,让人没有任何诗情画意的想法。   办公室坐下,场长叹一声给她倒了杯水。也不跟她墨迹, 直接开口又是拒绝。那话语不管多委婉,多温和,但都改变不了它是拒绝的意思。孟蕊听完笑笑将自己的说出来,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产品完全交由养殖场统一销售,价格可以比养殖场的低百分之一。”   这就是让利给他了,说的够明白。如今是卖方市场,啥东西都不愁卖。将生猪或者鸡鸭鸡蛋全走养殖场的路子,只要量够大,养殖场绝对有利可图。   男人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女人目露惊讶,没想到她能舍得这么大的利润。他是养殖场场长,自然知道养多少家畜能有多少流水。   “你确定,比养殖场低百分之一?”   “当然。”   “现在没鸡苗了,明年也只够场里用的,因为要扩大规模。不过,下个月有一批鹌鹑苗,大概三万,你要的话可以给你。”   “鹌鹑?”这玩意她都没见过,能养的了吗?“这是啥东西,也跟鸡似的下蛋吗?”   “对,它的养殖周期比鸡短,见效快。不过咱丑话说前头,你要养的话销路得你自己找。我之前在南方引进的鹌鹑苗,结果它成本高价格比鸡蛋贵一些,咱这里市场打不开。我积压的蛋还是想尽了办法,最后搭上路费运去了南方。”   “所以你把鹌鹑蛋孵化了卖给我?”孟蕊不傻,她就是性子直爽。对方说的这么清楚,她要再不懂就是个白痴。   “可以这么说。我要不是觉得你养不了太多,真想把鹌鹑蛋都孵化了卖你。”   孟蕊苦笑,明白天上不掉馅饼。人家这是捞一把利润,还得捎带处理一批积压的货。然后明知蛋得拉去远方卖,还不管销售。因为那样运输成本太高,自己的都受不了,她的更不要。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   “场长,是不是我不要这三万只鹌鹑,你就不会同意我挂靠。”   “那当然,挂靠岂是那么容易的。你打着我场子的名义,我当然得有利可图。”   “行了,我要这鹌鹑苗。但你得给我搭配三十头小猪崽子。”   “可以。”母猪一窝就十多头,三十头不是问题。   谈好了挂靠,孟蕊回家的时候却一点儿不轻松。三万只鹌鹑,最晚俩月进入产蛋期,到时候一窝蜂的鹌鹑蛋她该怎么销售。   一路愁绪满怀,从后门进了住宿区,后头一溜的白房子前她儿子在跟个女人说话。   “太可爱了,你跟你爸爸怎么那么像。”   “我跟我妈妈也像啊。”   不愧是我儿子,啥时候都不忘了我。小家伙歪着脑袋满脸都写着我喜欢妈妈,让孟蕊瞬间忘却满心烦忧。   “妈妈、”   儿子看见她了,冲她飞奔过来。小家伙一把搂住她的腿,仰着脑袋小嘴巴巴的解释。   “爸爸要开会,我就跟着阿姨出来了。”   楚听雪站起来冲孟蕊点一下头:“你好,好多年没见了。”   “是啊,四年了吧。”   打了招呼俩人无话可说,气氛有些尴尬。孟蕊指指自家门:“到家里坐坐?”   “不了。”女人指指第八个门。“这是我分的宿舍,以后就是邻居了。”   孟蕊呆了一瞬,然后笑着点头。她领着儿子回家,心里感觉有些奇怪。看时间不早了赶快做饭,胡思乱想一通抬手拍自己一下。   “妈妈、你怎么打自己啊?”   小家伙坐在床上垒积木,看她这样好奇怪。孟蕊冲儿子笑笑,过去亲他一下。   “提醒自己别瞎想,瞎想一堆能把自己吓死。”   “想什么能把自己吓死?”   “比如说,被人抢走最重要的人。”   “我吗?”   “哈哈……对啊。”   昊昊直起身子也亲她一下:“我不会被抢走,我要永远跟妈妈在一起。”   “好,妈妈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昊昊记得答应妈妈的话哦。”   “我会哒,我记性可好了。”   “要记什么?”陈明宇一进门就接话,“需要记什么我来,我记忆力还可以。”   孟蕊哈哈笑,望着一大一小父子俩眉间的阴郁散的一干二净。一家三口吃饭,饭桌上陈明宇问她今天的情况。听她说完顿时紧张的筷子上夹的咸菜都掉了。   “蕊,是不是太冒险了?养殖也好什么也罢,最重要的就是销路。销路打不开你居然一下子养三万只,到时候难道要杀了它们卖肉吗,那可要赔的。”   “那不然咋办?对方提的要求,不答应的话他不给挂靠。”   陈明宇做事沉稳,干什么都成竹在胸才会动手。孟蕊不同,她天生胆大,眼下最重要的是搞到资质。没有资质,就是土改了她也没法大展拳脚。   “可是……太冒险了。两万只,如果没有产蛋期收入的话,这是绝对赔的。”   “没办法了,这是唯一的路,只能先走。”   孟蕊也没底,可不这么干她只能错失机会。个人没有资格做这些,偷偷摸摸干没地买那么多鸡苗。买了也会被人盯上。之前村儿里风气好,她家又人缘不赖,这事儿许多人也不明白违规不违规不会有人举报。如今可是不好说。   “别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了,活人能让尿憋死。不就是销售吗,大不了我沿街叫卖去。”   “沿街叫卖是违规的,会被城管抓。”   “我骑上自行车,他哪儿追的住我。”   “你啊、”   陈明宇无奈一笑,再次深刻认识到他媳妇的胆大。刚结婚的时候只是惦记着施展拳脚,自从跟他爸谈过后,不止修缮了房子、回来就弄了木料,让她爹抽空将养鸡的架子都做好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股风了。   “好吧,看来我得攒点儿私房钱,免得咱一家五口喝西北风。”   “干嘛连我爹娘都算上,他们种地,咋也给咱口饭吃。”   “你难道不会把粮食拿去喂鹌鹑吗?”   “还有猪,三十头。”   “我的天!”男人故意夸张的瞪大眼睛,孟蕊刚想解释呢,他接着道:“我媳妇就是聪明,知道养猪分担风险。万一鹌鹑蛋卖不掉,最坏就是杀了卖肉。可有养猪这稳稳当当的事儿,今年怎么也够吃饭。”   孟蕊被老公夸了,喜上眉梢心花怒放。“厉害啊,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咋就知道我咋打算的?”   “因为我是你男人,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嘛。”   经济学这都是最基本的,不过你啥都没学过就能想到,也算天赋异禀。胆大又肯干,他媳妇绝对是个干事业的料。   心有灵犀啊,孟蕊开心的抿嘴笑。开心一阵,连之前对鹌鹑的担忧都忘后脑勺了。   “我明天回家,得做好接小鹌鹑的准备。”   “好。昊昊你不用管,我来照顾就好。”   “就是要辛苦你了。本来我爹娘都能看孩子,可这俩太惯着了,我怕把昊昊给惯坏。”   “养不教父之过,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你别担心这些,一心弄你的养殖场吧。”   原以为她能住一周呢,这又要赶着回家。晚上哄睡孩子,翻身过来搂住媳妇。没等他说话呢,孟蕊先开口了。   “不行,你这屋子也许不隔音。前天隔壁那老师看你的眼神好、那个,多不好意思啊。”   他胆大的老婆居然知道害臊呢,看来在村民面前和在学校是不一样啊。陈明宇没忍住,搂着她将脸埋进她脖子里闷声笑。孟蕊被他笑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你笑什么啊。都是文化人,让人听到多不好。”   陈明宇终于笑够了,说话的声音中依旧带着笑意。“媳妇成天不在身边,你冷不丁来了,他们肯定觉得那什么啊。这事儿哪儿用真听见,不听见他也会自己脑补。”   “我……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听见?”   “他媳妇来了我就没听见。”   “哎,哎,床会响。”嘴上好像在找理由拒绝,实际非常配合的抬起了胳膊。   “我轻点儿。”   “我不要,我要自己来。”   “孟蕊、”   “别说话,小心吵醒儿子。”   翌日她骑车回,让陈明宇周末带儿子去坐班车。市区发县城的车如今增加到一天两趟,上午十点左右路过他们公社。她骑车去接他们。   “知道。你忙的话不用管我,我背着昊昊就回去了。”   “我自己走。”   孟蕊蹲下抱抱儿子:“妈妈走了你要听爸爸话,自己在校园玩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   天气冷了,陈明宇让她戴上手套围巾。孟蕊本来不想戴,她身体好一向不爱弄这些嫌它们麻烦。可迎上老公的眼睛,乖乖的伸出手让他戴。   一路风驰电掣的回家,出了市区后许多都是大缓坡。来的时候得费力蹬,回的时候十分友好,不用动、风都能推着你跑。   到家时不到九点,进门时本来高兴的想跟父母说昊昊越来越好玩了,发现老两口脸上不对。   “咋了这是,我不在家出啥事儿了?”   “咱家加工厂被人举报了,上头来查了后给封了,说是私人不能开。”   果然,这是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啊。而且这人对形势非常了解,一般老农民根本不知道这些,连什么是违规都不知道,也更想不到举报。   “没事,我有办法。”   “啥办法?”   “找支书去。”说着她解开围巾摘下手套扔炕上,转身就往外走。“你们别管了,我去想办法解决。对了,爹你去把咱那养鸡的屋子生着火墙,让屋里预热几天。”   “买到鸡苗了,现在就能干吗?饲料呢,家里最近积攒的都是糠,可这一种不够喂的。”   孟蕊停下脚步又返回来,这事儿还真得跟她爹好好说说。事儿要老人帮着干,她不说清楚他会着急担心。   “是这样……”   将事情简单说清,但没敢说鹌鹑蛋没销售渠道的事儿。老两口以为人家给苗人家给卖,他们只需要养就行。顿时心里一松,老汉起身去烧火墙,孟蕊赶快出门去找支书。   大队里没找到,她又改去他们家。“叔,我那加工厂被上头给停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还替你打听了呢,听说是被咱村人给举报了。你说谁这么缺德,你这是方便百姓的好事,收费跟大队的加工厂一样又没多要。”   “不说那个。我来是找你给开个介绍信的,我加工厂挂靠在大队。”没等支书将疑惑出口,她继续解释:“我每年给大队交钱。”   “这、这可是你自己买的机器。大队原定承包加工厂的价就不贵,如今你自己买了机器还给大队交钱。这多不划算。”   “没事,叔您尽管开就行。”她手里有买机器的□□和机械厂公章,以后政策放开,有这些不怕说不清。   拿上支书开的介绍信,孟蕊跑了趟公社。有了大队的介绍证明,她这机器就属于挂靠大队,公社的人立马来了一趟将门上的封条给撕了。   “哎,不是说不许私人开吗,这咋刚封就给撕了?”吴强他大姐领着儿子在吃瓜群众里打听消息。   “不知道啊。”   “哎,孟蕊,你走了啥后门了,这刚封就给撕了。”   当着公社的人说这话,这人纯粹没脑子。不用孟蕊怼,公社的办事员回头怒瞪他。   “走后门?谁看到走后门了,来,你给我出来。说话要讲证据,你给我说说她走的什么后门?”   普通老百姓一看端公家饭碗的立马怂,女人插着手往后退进人群里。“没,没,我就是问问这咋刚封又给撕了。”   “那是你该管的事儿吗?我们的职责,我们自有道理。”   本来解释一下就没事了,偏这办事员耍牛叉。你不是想问嘛,爷爷就不告诉你。撕掉封条人家骑车走了,独留一帮吃瓜群众闹哄哄的来问孟蕊。你一言我一语的,孟蕊笑笑也没给他们解惑。   “可以正常为人民服务了啊,谁家要加工粮食尽管来。你们之前都看到了,封条撕了、里头的东西原封不动。不用担心惹上啥事儿。”   “哎,你这到底为啥封,这又为啥没两天又撕了?”   这时期的老农民,多少人一辈子没去过市里,县城,最远走到公社。又没有有力的宣传,对这些根本不了解。一个个好奇的很,依旧围着她问。   “撕了就代表我不违规,那些想搞小动作封我的人愿望落空。”   “哦、有人背后黑你?哎,不是我说啊孟蕊,背后告黑状的都不是好货。你要知道是谁,上去一脚踹死他。”   “就是,动不动告黑状,多少被冤枉的人。这都啥时候了啊,土地都下户成咱自己的了,咋还告黑状冤枉人呢。”   “有那人就是没好心,看不得别人好。”   “还是有利益纠葛、”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的目光顿时望向了吴强他姐。女人被人盯的头皮发麻,嘴角抽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告黑状,那自然是她们干的。孟蕊这丫头害娘家的加工厂和地多出了那么多钱,那可都是钱啊,割她的肉她能不疼?这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比一个凉。   “孟蕊给你们什么好处了,一个个都向着她说话。”   “嘿、”孟蕊堂嫂回头冷眼瞅她:“孟蕊没给我们好处,但她也没给你坏处啊。你这一股气哪儿的,左看右看不对付?”   “她没给我坏处?我们家加工厂和地被她勾的多给大队多少钱,加工厂还被她抢了活儿,她跟我们有仇。”   “哦,那加工厂是你们抢人家的吧。还有那地,那是大队的财产,咋你还想一分不出白种啊?”   大队的财产,那就是大家的。这话一出顿时将风向移向广大群众,吴强他大姐立马被人围攻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挤兑的说话的空都没有,灰溜溜的回了自家。   孟蕊开了门进去检查机器,出来时这人已经被挤兑跑了。外村的一个背着半袋子谷子来加工,她顿时开机器干活,连说闲话的工夫都没的。   养殖场得打扫卫生、房子预热,调控温度湿度,她事情一大堆,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人说什么。至于那个背后捣乱的,得寻找时机对付她。否则这些没证据的事只能白吵嚷一顿罢了,不起任何作用。 第四十二章 吸引力   加工厂完活, 她又去了养殖场。之前只准备了养鸡的地方,如今得赶快弄猪圈。刚开始她没那么大本金盖房子,只能用最原始的露天干。   “爹, 用石头垒起来便宜还是用砖?要是用土方法养,光是出猪粪就是个力气活。咱是不是找个帮手?”   老汉刚点好了火墙,出来瞅一眼燃的正旺。闺女一过来就问他这,他想想回答。   “得找人帮忙。两万只鹌鹑, 光这一项就不是一个人能忙过来的。猪我和你娘照看着, 但鹌鹑你得找人帮你忙。至于猪圈, 用石头垒。下石村的老徐石匠我之前已经跟他说好, 他都准备好石头了。下午我去拉, 回来咱就弄。”   孟蕊点点头, 踅摸着该找谁。而且资金也有些不够, 养殖提前发展了, 她没有种地粮食的铺垫, 光是饲料就得准备不少资金。   想着目前的困难,她开始动手打扫卫生。身体在活动,脑子也在飞快的考虑各方面遇到的问题。完事后, 将暖房和找人垒猪圈的工作交给老爹,她起身去了樊爱芳那里。   好友如今一家四口挤在南房的小耳房里,十几平米生活带做饭。大杂院住了七八家, 想喂鸡什么的完全没地方。人住的挤,也没有额外的鸡蛋什么收入, 生活过的紧紧巴巴。   “爱芳、”   樊爱芳掀帘出来,“你咋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屋里看到她家俩闺女,孟蕊才想起来自己连块儿糖都没带。俩孩子乖乖的叫她姨姨, 她掏出五分钱来给俩娃娃。   “供销社买糖吃。”   俩孩子不敢拿,都拿眼睛看妈妈。樊爱芳跟孟蕊自小到大的感情,这些年没少沾她的光,此时再推拒好像太矫情。   “拿着吧,快谢谢姨姨。”   “谢谢姨姨。”俩孩子喜笑颜开的跑出去了,樊爱芳望着闺女满眼爱意,同时又有些担忧。   “听说你准备养鸡?”边说话边将之前晾好的水给她。孟蕊接住咕咚咕咚喝完,女人又给她倒半碗,这样凉的快。   “我要养猪,想找个人帮忙。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看你家孟山愿意干不?愿意的话我一个月给他二十五块钱。这活儿你俩结合着干,地里有重活就他下地,养猪这边有重活就他来这边。这样你们一年除了地里的收入还能多一份儿钱,你看愿意干不?”   “愿意。”   刚才一听一个月二十五,樊爱芳顿时就激动的两眼放光。住的憋屈什么都干不了,一家四口分了六亩多地,她挑的也是大块儿地,好拾掇。   “我之前看你那架势就猜到你是想养鸡啥的,正想问问用不用我帮忙。你事先肯定不少投资,钱你年底给我结算就行。到时挣了就按你说的给,要是……我是说万一啊,万一有啥不顺的,钱不钱的就别再提。”   “那可不行。”孟蕊接着喝完了那半碗水,自己起身又去倒了半碗晾着。“亲兄弟明算账,我挣我赔都是我的事儿,你帮忙干活的钱咋也会给你。”   “没啥,反正你不用太上心。左不过就是干活卖些力气罢了,我俩跟你干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儿我爹要垒猪圈,你让孟山过来帮忙。”   “知道了。我一早就让他去。”   跟好友说定了帮忙,孟蕊出去回家。翌日孟山一早就过来了,有个大男人帮忙,孟蕊不再担心老爹去拉石头的事儿。   樊爱芳早饭后也过来:“蕊,有啥要我做的不?跟我别客气啊,咱可是比亲姐妹还亲的关系。如今地里没活儿,有啥要我干的你直接吭声。”   “现在没,等过几天小猪、鹌鹑都回来,事儿可就多了。我计划再找俩女人帮忙喂鹌鹑,要不是你家得种地走不开,我早跟你说了。现在这人没找到,等回来了你先过来帮一段。”   “行,没问题。”樊爱芳想想,忽然开口问:“蕊,啥是鹌鹑?你不是要养鸡吗,咋养这啥鹌鹑了?这东西咋养,咋挣钱?”   “鹌鹑啊,比鸡小一些。也是下蛋的,蛋也比鸡蛋小。”解释完好友点头,她说了另一件事儿。“我上午要去十里铺找醋厂喝磨坊联系下脚料,我借俩大推车,要不你跟我走一趟,也许今儿就能拉回些饲料来。”   “行啊,这有啥不行的。”   “我是担心你闺女,要不让她俩来我家?”   “不用。我家俩孩子可利索懂事了。家里有窝头片,我要回不来她俩泡窝头片吃就行。”   女人说完看孟蕊还是不放心,她家昊昊可是一直由陈明宇这个亲爹带着的,她养孩子精细。   “放心吧,东屋我姑姑还在家呢,能照应她俩。”   哦,也对,忘了她亲姑姑如今就跟她住一个院儿。她们关系处的挺好,老太太肯定会照应她家孩子。   “行,你回家跟孩子说一声,反正要是遇到啥解决不了的事儿就来我家。”   “知道了。那我回家一趟,一会儿过来咱俩一起借推车。”   俩女人说干就干,孟蕊家里有一辆推车,然后又借了一辆稍小一些的给樊爱芳。都是干惯农活的,樊爱芳不如孟蕊有劲儿,可干活也不含糊。   拉着俩车一路到十里铺,都不用打听老远顺着酸味儿就找到了位于村西头的醋厂。里头工人正在干活,看她俩女人来一个个稀奇的很。   “你俩干啥啊,这地方不是女人待的地儿,赶紧走吧。”   “你们谁是负责人,让他过来说话。”   “吆,小娘们挺横啊。”   一个男人从干活的人堆里出来,冲着孟蕊她们一个劲儿的往前走。仰着头挺着胸,一脸痞样好像要拿胸脯撞她们。   这家伙人高马大,要换了娇小玲珑的来好像老鹰要抓小鸡,又像流氓调戏良家妇女。樊爱芳已经被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可孟蕊却丝毫没动。她混迹男人堆里多少年,对这些人根本不怕。   “我是来找你们负责人谈醋渣的事儿,你要是负责人咱就找个地方详谈,要不是就给姑奶奶滚蛋。”   “嗬、”身后的一个男人哈哈笑,指着那个痞里痞气的男人道:“头,难得有小娘们不怕你啊。要不兄弟给你做媒,赶紧娶回家去。”   “对啊,头,这小娘们长的不赖,难得的是这气势。没见过哪个娘们敢在你面前撒野的。”   “行了都闭嘴。”孟蕊拿他们当自己手下的零时工一般训,瞪着眼睛顿时震住了这帮干活的糙汉子。然后转头对她对面的男人开口说:“他们叫你头,你是这儿管事的?”   男人点点头,忽然认出她来了。酿醋的场地光线暗,此时一缕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穿进来,他才发现眼前的女人在公社见过。   “孟蕊、几年前戴着大红花在公社游街的孟蕊。是你吧?”   “是。”   “艹,我说哪个小娘们这么猛,连我下山虎都不怕。”   “下山虎有什么可怕的,猛虎下了山连狗都不如。”   “嘶、”   一帮男人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孟蕊目露惊讶。这女人真猛,敢跟公安合伙逮坏人,对着他们老大那么凶的人丝毫不怕,一步都没退。   “行了,行了,你要是老大,那咱能不能找个清净地谈点儿事儿。什么下山虎入水龙的,到头来都得吃饭,抓紧时间干点儿正事儿。”   男人之前对俩女人目露轻视,这回倒是正视她了。抬手:“走,外头说话。”   跟着他到一旁休息的小屋,这里摆着锅灶又摆着床,应该是做饭和下夜的地方。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男人的脚臭混合着食物的气味还有醋的味道,那真是一言难尽。樊爱芳一进去就往外退,实在受不了。   “你在外头等我。”   “好。”   樊爱芳宁愿挨冻也不进这屋子,对好友再一次佩服的五体投地。女人想干成一件事儿实在太难了,这么多年她干男人的活儿,那么干净的人却能忍受这么难闻的气味实在了不起。   屋里,孟蕊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此行目的。男人上下左右仔细的瞧她,目光变的有些敬佩。一个女人开加工厂,如今又要购买醋渣。能盯上他这么大个醋厂,她养的东西绝对不少。   “我这醋厂和粉坊是大队的,今年刚承包。之前的醋渣都是直接给了大队和附近的养猪场,现在养猪场解散了,你想要的话倒是可以谈。不过,咱可说好了,你得全吞下我才给你。零零散散的我嫌麻烦。”   “没问题,我都要。”   俩人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商讨一番定下价格。那七八个干活的糙汉子这回不敢再耍痞。过了称帮忙给她装车。   “再装几麻袋放到顶子上,我带绳子了捆好掉不了。”   “哎,你一个女人家装那么多能拉得动吗?”   “那是我的事儿。”说完孟蕊将麻袋撑开口子递给他。“撑好了。”   她自己动手,那利索的模样看呆了几个男人。这女人太猛了,难怪能被评为劳模呢。   推车上装的结结实实,俩女人拉着往回走。樊爱芳的车子小就加了俩麻袋,可孟蕊的就夸张了,摞的老高从后头都看不见她。   “蕊,歇歇吧。”   “好。”   刚上了个小坡,孟蕊也累的喘粗气。她敢拉这么多,就因为这段路还算平,也就俩小坡。水壶拧开吨吨吨灌几口递给樊爱芳,爱芳出门没带水,接过喝几口,伸手抹一把额头的汗。   “姐妹,你是真能耐啊。小时候就能背我两倍的东西,如今、我依旧只能给你打下手。”   “给我打下手也不赖啊,我要能挣一万,你至少也挣大几百。”   “哈哈、你是真敢想。你能挣两千,那在咱村都是第一。超过那种一家七八口劳力的家庭。啥都不说,我这辈子就卖给你跟你干了。”   “你说的啊,跟我干,可不许反悔。咱村第一算个啥啊,要当就当全市第一,全省第一。”   樊爱芳这人自小相处她十分了解,两口子都干活踏实。也许给你出不了什么主意,但你的决定她会百分百听从。   “不反悔。我等着你带我过好日子。”   “咱走。”   俩女人拉着板车继续前进,双手抓着俩长杆,绳子从脖子一侧斜挎着,这样整个身子都能使上劲儿。   一路四五里,完全靠人力。到家的时候刚中午,孟蕊一进去放下车就往厨房里冲。随手抓一块儿手巾垫着将水壶提下来,把它提出屋外。   “你娘这是去哪儿了,水壶都要烧漏了。”   孟蕊叹气,对她娘这粗心大意无奈至极。抬头四处瞅瞅扬声喊:“娘,你去哪儿了赶紧回来。”   没人答,倒是对面邻居老太太过来了。看这情况笑呵呵的说:“人老了,忘性越来越大。我前几天也把锅差点烧漏。哎,老了不中用了。”   “大娘你见我娘了吗?”   “跟你爹去西头了。”   哦,原来是帮忙垒猪圈了。孟蕊叹口气,在想要不要以后禁止她娘来厨房。好么,这要是弄不好得把家给烧了。烧水不知道多放一些啊,可丁可卯的很容易出事。   “爱芳你回去做饭吧,我到西头去看看。”   “好。”樊爱芳喝完了碗里的水,起身走:“我下午过来,咱还能拉两趟。”   “行。辛苦了。”   樊爱芳都走到大门口了,又返回来:“这话可见外了啊。”   孟蕊冲好友笑笑:“等着姐妹带你挣钱。”   “压力别那么大。我这不过就是些力气,没挣到我也不亏啥。”   樊爱芳说完起身离开,她太了解孟蕊了,得给她宽心。万一挣不到,不用太顾及她。   自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孟蕊自然知道她何意。望着好友背影笑笑,起身锁好门去了西头养殖场。   老爹和孟山用骡子车拉石头,路上虽然轻便,可这些石头的搬运却十分费力。她瞧了一眼他们已经卸了车在垒根基,二话没说返回做饭。这些活儿交给她爹就行,老汉一辈子工匠,对于怎么垒墙那实在太内行。   小米玉米干饭,辣椒炒白菜,酸辣土豆丝。老农民饭菜常年就这样,有干饭招待孟山这个干活的就不赖。   中午吃饭商量了下接下来的活计,听孟蕊说还想再找个人帮忙,孟山顿时问他嫂子来行不行。   “我二嫂挺能干的,人干净利索。”   “你二嫂跟爱芳不太对吧?”   “这、都老娘们闲扯淡的事儿,跟这没关系吧?”   “哎,孟山、这老娘们仨字可带着贬义啊。女人咋了,女人照样顶起一片天。”说完又将话题拉回来:“爱芳平时在给我帮忙,她跟你二嫂不对付就不能让她俩在一起干。这事儿别再提,我再踅摸合适的。”   “那好,我其实就顺嘴提一下。”   吃完饭下午继续干活,加工厂有人来加工粮食,孟爹下午去了加工厂,孟山一个人去拉石头。   忙活三四天垒好了猪圈,孟蕊赶着车到市里去拉猪仔。之前说的就是小猪三五天内就可以抓,鹌鹑得等十天。因为是干这活儿,所以她今儿穿的都是打补丁的旧衣裳。   本想着养殖场离高一有些距离,应该不会遇到熟人。结果她没到养殖场呢,路上碰到了楚听雪。女孩骑着自行车,两人迎面走个正着。女孩本来都越过去了结果又返回来。   “孟蕊,真是你啊?”   我就衣裳旧点儿,头脸还是干净的吧,你至于不至于这么惊讶。难不成只认衣衫不认人?到底是老公同事,她也停下跟人打了个招呼。   “孟蕊、你这是干什么去?”   “拉猪仔。楚老师你忙着,我先走了啊。”   孟蕊一鞭子挥下去,骡子车得得的开始启动。楚听雪望着那牲口车,瞪眼又咬唇。想说什么没法说,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远。   女孩将掉下来的围巾重新甩回脖子后,长长的哼声后骑车回学校。她穿着红白格子的棉衣,崭新的衣着打扮看着光鲜靓丽。   骑车径直进了后院的住宿区,院儿里看昊昊拿着棍子在划拉,她停好车蹲到孩子旁边。   “昊昊你在干嘛呢?”   “画画。”   “树枝能画出来吗?”   “能啊,我知道画了什么。”   孩子扭头望着她,那俊秀的小脸斯斯文文。楚听雪想想之前孟蕊的模样,觉得眼前这孩子跟她一点儿不像。   “你妈妈进城了哦,你见到她了吗?”   “啊!”昊昊兴奋的站起来,大眼睛里满是星光,小脑袋四处转着找,没发现妈妈的身影。“在哪儿呢?”   “没来学校,她说去抓猪仔。”   “哦。谢谢阿姨。”小家伙冲她点头道谢,然后飞快的跑回自己家。人还没进家门呢,已经在喊:“爸爸,爸爸,妈妈来抓猪仔了。我们去找妈妈一起回家吧。”   然后传来陈明宇的声音。“是嘛,你怎么知道的?”   “楚阿姨说的。”   “好,咱们走,找妈妈去。”   陈明宇出来一手牵儿子一手提了个包,锁好门看楚听雪还在院子,顺口问了句她在哪儿看到的孟蕊。楚听雪将时间和地点告诉他,他赶快拉着儿子就走。   “快走,晚了妈妈就拉上猪仔走了。”   “哦。”小家伙被爸爸抱起来跑,“妈妈为什么不来接我们啊,光拉猪仔不拉我们,我生气了。”   “对啊,爸爸也生气了。难道我们还不如她的猪仔?”   爷俩边跑边对话,听那意思完全不介意坐老婆的骡子车,上头还拉着猪仔。楚听雪万分不解,真不明白这俩到底是怎么过这么长时间的。   体面的高中老师,养猪种地的村妇。这俩到底有什么吸引对方的东西,她摇摇头万分不解。   她明不明白陈明宇才不管,他抱着儿子一路小跑,路上累了放孩子下来爷俩牵着手继续。就这么倒腾着终于在养殖场外的路上碰到了赶车出来的孟蕊。   “媳妇、”   “妈妈。”   爷俩齐齐吼,孟蕊赶快吆喝骡子停下。爷俩气喘吁吁,走到她跟前满目控诉。   “干嘛、不先去学校接上我们?我抱着昊昊占不了多大地方,不耽误你拉猪仔。”   孟蕊笑的无奈又幸福,将车上的一块旧布子垫好让老公坐,她起身抱上伸着胳膊要抱抱的儿子。   一家三口坐在车辕上,她鞭子一挥继续上路。“堂堂高中老师坐拉猪仔的骡子车,你不怕人看到笑话啊。我原打算放下猪仔到公社接你们正好,你俩居然跑这么老远来找我。”   “这有什么丢人的。”陈明宇终于喘匀了这口气,说话不再结巴。“不偷不抢靠勤劳致富,我媳妇以后可是未来社会的领头羊。笑话、有他们羡慕的时候。在乎他们干嘛。”   “妈妈、小猪猪好可爱。”   昊昊转着身子朝后,大眼睛盯着一只只哼哼的小猪猪满是欢喜。陈明宇也回头瞅了眼小猪崽子,点头附和儿子说小猪好可爱。孟蕊瞅瞅童心稚趣的儿子,又看看一脸平和的男人,顿时就没了那隐隐的窘迫。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父亲下放他在学校里那么大的压力都能顶得住,没有颓废照样辛苦学习。她担心他因为养猪而觉得丢脸纯属多余。   “过几天还有小鹌鹑呢,你喜欢的话妈妈用笼子给你装一只,你带到学校跟你作伴。”   “哦,我有小鹌鹑了。”小家伙开心的笑,“我要告诉大黄,我要有小鹌鹑作伴了。它不陪我,我也有小鹌鹑陪。”   陈明宇笑笑,一只手护着儿子。“你能把大黄冤死。不是它不陪你,是不能把它带到学校来。”   “哦,好吧,我回家要带大黄玩。” 第四十三章 馋肉馋的闹不住   一家三口坐着牲口车回来, 陈明宇抱儿子回家,孟蕊赶着车去安顿小猪仔。猪圈已经垒好,大大的围墙分为五份儿, 她爹说免得都挤一起打架。   猪会打架?虽然她严重怀疑,可她爹信誓旦旦的肯定,说猪多了也会打架争抢。   “回来了?”樊爱芳两口子迎上来,“干草都垫好了, 猪食槽子也都放好了。吆, 这小猪仔真不赖, 就等它们入住了。”   仨人合力将小猪分别安放进猪圈, 孟山到靠山那边的棚子里给小猪崽子们做饭, 哦不对, 是熬猪食。   “交给你了啊, 晚上我把大黄牵来让他跟你一起下夜。”   孟山笑笑:“行, 有大黄在我就轻松了。”   樊爱芳嗔他一眼:“上点儿心, 别啥都指望大黄。不然要你这么个大活人是干啥的。”   “好,好,知道了, 知道了。”   “猪食的温度不能太高也不能低,冷的话会冻住,太热要烫坏小猪。你用手试试不烫不凉就行。”   孟蕊有些不放心, 跟进棚子再次提醒。孟山点头:“知道,放心吧, 我会当心的。这可都是钱,哪儿能不当回事。”   “我是怕你没喂过,一下子摸不准。”   “喂过的。之前帮我大姨家喂过一段,我知道这天气啥温度合适。”   “早说嘛, 害我瞎操心。既然你有经验那就交给你了啊,我走了。”   “行,忙你的去。”   孟蕊和樊爱芳结伴出来,俩人边走边闲聊。樊爱芳途径家门而不入,一直跟着她到了她家门口。   “大娘你讲讲道理,这玩具是昊昊的,给不给是他的自由。您这么大年纪了,不能这么强抢吧。”   “啥抢不抢的。都是一个村儿的,你儿子拿着玩具在大街上,那不就得给旁的孩子玩玩嘛。”   陈明宇对付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实在无奈,他一个大男人上手给儿子抢回来好像不合适,放任她拿走吧,那更不行。我们的东西,凭什么就得给你啊。   “大街上的就能强抢啊?”孟蕊说着话,过去一把从老太太身旁的男孩手里拿回了儿子的玩具□□。昊昊接过玩具开心极了,望着妈妈满脸崇拜。   吴强他儿子眼看小□□被夺走了,开始哇哇大哭。老太太抱起孩子来边哄边说孟蕊。   “你怎么能从孩子手里抢东西?你多大的人了,跟个孩子计较。”   “我不跟孩子计较,我只跟大人计较。别她娘的跟我在这儿倚老卖老,倚小卖小。这玩具是我儿子的,我就不给你,我就抢回来,你想怎么样?”   “你、孟蕊、你可曾经……”   “曾经只是曾经,现在早已不是曾经。”   打断老太太话的是陈明宇。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等她说完就给她堵了回去。这是我媳妇,跟你家吴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别再提那不堪回首的曾经。   “你俩、咋不懂得尊老爱幼?”   “让人尊敬你,你先撒泡尿照照看配不配。”樊爱芳说话也不饶人,一开口怼的老太太进了墙沟沟。“把个孙子养成了土匪,大街上跟你合伙抢人小孩子的玩具。就这样的以后不挨枪子都是好的,还想让谁爱护他?”   “就是,昨儿个还抢我家孙子的糖来着。就这么个熊玩意,以后就是个祸害乡邻的东西。”   “该。这么大点儿的东西,就敢抢这个抢那个的。刚才要不是昊昊叫住了他家大黄,早被狗咬了。”   “你、你们、”   老婆子被围攻了,看来他那孙子平时真是人嫌狗不待见。此时这么多人在数落他们,臭小子居然还在哭闹,已经躺到地上去了。   “我就要,我就要□□。就要、就要……”   “哎呀,祖宗啊,你快起来。”   老太太蹲下安抚孙子,刚想抬头跟孟蕊说什么,发现人家早已回了家,根本就不理会她。那条大黄狗跟在主人身后,忽然回头冲她呲牙叫唤一声。   刚才她动手抢昊昊的□□就差点儿被这家伙咬,这回看它呲牙叫唤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吃瓜群众哈哈大笑,让她许久都没反应的老脸终于烧了烧。一骨碌爬起来抱上依旧在哭闹的孙子落荒而逃。   孟蕊那边伸手摸摸大黄,之前的小狗狗如今已经成了大狗。大家伙冲主人摇摇尾巴,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晚上给你好吃的。”   “汪汪、”   昊昊开心的拉着妈妈的手:“大黄可凶了,要不是我叫它,它就要咬那个奶奶。”   孟蕊笑笑,抬头跟樊爱芳说:“瞧瞧,天生心软,你说这可咋办?”   “善良还不是好事啊?做人不就该善良温和吗,我也这么教我家闺女的。”   “你快得了吧。你家俩丫头打架一起上,什么时候吃过亏。”   “哈哈、偶尔说个好听的,你说你一开口就给人戳破了干啥。”樊爱芳嗔她一眼,目光移向她儿子。“昊昊,下回谁再敢抢你东西,你直接让大黄上去咬死他。”   “不行。”小家伙瞪着萌萌哒的大眼睛,望着这个阿姨满是抗拒。“大黄咬东西可凶了。它能咬死好多老鼠,就堆在墙角。要、要是咬人会把人咬坏的。”   孟蕊蹲下,觉得这个问题得跟儿子好好说说。“抢咱家东西,那她就是坏人。大黄维护咱家利益,咬她不是应该的嘛。如果有人来咱家偷东西甚至抢东西,那就得让大黄咬他啊,不然还能让他拿走吗?”   “坏人?坏人就不能算了吗,被咬了很疼的。”   她儿子这心思,善良的过了头啊。孟蕊都愁的不知道该怎么教,生怕儿子以后要吃亏。陈明宇笑笑,将儿子抱了起来。   “要是妈妈今天不帮你要回玩具你该怎么办?”   “我、”   小家伙说不出话来了,拿着玩具□□左瞧右瞧面露不舍。陈明宇抱着他回屋,父子俩估计有一番探讨。孟蕊也不插手,她跟樊爱芳进了厨房,坐凳子上商量接下来的活计。   等樊爱芳走了陈明宇出来做饭,她爹进来问:“这是咋了,老吴家孩子咋一直在哭?”   孟蕊将事情说了一下,老汉摸摸孙子脑瓜满目心疼。“幸好有大黄,不然我孙子要受欺负了。乖宝,下回谁再抢你东西,你直接回来告你妈,让你妈跟他要去。”   “爹,我小时候你咋教的?受了欺负自己去讨公道。好么,轮到你孙子了,就是回家告状啊。”   孟爹讪讪笑笑,“隔辈亲,隔辈亲,你哪儿能跟我孙子比。再说,我啥时候教过你去自己要。都是你从来不饶人,一点儿亏不吃跟人打架。”   孟蕊跟陈明宇对视一眼,都无奈的笑。让他带孩子,哪怕辛苦些也得让他带着,否则她这儿子不知道要被她爹娘养成啥样子。溺爱加放任直流,不得长成棵歪脖树啊。   晚上昊昊被老两口哄着到自己屋睡觉,孟蕊他们小别胜新婚关了门在屋里你侬我侬。   被窝里正到关键时刻,门板被拍响了。“爸爸,爸爸,爸爸你开门。妈妈、”   儿子来捣乱,孟蕊推老公一下,陈明宇一翻身躺炕上伸手开始拿自己的裤子。   “臭小子,这么来几回,我得被他……”   “走了,昊昊跟奶奶走,别扰你爸妈啊。你两周才回来一次,奶奶可想你了,你陪陪爷爷奶奶好不好?”   “昊昊乖啊,跟爷爷去睡觉,爷爷给你讲《杨家将》的故事。”   老两口居然把孩子哄走了,陈明宇提着裤子哭笑不得。孟蕊钻在被窝无良的笑,被老公掀开被子一把抱住。   “你还笑、”   “是你儿子捣乱,又不是我。”   “不管,儿子的账得你这个当妈的还。”   “好,好,还,你说怎么还就怎么还。”   “你说的啊,随我折腾。”   翌日孟蕊起晚了,她平时都是五点半就起的,今儿穿好衣服出来已经七点,她爹把小米饭都熬好端在了一旁。老汉此时在切菜,她娘带着昊昊在一旁吃鸡蛋羹。   “明宇呢,把我闹钟关了他又去干啥了?”   “拉下脚料。他走的挺早,等会儿估计就回来了。”   “这人、让人看到多不好。他可是当老师的,咱村还有一个在他们学校上学呢。”   “你们俩呀,自己咋都不在乎,倒是对对方护的不行。他回来一次总想着帮你干活,你啥时候都怕他出去丢面子。他的面子那么重要,比你自己累死累活都重要?”   “重要。”   “你这丫头、”孟妈妈伸手指她,“被男人吃的死死的,没出息。”   “你还不是被我爹吃的死死的,就跟有多大出息似的。”   “哎,哎,你们娘儿俩闹别捎带我啊。”   老汉一开口一家人都笑了,昊昊咽进口中的鸡蛋,也跟着来一句:“我爸爸说妈妈最厉害。”   孟蕊摸摸儿子的小脑瓜起身往外走,她老娘开口问:“干啥去?”   “我去迎迎孩他爹。”   闺女走了,老太太跟老汉嘀咕:“看到没,这是怕骡子欺生呢。”   “这样多好。”   老太太也笑,闺女幸福她能不高兴嘛。说啥都是逗她罢了。闺女对女婿好,女婿对闺女同样没的说。孩子们幸福,他们当老人的还有啥可求的。   陈明宇在家待了多半天,帮着媳妇干了不少活儿。昊昊在猪圈看小猪仔,大黄跟在身边跟保镖似的不离左右。   下午送他们爷俩到公社,等车的间隙孟蕊抱着儿子亲个没够。“爸爸上课的时候不许乱跑,爸爸要是看不见你会很担心很着急,影响他上课。记住了吗?”   小家伙搂着妈妈脖子:“知道啦。妈妈,你什么时候去看我?”   “这周末,妈妈去拉鹌鹑,顺带把你俩捎回来。”   “七天啊!”   “是六天。今天是周末,妈妈下周六就去接你和爸爸。”   “那好吧。”   陈明宇在一旁看着儿子跟妈妈撒娇,那暖心的模样让他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儿慢慢被填满。   他自幼被送在奶奶家,最羡慕别的孩子有妈妈疼。如今最喜欢看的也是他们母子相视而笑温馨相处的画面,儿子拥有了无尽的母爱,那种满足感幸福感同样传递在了他心底。   “照顾好儿子,也别忽略自己。鸡蛋别省,下回我去了要还有可要生气的。”   媳妇发威,陈明宇笑着点头。“知道了,管家婆。”   等班车来了送他们上车,孟蕊骑着自行车飞快返回。小猪刚弄回来她挺上心,回村儿后先跑去瞧了一眼。   围墙外数一遍,顿时乐的嘴巴翘起美滋滋的。三十一头,顺利都养肥的话,明年六月她就能回一大笔资金。   “想啥美事儿呢,在那一个人偷着乐。”   樊爱芳拍她一下,孟蕊回头依旧在笑。“想我的大肥猪啊,这可都是肉。哎,你不是最爱红烧肉吗,到时咱杀一头,你喜欢哪儿的肉随便挑。”   “不会过。这是卖钱的,是给你杀了吃肉的啊?我就吃过一次红烧肉,早忘了啥滋味了。”   “那正好,这回饱饱吃一顿,一定要将它记在心里。”   姐俩说着话,自己动手去热猪食。给小猪喂了晚饭,将大黄拴到一旁。它该上班了,大家伙蹲在那里目光炯炯,几年来看门那是尽职尽责。   孟山回家吃了饭来替樊爱芳,他如今晚上留在这儿下夜。半夜里发现猪叫声不对,大黄也跟着狂吠。他赶快披衣起来,手电仔细检查下发现好几头小猪仔开始拉稀。   “大黄你看着啊,我去叫孟蕊。”   男人衣服都没穿好,飞快的朝孟家飞奔。大半夜的孟蕊被惊起来,查看小猪后准备去公社找兽医。   “我去吧。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不安全。”   孟山倒是挺照顾她,可孟蕊这时候信不过别人。摇摇头自己骑车走了。手电下路不甚明亮,仗着自己熟悉顺利的到达了公社。   粮站旁有个小房子是农机站,这里也兼着兽医卖药什么的。她敲了半天没人应,不远处传来居民不耐烦的喝骂。   “敲什么敲,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孟蕊也不顾被骂,飞跑过去隔着窗户问:“我找公社的李兽医,你知道他晚上睡在哪儿吗?同志,我找李兽医有急事,拜托你知道的话告诉一声。非常感谢。”   “不知道。知道爷爷也不告诉你,大晚上的扰人好梦。缺德鬼。”   “咚、咚、咚、”   这回孟蕊干脆敲他家窗户。姑奶奶急的火上房了,你居然说知道也不告诉我。我半夜扰了你是我不对,我可以道歉。你骂也骂了还故意气我呕我,我今儿不问出结果来你就别想睡觉。   “哎,你个缺德带冒烟的,再不滚老子出去揍死你。”   “来啊,你来。你今儿不告诉我李兽医的地址,我绝不让你安生睡觉。”   “你、爷爷就不告诉你。”   “砰、砰、砰、”   孟蕊也实在是没有第二天路好走,只能跟他耗。男人呢也够硬就是不说,反倒是将另一家给惊动起来了,孟蕊一问人家就说了地址。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我刚才太莽撞了,我道歉。”   一边说着话,孟蕊已经骑上车飞快离开。这些小猪是她今年全部的底牌,要是它们出了事,她可真的要完。   李兽医家里将人叫出来,俩人骑着车返回孟庄大队。男人给小猪检查后说是痢疾,拿了药连夜给它们灌了下去。   “同志,这痢疾是啥原因啊?”问清楚才能防止再次发生。   “气温、环境,许多因素都能导致。你这猪仔看样子是从别处刚抓回来的是吧?”看孟蕊点头,他接着说:“水土不服也会拉肚子,跟人似的不用太担心。”   原来这样嘛,孟蕊顿时松了口气。当晚安排李兽医在她家休息一晚,翌日看小猪不拉了,又给打了一针才彻底放松。   “小孟,我这儿新来了一种预防猪瘟的疫苗,你看用不用给你这些猪用上?”说完兽医说了一下价格,每支两块的确不便宜。“虽说得增加投资,可这是个保障。万一发生猪瘟你就可以避免损失。”   一头猪两块,三十一头就是六十二。说实在话对于刚刚起步的孟蕊来说压力有些大。不打也不一定患病,打了立马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能保证百分百不再生病吗?”   “那、那不敢保证。啥疫苗它也只是预防,有多少的概率。哪家的也不敢给你保证百分百防止住。”   是这个理儿,孟蕊心里在来回的拉锯。她的前期投资已经过八百,摊子一下铺的太大。马上她要面临的就是几万张嘴的投喂,活物饲养那是一天都不能少了料。   “打。”   没钱再想办法,正是因为摊子铺的大,她才更不能出任何差错。鹌鹑本来就是冒险,猪还是应该稳妥些。   花了几十出去给小猪打了针,她骑车送兽医回公社顺带去粮站找站长。到门口看门的大爷认识她,听说了来意后给她开门。她推着车子往里走,身后听到大爷问话声。   “哎,哎,你们是谁啊,咋不吭声就往里进?这是啥地方,是你们可以随便进的吗?赶紧给我出来。”   “大爷,我们是孟庄村加工厂的,来找站长谈加工粮食的事儿。”   居然是孟香的声音,孟蕊回头看到她和吴强俩人跟在身后,已经进了门了却被大爷给挡着往外推。   “那、进去一个就行了,来俩干啥?”   “大爷,我们是两口子,一起进去才好跟站长具体说啊。”   最近粮站开始大批的加工粮食,原先的供应今年全改为精粮。几个大队都来揽活儿,大爷之前已经放进去一个。   “等着,等她出来你们再进。”   “凭什么啊,我们一起来的。”   “前后脚也分先来后到吧。以为老汉老眼昏花连谁先谁后都不知道?”   被大爷怼了,这俩只能退出去静等。孟蕊在里头停好车,径直去了站长办公室。   跟站长打过招呼,之前进来的那个男人也站起来跟她打招呼,男人对站长告辞,喜气洋洋的,看来是接到了活儿。   “孟蕊,我怎么听说你们大队的加工厂如今不归你干了?”站长迎面先问一句,然后指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可又有人说你还干着加工厂,这到底是咋回事?”   “我们大队还有个加工厂我在干。我今儿来就是看看有啥活儿没有,指望领导给口饭吃。”   “你呀。”站长笑笑,拿出一份儿单子给她。“两万斤谷子的加工,签了就是你的了。不过你得保证还按之前的质量,只能高不能低,可不能含糊啊。”   “放心,只要谷子质量保证,我这加工肯定没问题。”   “行,你我是信得过的。去年的谷子质量非常好,干燥的也到位,你放心去加工。”   孟蕊点点头,跟站长谈起另一件事儿。“我想养几头猪,所以想跟您商量下看看能不能将这加工费折合成下脚料给我。”   如今不是集体大队了,个人给粮站加工不记公分而是给加工费。她刚才看了看,合算下来跟工分差不多。可如今是个买粮难的时代,她今儿来揽这活儿主要就是为了下脚料。   “可以啊。”站长很快答应,他这些下脚料也是拉去卖给了其他厂子。这么来回的运输不如直接抵给她当加工费。   “你在养猪啊!我就知道你这女人不简单,胆大,不会安于种地吃饱饭这么简单的事儿。”   “哪里,我就是瞎折腾。养猪以后能多吃点儿肉,这些年实在是馋肉馋的闹不住。”   一说肉,她吸溜一下口水。弄的站长也口舌生津,哈哈大笑。   “好啊,好,到时候杀了猪可得卖我一点儿,我这些年同样馋的要死。”   “没问题,您喜欢哪儿的肉,我到时给您送来。”   “当然是腰条啊,肥油得楞的吃起来多香。”   “得嘞。到时候再给您一块儿猪板油,洌了油才叫香呢。”   “好,我等着。你养猪光是糠不够吧,我再卖你一批麦麸吧。”粮食严禁私下买卖,下脚料还是可以的。   “多谢,多谢,我正打算开口求您呢。”   “小事儿,啥求不求的。你养了猪也是丰富了市场,是对百姓有利的好事。” 第四十四章 兔兔可爱,不吃兔兔……   粮站里揽了活又弄到了这么多下脚料, 孟蕊顿时心上一松。小猪一日比一日大,吃的那可不是小数目。有了这些打底,她就不用太慌了。   从站长屋里出来, 跟管理员说好了运输的时间。如今包产到户,粮站也没法再使用公社的拖拉机,这批粮得她自己来拉,加工好负责再运回来。   推着车出来, 吴强和孟香看到她猛地站起来。看门的大爷这回放他们进, 门口仨人错身而过什么话都没说。   粮站斜对面是片大空地, 孟蕊自行车链条掉了, 她将车停到太阳地蹲下修车。安链条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吴强和孟香被人赶出来了。不过对方不是放他们走, 而是一人押着一个。   “公然行贿, 你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走, 派出所里让老王好好教育教育你们。”   “同志, 同志,你误会了,误会了。”孟香急切的开口, 她都后悔死了,心里把那个顽固不化的徐站长骂了祖宗十八代。“这烟是我们自己卷的,只是给徐站长尝尝自家的东西, 不是行贿啊。”   “这话跟公安说去。”   行贿居然吃了憋,孟蕊蹲在地上偷着乐, 对这俩的脑回路摇头感叹。孟香这家伙几年前摔一跤,真是把脑子摔坏了,做的事儿让人难以理解。   上好了链条骑车回家,心想失算了, 早知道粮站没拖拉机使,她该赶骡子车来。那样都能顺道拉一车回去。   骑车回去换了骡子车,上午赶着拉了一趟,到家时已经过了一点。加工厂跟她爹一起卸车,堂哥看到也过来帮忙。仨人很快卸完,堂哥开口问。   “蕊,你这还需要人帮忙吗?”   孟蕊拿着毛巾甩身上的灰,闻言抬头:“咋,你想干,还是我嫂子?”   “你嫂子。你要养鸡的话她能喂,她那人心细,干不了重体力活儿,可这些手把营生干起来没问题。”说完看孟蕊没吭声,他接着道:“我就问一嘴,你要不需要了就拉倒,当我啥都没说。”   “是还需要俩人。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来干的话最快也得半年后才可能结算。你回去跟嫂子商量一下,看愿不愿意。活儿就是喂鸡收蛋,仨女人一起干,鸡蛋俩人可以抬不用自己搬。”   “哦,钱不急。这事儿我们说过,你这刚开始肯定紧张,明年年底给结算就行。那我回去跟你嫂子说,让她明儿过来上工。”   “一周后吧,现在鸡苗没来呢,不用急。我还得找俩女人干活,你有空帮我问问看谁愿意来?”   “行,我给你问。”   堂哥离开,她们爷俩锁好加工厂回家。这回这地方位于村子正中央,小偷想下手也不敢,太容易惊动人。夜里有点儿动静,方圆住着的居民也能听到。   两点多才吃午饭,她娘今儿没做糊,不过那味道依旧一言难尽。爷俩边吃边聊安排接下来的活计。   “爹,这一段你主要看加工厂,管粮食加工,让我娘给你打个下手帮忙,俩人可那么累。猪有孟山负责,鹌鹑的屋子有爱芳,也就打扫打扫一天点一回火让它慢慢预热就行。”   “你又要去干啥?这批加工完你再去拉,可别都拉回来,堆的太满碍事。”   “知道。我下午赶车到其他村子踅摸收点儿玉米、豆子之类的。饲料里不添加些干货不行,干吃不长膘。”   孟爹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可是,大家刚分了粮,这数目也不多,会有人卖吗?”   “应该咋也有一些吧。比如急用钱,或者家里积攒的有粮食。还有大队里也积攒的有,如今包产到户了,他们总不能一直将它放仓库。那不擎等着养耗子吗。”   “你说这个对,去找各个大队收粮食。”   事情安排好,大家各司其职。孟蕊赶着车到外村收粮食,沉寂多少年的小村庄一时还挺稀罕,村中央围着她问东问西。这个卖十斤高粱,那个卖二十斤玉米。快过年了,嘴头上紧一紧,买点儿穿的戴的。   高粱玉米一个价,都是六分。孟蕊一下午收了三百多斤,花了不到二十块。回家将它们堆在了之前打好的山洞里,这里如今已经堆放了一批的醋渣、谷糠等饲料。   “爹,明年开春做些土坯吧。赶秋天把鸡房加盖上几间。”   “闺女,你这摊子是不是铺的过于大。咱这可是多少年积攒的老本都拿出来了,你这刚开始居然又计划扩大?”   她娘也说:“是啊闺女,现在这样就挺大了。雇仨人干活,这要是搁十年前,立马打你个资本家地主,上街斗你去。”   孟蕊想了想,自己的确太着急了。如今的农村家庭一百块钱能拿出来的都不多,许多还欠着大队的钱。她却已经投资上千干养殖。   “那就先缓缓,等明年秋天再说。”   “蕊,你手里的钱是不是不够了?养这么多的嘴,那一天天吃的都是钱,你得早想办法。”   “我跟你大舅他们借点儿去吧?他们也都不宽裕,能借多少借多少吧。”   “不用。你们别担心这些,我会想办法的。”   晚上吃了饭洗漱一下去睡觉,躺炕上实际也在琢磨钱的事儿,更重要的是鹌鹑蛋的销路问题。产出找不到销路,这才是最要命的。   鹌鹑的养殖,上回她专门请教了养殖场的人员。这玩意养殖周期短,五十天左右就可进入产蛋期。产蛋率有百分之八十五到百分之九十。每颗蛋重十二克左右,那么她三万只一天就有四百八十多斤。   每天四百多斤啊,如果不能顺利打开销路,这些蛋能赔死她。养殖场的场长就是想用她来打销路,否则也不会让她挂靠,给她这么多的鹌鹑苗。   “鹌鹑蛋、到底该怎么卖?”   算了一下成本,如果按照鸡蛋卖的话不赚钱。可只要加价,大家肯定挑鸡蛋。毕竟这玩意小,吃着不方便。蛋壳多占比重没鸡蛋划算。   心里犯愁,但她依旧很快睡着了。她自小抗压能力就强,多大的事儿搁心上也不耽误日常。她娘说她没心没肺,好友也说她心大。   翌日继续收粮食,找到一个大队收回来八百多斤的高粱。粮食是陈粮,已经放不住了,必须马上处理。她回来后先给孟山送过来,让他这些天先给猪喂这个。   大家各司其职在忙活,她怕老爹太累下午去加工厂替他。父女俩倒替着干活,几天时间加工了上万斤小米出来。   给粮站又送了一趟,她周六下午赶车去了市养殖场。鹌鹑对方负责送,她将骡子车用水冲洗一遍,垫了干草又铺了条褥子。   到学校门口,那父子俩已经在等着。昊昊看到她飞快的扑过来,搂住儿子软软的小身子,孟蕊那心啊跟泡进了热水一般舒泰。   “有没有想妈妈?”   “想了。”   小家伙叽叽喳喳的跟妈妈说话,陈明宇自己坐到一边,孟蕊抱着儿子赶牲口走。骡子车哒哒离开,一路很快出了繁华的街道。   “工作顺利吗?”   “很顺利。”男人笑笑接过儿子自己抱着。小家伙不乐意想去妈妈那里,被他压制住了。“听话,等回家再让妈妈抱。”   “好,我晚上要跟妈妈睡。”   这?陈明宇立马皱起了眉。我俩也是周末夫妻好不,你老想当电灯泡干嘛啊?孟蕊回头望着儿子笑,你这家伙剥夺你爸妈多少福利。   “你跟奶奶睡,爸爸明天给你讲故事。”   “不要。我想跟妈妈。”   “孟昊小朋友,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老是粘着妈妈。”   “你比我还大,还不是老想妈妈。”   “哈哈……”   孟蕊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她儿子太有才了,把他爸怼的脸泛红光,又羞又囧。   “你还笑、”   老公白她一眼,孟蕊收住笑亲儿子一口。“好,晚上跟妈妈睡。宝贝一走一周,妈妈也可想你了。”   “哦,妈妈最好了。”   赶车到养殖场,结果说是今天还不能给她,因为鹌鹑出苗不利索,得等所有的都彻底出壳才好给她运送。   “那好吧,我后天再来。”   没拉上鹌鹑,一家三口赶车回家。昊昊叽叽喳喳跟妈妈说这一周的事儿,还给她念了好几个英语单词。   “真棒。”毫不吝啬的夸奖儿子,孟蕊望着孩子真心觉得小家伙聪明。“以前孟母三迁,就为了让儿子有个好的教育环境。瞧瞧你娘我多有眼光,直接找一老师嫁了,你跟着你爸自小就是重点高中校园成长。”   “哈哈、妈妈也好厉害。”   “哈哈……”   他爸他妈齐齐笑,孟蕊望着老公一脸得意。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嘚瑟俩字。陈明宇笑笑揪揪她的辫子,说话的语气带着委屈。   “当初可是我主动的。”这话潜台词就是,你根本没主动追求,你只是被动接受了。要不是我追求你,咱俩现在不知道啥情况。   “是嘛?”   她故意装糊涂,陈明宇是哭笑不得。他老婆越来越狡猾了,居然变着法的夸他连带夸自己。   骡子车一路哒哒的往前,路上遇到一个偷摸卖兔子的。孟蕊停住车买了只兔子,问儿子想怎么吃。   “妈妈,兔兔死了吗?”   “对,死了。所以你想想咱们晚上咋吃。红烧、爆炒,还是炖了吃?”   “我不吃。”   孟蕊跟老公对视一眼,她不知道该怎么教儿子,求助的望着陈明宇。这孩子怎么回事,忽然这么让人不知所措。   “宝贝,这只不是你见过的那只兔子。而且兔子、猪、羊都是人工饲养的口粮,就是给人吃的,跟菜园里的菜一样。”   “兔兔会跳,兔兔可爱。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   “那,我们换只野鸡吃好吗?”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想然后点头,他吃过鸡肉还喝过鸡汤,知道鸡汤味道好,肉肉也好吃。   不用陈明宇说什么,孟蕊当即掉头返回之前的地方,将兔子换成了野鸡。怕一只不够,加了五毛钱换了两只。   这回小家伙不愁眉苦脸了,开心的揪了两根漂亮的野鸡毛玩。孟蕊悄悄问男人臭小子啥时候看到过兔子,陈明宇绕过儿子小声回。   “前几天李老师的女儿用笼子装了一只。雪白雪白的,的确很可爱。”   “等明年一定要让他看看猪又肥又懒又丑的模样。否则要是以后不吃猪肉,我给他另外做素菜是小事,这以后成了个斋公,出家当和尚的节奏啊。”   “妈妈、我不当和尚。”   耳朵真尖,居然听到了。孟蕊呵呵笑着摸摸儿子的小脑瓜,第一次意识到养孩子在件不容易的事儿。小时候那么乖,长大了居然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思想。   一路回到家,她去卸车拴牲口,陈明宇带着儿子去做饭。烧水拔毛,这回小家伙不可怜野鸡了,拿了它的爪子拽着脚筋抽动着玩。孟蕊一进来,他开心的迎上来炫耀。   “妈妈你看,我一抽它就缩成一团,我一放它又展开了。”   孟蕊蹲下饶有兴致的瞅,“真的啊。这跟雨伞似的,来回的伸缩。”   “不是雨伞,是我的降龙十八掌。”   “降龙十八掌?那是什么?”   “是、是小鹏哥哥说的。很厉害哒。”   “哦,好,厉害。”   儿子在玩鸡爪子,孟蕊帮老公做饭。不用她问,陈明宇给她讲什么是降龙十八掌。一顿饭做完,《射雕英雄传》讲了个开头。   “好精彩。哎,你有这书吗,拿回来给我看看。”   “没。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在书店借的,没有花钱买。明明那里倒是有,下回回家拿她几本你随便看。”   “哦。这个作者好厉害,他是不是个武功高手啊?能写出那么精彩的打斗,关键你还都记得。”   老婆如今求知欲是越来越强,陈明宇笑笑继续讲故事。等孟蕊听的多了再看儿子的鸡爪子,顿觉那玩意其实更像九阴白骨爪。   晚上一家人吃鸡,爆炒了一只,炖了一只。昊昊一边吃一边给大黄扔骨头,上头肉都不啃干净就给了狗狗。   这行为在如今这时代可算奢侈浪费,不过孟家没一个说孩子的。大黄在这家多年,大家早将它当成了这家一份子。给狗狗点儿肉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大黄开心死了,看那尾巴摇的跟朵花似的。”   “汪、”   大黄狗摇着尾巴叫一声,孟妈妈也扔给它一根肉骨头。一顿饭把狗狗吃的肚皮溜圆,躺在地上哼哼。   昊昊放下碗再次拿起自己的鸡爪,蹲下拍拍大黄狗:“起来走,我带你去玩。”   大黄明显不想动,不过小主人叫它,它还是乖乖起来陪他去玩。孟妈妈拿着手电跟着,大大小小的出去遛弯。   孟蕊利索的收拾碗筷,陈明宇烧了水给她洗澡用。他在市里有澡堂,周六中午带儿子刚洗过。   “我把炉子捅旺了,可家里还是感觉有些凉。”   “没事,我不怕冷。”   收拾完厨房,又回房间洗了个澡。坐在炕上擦头发,陈明宇从包里取出一摞钱给她。看那高度,判断有好几百。   “你哪儿来的钱?”   “跟我妈借的。八百。我说明年年底还,老太太说不急,让你留着用。”   “这钱、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借公婆的钱,心理有些过意不去。她本来是计划跟舅舅借一些的,鹌鹑蛋只要打开销路,资金很快就能周转开。不过公婆一番好意,钱已经寄来她也不能再退回去。   “明年年底,我肯定连本带息全部归还。还有白吃白住的那段日子,我一起还。”   “你这么见外妈可要生气的,她知道你在创业,钱是她主动开口给我的。”   “好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资金问题迎刃而解,孟蕊放下一块儿大石。“我跟养殖场说好了,下回买五斤鹌鹑蛋回来。哎,这玩意你吃过吗,一般都怎么吃,跟鸡蛋似的煮着炒着蒸着吗?”   “小时候我爸一个朋友带来过一些,我妈好像是煮的,里头加了一点儿盐和调料煮成五香的。味道很好。”   “五香鹌鹑蛋。”孟蕊琢磨一下点头:“我试试。”   陈明宇望着媳妇笑,俩人正想干点儿什么,昊昊从外头冲进来。“妈妈,妈妈,我要跟你睡。”   俩大人对视一眼,陈明宇伸手将儿子捞上炕给他脱衣服。“你乖乖的赶快睡啊,不许吵妈妈。”   “好,昊昊乖乖睡觉。”   陈明宇给孩子讲故事,好不容易哄睡了宝贝。刚想跟媳妇那啥,小家伙一句梦话一个翻身吓的俩人赶快停止动作。   男人坐在炕沿拍一下脑门,望着媳妇无奈的笑。孟蕊也同样好笑又无奈。夫妻间多了个孩子,这家伙有时候真像第三者。   她披衣下炕,冲老公眨眨眼睛指指对面。对面放着梳妆台,陈明宇立马眼冒星星,两口子开启了新的夜生活方式。 第四十五章 捉奸要双   翌日神清气爽, 陈明宇问媳妇今儿去不去拉醋渣。山洞里堆放的挺多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还是直接这样使用。   “发酵保存。等会儿你帮我到公社买东西,我去准备醋渣和其他配料。”   “好, 你把需要的东西写纸上,我吃完就走。”   这方法是孟蕊在公公给的书里看到的,市养殖场都没用过,直接使用无法大量储存。如果做成功了, 她以后就可以多囤积醋渣、酒糟、酱油渣等下脚料回来。看上面写的这样可以提高饲料的适口性, 节省养殖成本。   上午她和老娘准备醋渣和几种配料, 等上千斤的东西堆放好, 陈明宇还没回来。孟蕊有些担心, 出去瞅瞅太阳估摸着快十一点了。孟妈妈坐石头上喝水, 开口猜测。   “也许你要的东西公社没有, 他跑县城或者市里给你买去了。”   “对哦, 那些东西公社还真可能没有。”   想到这点顿时不那么担忧了。让老娘在这儿看着, 她起身回去做饭。手脚麻利的擀了面条,茭瓜白菜臊子用麻油炒也挺香。平时他们就抹一下锅底,只有周末陈明宇父子回来了才舍得滴答那么点子。   “开春我要种二分芝麻, 来年姑奶奶拿芝麻油炒菜,想放多少放多少。”   “不嫌齁得慌?”   陈明宇回来了,孟蕊赶快出去迎他。男人开口解释:“公社没你要的东西, 我去了趟市里。”   “买到了吗?”   “买到了。”   “先洗手吃饭,我们吃完去换娘回来。”   “嗯, 你先煮吧,我给爹送去一碗。”   急匆匆的吃饭,下午陈明宇要跟她去弄饲料,被她拒绝了。“不用你, 孟山下午过来,让他干就行。”   “那、我也可以帮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   “还有我和爱芳呢,人手足够。”   “好吧,那下午我带昊昊自己走就好,你安心做你的事儿。”   “嗯。”孟蕊望着老公有些抱歉,她要做事没法陪他还得让他给她帮忙。   “说见外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什么都不用说,他就知道她想什么。孟蕊笑笑过去亲他一口。“快放寒假了吧。今年、我们大概回不了你家了。”   “没关系,明年再说。”   “要不你带昊昊回一趟,爸妈肯定想小家伙了。”   “暑假吧。寒假拢共不到一个月,又加上过年,就不来回挤着跑了。”   “也行。夏天我也许能有时间,到时咱们一起回。”   陈明宇伸手抱抱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最不济我的工资也够咱们生活,不会吃不上饭的。我们现在就是欠爸妈八百,这钱也不当紧。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如今开放了,赚钱的机会越来越多,翻身也是十分容易的。”   “嗯。我要真折腾赔了,真得靠你吃饭靠你养了。”   陈明宇低低的笑。“想要靠我养、我随时欢迎。太好的不敢保证,但温饱肯定没问题。”   “嗯,有你支持我一定好好干。”   说半天依旧是自己撸起袖子加油,陈明宇笑笑知道他媳妇就不是那种靠别人的人。他那话只是想减轻她的心理压力,毕竟外头看他们这么大干,已经是说什么的都有。觉得她拿着钱不翻新盖房,也不说存银行吃利息,简直是个大傻蛋。   “妈妈,妈妈,爷爷问饭好了没。让你给我炒鸡蛋吃。”   “好了。大家都有煎蛋,你也有。”   小家伙回来了,孟蕊赶快煮面。一家人吃了午饭,陈明宇在家收拾碗筷,她带着人到山洞那儿做贮藏饲料。   下午陈明宇带孩子过来跟她告别,爷俩骑着车离开的。昊昊看妈妈那么辛苦,车上问爸爸可不可以给妈妈买手套。   “妈妈的手都划破了,洗了手抹油,疼。”   “好,我们去给妈妈买手套。”媳妇是有手套的,可她干活有时候不方便就不戴。看她手被划破他也心疼,得成全儿子一番孝心,下回回家的时候再跟她说说干活别那么猛。   “爸爸,你的手也破了。”   “爸爸的没事,爸爸是男人扛得住。”   “上回舅舅说妈妈比男人还厉害,可我觉得妈妈疼。”   “妈妈肯定疼啊,她又不是铁打的。她只是很能干很独立,但她也需要我们关心。所以昊昊要懂事,要爱护妈妈。”   “我会哒。我心疼妈妈。”   爷俩骑着车路上有些冷,小家伙坐在车梁上背风,俩手伸进爸爸的衣服里搂着他的腰,这样既能保暖又能稳住身体。   学校门口停下车,返校的学生呜呜泱泱的。校门斜对面围着许多的同学,昊昊好奇的往那边瞅。小家伙个子矮,垫着脚尖看不着后干脆跳起来。结果依旧没看到,还险些给自己摔一跤。   陈明宇一把提溜住儿子,“你要干嘛?”   “爸爸,那边好多人。我闻到香味了。”   “等爸爸停好车带你过去。”   停了车带儿子出来,小吃摊前人已经渐少。他刚想过去,不知谁喊了一声检查的,摊主立马推上车就跑,连没收回的钱都不要了。   小摊从他跟前过,推车的男人没看到他,他却看到了这人居然是跟他媳妇相过亲的张先军。   “怎么了,认识啊?”   楚听雪手里拿着钱,看样子也是要买小吃。陈明宇回头礼貌的笑笑,摇头说不认识。   “最近才出现的,卖的炸素饺味道不错。”   昊昊本来就闻到香味了,此时听阿姨说味道好,顿时有些失落。“爸爸,明天要是来了我们买好吗?”   “好,明天来了咱们买。”   男人领着儿子转身往里走,父子俩边走边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夕阳长长的映照着一大一小俩影子,洒下一路笑语。   说好了明天买,结果晚饭后楚听雪进来跟他说卖炸菜角的回来了。“快走,快走,晚了就买不到了。”   “哦,爸爸快点儿。”   这时期的一中周末晚上是有晚自习的,学生们都在上课,得等半小时后才会下课。他们出来时摊位前空着没人,张先军和一个老汉忙着做准备,卖给他们之后找钱时才看到陈明宇。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儿教书。”   哦,正式工当老师的。张先军沉默一下,将钱递给他继续工作。返回的时候又遇到几个出来买菜角的老师,大家打个招呼各行其事。楚听雪打开纸包闻一下,小姑娘馋嘴的模样十分可爱。   “昊昊,你都不馋的吗?”   小家伙点头:“馋啊。”   “那为什么不吃呢,你要是在路上吃,阿姨吃起来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要回家才可以吃。”   “呵呵、”女孩笑笑,抬头对陈明宇说:“陈老师,你家儿子真的好可爱。”   “是很可爱。”   陈明宇对着外人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话语缺缺的模样,五官比之前更成熟一些,看着更加酷。楚听雪讪讪笑笑,拐进大院儿后各回各家。   孟蕊周一来市里接鹌鹑,养殖场里签好了协议,将剩下的尾款交清。她坐着养殖场的运输车回了村儿。   孟山两口子,还有堂哥两口子都在门口等着。七手八脚的将鹌鹑移回屋子里,一个个对着这些小东西开始好奇。   “蕊,你这是养的啥啊?”堂嫂问,“这东西咋喂,跟小鸡一样吗?”   樊爱芳也好奇:“对啊,看着像是野鸡,这不是野□□?”   “不是,这是鹌鹑。”   “哦。鹌鹑,听说过,没见过。”   养殖场的技术员送到后跟车离开,孟蕊这里一堆人出了外头继续讨论。一个个七嘴八舌问这玩意咋养,啥时候下蛋,蛋有多大。   孟蕊简单说了几句,接下来亲自上手跟堂嫂一起饲养。这玩意说实在话她也没喂过,刚来的这几天难免担心。三四天后看它们都好好的,她才算是微微放下。   “白天屋里全部开灯,晚上喂完结束后将灯关了。出去一定要锁好门,不敢大意。还有、屋里的温度和湿度要保持好。鹌鹑还小,抵抗力差。”   “我都记下了。妹子你放心,我会操心的。”   几天观察下来,堂嫂干活的确还可以。做事细心有责任感,交代的事情都完成的挺好。   俩人锁门出来,孟山打着个手电在四处巡逻。大黄蹲在地上竖着耳朵,看到孟蕊后站起来给她摇尾巴。   孟蕊过去摸摸狗狗,跟孟山打了个招呼后离开。夜里还在琢磨鹌鹑蛋,到底怎么卖才能更好。她去养殖场的时候拿回来五斤,这几天忙着养鹌鹑都没顾上做它。   “明天做鹌鹑蛋。”   一夜好眠,翌日先到养殖场看她的宝贝鹌鹑。小东西们一只只挺机灵,看她开灯都站起来叽叽咕咕的叫,等着投喂。   跟堂嫂在喂鹌鹑,忽然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赶快将剩下的喂完,让堂嫂看着她出去看怎么回事。   “蕊蕊,快到仓库(山洞)去看看吧,他们说你非法倒卖粮食,要查封你呢。”   孟山很快说清,孟蕊也不管那些看热闹的立马推开人群飞奔出去。拐下坡回家将挂靠的文件拿上,这才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山洞。这里同样围了许多人,前头俩正在跟她爹娘争执。   “住手。”   她气喘吁吁的跑来,啥话没说将文件递给那俩执法的人员。俩人一看,上头盖着市养殖场的公章。顿时笑笑放下了封条。挂靠在市级单位,那她是有资质收购粮食搞养殖的。   “你们村儿这风气真不好,有个什么动静立马就是举报,都不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行了,误会一场。孟蕊同志好好干,繁荣市场让咱们多些肉蛋吃。”   “我们先走,以后也不来了,真是瞎闹。”   两位执法人员说完就要走,人群中的孟香彻底傻眼了。为什么每次她的招数都能被对方轻松化解。   地和加工厂被孟蕊害的加价那么多,估计是陈明宇那个坏家伙出的主意,她看到孟蕊扣他的手了。如今干养殖场,居然又弄来了什么挂靠。挂靠是什么,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听他们那意思,有了这个手续,孟蕊就能随意收购粮食搞养殖了?孟蕊前世可是偷偷摸摸又种地又干加工厂才起步的。今生居然不用这么费劲了?   孟蕊在人群中狠狠瞪她一眼,决定得给她点儿颜色看看。死丫头自从摔了一跤后娇滴滴的花就会吐毒液了。之前就是膈应,如今简直要命。   粮站没找到活儿还被拘留教育,回手就来了这么一招。她娘的,要不是早有准备,这回又得吃她大亏。   说干就干,她从这里离开后就去找了樊爱芳。姐妹俩商量一番,樊爱芳建议把那俩约到一起然后通知吴强看,孟蕊仔细想了想觉得不能这样。   “这段时间忙,没顾上收拾她。不理她,姑奶奶就当她是个屁。既然出手就不能让她有摆脱的借口。这事儿我们都不能出面,得让吴强自己去发现。”   “对,吴强自己看见,孟香才不能把这事儿栽赃到咱们陷害她上头。那、接下来咱咋办?”   两姐妹商量一番,定下计策分头行动。樊爱芳开始雇小孩时刻注意孟香的动静,孟蕊则在翌日一早故意在水池与吴强来了个巧遇。她正想着该怎么跟这家伙搭话的时候,吴强居然开口了。   “蕊蕊、”   呕、他刚一开口孟蕊就有种想吐的感觉。“你脑子坏了是不是,怎么说话呢?”   “我……我是想说你这么干不觉得累吗?陈明宇什么都帮不上你,所有的事情都得你一个人干。要是当初你嫁给我……”   “嫁给你?”孟蕊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嫁给你、我估计得给你们家当牛做马,被你们家哄着吃干抹净,到了孤孤单单连个孩子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   这回吴强恼了,话语激烈,眼睛瞪得溜圆。孟蕊其实不确定孟香在外头混男人是因为什么,不过她跟樊爱芳讨论过,觉得很可能是这样。现在既然要引起他的疑心,那管它真的假的先说了。孟香想往死弄她,她也不能手软。何况她并非无中生有,孟香的确是先混了吴亮,现在又混着王雪堆。   “意思就是你脑袋上好大一顶绿帽子,你还在那儿臭美。”   说完,她挑上水桶起身就走。吴强被她这重磅炸弹炸懵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回家后越琢磨越觉得媳妇的确不对劲,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他想起妻子不在家的每一个瞬间都觉得不对,都认为她可能去偷人了。   接下来不用孟蕊她们盯,吴强自己盯上了。孟香自以为抢占先机,夺了地和加工厂,明年种一年粮食再加上加工厂掩饰就可以学孟蕊前世起飞,岂料人家居然提前一年干起来了。而且规模比前世更大。   “挂靠?”   想起这俩字,她满脸苦笑。两辈子她都不知道的方法,孟蕊居然成功用这个将她摔在了地上。脸上发热,心里揪扯。难受到哭都没有眼泪。   “陈明宇、他简直就是孟蕊最大的倚仗。什么时候都能帮她化解危机。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命?身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没用。”   女人气的一口又一口的将供销社打来的地瓜烧灌进腹中,烈酒入喉呛的她一个劲儿的咳嗽。   提着酒瓶踉踉跄跄的去了王雪堆家,她的胡言乱语也只有跟他说了。她的秘密只有他知道,就算喝醉了她依旧对吴强抱有希望,这些不堪的一面不想被他看到。   吴强眼看着她进了王雪堆的家,他站在街门外摇着头怎么都不愿相信。他媳妇居然真的给他戴了绿帽子。而且看那情况,还不是一天两天了。窗户上映照着俩人纠缠的身影,他再也冷静不了。   男人怒气勃发,抬脚将那篱笆门踹开,上了弦的发条一般冲了进去。脑袋充血的男人,浑然没发现身后跟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砰、”一脚踹开屋门,里头炕上俩人衣衫全无,听到动静惊慌的扯着被子遮掩身体。   “孟香、你居然真的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打死你,老子打死你……”   吴强疯了一般冲上去怒揍奸夫□□,孟香喝醉了身体发软,何况她本来也打不过一个大男人。眼看被吴强打的蜷缩成一团,王雪堆这家伙还算有良心,上去护着她跟吴强对打。   “王雪堆,你他娘的睡老子的媳妇,你还敢打老子。”   “打你怎么了,你个连种子都没有的男人也算他娘的男人吗?”   屋外,被樊爱芳招呼来的一帮吃瓜群众摇头赞叹。今儿这瓜好大,听那意思吴强这家伙有毛病啊。   “你说什么?”   屋里打成了一锅粥,俩男人互殴打的头破血流。孟香连惊带吓此时酒彻底醒了。披着被子抬头瞅一眼,嘲笑、不屑、垂涎,那种种目光让她的心好似被凌迟般痛苦。   事情弄成这样,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如今改革开放,也给了她离开的勇气。重来一回,她不信自己什么都干不成。   望一眼外头看热闹的人群,她披着被子跳下炕就跑。等那俩打够了颓废的坐地上大喘气,发现女人早已没了踪影。   孟香连夜跑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旁人弄不明白,吴强自己同样懵逼。如今没有DNA鉴定技术,而那个知道内情的女人跑的不见踪影。   他再次找到王雪堆,可对方也说不清,只知道孟香跟吴亮不清楚。   得到这么个消息,吴强彻底崩溃。他一直以为温柔可亲的漂亮媳妇,却原来早给他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供销社里赊了酒,家里喝的烂醉如泥。他娘逮不着那个丢人的媳妇,气的跑到孟香娘家大骂。结果自然是骂战开始,俩老婆子谁也不让谁,吵了个天翻地覆。   樊爱芳看完戏,拍拍手去孟蕊那儿时事的跟她转播现场情况。   “你就早该这么干。孟香那死丫头是盯上你了,啥时候都想抄你的后路。你说,她到底是怎么判断出你要干啥的,怎么每次都能死死的扣住你脉门?这要不是你家男人有本事,懂政策,你得被她怼黑嘎啦里头。”   孟蕊拍拍手放下框子。“谁知道呢。我之前是想给她留条路,毕竟这事儿一捅出来她肯定完蛋。谁知道她一条道走到黑,那就别怪我无情了。不管了,她如今跑了,我就不用担心她又使坏。哎,这段时间你帮我喂几天鹌鹑咋样?这天冷也没活你帮我干一段,明年给你算钱。”   “跟我还提什么钱不钱的。行,我给你干到明年二月底。”   “那说好了,今儿下午你就过来干。跟我嫂子一起就行。”   “好。”   先找了樊爱芳替着,她回家开始琢磨鹌鹑蛋。俩月,俩月时间她必须打开销路,否则这批鹌鹑就算白干了。 第四十六章 五香鹌鹑蛋   孟蕊琢磨鹌鹑蛋的做法, 五香的。不用找她也知道家里除了花椒并没有其他调料。公社供销社也没有她所需的东西,看来只好去市里。拿出那些鹌鹑蛋,她笑自己真傻。从市里提回来, 如今又提市里去。   “娘,我有事去市里,鹌鹑蛋我提走了。等我试验好了再拿给你和我爹吃。”   孟妈妈刚从加工厂回来,院里拿着手巾在拍身上的灰。“去吧。再给他们爷俩提些鸡蛋去。”   “这回就不拿了, 明宇说还多着。你把鸡蛋都攒起来吧, 我回来腌点儿咸鸡蛋, 过年时候吃。”   “行。”   “加工厂里的活儿让我爹慢点儿干就行, 粮站这批粮不着急。”   “知道了, 走你的吧。”   自行车陈明宇骑走了, 她就提着鹌鹑蛋走路去了公社。上班车买票, 车上没位置了她就站在了过道里。   车子摇摇晃晃的再次启动, 身后有人拍她。孟蕊回头一个中年女人冲她笑, 指指她手里的篮子。   “小媳妇,你哪儿来的鹌鹑蛋啊?”   当地没有这东西,所以才发愁销路。难得有人认识, 孟蕊笑笑回她在养殖场买的。   “养殖场有,可市面上没见卖啊?”   “价格比鸡蛋高,大家又不认识不会做, 所以卖不出去。”   “这怎么能跟鸡蛋比。这是鹌鹑蛋,营养比鸡蛋丰富。养殖成本也比鸡蛋高, 价格当然要贵一些。”   “姐,听你这口气,对这玩意挺了解啊。”   “我老家是南省的,我们那里人可喜欢这东西了。”   “南省啊, 那么老远我也运不过去。真要运,运费就高的没谱。”   “你说什么?”   “没。”   “鹌鹑蛋做五香的可好吃了,你这蛋能匀我一点儿吗?”说完女人不好意思的笑笑:“离家好多年,好长时间没吃过了。”   “这个、”孟蕊有些为难。不过看女人那馋的模样,就给她一些让她解解思乡的愁绪。“你要多少?”   “可以的话都卖我。不然一斤二斤也行。”   “都给你了。”   孟蕊豪爽慷慨,女人也丝毫没挑毛炸刺。瞅一眼篮子里的蛋,也没说不信她要找称。五斤,直接付了钱,将蛋倒腾到自己袋子里。   买到了自己心爱之物,女人也十分健谈,开始跟孟蕊说鹌鹑蛋的做法。什么五花肉鹌鹑蛋,五香鹌鹑蛋、红烧鹌鹑蛋。   孟蕊记了一脑子鹌鹑蛋的做法,下车后先跑养殖场又买了五斤出来。这里到一中没公交,她一路小跑到的学校。路上还在供销社买了俩糖水山楂罐头。   掀帘进去,那爷俩正在吃饭。陈明宇赶快起来将自己晾凉的水给她:“什么着急事儿,你跑成这样?”   “我,我想到鹌鹑蛋怎么卖了?”   “怎么卖?”   “做罐头。”   “鹌鹑蛋做罐头?”   “对啊。这玩意生的长途运输损耗大不划算,当地人又不接受它。可如果做成五香鹌鹑蛋罐头,那保质期延长到一年甚至两年,就可以从容的运输到大城市去卖。”   “是个好办法。”陈明宇边跟她说话,边动手给她盛了饭。“我们国家这么多人,销路其实是不愁的。之前只是被地域所困,一旦能打破这个局限,那视野顿时开阔。”   孟蕊兴奋的眼睛里满是星星:“你也觉得这办法可行是不是?”   “是,我媳妇好厉害,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不过桐城没有罐头厂,最近的也在隔壁市,有上百公里呢。   他们的产品目前没有这个,得说服他们改造生产线。如果这个做成,那产量得有一定规模,不然供应不上。哦、又是几大难关。”   “没事,只要有办法,难关一个个克服就是。”   “妈妈,妈妈,”   一进门就跟老公兴奋的探讨鹌鹑蛋,儿子在一旁插不上嘴,急的一个劲儿喊妈妈。孟蕊笑笑,伸手搂搂他安慰一下。   “等一下妈妈给你做五香鹌鹑蛋,让我儿子第一个给妈妈试试怎么样。”   “好,我给妈妈试。”   下午陈明宇去上课,她带着儿子去买了桂皮、香叶、八角等调料回来。按照那个女人的说法,先将鹌鹑蛋煮八成熟,然后用勺子敲破,放入葱姜、酱油和之前那五种香料继续煮。三分钟后端锅放一边让它浸泡入味。   “妈妈,这个可以吃了吗?”   “要等一下,入味了才更好吃。”   “哦。”   “妈妈,外头、有卖好吃的。”   孟蕊在儿子面前蹲下,低头给他系鞋带。“什么好吃的,你是想吃了吗?”   小家伙点点头:“炸菜角,好吃。”   “那个啊,妈妈也会做,妈妈做给你吃吧。”   “真的吗?”   “真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多少年因为油的问题而不做的美食,这回因同样的原因而无法实现。   “油不够。”看儿子垮了脸,赶快出言安慰:“妈妈带你去买好不好?”   “好。”   傍晚带儿子出去,到了摊位前一抬头发现是熟人。俩人出摊,张先军在包,手脚不停的供应一个老汉炸。老汉边扒拉油锅边数落他,嫌弃他做的不好。   “你咋这笨,上回一个人把大半锅油都给洒了,包个饺子包那么难看。”   “我又不是干这个的,我就下班过来给你帮忙,你再啰嗦我就不管你了啊。”   “臭小子,这摊子可是你让我摆的……”老汉还想说什么,看顾客来了赶快回头招呼孟蕊:“老师您要几个?”   “五个。”   “四两粮票、三毛四。”   孟蕊数了钱和票给他,返回的时候遇到了楚听雪。学校食堂伙食不太好,许多老师都自己做饭。这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估计不会做。门口来个偷摸摆小摊的,肯定有她的身影。   “昨天就见陈老师买了,今儿昊昊还是馋啊?”   她开口逗小家伙,宝贝一手抓住了妈妈的衣角。儿子腼腆,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她说自己馋所以不好意思,可又觉得她不是也去买嘛。   “楚老师这是干嘛去?”   孟蕊开口问,楚听雪回:“我也跟昊昊一样馋,所以出来买菜角。”   听到阿姨说自己也馋,小家伙顿时不别扭了。笑笑跟她打个招呼,拉着妈妈往回走。身后张先军对楚听雪的话语声殷勤至极,孟蕊好奇的停住脚步回头瞅。   “是楚老师啊。我今儿特意给你做了红豆馅儿的,里头放了红枣白糖,用红薯揉面做的皮。”   “谢谢,我最喜欢红豆馅儿的。你做了几个,都给我吧。”   “不多,就六个。您拿着当早点做晚饭都是好的。后天我再给您做新的。”   孟蕊诧异的回头瞅了那个摊位一眼,不远不近的能看到张先军脸上那殷勤的笑。   浑身打个冷战,好像那笑里藏着刀,闪的人浑身发冷。等回家了她又开始忙活她的鹌鹑蛋,旁人的事儿放到了一边。   饭桌上给老公儿子一人一个,她紧张的看他们吃,自己都忘了剥一个尝尝。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陈明宇细嚼慢咽,这可是媳妇准备打开销路的法宝,他不能糊弄。小家伙咬一口给妈妈竖大拇指。   “好香。”   孟蕊笑笑摸摸宝贝的小脑瓜,然后将视线移到老公身上。陈明宇吃完点点头。   “盐有些重,压住了香料的味道。你可以尝试少放些盐,用香料煮完多泡一会儿。”   “好,我明天再试。”   陈明宇提完意见动手剥蛋,给媳妇一个给儿子一个,小家伙吃的脸颊鼓鼓,小仓鼠一样。孟蕊仔细尝尝也发现了老公说的问题,她的确放盐多了,压住了食材和香料的味道。   “我是先用白水煮到八分熟才加的其他,你说下回我直接用调料煮怎么样?八分熟后用勺子敲破让它慢慢入味。”   “可以试试。”   事情想到了办法,剩下的就是实践。吃完饭陈明宇收拾碗筷,她拿了材料再次鼓捣她的鹌鹑蛋。   这回精确的计算了放多少水多少香料,煮几颗鹌鹑蛋。站在灶火旁看着它煮熟,然后将火闷住给它保温,让它更好的入味。   翌日拿它当早饭的配菜,这回老公点头了,夸她做的好。孟蕊开心的不行,打开糖水罐头让他们吃。   “都吃完啊,我要用它装鹌鹑蛋。”   陈明宇夹一口山楂,酸的微微停顿了一下。:“你要自己装好了找罐头厂吗?”   “嗯,找他们领导。”看老公皱眉,她疑惑了。“怎么了,不能找吗?”   “不是,我担心你又受人白眼。”   “我现在处于下风,找人谈事遭人白眼受点儿奚落都正常。等我站到高处的时候,情势自然反转。”说完孟蕊笑笑:“我可是要当时代先锋的,才不在乎这个。”   “好,你是女王不是公主。”   她正正脸色。“在家是公主。”   陈明宇宠溺的笑,被山楂酸的倒牙依旧努力帮老婆消灭。“你是我的公主。”   “我就不带儿子了,让他跟你上课吧。”说完她低头亲亲宝贝:“跟爸爸在教室乖乖的啊,不许乱说话打扰大家。”   昊昊乖乖点头:“我知道哒。”   “离开本市你那介绍信不行,到养殖场去让他们帮忙开一张。销路打开他们获利,肯定会支持你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一下想跑市养殖场。”说完叹口气:“真是麻烦啊,出个门都这么费劲。”   “以后会好的。”陈明宇喝完稀饭放下碗。   “希望吧。不然这么捆着人的手脚,想干什么都得偷偷摸摸。跟我师哥似的,想出门得对大队长软磨硬泡。不给就几天在他们就不走。”   “也就他那赖皮了,不然一般人哪儿能离开去大城市。更别说找活儿了。”   早饭吃完,陈明宇去上课。她将空了的俩罐头瓶洗净,用开水烫两遍。加热鹌鹑蛋后连汤带蛋装进去拧好瓶盖。反复试了几次确定它不漏,将它装进包里。   先骑车去养殖场,场长看到她这罐头顿时眼前一亮,猛的拍一下自己脑门。   “我咋就没想到这办法?”说完激动的拿纸给她开介绍信:“小孟啊,你是个人才。我当初就看你能行,你没让我失望。这要是谈成了,我养殖场的鹌鹑还愁卖嘛。”   “那说明领导有眼光。”   场子这高帽子戴的非常欢喜,开了介绍信还不够,还指派了一个人跟她一起去。   “不用了吧,我自己去就行。”   “还是有个人作伴更好。大刘是我们场的采购,出门办事他有经验。”   盛情难却,孟蕊跟养殖场的采购员大刘一起上了路。如今这时代是卖方市场,什么东西都是跑旁人家厂子里去采购,他们这样想说服人家改生产线搞推销的几乎没有。   “小孟,你个女人家胆儿咋这大?”坐车上,三十多岁的大刘跟她闲聊。   “我老家土地下户刚分家,家里口粮不足还倒欠着大队钱。开春的种子说让我帮忙解决。你倒好,一个女人家居然已经筹谋干这么大的事儿。你就不怕失败了,把多年积攒全赔进去?你摊子这么大,应该不少借钱,到时候一屁股的债,你就不愁不怕吗?”   “怕啊,咋不怕。”   “那你还敢干?”   “嗯,怕也照样干。”   快四十的大刘摇着头,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这是天生的熊心豹子胆,还是傻子不知道啥叫倾家荡产满身都是债。   孟蕊无所谓的笑笑,闭上眼睛在摇晃的车里闭目养神。这时代路不好车也慢,百公里走了仨小时才到。   下车,一路打听着找罐头厂。拿着市养殖场的介绍信,门卫放他们进去找管生产的副厂长。孟蕊在路上嘀咕,单位介绍信就是好使。   这位副厂长姓张,四十左右的年纪。接待他们后品尝了一下孟蕊做的鹌鹑蛋。   “味道倒是还可以,可这种的我们没做过,我一时也不敢做决定。这样,你们先找地方住,等我们厂领导开会研究一下再做决定。明天下午你们过来听消息”   “好,谢谢厂长。”   大刘已经站起来,孟蕊也没办法只能继续等。这种事儿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实在不行下回做好了再来。   握手告别,俩人出来去找招待所。两市之间每天一趟车,都在上午十点。想回家得等明天的。   “刘哥,咱先去食堂吃点儿饭吧?”   大刘抬手看看表,下午三点快四点。“这个点食堂啥都没有,等晚上吧。”   孟蕊饿的肚子咕咕叫,抬头瞅瞅天乌云密布。天色黑漆漆的让人以为已经傍晚了呢。走着去招待所,开口跟他闲聊。   “你们在外出差经常这样饿肚子吗?”   “不然咋整。食堂过饭点就没了。有时候也会带一些干窝头片啥的东西,今儿走的急,给忘了。”   “我这回也有经验了,下回一定得带吃的。”说着摸摸肚子“好饿。”   大刘笑笑,在前头领路。他出差多,来过林石。“招待所旁边就有食堂,一般都是下午五点半开始营业,很快就到了。”   走了近半小时到招待所,结果人家只有一间房了。一男一女面面相觊,孟蕊问林石还有没有另外的招待所。   “没有,就这一家。里头是双人间,你们俩一个单位的,凑合一下吧。”   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这么着。安顿的住下,不大的房间里倒是两张九十公分的单人床。孟蕊跟个男人住一起,她倒是不怕。她就是觉得膈应难受。   晚上吃了饭回来洗漱后囫囵躺床上,大刘想脱掉毛衣都被她制止了。男人无奈的笑。   “出差本来就辛苦,穿着衣裳睡觉不解乏会更累。我不脱秋衣秋裤,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怕什么啊?”   “我说不许脱就是不许脱。”   孟蕊盖了一半被子,坐在床上肃着脸。男人对此十分不高兴,觉得她小人之心。   “自己睡自己床得了,你管我的呢。”   “你敢。”她说着话,提起了桌子上的暖壶。那架势,可能他一个不对就要砸过去。“穿着毛衣棉裤,你再敢脱一件试试。”   大刘被这虎娘们吓的赶快提起裤子,别说毛裤了连外裤也都穿上。瞅一眼孟蕊苦笑,他气的囫囵躺倒。   “没见过你这么彪的娘们。”   孟蕊才不管他气不气,反正她不能跟个只穿内衣的男人在一个屋里休息。外头天实在是冷,夏天的话她不介意上天台露营。   屋里生着炉子,可桶里只有几块儿碎炭。半夜炉子几乎处于半熄灭状态,屋外寒风凌虐,阴沉的天气开始落雪。第二天起来时,户外已经是白雪世界。   无心欣赏雪景,俩人在食堂简单吃了早饭,上午枯坐着等消息。下午两点半踏着湿滑的雪路去罐头厂,结果得到的消息是、没结果。说要再等研究。   返回的时候孟蕊情绪低落,深呼吸几口给自己打气。望着眼前白茫茫的街景,心里开始想那父子俩了。不知道桐城有没有下雪,昊昊该不会又偷偷跑去玩雪吧?   “想啥呢?”孟蕊摇头没说什么,大刘跺跺脚将俩手互插进袖子里。“采购就是这样的,想买到合适的东西有时候跑好几个地方。虽说咱这回不是采购,可这种事儿我觉得比采购也不容易。”   “是。”孟蕊笑笑,也将俩手插袖子里。好冷,她没系方巾,北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我没失落。这回不行,下回再来就是。”   “我就说你这样胆大的性子,也不是那受了挫就退缩的人。”   男人边说话边吸气,看来冻的不轻。没预料到会忽然大风降温下雪,俩人都没穿大棉衣,脑袋上也没帽子。   “走,赶紧回招待所。”   晚上出来吃了热乎乎的吃了汤面,返回时俩人在柜台想跟大妈要一些炭。屋里的炭已经没了,这要是不给的话晚上得挨冻。   “不行,一天的炭都是有定量的。你们自己浪费了,想要得另外付钱。”   “哎,不是,这位同志你太不近人情了吧。要是平时的话我们也就不提这个,可这是什么天气,这么恶劣的天气多加一些不为过吧?”   “对啊,房里已经没炭了。”   “我们的也没了。”   柜台人越来越多,这么多人要添加的话要给多少。眼看有人受不了自掏腰包买,孟蕊猜今儿甭想要到免费的炭。   男人小气巴拉的模样、恨不能将差旅费全省进自己腰包绝不会掏钱买。他不舍得钱她也不会瞎花这个。抗冻呗,看咱谁抗得过谁。   大刘无功而返,屋里炉火已经快熄灭。他挑开火圈瞅了一眼,盖上后利索的钻进了被窝。这时期的房子都没有保温层,屋里锁不住热气,温度会很快降下去。   “睡觉,被窝里不冷。”   俩人囫囵躺下睡觉,屋外北风不止。雪地将窗户映照的十分明亮,冷冷清清冰冰凉凉。   孟蕊身体好抗冻,穿着衣裳又盖着被子也不觉得咋样。迷迷瞪瞪睡到半夜,门忽然被拍的山响。屋外人喊着纠察队的,她赶快起身麻溜的去开。   隔着人群她看到一男一女穿着内衣被带了出来,原来是抓乱搞男女关系的。大刘此时也掀开被子下地,身上衣裳完好。睡眼惺忪一看就是刚醒。   俩人拿出介绍信,戴着红袖章的男人仔细看过开口问:“你俩真的啥都没干?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屋子,真忍住了?”   “同志……”   “少他妈放屁、”孟蕊不等大刘解释,冲着稽查的开口就骂。“我们是一个单位的革命同志,你以为都他娘的是畜生呢,在一起就发情?招待所没地方住,我俩总不能一个睡屋里一个睡大街吧?”   “你这个女同志……”   稽查的被她骂的起了火,可屋里实在太冷,话开了头打了个冷战,顿时没了之前的气势。大刘乘机赶快解释。   “同志,您也看到了这屋里有多冷。还有我身边这位女同志有多彪。就这条件你说我能干啥?瞧见没,外衣都不许我脱,两晚上了都囫囵睡的。”   大刘长了张圆脸,肉乎乎的十分和善,一副好欺负的老实人模样。他愁眉苦脸说话的模样让稽查的男人发笑,再瞅瞅孟蕊不再说什么怀疑的话。   “行了,下一间。这俩衣衫完好,纯粹的革命同志。”   总算把稽查的送走了,大刘关上门长长的出口气。“幸好如今没之前那么凶了,而且你好有先见之明。这要是今儿没穿外衣,咱俩得被人冤枉死。”   孟蕊气的坐在床上:“倒霉。怎么就能正好碰上稽查呢?”   这个问题这晚被惊吓的人们都很好奇,翌日大家聚在一起,这才听前台的大妈说了原委。   “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自己老婆发现举报了。这回被开除,而且全厂公开批评。丢死人了。”   “他那是什么老婆,家丑不可外扬不知道啊,居然还举报。这回好,男人工作没了,看她怎么活?”   “就是。大老娘们一点儿事儿不懂。”   一帮男人全向着男人说话,好似这事儿全是女人不对。孟蕊翻个白眼,准备回屋收拾东西。   “男人懂事,男人懂事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哎,你这个女人……”   迎着男人恼羞成怒的脸,孟蕊丝毫不怕。“女人咋了?难道这丢人败兴的事儿是女人干的?”   “这……”   “男人敢干就别把帽子扣女人头上,丢了工作他活该。”   一个女人怼的一群男人不再说话,将他们的遮羞布撕了个稀烂。不要脸的东西,出什么事儿就会把责任往女人脑袋上推。   大刘对这个临时伙伴摇头赞叹,不知该说什么。活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娘们。她男人可咋受得了她的? 第四十七章 扩大规模,等着数钱……   一趟林石之行无功而返, 俩人收拾东西回家,到汽车站被告知道路积雪汽车停运。得,这下连家都暂时回不去。   孟蕊怕老公担心, 到邮局给桐城一中打了个电话。请人转告他自己这边的情况,大概两天后才能回。   周末,汽车终于发车了。罐头厂他们之后又找了两次,得到的回复依旧是再研究。没办法, 俩人只能暂时返回桐城。   汽车带着防滑链一路走的很慢, 到桐城下车已经是下午两点半。踩着半融化的积雪径直回一中教职工宿舍。周末老公本该回家的, 可她这情况她断定他肯定在学校等她。   拐进院子, 耳边传来昊昊咯咯的笑声。孩子回头看到她, 兴奋的扔了手里的笤帚冲她跑来。   “妈妈、”   孟蕊蹲下伸手接住, 亲亲他红扑扑的小脸。“跟爸爸在玩什么?”   小家伙回头指指:“雪人化了, 给它补雪。”   孟蕊抱起儿子, 陈明宇提上她的包, 一家三口先回屋。陈明宇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锅里加水准备煮面。   “下回打电话等我给你返回去行不行?没真切的听到声音,这两天我都担心死了。天这么冷, 你们在招待所没受冻,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孟蕊笑笑,对老公闪一个抱歉的眼神。“我能想起来用电话这种东西, 那都得益于在你家生活的那段时间。记住了,下回我打一个, 再等你给我返回去。”   让他们母子俩玩,陈明宇赶快擀面。中午的臊子还有,又给她煎个鸡蛋加上。   家里洗漱一下,热乎乎的吃了面。整个人才舒服的活了过来。陪这父子俩待了一晚, 翌日她坐车返回孟家村。   进了村子没回家先去了养殖场,猪圈里小猪猪们吃饱了躺在草堆上晒太阳,鹌鹑屋子里,樊爱芳和堂嫂刚投喂结束,在清理粪便。   “吆,回来了。”   “你这来回跑,赶上传说中成天在外跑的采购了。”   孟蕊笑笑,仔细瞅摸她的鹌鹑。小东西们一只只瞧着挺机灵,屋里温度适宜,看来它们待的挺舒服。   “咋样,我不在家,家里没啥事吧?”   “没,都挺好的。”   樊爱芳将粪便提出去又进来。“孟山说昨晚好像听到有动静,可把他吓坏了。起来转了两圈,没发现啥不对。”   “警醒是对的,不过大黄都没叫唤,估计是他听岔了。”   “我也是这么说。我家这口子吧,别的不敢说,做事一等一的负责。胆小的跟啥似的,生怕出啥纰漏。”   喂完了,仨女人出来锁门离开。一路聊天往村中心走,一阵孩子的哭声忽然传来,夹杂着一个男人的怒骂。几人快走几步,居然是吴强在打自己儿子。   他儿子比昊昊小几个月,之前可是捧在手心的小霸王。这忽然来这么一顿,孩子都被打蒙了,只知道哭嚎。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吓的没敢说。   人家当老子的教训儿子,她们仨没管闲事越过去直接走。身后听到吴强他娘气急败坏的喊声,在那骂儿子。他大姐也跟着一起数落,说他捡绿帽子戴。   “旁人都没敢说孩子啥,你倒先怀疑嫌弃。你是傻是不是……”   岔路口仨人分开各回各家,孟蕊先到加工厂看情况,正赶上她爹往骡子车上搬加工好的粮食。她快走几步进去一起往外扛。   “回来了?”   “嗯。爹你回家休息吧,这些我来干。”   “没事,爹不累。”   父女俩合力,很快将粮食在车上垛好。拿绳子将它捆紧。她想赶车去送,被老汉拦住了,让她回家休息。孟蕊笑笑说不累,晚上洗个澡再睡就行。   粮站里一袋袋卸车、过称、垛好,仓库的保管大爷给她竖大拇指,在结算单上签了字。她笑笑拿着单子去找站长结算。这回的粮食报酬是下脚料,站长看了下质检单,质量和数量都没问题,拿起公章给她盖上。   “今年暂时结束。年后有一批小麦加工,你干不?”   “干啊,还是把下脚料给我。”   “行。正月十七你来,赶上车顺带拉粮。”   “知道了。”   从粮站回来天已经黑透,她爹去卸车喂牲口,她回家洗洗吃饭。小米粥煮疙瘩,纯粮食的香味让人闻着就胃口大开。   “明宇他们啥时候放寒假?”进腊月了,又开始忙活过年。   “这周就期末考试,考完就放。”   “今年大队也不发猪肉了,你俩再踅摸着看买点儿啥过年。”   “知道。”孟蕊抬头瞅一眼,忽然发现老娘老了,白头发都多了。“娘你别担心,这些事儿我都会弄好的。”   老太太在纳鞋底,孟蕊这两年忙的基本没工夫做这个,都是她在做。头顶划拉一下,脸上笑的都是皱纹。   “不过是白操心罢了,我就跟你说说。你忙你的,家里这些有时间了抽空弄就行。其实,我是怕委屈那爷俩。不然就咱们,有面条吃也挺好的。”   “娘你真区别待遇,好歹把那个怕委屈的名额里加上我啊。”   “加你干啥,你身强力壮的,吃面还不好啊。给你加俩荷包蛋。”   孟蕊笑笑摇头,吃完饭站起来洗碗收拾。这可真是她亲娘,嫌弃是挺嫌弃,心疼又挺心疼。   家里多年积蓄全让她拿了出来,老两口还尽力帮她做事情。晚上给老爹打了洗脚水,这破天荒的殷勤让老爹都懵了一下。   “咋,我得啥不好病了?”   孟蕊无奈苦笑:“爹你咋想的?我就想尽尽孝心,也能把你吓的想出这不好的事儿来?”   老汉敲敲烟袋,放松的呵呵乐。“你们一家三口都好好的我就高兴,就是对爹最大的孝顺。”   孟蕊蹲下想给他洗脚,老汉推开她不让。“我自己来就好,又没七老八十,你爹且能干呢。”   看闺女在小板凳上坐下了,老汉跟她闲聊:“这鹌鹑,你有把握能弄好吗?”   “最坏的结果就是养成后杀了卖肉。到时正赶上元宵节,不愁卖。本钱是肯定回来的。您别担心。”   一听这个,老汉顿时开心的点头。“人家都没敢干,也就你胆大。爹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瞎干。”   “放心吧,咱还有猪呢。就这几十头猪明年一出栏立马就是大笔收入。放心,赔不了。”   “嗯,好。”老汉乐呵呵的给自己点了一袋烟:“咱自己的我倒不怕,我是担心你把公婆那儿借的钱也赔进去,明年过年还不上总是不好。而且你还欠着养殖场一部分货款。要是能堵上这俩窟窿,那咱自己的没啥。”   “不会的。放心,我都有数。”   跟父亲交个底,她在家住了几天后再次去了林石。这回只有她自己,拿着养殖场开的介绍信。罐头厂里找到副厂长,得到的答复是可能有门。让她在林石等两天,等厂领导到齐开会做决定。   从罐头厂出来,她又开心激动又担忧紧张。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呆呆的望着近处远处的景色,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平复。   抄底她已经稳稳保住投资,迈出这一步那将会上一个新台阶。人生岔路口,最该保持冷静。   “孟蕊,你怎么在这儿?”   抬头居然是张先军,真是冤家路窄。上回见他跟他爹在学校门口摆摊卖炸菜角,今儿居然在林石罐头厂遇到了。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我二哥调林石工作,我找他有事。”说着话男人得意的指指身旁那两扇大铁门:“看到没,我二哥如今可是副厂长。后悔了吧,你要嫁我,我如今也是吃供应粮的,还有这么好的大伯哥帮扶。”   他娘的,这家伙什么时候都这么自信。就你那丑不拉几(不是)的模样,再加一个供应粮工作就想让姑奶奶后悔,你说话前能不能先照照镜子。   “你哥是罐头厂副厂长?”   “那当然。我现在桐城副食厂上班,稳稳的铁饭碗……”   “我男人在一中当老师,你应该知道的吧。”   一句话噎死他,张先军气的咬牙切齿瞪大了眼睛。他媳妇难产一尸两命,几年过去依旧光棍一条。本来想在孟蕊这里找点儿优越感,结果被她怼的气都差点上不来。灰溜溜的离开。   孟蕊本来不爱炫耀什么,可这家伙也太拎不清了。陈明宇说在学校门口见过他,那他是知道他们如今情况的,居然还要跑到她跟前找存在感。   “这混蛋不会是那张姓副厂长的弟弟吧?”他走了孟蕊也想到了这一点,然后跟踪去看,发现他真的进了罐头厂。“这回坏菜了。”   提着包站在那里想辙,一阵儿后跑去跟看门大爷套了个近乎。给大爷一包烟,让大爷给她指哪位是大厂长。   “之前厂长去外地出差,今儿可能回来。你等着吧,看我给你手势。”   等了一下午没等到人,翌日副厂长那里果然黄了。说什么开会没通过,将她打发了出来。   孟蕊不气馁,继续在厂子外蹲点。中午的时候门卫大爷给了她一杯热水,还告诉她一个消息。   “厂长媳妇回老家了,他很喜欢吃斜对面那家食堂的扁食。”   下午三点厂长来了,大爷开门后给她信号。孟蕊赶快盯住人。知道人家刚出差回来肯定忙,她一直等到晚上下班,厂长出来进了那家食堂。   这会儿正是饭点,食堂里人挺多。厂长要了一份儿猪肉萝卜的扁食,孟蕊进去后站那儿礼貌的问可不可以拼桌。   “当然可以,请坐。”   厂长对面坐下,她也要了一份儿扁食。等饭的时候拿出那罐鹌鹑蛋打开,用筷子夹一个出来。剥皮,放嘴里。   厂长的目光被那瓶稀罕的罐头吸引,他做罐头厂领导好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罐头。不是糖水,里头的也不是水果。而是鹌鹑蛋。   “同志,你这是什么罐头,哪儿产的?”   孟蕊心中暗喜,但面上不表。“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您尝尝,家里味儿不值钱。”   给厂长夹一颗鹌鹑蛋,她绷紧了心弦看他剥皮吃进嘴里。缓慢咀嚼,眼睛发亮,慢慢点头。   “味道真不错。”   “自家做的,喜欢就多吃几个。”孟蕊又给他夹了几颗。   “同志,你在哪儿买的鹌鹑蛋?林石市场我没见卖的啊。”   “我不是林石的。”这事一开头厂长就能知道她所为何来,不如直话直说。“这是桐城养殖场的鹌鹑蛋,在本地卖的不好只能拉到南方。可路上运输成本太高,所以我们想将它换一个方法销售。”   “做成罐头。”   “是。”孟蕊笑笑:“不瞒您说,我来林石两次了,就为了跟你们谈这个。”   “你是桐城养殖场的采购?”   “不是。我自己开了个小养殖场,挂靠在桐城养殖场下。我自己也养了不少的鹌鹑,马上到产蛋期。”   厂长点点头,又剥了几颗鹌鹑蛋。很快扁食做好,俩人开始吃饭。孟蕊心情忐忑食不知味,等吃完了,男人拿起她那瓶自制的罐头起身。   “走吧,办公室我们细谈。”   有门。孟蕊开心的真想心都好似要飞起来。压制自己跟着这位厂长去了罐头厂。办公室里俩人具体谈了下成本,   “你得将配方给我,不然我没法生产。”   “没问题。”   厂长笑笑,对这个坚韧胆大的女人很是欣赏。“我的价格不会太高。改造生产线,还得加一套蒸煮设备,我想做这个得投入不少钱。”   “您看着给。”   她压根没想到配方也能卖钱。只要能给自己的鹌鹑蛋打开销路,这玩意她免费送都行。在人家手里是卖钱的资本,在她手里没多大用,就是自家做饭的东西。其实只要多试几次,人家也能自制出来。   “你回招待所等消息,明天上午十一点过来找我。”   “好,刘厂长再见。”   摸黑回到招待所,躺在那死硬死硬的板床上,她忍不住的笑出声。看刘厂长那模样,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了。罐头厂生产线启动,她接下来只需要扩大规模,等着数钱。   翌日,她早早的就起来,焦急的等到十点后她去了罐头厂。大爷说厂长交代她来了去他办公室。孟蕊一路快步如飞,急切的想知道结果。   “孟蕊同志,我们开会决定改造生产线生产鹌鹑蛋罐头。我接下来会亲自到桐城养殖场一趟,跟他们丁对产量。”   孟蕊看看那个数量和时间,接下来她和桐城养殖场都得扩大规模。养殖场先来吧,他们应该有厂房。她那里至少得等开春盖了房子才行。   “你的配方我们出价三十。”男人笑笑:“这其实就是那么个意思,成本太高我们不划算。毕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也是需要承担巨大风险的。”   “可以,完全没问题。只要厂长以后优先收我的鹌鹑蛋,这配方我白送。”解放后,多少人把配方交给国家的,她这小打小闹试验出的不值什么。   “那没问题,以后不管再开多少养殖鹌鹑的,我肯定优先收购你的。”   孟蕊啥也不说了,站起来跟厂长握手。她这里打开销路,地方上可能带动大家养殖。虽说如今老百姓都不富裕没启动资金,可也有那心思活有办法的。到时竞争起来,她得先给自己打下基础。   翌日返回时跟这位厂长同一辆车,俩人路上聊了一些做事的经验。他们当地出产犁、山楂等水果,罐头厂也主要以这些为主。可当地的水果品种少,品质没有南方好,所以罐头的口碑也赶不上人家。   “以后市场经济,产品肯定要受到冲击。走其他路子,也算提前给厂子加深竞争力。”   “厂长有眼光。”   给厂子加一个种类,成了甚至火了可以扩大生产、增加效益。不温不火也多个种类可挑选。投资成本不大,成功的话带来的利润不小。这厂长有头脑,不是那种死脑筋混吃等死的人。   下车结伴去了桐城养殖场,他们自然巴不得能缩短运输距离。本来养殖鹌鹑就为它产蛋周期短又好养,如今就就近销售的话这玩意可以多养一些。   刘厂长亲自看到了养殖规模,敲定了事情。如今大家都简朴,也没有公费请客的习惯。事情弄完住招待所,吃饭什么的也都是差旅费。   孟蕊走路回一中,一路上忍不住的笑。按照这个价格,她眼前好像已经出现了大片的钞票。   陈明宇看到她进来,就猜到事情可能成了。系上围裙给她做饭,孟蕊激动的从后头搂住他腰。   “儿子还在呢。”   “可是我好高兴。”   “妈妈、什么高兴?”   放开老公蹲下后将儿子抱起来在地上转圈,放下亲一口继续举高高。昊昊开心的笑,陈明宇望着开心疯了的老婆也是满脸笑。   跟儿子疯够了,抱着他孟蕊提议:“晚上我们吃饺子吧,庆祝一下。”   “白菜、鸡蛋、胡萝卜,这三样怎么样?”   “好,我来拌馅儿。”   说干就干,拿白菜出来洗净控一下水,切碎放盆里,用食盐杀出水分。鸡蛋打了四颗,搅匀下锅划熟。胡萝卜用擦丝器擦成细丝,用刀剁几下,也跟白菜一样杀出水分。   挤干水分后将食材混合到一个大盆里加调料拌匀,再往里倒几滴香油提味。顿时鲜香的素馅就拌好了。   陈明宇那边也和好了面,两口子手脚麻利的开始包。昊昊看爸爸妈妈干活,站在那里手痒的不行。   “妈妈,我也要包。”   孟蕊低头亲宝贝一下“你不会,等你长大了再包。”   “妈妈我想要。”   “那、好吧,妈妈给你一个。”   把面剂子给宝贝一个,又给他一根筷子让他当擀面杖。俩大人站着包,小家伙拿着筷子在地上也忙活的开心。 第四十八章 大棍子打你出去   谈妥了销路, 孟蕊去掉心头一块儿大石。等学校放了寒假一家三口一起回家,路上遇到卖野猪的买了十斤肉。野猪肉质柴,没有家猪那么细腻肥香, 这时期肚里油水少的人不喜欢。   “是不是太多了,你不是说还要买羊肉吗?”   “羊肉也买,今年咱们炸点儿肉丸子。那玩意放的久,开学了你到学校也耐放。万一顾不上做饭, 煮两碗就好。”   他媳妇考虑的真长, 陈明宇笑笑准备回家大显身手。公社, 如今叫乡了, 不过大家依旧习惯叫它公社。下了班车他提着行李, 孟蕊领着儿子边走边在路边玩雪。   乡间小路, 路边白雪皑皑干干净净。娘俩一人团一个雪球在手里, 孟蕊瞅瞅儿子等着他扔, 小家伙瞪着迷蒙的大眼睛, 俩手捧着雪球当宝贝。   “儿子,你团雪球做什么用?”   “玩啊。”   “那怎么不玩?”   昊昊抬头瞅瞅妈妈:“我在玩啊。”   孟蕊无奈的笑笑,抬手将手里的雪球砸在他胸前。松软的雪球四散开来, 弄的他前襟满是雪花。   “妈妈、”   孩子懵逼了,孟蕊哈哈笑。“雪球就是这么玩的啊。打雪仗,你跟妈妈来玩吧。”   宝贝点点头, 抬手学她的模样拿手中的雪球砸她。孟蕊没躲,任由雪球在衣服上散开, 然后蹲下再去团。昊昊看妈妈又准备武器,也跟着赶快蹲下。   娘俩抓着雪打雪仗,陈明宇提着行李跟着一路看。昊昊打不着妈妈急的跺脚,回头瞅他爸。   “爸爸、”   “干嘛?”   “帮忙。”   陈明宇摇头:“那不行。你打我媳妇我怎么能给你帮忙呢。”   “爸爸、”   昊昊可怜兮兮的叫, 陈明宇和孟蕊全都笑。小家伙噘着嘴哼了一声,看妈妈只顾跟爸爸对视。飞快的从地上团了个球冲妈妈扔去。这回正中她胸前,雪团打散留下白色的印记。   “哈哈……我打中妈妈了。”   孟蕊这回楞了,望着老公目瞪口呆。陈明宇冲儿子竖个大拇指:“不错,声东击西使的不赖。”   “耶。”   小家伙高兴的蹦,孟蕊哭笑不得。她儿子才几岁,居然被老公这么教。这么小心眼这么多,长大了还了得。   “陈明宇,你确定你这么教没问题?”   “昊昊太乖了,你不是说怕他吃亏吗?他又不爱打架,动手属于弱点。那没办法,只好教他多用用脑子。”   “好吧。他这招数不用我身上,我倒是挺乐意。”   “是谁先动手的?”   昊昊指着孟蕊:“妈妈。”   好吧,她自找的。孟蕊笑笑拉住儿子:“走了,妈妈拉你滑雪。”   一家三口郊游一般晃悠回家,孟蕊先到养殖场瞅瞅情况。小鹌鹑又大了一点儿,小猪猪则跟吹气球一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大黄围着她摇尾巴,她回家的时候把这家伙领回了家。昊昊看到大黄开心的不得了,跟它在院儿里玩你跑我追的游戏。   中午正吃饭,收电费的来了。院子外就吼:“孟蕊,你家十五块六。”   今儿天气好,太阳底下坐了两溜端着碗吃饭闲聊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全员吸了口凉气。好么,他们一个月才几毛钱电费,孟蕊这居然十五六块。   一个大爷伸手算算,然后抬头惊讶的说:“一年一百八十七块二。”   “老天爷啊,一年连电费都挣不够吧?”   “反正我们家是肯定不够。”   “我们家也不够。”   一帮人在诧异孟蕊家电费,孟蕊拿着电费单子瞅一眼,从兜里掏钱。家里用电不多,就几盏灯。可加工厂上个月几乎一直开,加上养殖场鹌鹑那屋里白天也一直在打光,这电费不算离谱。   收电费的走了,门口的邻居们依旧在议论她家这吓人的电费开支。妈妈呀,光想着她这以后要赚多少钱,眼下光是电费一项他们都支付不起。更别说还有前期其他投入。   “老老实实种地吧,这玩意不是咱能搞得了的。”   “我的娘啊,孟蕊这前期就投入了多少钱?有这些都够翻盖她家的房子了,盖五间青砖大瓦楼房多好,非要养什么鹌鹑。”   外人如何诧异不解,孟蕊在屋里一概不管。自从她开始搞养殖,那说什么的都有,绝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态度。觉得太冒险,不如放信用社吃利息,或者盖新房。   吴强他爹此时也在这里聊天,之前那十五块六吓的他手都哆嗦。想到儿子说明年先种粮食,之后也要搞养殖,顿时赶快起身往回走。   下午去看鹌鹑,樊爱芳也说起了这事儿。话语里充满了担忧:“蕊蕊,真的光电费就十五六啊?”   “嗯。”孟蕊点头,没说太多。一个月的加工,她存下半山洞的下脚料。这些和玉米醋渣拌在一起喂猪,都是正常的养殖成本。自己的加工厂自己来干,比外头买可便宜的多。   “我就是有些替你担心。”   堂嫂回头笑笑“蕊蕊你压力不用那么大,实在没弄好,我们的工资就拉倒。”   樊爱芳也赶快说:“对,不过就是出了些力气,也没啥损失。”   越是这么说,其实她们心里越是担心自己白干。不过一个是自小到大的闺蜜,一个是关系很好的堂嫂,能说这话给她宽心已经非常难得。   “别担心,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翌日去买了木头,她跟父亲在家里做箱子。如今没有塑料运转箱,鹌鹑蛋的转运都得木头箱。市养殖场的运转箱也是让人做的,她要的话得花钱买。想都不用想,自家就会木匠肯定回家做。   爷俩在南屋忙活,年前的准备几乎全是陈明宇在做。打扫卫生、蒸黄馍馍、写对联、炖肉、老太太打下手,他一个大男人将家里的事儿全扛了起来。二十八这天帮村里人写了一天对联,晚上手腕都是肿的。   昊昊也心疼的给爸爸吹气,孟蕊打了热水给他热敷。“你怎么跟我爹似的,谁找帮忙都不拒绝。咱村可有好几千户,找你写对联的一年比一年多。”   “不然怎么办呢,大家都是乡亲,我又是老师,这种事好像推拒不好吧。”   这几年他每年都帮人写,孟蕊家人缘如今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家里有什么事儿他们顶多背后唏嘘几句,从没人传的太离谱。甚至谁说的过分还会被大家怼。这些都得益于他和老爹的好脾气助人为乐。   “明天我做饭,你写字悠着点。”   “爸爸,疼吗?”   陈明宇亲儿子一口,“不疼。等明年爸爸教你写毛笔字好不好?”   “好。我学会了可以给爸爸帮忙。”   看这爷俩一副为人民服务的模样,孟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好吧,谁叫农村人会写毛笔字的几乎没有呢。小学老师那字跟陈明宇这个得过大师指点的也绝不能比。   “躺下睡觉,我给你再敷几回能好一些。”   晚上哄睡了儿子,男人蠢蠢欲动想那啥。被孟蕊制止后,提起被子给他裹成个蚕茧。   “赶快睡。手不想要了?”   “这事儿又不用手。”   “那也不行。你赶快给我睡,不然……还是我来吧。”   “媳妇最好了。”   “少耍贫嘴,你明天给我悠着点儿。反正这事得写到大年三十,你能写多少写多少,别那么赶。”   “哦!”男人舒爽的发出个单音节,随后回答:“知道了。”   翌日陈明宇神清气爽继续为人民服务,孟爹在南屋做收尾工作。孟妈妈拿着针线坐那儿边做边陪他聊天,一些等待写对联的老年人也进来凑热闹。孟蕊接手了家务,几个屋子来回的走。昊昊开心的到处跑,哪个屋子里都是满满的人。   中午做了面条,开饭时让了一下村民们,当然谁都不吃。一个个用自家红纸排上队,先回家吃饭。   一点多不到两点,大家陆陆续续过来继续。孟蕊正在厨房洗碗,隔着玻璃看到一个女人猛的冲进了她家院子。   “孟蕊,孟蕊,你个小蹄子给老娘滚出来。”   孟蕊放下抹布抬脚出屋,一把揪住要往她们屋里冲的大伯母。“我在这儿,有什么在外头说。”   大伯母狰狞着脸冷笑,伸手指着她。刚想开口被孟蕊一把拍掉她的手:“有话就说,少她娘的拿手指我。”看她还要抬胳膊,孟蕊抬手提起墙角的笤帚:“再这样信不信我揍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孟蕊她爷奶在世时他们可是一家子,大伯母对这个侄女的虎劲儿当然非常清楚。如今这时代可不是后世动不动可以上医院讹人的时代,这是一个打架斗殴只要不出人命就没人管的时代。挨揍你就找人打回来,或者白挨着。   大伯母往后退一步。“你说,是不是你跟吴强说香香的事儿,所以他才去捉奸,害的我闺女到现在不知去向。”   孟蕊刚要开口,陈明宇从屋里出来接话。“这事儿主要的是吴强捉奸打人,你闺女丢脸逃跑。你不去找吴强质问,也不想办法找你闺女,反倒跑来质问我媳妇是什么道理?”   他一开口,跟着出来的群众群体附和。“对啊,你闺女干那么丢人的事儿,你还好意思跑来问人家呢。”   “就是,这得脸皮多厚才能出来见人?搁几年前你闺女那破鞋得被斗死。”   “再早些那得沉溏。不守本分勾搭男人,吴家娶这么个媳妇也是倒了血霉。”   最后这话是个七十多岁老爷爷说的,老爷爷是从民国过来的,满脑子旧思想。对着孟香她娘咬牙切齿,仿佛有这样的闺女,她也是村里的罪人。   “我……我不管,我就要我闺女。我精心养大的孩子,就让你们这么挤兑跑了。孟蕊,你还我闺女。”   不讲道理是吧,没等孟蕊动手,院里这些等写对联的就开始不干了。他娘的眼看就要三十,三十下午等着贴呢。你他娘的捣什么乱。一个中年女人抬手推她一把,那方向正是院外。   “滚,胡搅蛮缠干啥。你闺女自己偷人被男人发现后跑了,跟孟蕊有个屁关系。”   另一个女人也上手推:“赶紧走,别耽误我们的事儿。他娘的,你闺女偷人还知道没脸见人跑了。你个当娘的连个廉耻都不知道,居然跑来这里大闹。你这脸皮比城墙都厚。”   “就是,赶紧走,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一帮人冲上去,七手八脚的居然把大伯母给推出了孟家院子。孟蕊跟她娘放下手里的家伙什,转身回屋继续忙活。   大伯母被一帮人推的摔倒在孟蕊家大门口,气的坐那儿拍着大腿嚎哭不止。最初推她的那个女人脾气暴,提着铁锹跑了出来。   “哭,再哭姑奶奶打的你止都止不住。”   其他几个见状,也到处找家伙什。法不责众何况她们也不杀人,一个个完全没在怕的。痒痒挠、笤帚、鸡毛掸子……有人往上怼,其他的也跟着怼。跟风的特性让一些胆小的也跟着一起,没几下把大伯母打的落荒而逃。   她跑去吴家找麻烦不表。孟蕊家里下午人越聚越多,陈明宇一直写到晚上九点。对于没娱乐的人来说,这个点真的已经很晚。   对联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年三十。孟蕊炖了肉,出来数数,估摸着快结束了。俩屋里地上都摆满了未干的对联,她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孟蕊,真是麻烦你们了。每年都这么给大家帮忙。”一个女人拿着个硬纸片在扇风,想让它早些干。   “没事,大家都是邻居,互相帮忙应该的。”   另一个女人拿着一条进来,找了个地方小心翼翼的将它放下。“孟蕊,你那养啥鹌鹑的地方还要人不?”   “咋,你想干啊?”   “嗯。我家孩子断奶了,家里人多种地不缺我一个。听说你一个月给二十六,这活儿我觉得挺合适干的。”   “二十六啊,那我们家大媳妇也能干啊。家里不缺她那一个劳力,能挣这多钱又不用跑远处,这活儿多好。哎,之前咋没听你提起过。”   “是不是不要人了?”   仨女人目光灼灼盯着孟蕊,她笑笑回:“要的。开春要一个顶替爱芳,她得忙活自家地。然后还得找人帮忙给做土坯,盖五间土房子。扩大规模的话也得再招人。”   “哎,那让我家大儿媳来吧。她干活利索,挑水搬东西都不成问题。”   “我干活不利索啊?”另一个三十多的女人不乐意了,生怕抢不到这么好的活计。“孟蕊你用我,我保管好好干,你说干啥就干啥。你让打狗我绝不撵鸡。”   “这话说的,端人碗服人管,这道理咱也懂。给人家干活当然听人家的了。”   眼看仨女人要吵起来,孟蕊赶快抬手制止。“别吵,明年我会扩大养殖规模,要的人更多。大家都别急。”   雇主这么说,大家顿时不吭声了。当晚,那个自己想来干的女人摸上了她家门。这女人名叫孟雪花,跟孟蕊同姓但不同宗。今年三十四。家里大闺女十三了,家务下地都没问题。她就想出来挣几个钱。进屋笑嘻嘻的跟人打个招呼,怕人来打断话语赶快进入主题。   “孟蕊,咱都一个队的,我干活咋样你心里有数。你看我去你那养殖场干活咋样?”   “嫂子,干是可以。可我得说清情况。从二月初一开始干,到七月初一我才给发钱。你要是愿意,那咱就定下。”   “这、人家工厂可都是一个月一发,你这咋这么长时间才发?”   “这个我没法说,你就看愿不愿意吧。”   “那、我回家想想。”   满心欢喜来,满心嘀咕回。说是想想之后再没动静。孟蕊知道她不好找人的缘故就在于她资金不足,没法及时发放工资。否则村里的女人就能找一堆愿意干的。   翌日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天不亮大家就陆续起床。零星的炮声传来,昊昊拿着自己的炮也急着要出门。   “妈妈,我不冷,不用系围巾。”   “马上就好了。”   小家伙穿着奶奶寄来的衣服,自小在一众老土的蓝布衣服里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手里拿着炮,明明不敢放,却非要自己拿着。看吧,要不了一会儿就得拖着爸爸走。   孟蕊放开他,宝贝立马往外跑,边跑还边喊:“爸爸,爸爸,放炮了。”   “过来,奶奶跟你放。”   “不要,我就要爸爸放。”   孩子是最纯真的。自从陈明宇回来带着他,小家伙什么时候嘴里都是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不分高低,其余的都得靠后站。   陈明宇陪儿子放炮,锻炼让他自己来。孟蕊在屋里收拾完出来到厨房去做饭。东西刚准备齐全,一个二十多的女人进来。她是昨天那老太太的儿媳,说的也是到养殖场的事儿。   孟蕊告诉她得等到七月才能领工钱,女人想了想居然同意了。   “我小儿子也断奶了,婆婆说帮忙看。孟蕊我信你,我跟你干。”   “好,那就说定了。一个月后过来上工。你这段时间抽空到养殖场看看,跟爱芳她们学一下。这东西虽说简单,但还是有一定经验更好。”   “行,我会去学的。”   养殖场也找到了人,孟蕊盘算着接下里就是鹌鹑蛋的销售。她算了算三万只鹌鹑一天产蛋就是五百斤左右,那么她得一两天去一趟市区送货。家里有骡子,可以先用它。   早饭吃的汤饺,里头加了肉丸、腐竹、粉条、豆腐等。微黄的汤上飘着绿色的干芫荽,给普通的汤增加了香味。   早饭吃的简单,午饭孟蕊准备丰盛。刚把卤肉拿出来化冻,师哥两口子来了。男人穿着崭新的中山装,推着新的二八大杠。他媳妇一样衣着光鲜,怀里抱着一岁多的儿子。   “快进屋。”   一番寒暄拜年后,孟妈妈将人让进屋里。孟蕊给他们倒了水,调侃她师哥:“看这模样是发了啊。”   “哪儿啊,就是挣的够吃饭。”杨国军说的够谦虚,实则脸上的嘚瑟根本遮掩不住。“没多少,肯定比种地强。哎,师妹不是我说你啊,跟我一起盖房子多好,非要弄什么养殖场。摊子大,投资大、风险大,你说哪有盖房子利索。”   “你自己盖就行了呗,祝你挣大钱啊。”   杨国军他媳妇嗔男人一眼,转头跟孟蕊说:“你别听他的,他就是嘚瑟。拿着一块钱能吹出一百的牛来。”   “哈哈……”   杨国军自己也笑,他这人就这样,有什么都喜欢显摆。他媳妇这话纯属多余,多年一起共事,孟蕊能不知道他啥德行嘛。   不过他今儿提着的酒不赖,估计去年的确挣了些钱。到厨房切了卤肉又炒了个鸡蛋和花生米给他们下酒,师哥叫她一起,得了她个大白眼。   “得,得,我就多嘴。”   孟爹呵呵笑:“蕊蕊不爱喝酒,你别叫她了,今儿咱爷俩好好唠唠。”   “好,咱爷俩喝。”   师徒俩在屋里一杯又一杯,喝的多了嘴里的话也多。师嫂抱着孩子陪孟蕊在厨房做饭,女人们之间也开始闲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跟孟蕊有关的。   “国军说他在南方好像看到孟香了,一闪而过不知道是不是眼花。”   “是吗,孟香居然有能力跑南方去?”   “对啊,要是真的这女人可不简单。咱想出趟门多费劲儿,她居然敢一个人跑那么老远。”   “是挺厉害。”   原以为是朵娇柔的菟丝花,后来发现她会流毒汁。如今看来,这女人志向远大。不然也不会跑改革开放的前沿。 第四十九章 初见效益   大年初一过的挺欢乐。初二走亲戚开始, 总会碰到孟香家人,或者孟家亲戚问孟香的事儿。虽然孟香她兄弟不吭声,亲戚们问话也很平和。可孟蕊还是觉得不舒服, 应付几句离开去她娘那边亲戚家里。   以最快的速度走完亲戚,之后大家都过上了吃饱了睡,睡醒了聊天打麻将的悠闲生活。老农民一年到头也就消闲这一段,能好吃好喝的享几天福。   陈明宇在家里教儿子下象棋, 他跟岳父对弈, 然后边下边给儿子讲解。孟爹对女婿如今是越发喜欢, 几年相处下来真跟自己亲儿子一样。   孟蕊坐在一边看养殖的书籍, 隔一阵抬头瞅他们一眼。看时间差不多了, 她放下书准备到厨房做饭。这时孟山进来了。   男人跟她商量留种猪的事儿, 说好后孟蕊全权交代他负责。二十一头母猪剔除不太好的, 剩下的全做种猪。公猪只留两头, 剩下的全阉了。不然等到发情期要打架闹事的。   过了元宵节, 孟蕊她们喂了鹌鹑正闲聊,村里的妇女主任居然过来了。三十多的大男人说话一点儿都不讲究,一开口就让人火气直往上冒。   “今年强制结扎啊, 凡是家里已经有二胎的都得去做绝育手术。爱芳,你双胞胎也算俩,也得去做啊。还有孟蕊, 你男人正式编制不能要二胎,你也得去啊。”说着他瞅瞅猪圈里的小猪猪。“女人啊做了绝育就歇了心思, 省的跟那闹猫似的缠着男人。”   “老刘你说啥呢?”   樊爱芳瞪着眼怒气冲冲,孟蕊已经抬脚踹了过去,一下正中他屁股。一脚将他踹进了猪圈里,脸朝下摔了个啃猪粪。   “满嘴喷粪, 你也就配吃猪粪。”   “哈哈、”   他之前通知做绝育,然后又来了这里。许多需要做绝育的心里担心、跟在后头想看看孟蕊她们咋说,此时全看到了这一幕。一帮女人哈哈大笑,心里因为手术的紧张害怕消散了不少。   “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咋他娘的让你做妇女主任?你看你哪儿像个妇女之友的模样?”   “就是,妇女主任就不该这种人当。”   大家义愤填膺,男人从猪圈里爬起,浑身上下涂满了猪粪,指着孟蕊恨的要死。拿一只袖子抹抹嘴巴,可他衣裳上也到沾满了猪粪,这么一擦顿时感觉嘴里一股味道。气的呸呸吐了几口,指着孟蕊开骂。   “孟蕊你他娘的好大的胆子,连干部都敢打。你等着,等着老子第一个拉你去开刀。老子让大夫不给你打麻药,手术床上活活疼死你个小……”   这话真够恶毒,一个大男人毫无一丝丝胸襟肚量。孟蕊对他刚才的态度也是十二分的不满,此时捡了根长木棍居高临下的揍他。   “去,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支书会不会包庇你。娘的,像你这种男人,计划生育应该先阉了你。等你成太监了,我看你还对女性这么大恶意不。”   “他?我看他就是自己起不来,炕上没雄风,所以才找女人的茬。呸,不定早是太监了。”   “就是,真爷们没他这么说话的。”   “哈哈哈……”樊爱芳给好友帮腔,一帮女人望着猪圈的男人目露嘲笑。男人满头满脸的猪粪,狼狈不堪又羞又气。   “你们,你们……你们这帮臭娘们,我告你们去。”   男人狼狈凄惨的跑去找支书告状,孟蕊则联合村里所有的妇女进行抵制。坐在党支部办公室,她开口指着那个已经换了衣裳洗干净的男人说。   “开除他,不然我们谁都不去做这个手术。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把我们都拉到手术床上。说我们是闹猫,我看他敢不敢拿我们当猫。”   支书一听这,赶快打哈哈。“瞧你说的,谁敢拿人当猫啊。妇女做绝育手术是响应国家政策,为了我们更好的发展。你们都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人,怎么可能对你们如此不尊重?”   孟蕊继续指着妇女主任。“他说的,我们都是猪仔,是闹猫。”   支书回头怒瞪那家伙:“混蛋,你就是这么干工作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之前还嚣张的男人对着支书屁都不敢放。支书骂完他转身好言相劝。计划生育,如今的基本国策。上头一再强调要做好广大妇女的工作,如今惹出这么大的事儿,让公社书记知道了,得说他这个支书无能。   “孟蕊,你别气,别气。这家伙就不会说话,我给你赔个不是。这样,今年做绝育的妇女每人加二斤鸡蛋五斤小米,让大家好好养养身子。这事儿男人没法做,只能辛苦女同胞了。”   “换个妇女主任。”   嗯?支书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让他给大家道歉,以后好好为大家服务,没必要非换了吧?”   “换了他,否则我们就去找公社书记。他把我们当牲口,我们绝不要这样的人做妇女主任。”   同来的几个女人齐声应和。“对,我们不要这样的妇女主任。”   支书被弄的没办法,只好请示上级。而男人也被吓坏了,再没了之前的傲气。晚上跑孟蕊家又鞠躬又作揖,想求孟蕊放他一马。   “当这个我也不容易,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满嘴喷完粪,洗洗你就觉得干净了?这事儿别跟我说,你去跟那些今年需要响应计划生育的女性说。”   “这……孟蕊、你是跟我杠上了是不是?”   果然两句话暴露了本性,男人站起来怒发冲冠。孟蕊冷笑一声指指大门口送客。他怒气冲冲的出了孟家大门。   两天后,这个傲慢无礼不尊重女性的家伙被撤了职,换了个温柔和气四十多的大姐给大家服务。   村里的宣传标语也从《一人结扎全家光荣》变成了《关爱女孩,关爱女性》《禁止性别歧视,男女一视同仁》   大姐新官上任,找到孟蕊问她这回结扎不。孟蕊从鹌鹑的屋子里出来,不答反问。   “我符合结扎条件吗?”   “按说是生育二胎后的女性做结扎,你还没生二胎我本来不该找你。考虑到你男人是正式编制不能要二胎,所以问问你的意见。”   “他们单位免费发放计生用品,没必要非做绝育。”   “那也行,咱大队也有计生用品发放,我先给你一盒用着。”   之前的计生用品全被那狗男人私自扣下了,大家根本没领到过。这回换了人,做事总算有了人味儿。爱芳她们生育了二胎的去做结扎,只生了一个暂时不想要的,都从女人那里领到了计生用品。   大家这才明白之前狗男人家里孩子玩的气球是个什么玩意。几个女人羞的当即就红了脸。再看到有小孩玩,一个个都赶快躲开。拿套套当气球,那狗男人咋有脸的?   “要是长时间不打算要二胎的,可以到公社卫生院带环,同样是免费的。谁要是去可以叫我,我陪着一起。”   对嘛,这才有人味儿。我们愿意支持上头的政策,可你们也不能真当我们是猪仔。   堂嫂做绝育堂哥过来顶替,爱芳和那小媳妇的活儿由孟蕊和她娘暂代。正月十九樊爱芳第一个被拉回来,孟蕊喂完鹌鹑提着几斤鸡蛋去看她。局促的小屋里,她躺在炕上脸色有些白,但精神挺好。   “来就来,拿这么多鸡蛋干啥?”   “给你补补身子。受罪了,可如今没有给男人做的也没办法,暂时只能女人受一回。”   樊爱芳笑笑让闺女给她倒水,她抬手阻止了自己去倒。爱芳她婆婆看她做了结扎看都没来看一眼,是她姑姑帮忙在照应。   “打了麻药真的不疼,就挑那一下有一点儿不舒服。还是如今的方法好啊,这样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怀了,也不用再受没完没了生孩子的罪。生孩子可比这遭罪多了。”   “是挺好,不管男女生上俩,以后孩子少也能不那么重男轻女。咱村里好多双女户,这样的家庭里女孩子生长更自在。”跟好友闲聊一阵,她起身离开。   “你安心休息,鹌鹑你就别管了。等你好了跟你家孟山合计着活儿怎么干,猪交给你俩,你们自己匀兑时间。”   “嗯,放心,我俩肯定给你干好。”   从爱芳这里出来又去了堂嫂和小媳妇那里,这些如今都在帮自己干活,几斤鸡蛋算她这个雇主对员工的慰问。结扎手术恢复快,五天后这俩全回到工作岗位。剩余的那个空缺就孟蕊和她娘随机补上。   正月一过天气暖起来,闲不住的人们开始侍弄自己的地。今年第一年下户自负盈亏,大家都小心又谨慎。孟蕊资金不足没找到人,只好自家人辛苦一些。收下脚料和喂养鹌鹑的工作她轮替着干,反正哪里需要就赶快上岗。   二月初一,一早起来开灯,她发现蛋槽里居然出现零星的花皮蛋。第一次的蛋,上头都沾了些血迹。她拿在手里兴奋又激动,手都有些抖。堂嫂和小媳妇也赶快去捡,脸上跟她一样激动。   “蕊,这是进入产蛋期了吧?”   “嗯,说是同一批开始后会在五天内百分之八十以上开始稳定产蛋。”   “太好了,马上就能看到回钱了。”   “是啊,要见效益了。”收购来的玉米等粮食基本喂了鹌鹑,它也不负期望顺利进入产蛋期。   “赶快喂,赶快喂,可别饿着这些财神爷。”   仨女人齐动手,将第一批鹌鹑蛋收到框里,然后给鹌鹑喂了食物。孟蕊自己搬着那个箱子试了试,估摸着有四五十斤。   “蕊,要不去再买个磅吧。加工厂那边的也离不开磅,这边我看也得有个这东西更方便。”   “嗯,我去市里送鹌鹑蛋的时候顺便买一台回来。”   中午回家,老爹卸车也是刚进门。“醋厂和粉坊的下脚料我都拉回来了,我下午下地,咱今年这几亩地你们看看种啥好?冬小麦种了二亩半,剩下种一亩谷子,然后种玉米,你们看咋样?”   “行。”   “那我这些天早起拉下脚料,下午下地。”   孟蕊点点头,将拿回家的鹌鹑蛋给她爹看。老汉惊的瞪大了眼眸,“开始产蛋了这就?”   “嗯,会在三五天内全体进入产蛋期。”   “好,好,马上要见回头钱了。”投资那么多,说不担心是假的。不过眼看小猪猪越来越肥,这回又看到了鹌鹑蛋,心里顿时有了底。   “挣了先把你公婆的钱给人还上。”老太太开口,惦记着怕她公婆对她不满。   “四月没那么忙,我要先雇人做土坯扩大厂房。我公婆的钱,等暑假我们去的时候再还。”孟蕊舀了杂粮粉准备和面擀面条,转头冲她娘笑笑:“放心吧,我公婆不会因为这个给我白眼的。”   “你这丫头、”孟妈妈笑笑:“你好福气,找了个好男人。要不是明宇坚定,你婆婆没那么快软化。”   “那当然,我男人天下第一好。”   孟爹洗了手给自己点上一袋烟:“明宇为了照顾你们,放弃政府的工作去一中教书。你如今做的一切都离不开他的支持。以后不管咋地,你都得记住这点。”   “爹,你这想哪儿去了?我俩是两口子,那荣辱与共的。我挣一块有他五毛。哎呀,我俩又不分家,说这个多没意思。”   “就是给你提个醒。爹是怕你以后被钱冲昏头。”老汉算了一下鹌鹑蛋的产能、效益,那巨大的收益让他又高兴又担心。“以前听我师傅说过,那些大资本家有钱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你可不能成那样。”   “肯定不会。”   “嗯,干事业当然好,可家庭也同样重要。以前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如今你俩掉了个个,你可得看得到明宇的付出。”   “我知道。昊昊养的那么好都是他的功劳,要不然我带着孩子怎么可能放开手脚做事。”   孟蕊笑笑:“爹你其实担心的多余。我俩这样,哪个不说我高攀。明宇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想回京城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旁人说是旁人的事儿,你自己心里要有杆秤。”   “知道。哎呀,我咋好像捡来的,明宇才是你们亲儿子吧。”   “那是。”她娘毫不留情的开口:“明宇多心细孝顺的孩子。他给我们老两口养老送终,那是我们的福气。”   “好,好,他是亲儿子,我是媳妇行了吧。”   一家三口呵呵笑。孟蕊手脚麻利的擀了面条,将今儿收回来的鹌鹑蛋用平底锅煎了十几颗。   “尝尝,跟之前养殖场那蛋没啥不同吧?”   老两口夹一个进口中,点点头。“就是做法不一样味道不太一样,你刚才磕开跟他们那一模一样的。”   “嗯,这么煎着吃也挺好。等明宇周末回来,让他先提上五斤。”   “好。”   说三五天全员进入产蛋期,结果第二天就收了快三百斤出来。这个产蛋率已经达到百分之六七十。   等周末陈明宇回来,厨房放着煮好淹入味的五香鹌鹑蛋。“我明天下午去市里送鹌鹑蛋,你俩坐我的骡子车不?”   “坐、”昊昊开心的举手。“我喜欢妈妈赶车。”   陈明宇刚才看到地上摞着的箱子,“正式进入产蛋期,一天大概多少斤?”   “五百左右。”   男人在心里飞快的计算。“一个月基本回本。之后就是除去饲料和人工外的纯利润。”   孟蕊开心的笑:“所以我想扩大厂房。”   “嗯,地里不那么忙的时候抽空做,可以节省资金。”   “已经在找人了。咱家人缘好,小工不缺。大工我和爹再找一个帮忙就行,现在正准备粱、椽子檩条。”   陈明宇望着媳妇眼睛里满是星星。欣赏,第一次见她就是这样的感觉。看儿子出去玩了,他伸手抱她一下。孟蕊下意识的转头,看儿子出去了才放松。   “你的工作呢,还顺利吗?”   “很顺利。对了,我给昊昊联系好托儿所了,下周一正式送他去。”   “那很好啊。”之前两口子说过这个事儿,孟蕊对情况掌握的也很清楚。“早晨七点半送,下午五点接。这样你就不用一直分神看他。”   “嗯。”   孟蕊转个身面对着他,大长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如果今年顺利,明年我们到你学校附近买一处房子。这样住着方便。如果没卖的,我们就批地基自己盖。”   已经考虑到在市里买房子了,他老婆真的是敢干敢想。“要建一个我们自己的小家吗?”   “嗯嗯、”孟蕊开心点头,探头亲他一下。“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自己的小家。”   陈明宇笑笑:“我还以为你要说只有我们俩呢,二人世界。”   孟蕊瞅一眼窗外的儿子:“那不好吧,臭小子还小呢。怎么也得等他十八岁以后再一脚踢出去。”   陈明宇也瞅一眼在跟大黄玩的儿子:“让昊昊听到晚上肯定不找你了。”   “不许说,说了你就是叛徒。”   “嗯,我给你保守秘密。你晚上听我的。”   “陈明宇,我怎么又掉你坑里了?”   “哈哈、你这叫自投罗网。”   “太坏了你。”   晚上做了鹌鹑蛋煎饼,一个个吃的口齿生香。昊昊自己吃一块儿,跑出去给大黄一块儿。孟妈妈很心疼这么好的东西喂狗狗,想阻止被孟蕊拉住了。看闺女摇头,她啥都没说。   大黄跟昊昊几乎一起成长,孙子拿它当伙伴的。旁人家狗要是死了估计要扒了吃肉,她家这只肯定不行。她敢吃大黄,她孙子能用眼泪淹了她。   “昊昊你别忘了自己吃,大黄刚才已经吃过东西了,它不咋饿。”   “好,我就给两块儿,不给多。”   孟妈妈笑笑,欢喜与孙子的懂事。周末一家齐聚,饭菜都上一个档次。周日下午孟蕊先到养殖场将蛋全部收集起来,推着独轮车回来时,她老公已经将屋里的箱子全上了车。看她进来伸手搬起一箱放到骡子车上。   一家三口赶着车进城,市养殖场卸下鹌鹑蛋,过磅后给她开了收条。养殖场每周送三次货去林石,十天一结算。之前已经送了四次,之后的会连带她的一起。   问了一下生产的情况,据说已经生产出一批五香鹌鹑蛋罐头,目前被上海一个采购给买走了。计划等产量上来后开始在北方试着销售。   听说已经卖掉了,孟蕊心花怒放。管它卖南方还是北方呢,做成罐头保质期延长到一年以上,就算南方市场被旁人占领,他们也有时间从容打开北方市场,让大家接受这种新型罐头。   赶着车出来到学校,校门口居然又看到楚听雪站在小摊前跟张先军在说话。女孩提着小篮子,对着男人笑颜如花。   “咱们也买菜角吧,晚上熬粥就着小菜。”   “好啊。”   学校里住一晚,翌日天不亮孟蕊就起来走了。鹌鹑养殖一直没找到人,少了她一个那俩根本忙不过来。   忙忙碌碌到了月底,这期间她送了四次货,一共四千多斤,结算了三千出头。除去当初的小鹌鹑一部分款项,她拿到两千多。真切的摸到一沓沓人民币,这回真的激动到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些除去养殖成本,她的净利润达到差不多三分之二。心里估算一下,加上前期的架子房子等投入,陈明宇没说错,一个月左右她就能将所有的成本全部收回来。   赶着车去接那爷俩,看到陈明宇后她眼睛都喜悦的呆滞着。“怎么了,看到钱所以有更真切的感受,兴奋坏了。”   “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孟蕊感叹一句,“你还有肉票吗,我们买肉晚上包饺子庆祝一下。”   “只有半斤了,这个点也买不到啊。”   “真希望咱圈里的猪已经育肥。”   “怎么,肥的话你要杀一头吃肉?”   “嗯,一次吃个够。从小到大我就没过瘾的时候。这回自己养了,我要吃红烧排骨、糖醋里脊、红烧肉、纯肉的饺子。”   “哈哈、”陈明宇笑笑,“晚上吃素饺子吧。木耳、鸡蛋、粉条,加一点儿菠菜。”   “好。”   两口子说着话,骡子车得得的启动。昊昊坐妈妈怀里,仰着脑袋望着她:“妈妈,猪那么大能吃完吗?”   孟蕊亲儿子一口做为难状:“好像吃不完。”   “那可怎么办?”   “你说呢?”   “卖掉吧。卖了换钱,然后需要吃的时候再买,这样就不会浪费。”   “哇,儿子你好聪明。”   小家伙咯咯笑:“这叫流通,爸爸说的。”   “嗯,爸爸也好聪明。”   玩着说的话小家伙居然也都记得,这孩子记忆力真的很好。到家后妈妈去喂鹌鹑,他挽起袖子陪爸爸做饭。   孟蕊这段时间也实在是紧张,这回资金回笼,立马给堂嫂和小媳妇发了工资。一个月二十六,仨月七十八。俩人拿到钱,开心的话都不会说了。曾几何时多羡慕那些上班的工人,如今自己也开始挣工资了。   “孟蕊,这是真的对吧,我没做梦是不是?”堂嫂激动傻了,跟孟蕊说完转身对着小媳妇:“你掐我一下,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哈哈、”小媳妇也激动的不行,她干了一个多月,这回先领了二十六。二十六啊,之前在大队上工,一年合算下来一个月顶天了十五六。这来喂鹌鹑,一个月居然多出十块钱。   “孟蕊,以后我就跟你干了。”   堂嫂死死的拽着钱,抬头也赶快说:“我也一样,就跟着蕊蕊干了。”   孟蕊笑笑,跟她们一样喜悦。这回不用她说什么,这俩拿钱回家,堂哥那里不用说开始替她宣扬。小媳妇那里婆婆也是一顿夸,回家啥都不用干,让她安心给喂鹌鹑。   之前生怕赔了拿不到工资的孟雪花听闻这消息,那悔的肠子都青了。气愤下跑去找吴强他大姐,院子里对她一通大骂。   “你娘的,要不是你跟我说孟蕊要赔付不起工资,老娘如今已经可以数钱了。丧门星玩意,就是个防主货。老娘以后要是再跟你来往,老娘就不姓孟。”   女人气急了什么都骂,吴强他大姐则懵逼了。孟蕊挣钱了,她真的这么快就挣钱了,而且给发了工资?   “真的假的,不会是她堂嫂故意骗你的吧?”   “钱还能假的了。他娘的,老娘被你害死了。”   女人说完转身就走,独留吴强他姐呆愣愣的站着原地。真的挣钱了,那女人真的挣钱了。当初弟弟要是娶了她该有多好。   想着这个,她气冲冲的跑去了娘家。母女俩一顿吐槽,结伴跑去孟香家找人撕逼。眼看孟蕊在村里名声一年高似一年,她们心里有多悔,就有多恨孟香。同时也恨孟蕊,要不是她非要退婚,如今这钱都是老吴家的。   这边上演撕逼大战,孟蕊家厨房则被来找活儿的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看着她跟看见财神爷一样。之前生怕要不到钱白干,如今一个个挤破头都想来挣这个钱。 第五十章 挣钱了,挣钱了,我要美美的……   “大家听我说。”孟蕊一句话,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鹌鹑养殖现如今只需要再增加一人就够,大家若真想干,等我扩大规模大家再来。”   “哦, 那这回就先我来吧,我之前就来问过的。”孟雪花赶快先说。   “凭什么啊,你问过你怎么不来?现在咱们都一起来的,看孟蕊要谁谁就来。”   “就是、”   眼看又要吵起来, 孟蕊赶快出言制止。“这样, 这回先抓阄, 抓到谁谁来。”   “行。”   这几个人孟蕊都熟悉, 干活没问题。既然要谁都可, 那就抓阄吧。这样不得罪人, 接下来盖房子她还需要大量人员帮忙。   抓阄全凭运气, 最后还是那个叫孟雪花的女人抓到了。可以挣钱了, 细算算比在大队上工一年能多挣一百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女人拿着那张带红墨点的纸条笑的满脸皱纹。   “孟蕊你几月开始做土坯, 我让我家那爷俩都来帮忙。”   “我家也仨男人呢,让他们也来。”   “我家的也能来。”   好么,为了一年多挣钱, 孟蕊这做土坯完全不缺人。这时期人们盖房基本也是靠大伙帮忙,这时候就显现出了好人缘的优越性。地里还没下种呢,做土坯的人已经预约到位。   鹌鹑养殖上了轨道, 孟蕊只需每天过去瞅瞅就行。清明一过气温回升,大家开始准备种玉米、红薯等作物。   以往都是仨人一组合作, 一个挖坑,一个点种,一个覆土。这样的方式效率低下,孟蕊今年琢磨着用铁锹铲一下然后点种, 铁锹抬起的时候用脚踩一下就相当于覆土。这样仨人的动作一个人就完成,大大增加效率。   她都在自家菜园试了一下觉得可行,可跟她爹一说,一向支持她的老汉居然瞪着眼反对。   “胡闹,一年之计在与春,老农民一年的口粮就看这会儿。年年都是这么干的,你非闹个新花样。万一出了问题,没收成的话你想挨饿啊?”   “爹,都是挖个坑点种埋点土,等着一二三四五它自己上来。咋我这办法就不行了?”   一句话,老汉有些熄火。可望着闺女依旧不服。他种了一辈子的地,对土地对粮食有一种天生的敬畏。粮食在他眼中不是钱,是命。哪怕闺女如今已经挣大钱,他依旧对土地不轻忽一丁点。   “爹,要不咱试验一年,要是不行的话再重新种。”   “胡话。”这是孟妈妈说的,“要是不发芽上不来,那节气过去了,再种根本没法正常接穗子。一年就长个高杆子,连猪都没法喂,你又没养牛。”   “你娘说的对,你也自小就侍弄庄稼的,连这都不懂吗?庄稼都是赶着节气种的,早了晚了都不行。错过了就是一年。”   说完老汉抗上撅头就要下地,孟蕊拿着铁锹无奈又着急。“爹,爹,我觉得我这方法肯定行,咱就试试行吗?要是不行荒废了,那就改种谷子。口粮我来买。”   老汉这回生气了,但对着宝贝闺女语气也不算太硬。“蕊,有钱了烧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咱是农民,啥时候种地都是本分。钱,钱,钱在粮食面前也就是堆纸,不顶饿。”   “爹我不是那意思,我知道粮食的重要性。可我是说咱给大家做个试验,要是成了能提高多少效率,节约时间可以做别的生计。”   这样吗,提高效率腾出手做别的增加收入?要是为这个原因,那倒是可以一试。   看老爹退回去换了铁锹出来,孟蕊终于轻松的笑了。她娘瞅瞅她也去换了铁锹。一家三口崭新的方式下种,看到的人无一不新奇的瞅。   她家地和吴强种大队的地挨着,他家今年把几个姐姐全叫回来干活,计划以人力取胜。看孟蕊家居然用铁锹下种,一个个斜着眼看笑话。   孟蕊可顾不上跟人打眼仗,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她一堆事儿呢,没那闲工夫跟人置气。   四亩玉米,本来按老方法他们仨得四天,如今换了这省力的方法,一天多全部种完。   翌日听说了这事儿,邻居们闲聊时有些替她家担心。街门口一个个善意的询问孟爹,老汉抽口烟说当做实验了。   “要是没问题,以后大家都这么干。这方法省力,快。”   “老孟,你这可是为大家做贡献了。”   “老孟高风亮节。”   “老孟是雷锋啊。”   对面院子里一男人道“别说那轻巧话,下种了得等五六天才间苗呢,这几天给老孟做土坯吧。”   “行啊,闲着也是闲着。”   “没问题,咱有把子力气。”   好么,就是图省事,结果一堆人挺感激居然来给做土坯,而且不在孟家吃饭。孟蕊觉得让大家干体力活在家喝稀饭不好,所以跟樊爱芳架起大锅给大家蒸杂粮馒头。   她如今可以收粮食了,去年在各大队收了不少陈粮。当地气候干燥,粮食没有霉变,但有一部分生了小虫子。这玩意冬天放野地冻了几天全死了,喂牲口没问题。如今这时代,人们也是不嫌弃的。吃到虫子甚至还说是吃肉了。   不过孟蕊没给他们看到的机会,簸箕收拾干净,加工厂小钢磨一遍下,全加工成了细粉末。玉米、高粱、豆子、淀粉、加少量的小麦粉发面蒸馒头,一顿每人给俩。   拿着这三两面一个的馒头,大家都夸孟家实在。人多力量大,趁着小苗没上来的间隙,孟家准备盖鸡舍的土坯全部做好。   吴强一家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景恨的咬碎了牙齿,到处是后孟家飘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种地也是瞎种。背地里想着过几天看孟家的笑话——地里一棵苗都没有。   阴暗的想法,自己一家子窝在家里跟那阴沟里的耗子似的等着看笑话。结果等孟蕊家土坯做完,她家地里的玉米苗端端正正的上来了。   因为划了行距,而人工用铁锹能更好的把握株距,所以小苗长的整整齐齐,一颗颗跟学校里的孩子一样排着队,间苗都省事的很。   吴强他娘一大早站在地里拍大腿,懊悔的要死。“我说啥来着,有孟蕊这么能干的媳妇,你不是躺炕上等数钱就行了嘛。如今瞧瞧,人家养殖啥鹌鹑,那一天天的蛋全都是钱。就连种个地,那也是多快好省。”   吴老汉提着锄头间苗,也是颓丧的叹气。“家门不幸啊!我就说孟香那样花花的能看不能娶。现在知道了吧,她把你害死了。咱家丢人又败兴,都在外传小宝不是咱老吴家的种。唉……”   吴强也恼,背对着他爹娘同样咬牙切齿。孟香,自从遇到她,他的人生就翻天覆地。   “别再提小宝不是咱家种。他长的跟我那么像,咋可能不是我儿子。”   “行,不提。唉,今年这么多的地,我们这把老骨头都得累散架啊。”   “爹、咱就辛苦一年,等秋天咱们也养猪养鹌鹑,我就不信,她孟蕊能干的我就干不成。”   “养猪倒是行,垒猪圈不费啥,凑合着也能养。你要养鹌鹑,咱去哪儿给它找房子?”   “那就养猪,养猪也能挣钱。”   吴家三口种近三十亩地,在这个完全没有机械,种地方式落后的时代,那真是没一会儿闲着。天刚亮扛着锄头下地,天黑了才往回走。披星戴月赶命一般给养猪积攒粮食。   老两口实在撑不住了,到赤脚医生那里买了止痛片,一天天的就靠它给自己提劲儿。   明媚的四月天,孟蕊赶着车去送鹌鹑蛋。第三次结算,这回差五块整一万。将钱放包里挂到胸前,她路上看到有卖炸肉丸的买了五斤。   学校外远远的停下车,之前跟老公约定好的地点。她坐在车上静等。南门外,张先军父子依旧在摆摊,今儿在他们旁边多了一家卖纸笔的。   “是活泛了啊。光明正大摆小摊,城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望着被学生围着的小摊小声嘀咕,视线一转看到她老公领着孩子出来了。爷俩走的有些急,孟蕊冲他们挥手打招呼让他们慢一些。   拉上这爷俩停在了招待所大院,给看门大爷两毛钱,这车能停一天。将陈明宇的包交给大爷一起看着,她拉着这爷俩往外走。   “媳妇咱去哪儿?”   “百货大楼。”   “妈妈,去那儿干嘛?”   “给爸爸和你买衣服。天热了,该换季了。”   陈明宇笑笑:“我有衣裳穿,不用做新的。”   孟蕊回头瞅他。男人打扮没什么变换,白衬衫西装裤。衣袖往上卷起一截,露出男性健康有力的手腕。这时期男人最普通的衣着,而且衣服半新不旧。可穿他身上就是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要做。咱们去看看有什么新料子,给你做几件不一样的换着穿。”   陈明宇伸手抱着昊昊放地上,两口子一人一边牵着孩子走。小家伙被爸爸妈妈牵着,开心的一会儿就要踮起脚让他俩拎起来走。   “哦,我要飞起来了。”   孩子开心的要起飞,两口子抬着儿子乐此不疲的玩这个游戏。俩人齐齐使力将儿子一次次抬起来。小家伙被凌空拉着走,开心的哈哈笑。   百货大楼里,如今有三家专门做成衣的柜台。台子上放着各种布料自由挑选,然后由裁缝量身定制。   孟蕊挑了一下选了两块儿涤纶的布料给老公做裤子,一块儿黑色,一块儿烟灰色。   “半袖衬衫你想要什么面料的,棉布还是的确良?”   “的确良吧,看着挺括不用熨。”   “一件儿白的一件儿灰的一件儿深蓝的,灰的买棉布的,穿着透气。其他两件用的确良,你觉得怎么样?”   “一次性买这么多?”   孟蕊点点头:“我也做两身,衬衫和裤子,再做两条裙子。暑假我们去一趟京城,都穿新衣裳。”   原来都打算好了,陈明宇点头同意。帮媳妇挑了一件灰蓝色的,一件杏色的。裙子选了贵一些的印花布料做半身长裙,上身搭配白色半袖。   售货员给他俩量尺寸,本以为这俩一下子买这么多已经很超过了。结果孟蕊又扯了两丈四的涤纶面料,的确良的也又扯了一些用来做夏季半袖衬衫。   “这位女同志,你真的要一下买这么多吗?”涤纶布料不要票,可也没见过谁能一下子买这么多的。   “嗯,结账吧。”   孟蕊今儿穿了旧衣裳,要光是她自己,估计售货员都得骂她。不过身边的陈明宇气质实在好,售货员才忍着扯布,到现在才问。   看人家从包里拿出一沓子大团结,顿时眼睛都直了。妈妈呀,那得有好几百吧。这是哪路财神爷,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做衣裳。   售货员这回不敢再狗眼看人低,对孟蕊说话客气不少。接下来麻溜的扯了布,用纸给包起来。   昊昊看爸爸妈妈都挑布料,自己也这个看看那个瞅瞅。“妈妈,给我做什么啊?”   孟蕊弯腰抱起来他:“T恤,等一下给你和爸爸都买T恤,那个夏天穿舒服又透气。家里还有蓝布,让奶奶给你做短裤。”   “好,我要上头有狗狗的T恤。”   “好吧,等一下妈妈帮你找,看有没有上头印着狗狗的。”   印着狗狗的T恤,孟蕊转遍了百货大楼也没找到。这里卖的T恤大部分都是白色,上头印着个大大的奖字。她严重怀疑他们是将积压的奖品拿来处理。   左挑右捡,买了两件男士的。一件纯白,一件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给儿子的也是白色,小孩子的上头印着好好学习四个大字。   拿了衣服付了钱,孟蕊刚想走被老公伸手拉住。“给你自己也买两件,我们一家穿上多好看。”   孟蕊瞧瞧那件儿印字的笑:“那我要纯白的。”   她这话说的声儿极低,怕被售货员说她懒惰,不想为人民服务。陈明宇笑笑,指指其中一件让售货员拿下来。   纯白,不带一点儿点缀。跟他那件可说一模一样,男款女款都不分的。   “好,就这件儿了。”   他们买的不少,可大部分都是不要票的涤纶。孟蕊下楼看到电视,站在那里停住脚步。   “想买电视吗?”   “暂时不要,等明年再说。”今年要扩大养殖规模,钱得用到刀刃上。   “嗯。”电视机,想想什么办法弄张票。“给爹娘买两件里头的内衣背心吧,再给爹买两瓶酒。”   “好。”   家里人都买了新衣,一路赶车回去。小家伙路上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穿那件儿白T,被他俩好说歹说才算劝住。结果到家一个没看到,他居然把夏天的T恤穿在了秋衣外头。   里头是长袖的秋衣,外头套着短袖的T恤,这时期可没这么潮的穿法。孟蕊拉着陈明宇看他儿子,男人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你别说,其实挺好看。”   “你就惯着他吧,就这么长袍短褂的还好看呢?”   “是还不错啊。”   “是我不会看?”   “哈哈……”一家人都笑,老头老太对孙子这做法没提出任何异议。回头挤兑闺女:“你儿子比你有眼光。”   “我知道了,咱家就我是捡来的。”   孟蕊自嘲完,起身到厨房做饭。晚饭做了豆角焖面,猪油炒的豆角,白面面条非常的香。豆角是四月鲜,开春最早的一个品种。   她娘到屋里去才发现闺女买了这么多布料回来,而且都是最新的的确良涤纶。急的老太太拿着跑厨房找她。   “你个丫头,咋一下子买这么多布料?这得花多少钱。夏天最好过,补补丁丁不漏肉又冻不着人,你给我俩买这多好布料干啥?”   她爹听见老婆子喊也进来,望着那布料也心疼。“给你俩做吧,你俩成天出门得穿好。我跟你娘穿啥都行。”   “我俩的在百货大楼定做了,这是给你们的。”孟蕊笑笑说完,转身出去到自己屋子拿了钱出来,一人给他们一百。十张大团结整整齐齐。“布料算什么啊,这是给你俩的钱,拿着随便花。”   她这一手把老爹老娘震了,老两口一时话都不会说了。一人一百随便花,你个臭丫头知不知道有的人家一年都存不下这二百块。   老爹数数钱,抬头:“蕊,这是真挣大钱了?”   孟蕊哈哈笑:“那当然。爹你把心放肚子里,等着你闺女带你过好日子。”   “我的老天爷啊!这才多久啊就有这多钱。”   孟蕊搂住老娘肩膀:“所以娘你别再那么抠搜,赶快把新衣裳做好,跟我爹都穿的立立整整的。”   孟蕊跟老爹老娘简单说了下营收情况,把老两口震的晚饭都一副蒙圈不敢置信的状态。看来得时间慢慢消化这种新型生活方式。   晚上回屋,她打了水洗脸。老公从包里掏出一套护肤品。白色的瓶身造型十分别致,跟她之前用的又不一样。另外还有一包大白兔。   “皇后牌的新品,听说非常滋润。我托同学寄来的。”   孟蕊拿起来打开,里头的膏体瓷白细腻,闻着有淡淡的香气。“你把零花钱全买这个了吧?”   陈明宇点头:“吃穿用度都你买了,我也就剩这一个花钱的地方。”   孟蕊伸手揩了一点,双手拍一下在脸上涂匀。果然这东西细腻十分好吸收,润润的皮肤非常舒服。   她笑笑过去坐老公腿上:“以后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男人伸手搂着她的腰:“没问题。”   被闺女震的一晚上都兴奋的没睡好,孟妈妈翌日一早就起来裁剪做衣裳。孟蕊一晚好眠起来神清气爽。之前的压力一扫而空,人看着精神焕发踌躇满志。   “爹,现在资金的问题解决了,我想尽快建厂房。一天八毛钱,你雇人干怎么样?”   老汉敲敲烟袋抬起头:“是不是太招摇了,不会惹出啥事吧?”   老汉说着好转头看刚从屋里出来的女婿,陈明宇赶快说:“不会的,爹你放心干。”   女婿这么说,老汉就定了神。“行,那我张罗买砖,咱这回建一面青的厂房。之前已经打过招呼,这回让他们给咱送。至于人,那多的是,只要挣钱大家愿意干。”   解决了资金问题,孟蕊原计划的扩大厂房提前开始。孟爹找了四个大工,一天九毛钱。小工则管饭,亲朋相邻大家抽空你一天我两天的给帮忙。他自己则负责调度,材料人工总体协调。   家里忙着盖厂房,周末下午陈明宇骑车带儿子回学校。孟蕊给这爷俩大包小包装了一大堆,临走抱着儿子亲了好几口。   “妈妈周三去送货,三天后就去看你。”   “耶,我等着妈妈。” 第五十一章 刻薄鬼。你怎么是这样的?……   周三孟蕊在养殖场卸了货, 赶着车到学校北门。她到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陈明宇领着儿子出来接她。小家伙在爸爸的带领下蹦蹦跳跳,眼看出了后门, 孟蕊此时看到楚听雪居然追了出来,嘴里喊着昊昊的名字。   孟蕊正奇怪这楚老师要给昊昊什么东西,陈明宇听到叫他停住脚步回头,楚老师高跟鞋一歪, 整个人冲着陈明宇倒了过去。   陈明宇下意识要抬手, 可胳膊刚动了一下他放了迅速放了下去, 然后拉着儿子往后退几步, 眼睁睁看着对方在他面前摔了个狗啃屎。   楚听雪惊呆了, 手上的疼都暂时顾不上, 扬起脑袋望着面前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   “陈明宇, 你都不知道接我一下嘛。就这么看着我摔倒?”   陈明宇摇摇头没接这话, 而是反问:“你刚才叫昊昊干什么?”   昊昊小可爱跟在爸爸身边, 看他没事拍拍胸口一副担心的模样。仰着脑袋也跟着一起问。   “阿姨,你叫我干什么啊?”   楚听雪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低头瞅瞅自己觉得今儿她就是个笑话。精心搭配的衣裳满是灰土, 大波浪的长发也凌乱的没了形状。怀里的玩具汽车摔倒的时候膈的她生疼,此时咬咬牙想要继续。   “我哥去南方出差,带了这个回来。小侄女不喜欢, 我拿来送给昊昊玩。”   小家伙毕竟小,看到玩具还是很心喜的。不过他没有接, 而是转头看爸爸。然后开口回绝。   “不用了,谢谢。”   孩子开口礼貌拒绝。陈明宇也冷冷的。面对外人的时候,他清隽的脸上总是很淡然。眉眼生的明明很柔和,却给人一种疏离感。加上他刚才那冷漠的态度, 这一瓢凉水浇的楚听雪透心凉。   “没别的事儿我们先走了,再见。”   转身牵着儿子,父子俩毫不犹豫的冲着不远处的孟蕊而去。小家伙看到妈妈了,放开爸爸的手飞奔而去。被妈妈抱进怀里,探头先亲妈妈一口。   楚听雪看到了陈明宇的笑脸,果然如春水一般温和清澈。仿佛春风拂过,又似雨后碧波。   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坐着骡子车进了校门,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楚老师,您没事吧?刚看您摔倒,没磕着碰着哪儿吧?”   楚听雪回头看到了张先军,年轻漂亮的脸上顿时生了寒霜。话都不想说转身就要走,结果被张先军一把拉住,俩人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咋,我的办法不管用?”   “就是馊主意。陈明宇那家伙就是个冰坨子,根本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既然他不行,那要不你考虑考虑我?他也是二婚头,我还没孩子拖累,比他强的多。”   楚听雪瞅他跟看癞蛤、蟆似的,气的咬牙。“滚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哎,我咋就不如……”   楚听雪没等他说完,转身一路跑回了宿舍。经过张先军那忍不住的话语,她恼得再也没去买他的炸饺。食堂饭不好就那么凑合,偶尔奢侈一回买方便面。   孟蕊这里晚上哄儿子睡了后跟老公在床上数钱,俩月不到,她已经率先成了万元户。除去追加的厂房等投资,现金还有一万多。   “太高兴了,等下个月肥猪出栏又有一笔进项。”   “厉害。”陈明宇满眼欣赏,毫不吝啬的夸奖。前期就准备了好几年,厂房,架子等都弄好。万事俱备等到东风,她又胆大的敢干,赊欠一大半的鹌鹑款一下子铺开这么大摊子,如今一切摆顺开始乘风起飞。   “随着改革开放,深加工产品肯定会涨价。后半年如果一斤能涨两毛,那你的利润又上一个台阶。明年可以继续扩大规模,到十万只的话一天就是一千六百斤,每天运输是个问题。你要买拖拉机吗?”   俩人想一块儿去了,孟蕊呵呵笑。“你胆儿也够大啊,居然一年多加到十万只。还想着买拖拉机。哎,我觉得你去下海做生意,肯定也不赖。”   陈明宇摇摇头:“我不适合。我这性子就是做计划还好,实施的话就会畏首畏尾放不开。”说完他亲她一下“怎么,嫌我挣的少啊?”   “我是那种人吗?我就是随便说说。”说着话抬手摸摸他的脸:“其实我就喜欢你这副斯斯文文的模样,最好别沾染铜臭。就当个斯文败类、”说完看老公脸色不对,她笑笑赶快改口:“不对,是衣冠禽兽。哦,也不对,是道貌岸然。”   陈明宇简直哭笑不得,伸手捂住他媳妇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好,好,我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意思,不用再说了。”   孟蕊点点头,他放开手,她小声问:“到底该用什么词?”   自己夸自己吗?陈明宇没说呢脸先红了红。“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好吧,他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继续。孟蕊听完疯狂点头,搂住他脖子来了个深吻。   “就是这个意思。”   翌日早饭时间,孟蕊出门买油条看到楚听雪,才想起她昨天的操作。饭桌上问老公这女人怎么回事。   “之前挺正常啊,就是爱逗昊昊玩。可昨儿那一出明显有预谋的。”   “不知道。”陈明宇对于女人的示好一贯觉得烦。“听说去相了两次亲,这怎么又……”   “估计是相亲对象太差。”说完瞅瞅老公那清隽的样貌,“要拿你做比较,我估计她这辈子找不到对象了。”   被老婆变相夸的没边,陈明宇忍不住的笑。“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你的看法罢了。”   “楚听雪多年前就在暗恋你,你敢说你不知道。”   陈明宇被老婆点名,顿觉理亏,哪怕这些真的不是他主动招惹的。以往都是冷处理,将人冻走。这回他决定换个方法,就不信有人脸皮比城墙还厚。   “你别操心这个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真的不用我帮忙?”   “不用。”   吃完饭他上课,孟蕊到银行开了个账户将钱放了进去,包里只留一部分流动资金。家里一摊子得她看着,办完后她出来赶车回家。   昊昊放学没看到妈妈,失落的问妈妈哪天来。陈明宇牵着儿子的手,“两天送一次货,妈妈名天过来,很快的。”   “耶,两天。”   爷俩在市区供销社买了饼干,学校门口下课的学生熙熙攘攘,校对面今儿居然有五家摆摊的。昊昊很好奇,陈明宇就停好车,领着他过去看。   “爸爸,这个、这个、”   原来是一家卖凉粉凉皮的,小小的碗里盛的不多,但十分便宜。五分钱一份儿。凑近了能闻到浓香的辣子和蒜味儿。   “要吃凉粉还是凉皮?”   昊昊被爸爸抱着,视线在两种间来回的转,然后伸手指向了凉皮。陈明宇要了六份儿,这样爷俩晚饭不用再做。这时期没有塑料袋,他跟老板说了后先抱儿子回家拿碗。   后院里遇到刚回来的楚听雪,女人开口问外头有什么卖的。昊昊刚想回答,陈明宇先开口了。   “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腿断了还是脚折了?”   楚听雪被他这刻薄的话弄的脸色煞白,一时间好像不敢相信自己暗恋的男神会这么尖刻不留情面。这真的是那个温润如玉、坚韧如蒲草般的陈明宇吗?   “陈老师……”   陈明宇无视她泪眼盈盈,冷眼以对抱儿子进屋。很快拿了搪瓷缸出来,爷俩牵着手往外走。遇到一个中年男老师,他这回主动开口跟人说外头有卖凉皮的。   “凉粉、凉皮。还有一个卖火烧的。李老师要买的话可得赶早。”   “是嘛,那我也去买几个。”   学生们买了改善伙食,老师们也都改善。很快院里出去好几个拿搪瓷盆的老师。   楚听雪望着陈明宇的背影,又羞又恼的咬着嘴唇。跺跺脚跑回自己屋子。   “哼、刻薄鬼。你怎么是这样的?”   女孩背靠着门板把陈明宇恨的不行。不想出去不想看到张先军,可闻到老师们打回来的凉皮实在香的有些忍不住。她踌躇半天,拿着搪瓷缸到校园找了个学生给她帮忙。   翌日一早陈明宇送儿子上学,爷俩院里看到楚听雪招呼都不打。没要两天,老师们之间就传他俩不合。把个楚听雪气的柳眉倒竖,明白陈明宇这家伙是跟她撕破脸了。   我跟你不合,别再往上凑。软硬啥招数都不好使。   她气的脑子混沌,傍晚下课自己出去买鸡蛋,被张先军一把拉住,她急的就要喊。真是气糊涂了,都忘了外头还有这么个神经病男人在觊觎自己呢。   “别叫、不然我就说你跟我搞对象。”   一句话吓的楚听雪捂住了嘴。大街上有人,什么话都不说旁人只会以为他俩在做买卖。要是喊了,他再那么胡搅蛮缠一番,她的名声可真要被他败坏了。   “你到底想干嘛?”楚听雪咬牙切齿。“我已经不喜欢陈明宇了,不用再给我出主意。至于你,姑奶奶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看上你。”   “不愿意就不愿意,我也没说非要你啊。瞧你那样儿,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女人呢。就我这么好的条件,是那缺女人的嘛。”   “那你放开我。”   “我是真有好主意,你不听可别后悔。”   张先军欲擒故纵成功将她留下交谈。俩人一个摊前一个摊后说着话,听完男人出的主意,她摇头回绝。   “不行,陈明宇现在跟刺猬似的,根本无从下口。”   “那就换一个。”   楚听雪不知不觉被男人留下跟他说了半天的话。一个主意完了又一个主意,听完依旧摇头回绝。“这个更不行。”   “别怕啊。就是闹掰他们,咱又不伤人命。”   “不行。”   楚听雪摇头跑了,对这样的方法不能接受。一路飞奔回宿舍,心跳一百八好久都无法平复。   定定神去食堂打饭,回来时院里看到昊昊在玩。小家伙穿着简单的条纹秋衣和蓝裤子,跟院里另一个小女孩在踢毽子。   她站在那儿呆呆的望着孩子,此时恰巧陈明宇掀帘出来。俩人对视一眼,男人视线一转叫儿子回家。   “昊昊、”   小家伙听到爸爸叫,抬头看到她在旁边。也不跟小伙伴玩了,拿起他的毽子就往回跑。   爷俩这操作可把楚听雪气的不轻。女人狠狠的哼一声,转身回自己屋子。桌子上拿书的动作气急败坏,嘴里咬牙切齿。   “什么呀,我是洪水猛兽吗?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样。哼,姑奶奶也懒得理你们了。陈明宇你个小气鬼,普天下就你媳妇能入你眼是吧?滚吧,姑奶奶也不稀罕你了。”   自己骂一顿,气的晚饭也没吃到前面教室上自习。之后遇到陈明宇她也跟躲瘟疫一样,俩人除非工作完全无交流。   陈明宇对她这态度适应良好,要的就是这效果。本来就是同事,公事公办远着些才是相处之道。当然也不乏同事关系好的,比如隔壁的李老师。   孟蕊周末过来的时候带了许多五香鹌鹑蛋,给相邻几个关系不多的各送了一些。李老师他妻子在外地工作,他是本地人,孩子放在家里父母带着。   “哎呀孟蕊你太客气了,给几颗尝尝就行,给这么多干什么呀,多不好意思。”他妻子笑呵呵的,跟孟蕊一直都很和善的关系。   “没什么,都自家的东西,没拿多少。”   客气几句,俩女人坐下闲聊。孟蕊说起自己想在市里买房的打算,李老师和陈明宇相跟着进来。李老师听到此立马接话。   “市里买房啊,你别说现在真有这么一处房子。”边说他伸手指指学校后头。“就在学校北面,我同学家房子。他爸妈工作调动要离开,之前盖的房子说要处理了。”   “真的吗?那房子多大,卖多少钱?”   “房子大概一百多平,院子和杂物间也有一二百平。具体多少钱我不清楚。你要有心要我帮你问,他们想卖房一时找不到买主也正愁呢。”   “好,那麻烦李老师了。”   “没事。距离不远,今儿我同学应该在家。你们要不一起过去看看?”   “好。”   学校宿舍住的太密集,一个大院儿里私人空间不足。既然决定买房,有合适的当然得抓住。陈明宇骑车带着,一家三口跟着李老师去看房。   从北门出去,没多远就到了李老师所说的地方。敲开大门,一进院子孟蕊就挺满意。   一百多平的小院种着葡萄,此时已经挂了果。底下放着石桌石凳,休闲娱乐的好场所。一旁有个小花圃,里头的月季大概没人打理,长的没什么章法,但非常的茂盛。   进入屋里,东面三间一进两开。中间是客厅,两面卧室。最西面一间从外头开门,与这里互不影响。厨房在院子东面,独立的十几平房子。   “我爸妈前年刚刷的大白,屋里维护的也还好。你要买下可以马上入住,家具我也不来回拉,全给你们留下。”   孟蕊自己就是盖房子的,对于房子结构当然懂行。里外仔细瞅瞅非常满意,不论是房子本身还是它的地理位置。   “多少钱,您开个价我掂量一下。”   “一千六,我这是实诚价。大家都认识,我急着卖也不说什么虚话。这房子原先是许多年的旧房子,现在这样是八年前我父母翻盖的。当时建造它也花了这个价。而且我还给你搭上这么多家具。要不是家里有些事儿,我真不舍得卖。”   看得出男人急用钱。孟蕊心里算算,人工、材料、地皮、一项项都算钱的话这个价差不多。这里是市区,非他们的小村子可比。她转头用目光询问老公的意见,男人微不可及的点点头。   既然他也满意,那就没什么说的了。当即跟人定好,付了五十块定金。约好周一付钱过户。   昊昊一路跟着妈妈到处看,但看大人在谈事他什么话都没说。等一家人回到学校宿舍,小家伙才兴奋的问妈妈。   “那个房子很漂亮,妈妈我们以后要住那里吗?”   约好周一过户,两口子就没回孟家村。房子钥匙已经给了他们,孟蕊决定明天过去先打扫一下。   “对啊,以后就是我们的了,打扫一下我们就搬家。以后有个大院子给你玩,还可以养一条狗狗,或者把大黄带过来陪你。”   “耶,耶,我要有大院子自由玩了。还有大黄。”   儿子开心,俩大人同样开心不已。孟蕊家房子是多年的旧房,而且大半都是土坯。家里的房子之后也翻新,这里买一处主要考虑他们父子俩。陈明宇性格喜静不喜闹,昊昊又正是调皮的年纪,一直住在这样的大杂院宿舍里不方便。   “孩他爹,屋里已经有书桌,给你刷了漆翻新一下就可以了吧?”   “不用。书桌的颜色我看挺好的,就那么用吧。……其实我们学校也说要盖职工大楼了,说不定过几年我也能分到一套。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这些钱全部投入到你的事业里。”   “不妨碍,我心里有数。你们学校那大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呢。分配住房一直就是拖延再拖延的,等它得累死。以后如果真的分了,那我们再卖掉这处也行。毕竟职工大楼里有暖气,冬天住着舒服。”   “卖掉?”陈明宇想想,“也行。”   两口子意见一致,翌日去了房子里打扫卫生。擦灰拖地,将窗帘卸下来到院子清洗。   上午打扫完,孟蕊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我后天拉褥子被子过来,家里还有十几斤棉花,做上两床新棉被,把旧的弹一下当垫子。”   “不用一下拿那么多,这里平时就我和昊昊,我俩有一张床足以。”   孟蕊瞅瞅院儿里稀罕的到处转的儿子,伸手拉老公过来。“你不想让昊昊自己睡吗?”   陈明宇顿时眼神明亮,飞快点头。“嗯,让昊昊睡西屋。”   “所以接下来你的任务是训练儿子独立。”   “好,交给我了。”   对方房管局有熟人,周一带上各种证件,不消俩小时这房子过户到孟蕊名下。回去将房产证放进抽屉,她站在东屋瞅摸着看还需要添置什么。   这间房大约二十平,靠窗户有个大炕,是几间屋子里唯一的炕。后墙放着大立柜,炕边是书桌。   西屋跟它一般大,放着一米六的双人床。同样也有衣柜和书桌。家具既然齐全,那除了被褥和就厨房的炊具得添置一些。   看陈明宇端着搪瓷缸过来找她吃饭,孟蕊问他有没有办法弄到工业卷。男人笑笑,从兜里掏出几张。   “你怎么就知道我需要什么,每次都早早预备好。”   “我是你肚里的蛔虫。”   两口子相视而笑,吃着食堂里那寡淡无味的饭菜依旧开心的很。孟蕊咽下口中的白菜,跟他说接下来的打算。   “我下午得先回家,后天过来送货时捎带拿被褥。厨房用具等周末我们一起去买,到时候看还缺什么一起买。”   “好,你自己路上小心。”   孟蕊赶车回村,先到养殖场挨着检查了一下。猪已经进入育肥期,再有一个月左右出栏。鹌鹑也都挺正常,每天的产蛋量平稳保持。   几个男人在出猪粪,谁出算谁的。这时期化肥难买,大家主要还是靠农家肥。人的没多少,猪粪羊粪全是宝。   至于鹌鹑粪便,她本来也是打算给大家做肥料的。有一次堆放在外的鹌鹑粪不小心被碰倒洒落猪食槽里,孟山发现猪居然吃这个。和日常的饲料搅拌到一起,可以节约大半成本。   “肥猪再有一俩月可以卖了。不过咱们留的种猪得到六月才可以配种,配种成功还得五个月才有小猪出生。你看是先从别处买,还是等咱自己的下?”   这问题孟蕊早考虑过,“先买几百头,我跟养殖场已经说好了。咱们这十头到时候如果都成功的话会有一百头小猪左右。等麦子收割后,咱们还得建猪圈。还得雇人。”   孟山对媳妇这个好友佩服的五体投地,鹌鹑厂房看那模样至少加一倍,猪居然也要扩大几十倍。这么多张嘴货再加上雇人,一天开支多少啊?   “确定要雇人?那我帮你找吧。”   “行啊。找那种踏实能干,跟你一样负责的。”   变相的被夸,孟山脸都一下子红了。从去年到现在他干了半年,领了一百八的工资,他媳妇也得了六十块。往年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今年可算是宽裕了起来。   “你放心,我肯定找那踏实能干的。爱芳看着这活儿都在眼馋,说明年要不找人帮忙种地,想跟着你喂鹌鹑。”   “行啊,后半年扩大规模我正需要人手,爱芳来我当然欢迎。”   跟孟山说着话,喂鹌鹑的几个女人也出来了。大家给介绍着人员,孟蕊笑笑说等房子盖好架子回来再说。   晚上回家烧水洗了个澡,舒舒服服的泡在热水里浑身舒坦。心里算着账,发现自从知道鹌鹑粪能喂猪后饲料消耗大大减少,她原本准备的钱省下来不少。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要不是被逼着谈挂靠不可能养这么多鹌鹑。养鸡的话可没这福利。如今这利润一天天的让她心跳加速,之前真的再往大了想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   想想一天天的钱,她忍不住的笑出声儿。鹌鹑蛋罐头销量持续走高,市养殖场说打了申请想扩大规模。她这里扩大两倍,明年的钱……哎呀,想想都能笑醒。   “一个人偷着乐什么呢?”   老娘居然隔着窗户听见了,孟蕊顿时严正脸色。从桶里出来擦干水,披了件儿陈明宇的衬衫给老娘开门让她进来。   “找我有事?”   “你爹找你说厂房的事儿。”   “好,等我换件儿衣裳。”   到父母屋子商量了接下来扩大规模的一系列事情,她跟爹娘说了在市里买房的事儿。这事儿之前已经说过,这回不过交代一下。   “是嘛,我还以为得自己盖。这好,这好,离明宇学校近住着方便。”   “西面一间给你们留着,东面三间我们住。还有咱家这房子、”她说着抬头瞅瞅自家这土砖结合的屋子:“明年翻盖吧,咱到哪儿都住新房。这么多年憋屈,今后敞亮敞亮。”   “闺女,咱家里的就不必了吧。我跟你娘都这岁数了,住哪儿不是住。”   “对,咱家这土房子也挺好,住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不行。就因为艰苦一辈子了,老了赶上好时候才更该让你们享享福。知道你们不爱去市里,所以家里的房子肯定要翻新。”   闺女挣钱了,他们就听孩子的吧。老两口笑笑,真觉得一下子敞亮了。之前也没跟旁人家似的数米下锅,如今更是一下子跃上了一个新台阶。   “厂房再有三五天就完工,正好开始割麦子。咱家今年麦子长的不赖,等收回来先加工一百斤,咱以后都吃白面,再也不吃那杂粮面三合面了。”   老娘知道享福嘛,孟蕊呵呵笑:“行,以后咱都吃纯白面。”   孟爹敲敲烟袋:“我咋还想三合面呢,那其实也挺好吃。”   孟妈妈指着他一脸瞧不上。“有福不会享的土老帽。”   老汉吸一口烟不服:“谁说我有福不会享的,我这烟就是女婿给买的。卷烟,村里他们谁抽过?”   孟妈妈搂着闺女哈哈笑,孟蕊也欢喜与父亲偶尔的嘚瑟。不就是卷烟嘛,喜欢的话下回我给你买几条回来。 第五十二章 给大黄砸骨头   三天送一回鹌鹑蛋, 孟蕊再去学校时发现楚听雪连她都不理了。好,好,她老公到底使出了什么绝技, 把人彻底得罪了。这回再不用担心传闲话。   晚上吃饭时她开口问,陈明宇将事情说了一下。听到他那么怼人,孟蕊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亮獠牙了,小奶狗要咬人啊。   “得, 你以后在学校名声肯定不好。居然欺负女孩子。”   “那正好, 所有女孩子都离我远点儿。”   两口子呵呵一笑, 将这事儿丢到后脑勺。周六下午拉上这爷俩一家三口往回走, 昊昊热的脱掉了外头的衬衫, 陈明宇脑门上也都是汗。   “把衬衫脱了吧。”   孟蕊穿着件半旧的衬衫, 袖子撸到了手肘以上。转头瞅瞅老公, 建议他干脆脱掉。想起他一贯的习惯, 又加了一句。   “你当我没说。”   陈明宇笑笑, 抬手挽起左手袖子,然后将右胳膊伸给她。“帮我挽。”   孟蕊笑笑动手“你是昊昊啊,挽个袖子还要人帮。”   昊昊听到妈妈点名, 也伸着手指羞爸爸。“爸爸还说要我独立呢,其实他最磨人,老喜欢跟着妈妈。”   “哈哈……”   “孟昊、你想挨揍是不是?”   两口子一个无良的笑, 一个对着儿子咬牙切齿。臭小子越来越不可爱,每次都跟他争。   “你妈妈是我媳妇, 我们当然该在一起。你想有人陪,长大了自己找媳妇去。”   昊昊被爸爸说的无言以对,噘着嘴大眼睛咕噜噜来回的转。孟蕊伸手搂搂儿子,对着老公笑的好一阵才说出话来。   “陈明宇你几岁了?”   男人给她伸出一只手掌, 然后又加两根手指。“五岁。”   “哈哈……”   这回娘俩一起笑他,昊昊开心的忘了爸爸刚才怎么怼他了。伸手拍爸爸一下,好心的提醒他。   “爸爸,五加二等于七,该是七岁。”   “好,七岁。”   孟蕊被这爷俩笑的喷水,每次一家人在一起都是这么欢乐。这回陈明宇回来赶上割麦子,他回家换了旧衣裳拿镰刀准备跟着一起下地。   “要不你别去了,平时没晒习惯,冷不丁大太阳底下干活我怕你中暑。”   孟蕊这么说,孟爹磨着镰刀也抬头附和:“对,冷不丁这么晒人受不了,明宇就别去了。”   孟妈妈抬头瞅瞅天边刚露头的日头,也说让女婿别去。陈明宇被当成了重点保护动物,笑笑说没关系。   “我吃了一颗藿香正气丸,多喝水不怕的。”   孟蕊看他坚持,知道这家伙倔起来有多犟。当下也不再劝,到厨房又灌了一壶水,给他戴上草帽。   一家四口下地,昊昊也跟着在阴凉地里自己玩。烈火一般的农历五月天,很快一个个全都浑身淌汗。孟蕊手快,如今在自己家地里那完全无保留,一家三口全被她落在屁股后。也就孟妈妈勉强跟着。   “娘,你别跟我啊。我年轻力壮正是干活的时候,你费这么大劲儿干啥,当自己二十几呢?”   “臭丫头,我也就是、吃了年纪大的亏,要不然根本不会被你撇下。”   “是,是,您多厉害啊。我这都是遗传你的,所以才这么能干。”   娘俩说着话,孟蕊动作丝毫不慢,老太太喘口气坐地上喝水休息。二亩半的麦子,四个人从太阳初升割到十一点全部放倒。接下来就是孟蕊父女俩的表演秀——捆起来。这活儿连孟妈妈这个老农民都干不好,陈明宇至今没学会。   他俩将一小撮一小撮的麦子堆放一起,那俩负责捆起来,然后用骡子车拉到打谷场去脱粒。之前全部是人工,今年有人买了打麦子的机器,只需要交一定的钱就可以用机器来脱粒,比以往省事的多。   孟蕊让老爹赶车,剩下的她们仨一人一根扁担往回挑。四个劳力齐努力,打谷场上他们排了个第一。当天就脱粒完成,拉着一袋袋的麦子回了家。   麦子熟透挺干的,孟蕊直接到加工厂加工了一袋。当晚吃上了新麦面。手擀面、加盐、蒜末、五香粉、辣椒粉,然后用热油那么一浇,刺啦一声喷香扑鼻。   因为麦种问题,许多家庭今年根本没种麦子。交了公粮后将家里三分之一的麦子拿出来借给大家做种子,剩余的孟蕊留下全当口粮。她再也不想吃杂粮了,今年有了麦子,再买些大米,她要顿顿大米白面。   周日拉了两天的鹌鹑蛋,顺带送老公他们爷俩回学校。车上放了三十斤白面,这回大家都敞开了吃。   拉着他们一起去了养殖场,卸下鹌鹑蛋拿了收条,她去找场长说鹌鹑苗的事儿。场长给他们倒了水,如今说话非常客气。   “你要多少,我安排孵化。”说完他长长叹口气:“还是自己干好啊,想怎么弄怎么弄。我这里想扩大规模,申请了几次没批下来。”   “为什么啊?”   “说要保障供应,让继续养殖鸡和猪。”   政府有自己的考量,跟私人不一样。孟蕊对此没说什么,她是个人肯定随市场走,什么挣钱养什么。跟场长敲定了三万只鹌鹑苗,她付了定金起身离开。   “场长说好了,八月再给我孵两批。”   “行,我安排。”   看他们一家赶着车离开,场长再次叹气。望着孟蕊十分佩服,心想自己要不要也找地方单干。可养殖这行业风险极大,一个传染病就可能让人血本无归。   “算了,好歹如今是铁饭碗,国家给养老的。”   八十年代初,敢于下海的还没几个。可机遇这东西抓住就抓住了,抓不住就过去了。这是一个变革最快的时代,可说是日新月异。东西南北风多的很,抓住哪股也能起飞一时。   孟蕊赶着车轻飘飘的迎风而笑,一家三口直接回了自己的新家。将牲口拴好,给它喂了料。   “还是自己家方便,再也不用担心牲口丢了,或者是弄脏了地方被人嫌弃。”   陈明宇洗手去做饭:“那肯定的啊,自己家当然自在。”   昊昊揪住妈妈的衣角,小家伙有些不高兴。“妈妈,什么时候给我捉一只小狗?”   孟蕊拍拍手上的灰抱抱孩子。“很快,大黄的儿子,很快就该下了。等小狗断奶就能抱来。”   “嗯,它会不会跟大黄长的一样?”   “应该会吧。”   “肯定会。我像爸爸,大黄的儿子肯定像大黄。”   孟蕊点头:“是这个道理。所以不能偷生孩子,会被看出来。”   陈明宇在厨房探出脑袋,对老婆哭笑不得:“你跟孩子说什么呢?”   孟蕊小女孩一般可爱的捂住嘴,大眼睛咕噜噜乱转。“对哦,嘴上的把门将军你赶快给我回来。”   “哈哈、”父子俩被她逗笑,昊昊指着妈妈说:“妈妈你跟我们班的小豆芽一样可爱。”   “嗯?小豆芽是谁?你的好朋友。”   昊昊点头。“小豆芽可漂亮了,大眼睛高鼻梁,跟妈妈一样漂亮。”   被儿子说跟小豆丁一样漂亮,孟蕊不知道这算不算夸奖。不过儿子喜欢妈妈,她乐的心里开了花。   “走,咱们去供销社瞅瞅,妈妈给买好吃的。”   “耶,买好吃的了。”   娘儿俩说着话往外走,陈明宇揉面准备烙饼。他儿子蹦蹦跳跳跟小兔子似的活泼,他媳妇居然也学儿子的样子,歪着脑袋小女孩一般可爱。   目光胶着在他们身上,他嘴角翘的越来越高。夕阳余晖洒落脸上,映照着他无一丝阴霾的眼睛。   葱花鸡蛋饼,烙好后切成三角形放搪瓷盆里盖好盖子。菠菜洗净放一旁备用、西红柿切碎下锅炒出汤汁,加入清水。鸡蛋放碗里搅拌均匀,等锅开用勺子飘进去,这样做出来的鸡蛋成片,味道更好。   饭做好起锅,孟蕊领着儿子回来了。娘儿俩没拿吃的,居然合力抬着两床棉花胎进来了。   他出去接过,“在哪儿买的这个?”   昊昊兴奋的回答:“那边胡同里,一个阿姨戴着口罩在卖。她就拿了两床,妈妈全买回来了。还跟她约好大后天再买两床呢。”   将已经弹好的棉花胎放回屋里,孟蕊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脑瓜。“你能去当间谍了。”   昊昊仰着头,懵懂的问:“什么是间谍?”   陈明宇回答:“等你长大了就知道。”   糊弄完了儿子,孟蕊小声跟他分享喜悦。“她说有自家织的布,我跟她约好了买十五米,我们做新床单和被子。”   “好,新家新气象。”   在市里待了一晚,翌日她赶车回村。如今这都成了常态,几乎隔一两天就跑一趟。她娘说她跟走东西屋一样,成天在路上瞎跑。   猪圈瞅瞅大肥猪,跟养殖场约好了下周他们过来拉。生猪一斤八毛,这二十头大概四千斤。除去养殖成本能净赚小三千。   “孟山,找你三叔帮忙给杀猪吧。看他哪天有时间,咱们先放倒一头。”   “你真要杀了吃肉啊?”   “那当然。我都养这么多猪了,还不杀了吃肉等着干啥呢。”   “卖钱啊。”樊爱芳从小路上过来,望着她一副不会过的表情。“一头大肥猪可一二百块呢,你真要杀了吃肉啊?”   孟蕊点点头,“嗯,吃肉。”   养猪也挺赚了,毕竟她养的少还留了十一头做种猪。而且因为鹌鹑粪的缘故节省一大笔饲料开支。可跟鹌鹑比起来还是差一大截。大家不知道鹌鹑的利润,光这二十头大肥猪已经够让人眼红羡慕。   不管那些,愿意的话可以跟风干,只要你有那个实力。让孟山找他叔叔,当天下午就升起了火支起大锅。二百多斤的大肥猪一刀放倒,猪血倒了多半桶。   大夏天的杀猪,这一举动吸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在村中心的操场围观。有那日子过的好的寻到孟爹,想要买一斤打打牙祭。   “老孟,多少钱一斤?县城九毛八,你这也一样吧?”   “净他娘的想美事。县城的都得要肉票,你有肉票吗?”   “我这……”他也知道没票的话物价基本超出二倍去。“那老孟说多少,我不还价行了吧。”   “对啊老孟,多少钱一斤,我赊一斤行不,年底给你钱。”   大家都过的紧巴巴苦哈哈,可从过年到现在了,好容易闻到了肉味,那一个个真跟饿狼似的。甚至有些人过年都没尝到肉味,更是眼珠子都发红,嘴里控制不住的咽唾沫。   孟爹笑笑犯愁怎么说,孟蕊开口了。“肉不卖啊,大家都散了吧。”   “哎,孟蕊你这么多肉能自己吃了吗?大夏天的吃不完留着不臭了,还是卖了划算。虽然我们赊账,可年底都会给的。”   “就是,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一帮人真是馋死了,全都嚷嚷着想吃肉。孟蕊看这情况,改了改话语:“非要买我也不能不顾乡邻。这样,跟市面上一样一斤九毛八,我要现钱。谁要就回去拿钱。”   “非要现钱啊?”   “不然呢,我有多大本都给你们底垫着。”   “要现钱是对的。人家能市价卖给咱,已经是让利乡亲了。”   “对,孟家做事就是仁义。谁家杀了猪舍得这么卖。”   “行,我回去拿钱。豁出去了,老子今儿非吃到肉不可。”   一视同仁,想吃肉就拿钱。孟蕊以市价卖肉,她有养殖场资质,如此不算违规扰乱市场。   几个大男人一起努力,很快一头大肥猪被片成了两片。她们村子上万人,最后卖出不到一百斤肉。   大家还是穷啊,尽管想吃,而且这么便宜跟市价一样,却依旧止步于钱。   剩下几十斤,孟蕊给所有给她打工的每人分了一斤,高兴的几个女人嘴都合不拢。樊爱芳拿着自己的那块儿,激动的瞅一眼好友。二斤,这是她和男人都有份儿了。而且除了肉,她和孟蕊堂嫂还多得猪下水,大肠、心肝肺,洗净了做杂碎汤味道可不赖。   晚上剁了馅儿吃饺子,香喷喷的肉吃进嘴里,她这回下定了决心。地就让亲戚帮着种,她要跟着好友干。   孟蕊那里剩下的几十斤开始处理,排骨和大骨头卖掉一大部分,剩下没多少。如今这时代骨头卖的便宜,所以许多人买骨头回去解馋。   肥肉和瘦肉全部切丁,大锅里加热一起用盐和高温让它脱水,这样放到瓷坛里能保存一年不坏。   排骨和大骨剁成块儿,她起锅烧油,加糖炒出糖色。放入骨头上色,然后加入花椒八角干辣椒等调料。炒出香味后加开水让它小火慢炖。   腰条割了一块儿,她骑车到公社去粮站。之前答应过的,这咋也得实现诺言。徐站长看她给挑的肉,肥油得楞的香的口舌生津。   男人接过肉从兜里掏钱。“这是几斤啊,你这自己杀的比市价贵吧。”   孟蕊接过钱拿了一块九。“二斤,我在家称过的。价格跟市价一样,不敢扰乱市场。”   男人哈哈大笑。“好,下回要是还杀猪,别忘了卖我。”   “一定。”   孟蕊回家,晚上吃排骨把自己吃撑了。剩下的一部分用盐腌一些打算给老公带去,其余的用油炸过去除水分,和猪油瘦肉都放进一个瓷坛里,准备过几天上京带给公婆。   “蕊,你们啥时候上京?”   “明宇一放暑假就走。我大概得离开十天左右,等回来正好接小鹌鹑。肥猪等养殖场拉走后拉小猪回来。这段时间您跟我爹来回看着些就是。如果鹌鹑有事儿,就去养殖场找技术员,他会帮忙。   有变化的就是养猪。本来今年是不计划扩大的,不过既然鹌鹑粪可以解决一部分饲料问题,我决定扩大到五百头。小猪已经跟养殖场说好,会分五批给我们。所以爹你这段时间得找人盖猪圈。”   “行。就是这么忙,地里今年可是要荒了。我看能不能找人给帮帮忙。”   “养猪还要招人,应该能找到人帮忙的。”   说完家里的事儿,老两口坐在厨房跟她商量,看给亲家带什么好。她娘说:“肉这么弄一下没新鲜的好吃,可大夏天的没办法只能这样保存。你再给带上十斤五香鹌鹑蛋吧,咱老农民也没啥拿得出手的。”   她爹乐呵呵的,转身出去很快又过来。孟蕊隔着竹帘看到他手里捧着的模型,赶快伸手帮他掀开帘子。   “爹,这玩意你啥时候做的?”   老汉笑笑,伸手抚摸那精美的木工雕塑。“明宇他爹每次都给我拿好酒,我就琢磨着给他回个啥礼好。你娘说的对,咱老农民也没啥好的,所以我就想做个木雕。亲手做的有诚意。就是合适的木头不好踅摸,这才耽搁到现在。”   孟蕊瞅瞅那精美的雕塑,伸手抚摸上头细致的花纹。“这岂止是有诚意,简直是太……这骏马奔腾简直栩栩如生啊!爹你啥时候有这一手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娘瞧着那精美的雕塑目露向往。“你爹早会这些东西。只不过后来破四旧,不许奢侈,不许封建。他就转了方向,开始做普通的东西。”   “太漂亮了,我公公看到肯定喜欢。”   “我给做了盒子,你们路上小心,轻拿轻放。”   “嗯,知道。”   木雕小心翼翼的放好,孟蕊将准备的礼物一样样放一起。养殖场来拉猪那天她赶着车一起去送鹌鹑蛋。猪的钱鹌鹑蛋三次一结算的钱加一起,出来先去存进银行。   供销社里买了罐头,她想自己制作鹌鹑蛋保存。家里自己的产出,要是还得跑到罐头厂去买,那也太奇怪了。   “怎么还不往本地销售呢?”   自己嘀咕一句她赶着车回家,家里铁将军把门,看来那爷俩都没回来。拿钥匙开门她进屋洗手先将排骨炖上。面盆里有一块儿发面,看来老公准备蒸馒头。   “正好放排骨上做小花卷。”   发面加适量的苏打揉匀,擀面杖擀成薄片。均匀涂抹素油,然后撒葱花、花椒粉、咸盐,将它卷起来切成小剂子用手一扭,一个小花卷就成型了。   等陈明宇领着儿子回来,老远就闻到了排骨的香味。大门推开果然他老婆已经做好了饭。   “你真的杀了一头猪啊?”   “妈妈、”   孟蕊蹲下接住儿子,对老公点头。“当然,我说要吃个够的。不过现在天热不好放,等过年时杀一头,我要全留下咱们自己吃。”   陈明宇笑笑,进屋将俩人的包放下。今儿学校考试,他晚上不用再过去。晚饭端回屋里,院子里被蚊子咬的受不了。   昊昊啃着排骨,再次问了一回他惦记的小狗。听到妈妈说从京城回来就可以抱回来,低头瞅瞅肉骨头满脸可惜。   “要是狗狗在,就可以给它肉骨头了。”   “小狗狗不会吃骨头,你可千万别瞎喂,会把它卡住的。”   “是吗?”宝贝听了妈妈的话,转头又问爸爸。陈明宇郑重点头,“你喂之前最好问问妈妈,大黄是妈妈养大的,她知道怎么喂养小狗狗。”   昊昊乖乖点头,转身跟妈妈说:“妈妈我听话,你说不能喂我就不喂。”   “乖。狗狗跟玩具不一样,玩具坏了大不了再买一个。可狗狗是活物,是有生命的,不可以随便轻忽。我们从小养大,狗狗就成了家里一员。所以要好好喂养狗狗。”   “嗯,我知道了。”   本意是教育儿子不可轻忽生命,怕他拿小狗当玩具。结果小家伙举一反三,回家后居然用锤子去砸骨头给大黄。他人小力薄干不了这活儿,等孟蕊两口子听到哭声跑出去的时候,臭小子手指头已经肿起来了。   “被锤子砸到了吗?”   “呜呜、不是,是、是被骨头挤的。”   俩大人哭笑不得,望着儿子那红肿的手指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你说你是不是闲的?给大黄砸骨头,大黄那牙还用你给它砸嘛。   “你动动这根指头,爸爸看看还灵活不?”   孟蕊放开他的手,小家伙听话的动动手指,随即又开始哭。“呜呜、好疼。”   俩大人却是放下心来,看来就是挤了一下红肿破皮了。活动完全不受影响,骨头和神经都没事。   “好了,不哭了。”陈明宇将儿子抱起来拍哄。“昊昊受伤了,爸爸给做好吃的补补就好了。不哭了啊。”   “爸爸,可以做鸡肉吗?”   居然真的神奇的停止了哭声,孟蕊一拍脑门准备去逮鸡。你说这一天天的,臭小子越大越不安生。 第五十三章 京城走亲戚,买台电视机……   给儿子做了鸡肉, 孟妈妈回来听说事情经过,把锤子之类的东西全都藏起来。搂着孙子心肝肉一般的心疼,给孩子吹手指。   “还疼的厉害吗?奶奶给打那个锤子, 都是它害我孙子砸了手。”   孟蕊给大家盛饭,回头说她娘:“娘你这可是引导他推卸责任啊。用锤子是锤子的错,赶明儿用扫帚是扫帚的错呗。”   老太太抬起头。“那、那当然。”   孟蕊两口子对视一眼,不再跟老人掰扯这话题。本以为自己父母没什么文化没见识所以这样, 结果等他们去了京城, 她婆婆丝毫不亚于她爹娘, 惯孙子惯的没丝毫底线。   火车站接上出来, 那就见什么买什么。到家了宝贝看上他爷爷书房的汽车模型, 老太太伸手给孙子拿了下来。   昊昊刚要接, 被孟蕊喊了一声。孩子回头瞅瞅爸爸妈妈, 十分不舍却又乖巧的说不要了。   “奶奶, 我就看看, 我不要。”   陈妈妈蹲下将孙子搂进怀里:“哎呀,我们宝贝这么乖。真是奶奶的乖宝宝。”   陈明宇跟孟蕊对视,俩人无力的垂下肩膀。陈明宇换了衣服说帮忙做饭, 被老太太推了出来。   “你们都不用管,我跟明明做就好。”   陈明明放暑假了,本来要去北戴河玩的。听说他们要来, 特意推了一周。女孩如今大了,比之前懂事的多。听她三哥说三嫂想看武侠, 指指自己房间让孟蕊自己拿。   “你随便看,喜欢哪本拿哪本。”   “谢谢。”   楼上卫生间里简单冲洗了一下,孟蕊换了白T搭配白底印花的长裤。这一身休闲利索,更显她身姿修长干练无比。   陈明宇从妹妹房里拿了《神雕侠侣》出来, 看到老婆这模样,眼睛明亮了一个度。   把小说给老婆,他带儿子进去冲洗。很快陈丹也请假回来,跟孟蕊一见面就开心的抱一起,俩女人在房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的话。直到楼下开饭才出来。   “昊昊,不认识爷爷了?”   “昊昊,大伯父啊,还认识吗?”   陈爸爸挂好公文包跟孙子打招呼,老大陈朗依旧是黄金单身汉,看到小侄子喜欢的不行。之前婆婆给寄的玩具,很多都是他买的。   昊昊笑笑跑过去叫爷爷和大伯。一年多没见了,孩子小肯定不记得,不过孟蕊和陈明宇在路上都教过,让孩子看一家人的照片。   祖孙俩亲热一番,孟蕊将父亲送公公的礼物拿出来。“我爹亲手做的,说谢谢亲家这么多年的好酒。”   陈爸爸打开一看,稀罕的不行。小心的拿出来端详,又摩挲一番才放到书房的架子上。退后几步瞧瞧,转头跟儿媳笑言。   “你爹有心了,替我好好谢谢他。”说完老爷子哈哈大笑,指指柜子里。“两瓶茅台,走的时候给你爹带上。”   一家和乐团聚,饭桌上丰盛赛过过年。大虾、扇贝、鲈鱼、牛肋排、红烧狮子头……有吃过的也有没吃过的,全是老太太提前准备的。   “举杯、”   “欢庆、”   一家子团聚,陈家久违的热闹起来。饭桌上陈爸爸说起深圳快速的发展,孟蕊听的津津有味。打开她亲手做的鹌鹑蛋罐头,得到大家一致好评。   “嗯,味道真好。京城好像也有这种罐头了,好像销路不错,我看有人买了。”婆婆在关注。   “弟妹,你好厉害,有胆色。”大伯哥满眼赞赏。   “三嫂,你现在是不是好有钱?”   陈明明年纪小,思想活跃。受改革开放冲击最大,关注点最实际。她这里刚说完,被老妈拍了一下。女孩回头。   “妈,三万只鹌鹑啊,一颗蛋赚五分,那一天就是一千五。一千五啊,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而且我嫂子还要扩大经营,这简直是躺金山上了。”   “你这丫头,掉钱眼里了?一颗鹌鹑蛋那么小怎么可能赚五分,你这心也太贪了些。   “就算两分也不得了啊。我决定了,我毕业也要自己干。才不要过那种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生活。”   女孩望着孟蕊好像在看金娃娃,金光闪闪都是钱啊。之前觉得三哥的大学很厉害,如今觉得三嫂更厉害。有胆识有魄力。难怪他俩能走到一起。   孟蕊笑笑,对小姑子的猜测没做任何答复。不过家里人没傻的,以目前的形势看,都知道她早已今非昔比。踏踏实实做实业,老一辈小一辈全都另眼相看。   晚饭后老大老二去厨房洗碗收拾,孟蕊和陈明宇进了父母卧室。拿出准备好的钱递给婆婆,老太太一看就发觉不对。   “这多了啊,蕊蕊你不识数了?”   孟蕊笑笑:“多的算我们孝敬父母的。”   陈爸爸瞅一眼:“那也不用这么多。”   “没多少,爸妈就拿着吧。”   看儿媳诚心给,陈妈妈只好收起来。得到与给予,这种关系平衡会让人相处起来更愉快。旁人也许喜欢坐享得到,她这儿媳妇肯定更倾向于后者。掌控全局。   “行,你们一番心意我就收起来了。”说完老太太笑笑从包里拿出一张票给孟蕊:“电视机票,你们也买一台。可以看新闻了解时事。”   孟蕊惊喜的接过,“这简直是及时雨啊,我正愁去哪儿弄张票呢。”亲一口电视机票,她抬头:“谢谢妈。”   “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你那边要是遇到什么难处,我们能帮上忙就尽管开口。”   陈爸爸也说:“对,一家人别见外。我虽说马上退休,但人脉还是不少的。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你们做什么爸爸都支持。”   孟蕊点头,“谢谢爸。我有需要一定说。”   有了电视机票,孟蕊开心的晚上在床上打滚。昊昊跟着小姑姑睡四叔的床,这屋里只有他俩。陈明宇翻身将她抱住,使劲亲她一口。   “别看你的票了,看看我好不好。”   孟蕊被他亲的痒痒,咯咯的笑。“看你干嘛,每天都能看到没什么新鲜。”   “媳妇你好现实。”陈明宇抬头望着她满是控诉。“不管,看我、看我。”   孟蕊抬头亲他一下:“好,看你。”   爱人在旁,一夜好眠。翌日家里四个女人结伴去逛商场,陈明宇领着儿子跟在后头。昊昊买了个小青蛙后对逛街没了兴趣。妈妈、奶奶和姑姑到处转,爸爸手里提着袋子。他拉拉爸爸让他蹲下,小声的问。   “爸爸,我们来干嘛?”   陈明宇晃晃手上的包给他看:“拎包。”   “好无聊。爸爸你不无聊吗?”   “无聊啊。”   “那你还出来拎包?”   陈明宇揉揉他的小脑瓜。“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小家伙听完给爸爸一个你好可怜的眼神,看的陈明宇无奈到哭笑不得。他都混这么惨了吗,连个小屁孩都觉得他可怜。   “明宇,你们爷俩快点儿。”   陈丹在喊了,陈明宇点点头领着儿子跟上。中午在食堂吃饭,孟蕊给他点了一个红烧肉。趁人不注意小声说犒劳他的。   “没事,你尽管逛,我还有力气,肯定奉陪到底。”   孟蕊呵呵笑,两口子那幸福的模样让陈丹羡慕不已。拉住孟蕊跟她耳语:“我找了个对象,明天领家里来你帮忙掌掌眼。”   孟蕊点头:“好啊,我给他备上五斤老白干。”   “你想喝吐他啊。”   “酒品看人品。”   “好吧,等你测试。”   计划在公婆家待三天,头天逛了一天买了许多小地方买不到的东西。翌日带儿子去动物园,晚上请那个男的到家里。第三天休息一天,然后打道回府。   小家伙动物园里拿着雪糕乐疯了,终于轮到他喜欢的了。长颈鹿、大熊猫、金丝猴……各种他从来没见过的动物让他目不暇接,最爱的雪糕都被冷落的开始流泪。   “昊昊,吃完了咱们再走。”   “哦,哦,”三下五除二将雪糕塞进口中,小家伙拉着爸爸妈妈继续。“快点儿,那边有大老虎,我听见旁人说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跟在儿子身后尽职尽责。虎园,陈明宇伸手拉着儿子,脖子上挂着水壶。孟蕊背着包跟在爷俩身后,余光一直在注意儿子。生怕他太兴奋出什么事故。   看完老虎看大象,看完大象看熊猫,小家伙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边走边跟爸爸妈妈说熊猫好可爱。   “啊、”   一个小男孩迎面碰到他,要不是陈明宇伸手拉了一把,这回得跌地上去。两口子急着查看孩子没顾上说什么,对方撞了人居然先口出恶言。   “你眼瞎啊,不知道看路的吗?”   看儿子没事,孟蕊抬头:“这话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吧。撞了人不道歉还倒打一耙,你家里大人是怎么教你的?”   她语气也够硬,小屁孩顿时有些呆滞。本来孩子撞了人道个歉就没事,可他身后的大人居然一上来就护着。   “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啊,他还小呢。”   男人说完领着自己儿子走,熊孩子得意洋洋,居然回身冲孟蕊做鬼脸。气的她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替他父母好好教教。   “这、这么大城市也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别气了,哪儿都有不讲理的。”   只是撞了一下,对方已经走远。孟蕊喝口水选择拉倒,心想别让姑奶奶再碰到你。陈明宇将儿子抱起来,伸手拉老婆一下。一家三口离开动物园出去吃饭,下午带孩子去看电影。   “爸爸,我们看什么?”   “看电影《雪孩子》,这个是专门给小孩看的,爸爸妈妈今天可是特意陪你看哦。”   “好,我喜欢看。”   还不知道内容呢,小家伙拍着手已经开始欢呼。进了电影院买票,等待的空隙陈明宇买了爆米花过来。   昊昊看到有卖汽水的,拉拉爸爸衣袖望着他满是渴望。他今儿已经吃了雪糕,喝了汽水。本来小孩子不该吃这么多凉的,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俩人还是满足了孩子。   陈明宇知道媳妇不爱这些东西,所以买了两瓶。宝贝自己一瓶,他俩喝一瓶。电影院里灯光很快关掉,幕布出现了画面。   看了一阵孩子端起瓶子凑到嘴边想喝汽水。忽然身子前倾,汽水洒了满身,他被呛的直咳嗽。   陈明宇掏出手绢,边给孩子拍后背,边帮他擦嘴。孟蕊则回头看哪个混蛋干的好事。孩子的椅背肯定被后头的人踹了,不然不会忽然这样。   “管管你家孩子、”   冤家路窄,居然是之前动物园里撞昊昊的那个小男孩。熊孩子的脚此刻依旧在踹椅背。他旁边坐着个中年男人,对儿子的行为视若无睹。   “我家孩子怎么了?”   “别再踹椅背。”说完她伸手指指那个小男孩,“马上停止,把脚放下去,不然我揍你啊。”   “你敢、”小男孩挑衅的望着她,眼眸无一丝害怕。“你敢动我一手指头,我爸爸打死你。”   孟蕊指指那个男人,“管不管,你不管我替你管了?”   “小孩子调皮,你个大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好,我知道了。”孟蕊没再多言,而是抬手将瓶子里的汽水一股脑的倒在了他身上。男人惊慌的站起来,气急败坏的喊“你干什么?”   “管好你儿子。”   她手里拿着空的汽水瓶,双眸中满是怒火。陈明宇也将儿子剩余的汽水拿在了手里,万一打起来不能让老婆吃亏。   周围的人都在看这里,本来对这种影响观影的事情应该反感。可看到男人这种不讲理的人被教训顿时觉得气顺,嫌打扰的话没一个人说。他旁边一个女人甚至悄悄脱了鞋拿在手里,准备趁乱给他来个黑手。估计也是受过熊家长荼毒的。   男人满头满脸的汽水狼狈至极。气的伸手想还击,可一看女人手里的汽水瓶,他又气喘吁吁的坐下了。   “别乱踢了。”   恨恨的训了熊孩子一句,小男孩被吓的止住了腿上的动作。孟蕊反身本欲跟儿子换座位,发现孩子已经被老公抱了起来。这样也好,她挪了一下坐到孩子的位置跟他们挨着。   身后的熊孩子后来又踢了一次,大概是习惯使然。她回头一瞪,臭小子立马老实了,之后再没敢动。   电影看完,孟蕊还想着对方会不会找茬,汽水瓶始终在手里握着以防万一。陈明宇也防备着,抱着孩子手里同样握着汽水瓶。   不知道是不是他俩这打架的准备把人吓住了,反正顺顺利利回了家,那带着孩子的熊男人没出现。   到家里,陈妈妈母女仨在厨房忙活。孟蕊洗了手也过来帮忙,跟她们说起今儿遇到的事儿。   “你说这样的父亲能教出什么孩子来?”   “从孩子看大人,可见那男的不是什么好鸟。”   陈明明这话刚说完,门铃响了,陈丹的对象来了。刚一进门孟蕊两口子和这对象全愣了。冤家路窄啊,今儿第三次碰面。   不用说,陈丹这婚事黄了。男人灰溜溜的离开陈家,孟蕊瞅一眼大姑子,看对方失落的坐在沙发上。她搜肠刮肚的想着该说什么劝解安慰一下,陈丹回头开口。   “谢谢你。”   “嗯?”孟蕊看她放松了,张口开起了玩笑:“我以为你要说我是扫把星呢,马上要结婚我又给你搅黄了。”   陈丹嗔她一眼,推她一下。“我在你眼里是那不知好歹的啊。”说完她叹口气“我这是什么命啊,怎么碰上的都是些混蛋?”   “行了别气了,及时止损这不是挺好的嘛。”   “哎,我就想结婚安安稳稳过日子而已,怎么也这么难。”   “运气不好吧。要不让大哥帮你介绍个熟悉的,互相知根知底,被骗的可能性很低。”   “对,下回老大回来我跟他说。”   陈妈妈一语定音,大家起身吃饭。陈明明跟爸爸说起了姐姐的事儿,陈爸爸也是庆幸不已。   “我姐要是真嫁过去给那样的孩子当后妈,她有的罪受。”   “听话让熟人给介绍吧,你这运气也真是……”   “我知道了。”陈丹乖乖点头,小鹌鹑一样。   孟蕊他们离开那天,老大陈朗给妹妹介绍了一个片警。男人圆圆的脸,五官和善跟弥勒佛似的。微微有些小肚子。离异无子女,一个月收入没陈丹多。住在单位的筒子楼。   这条件按说是真不咋地,可陈家人却奇异的觉得他跟陈丹很配。陈丹自己也觉得挺好,偷偷的问孟蕊觉得怎么样。   “你不嫌他条件差,那就没什么说的了。”这人是大哥陈朗的同学,多少年的关系、人品肯定没问题。而且一看就脾气很好,相貌忠厚的模样。   “我不嫌。我们单位要分房了,住处不是问题。”   前头那仨字出口,孟蕊懂她脸上的红晕。“你以前认识他吗?”   “见过两次。他跟大哥关系很好。”   “有好感为什么不追?”   “哎呀,女孩子哪能做这种事?”说完看孟蕊一脸不屑,她开口反问。“你跟我弟弟,难道不是我弟弟追的你。”   一句话孟蕊哑巴了,这事的确无话可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记得提前通知我,我尽量挪开时间。”   “好,到时你一定要来啊。明宇不来你都得来,不然我要生气的。”   “那你可得选个好时间,大家都能有空的那种。”   “明年五一?”   “五一?”孟蕊点点头。“我应该有空。”   “那说好了,明年五一见。”   “好,有事写信或者拍电报。”   “哎呀,你们那儿什么时候也装电话就好了,随时都能联系到你。”   “应该很快的。”   告别婆家人上火车,卧铺车厢里躺小床上,在火车有节奏的摇晃中进入梦乡。   市里下火车,两口子就了去百货大楼买了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班车上两口子商议,公社下车孟蕊带孩子等,陈明宇走路回村赶车去拉。   班车上的人看他们买了电视,一个个都露出惊讶羡慕的眼神。这玩意可是稀罕货,城里人买的都少。看这两口子,这是率先致富了啊! 第五十四章 说破大天,我也不会卖他小……   “妹子, 你这电视多少钱?我们大队说年底集体买一台,晚上到大队大院儿给大家放。你这是大队的,还是私人的啊?”   一个中年男人问, 瞅着那电视的箱子十分好奇。孟蕊笑笑回:“私人的。十二寸的六百一十四,凭票购买。”   “六百多?”听到这数字,一车的人都赞叹。“妹子你真能耐,能有钱买这稀罕东西。”   “妹子我看你咋这眼熟, 你是哪个公社的?”   等孟蕊一说, 对方顿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孟蕊、咱公社的劳模, 女英雄。那年你戴大红花游街, 我看见过的。不过离得远看的不真切。”   “哦, 原来是孟蕊啊。难怪这么能耐。”   好么,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一提孟蕊俩字, 许多其它公社的也都如雷贯耳。一下子满车的人都在赞叹。   看这么多人在夸妈妈, 昊昊兴奋的小脸都红了, 与有荣焉觉得妈妈真的好厉害。搂着妈妈脖子,在她脸上亲一口。好像在说这么厉害的人是我妈妈。   到公社下了车,小家伙依旧黏着妈妈。陈明宇回村去赶车, 孟蕊带着儿子在阴凉地玩溜弹。透明的玻璃珠子里头五颜六色,地里挖几个小坑,娘儿俩玩的不亦乐乎。   等了快一小时, 陈明宇赶着家里的骡子车过来。俩人把电视机搬上去,骡子得得的将他们拉回了家里。   孟家大门口, 自然又是一番热闹。这时代买个电视机,可比后世买辆轿车还稀罕。一帮人帮着搬进去,帮着陈明宇绑天线,直到电视机上出现雪花点, 随着天线的调动出现了人影。   “哦,真的有人。”   “真的有人、这,这人是怎么进去的?”   陈明宇将央视调出来,这回可以清晰的看到新闻。一帮人没见过,稀罕的站着、坐着,人挨人人挤人的在看西洋景。   孟家堂屋院子挤满了人,自家人反倒挤在厨房说事情。“猪圈没弄好呢,养殖场先拉回来二十五头小猪,现在挤着在喂。孟山说留的母猪到发情期了,现在开始配种。下个月会一起来二百头小猪,所以这段日子咱得主要抓猪圈这事儿。”   孟蕊点点头:“鹌鹑呢,一切正常吗?”   “正常,我隔天去送的货。诺,这是收据,你明天过去结算。”   “知道了。”   “新厂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等架子回来放进去就能接小鹌鹑。”   “好。”孟蕊停下喝口水,“养猪场的场地呢,协调好了吗?”   “正要说这个。咱养殖场旁边的地是老徐家的,大队已经跟他们协商好了。不过人家种了玉米,现在要用地的话得赔人二亩玉米钱。”   孟蕊在心里算了一下,果断点头:“赔,让他们马上割。玉米咱不要,按照平均产量赔给他。”   早一个月出栏,那利润可不止这么点儿。而且正好赶上过年,肉价应该能高那么一丢丢。一分二分的架不住量大,到时都是钱。而且那地方离小河很近,可以解决水源问题。   “行,我下午去跟他们商量。”   孟爹将情况说完,瞅瞅在喝米汤的孙子。问起了孩子在京城的事儿。孟妈妈对这个也比刚才那话题更关心,俩老人围着孙子问个不停。昊昊跟爷爷奶奶说话,陈明宇给媳妇烧了一壶热水,又挑上水桶到水池去挑了两担。   房间里洗个澡,出来关掉电视让大家回家吃饭。午睡的时候把街门关上,下午碰到乡邻说了下每天晚上七点开电视,让大家那个点儿过来。孟山过来说事,等人都走了才进屋。   “另外仨人我找上了。一个是东街的老李,一个是南头的大虎兄弟。仨人干活都挺好,之前大队的时候我跟他们干过,知根知底的人。”   “行,你决定,这事儿交给你了。”   “那、那是以后这猪场归我管的意思?爱芳说是这样,可我怕给你管不好。”   孟蕊笑笑给他壮胆。“别怕啊,大事都有我做决定,日常的事儿你多上心,一个月给你多加三块钱。”   孟山憨厚的笑笑,挣钱多了当然高兴。“钱不钱的倒没啥,我是怕给你弄不好。”   “别怕,你听我的就是。我让你干啥你干啥,别擅自做主。”   “哎,那行,反正有事我就来回你。”   “嗯。你今儿下午去趟公社找兽医,跟他约个时间过来给小猪打疫苗。”   “好,知道了。”   孟山起来要走,她站起来追出去。“骑上我家自行车。”   “哎。”   从墙根推上车,孟山乐呵呵的一副憨厚样儿。“我明年也买辆自行车。”   真是宽裕了,从吃不饱饭一下子过度到要买车。孟山骑车走了,昊昊趿拉着鞋出来找妈妈。   “我想去看小狗。”   她蹲下给儿子提起鞋跟。“小狗没出窝,它们的妈妈是不会允许旁人看的。”   “为什么?”   “护崽子啊。怕人把它的孩子抱走,也怕有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哦。”宝贝明白了,伸手搂住妈妈。“我小时候妈妈也保护我吗,不让别人看?”   孟蕊将儿子抱起来进屋子。下午四点,太阳威力正猛,外头热的很。“对啊,你可是妈妈的宝贝,怎么能随便让人抱。”   把孩子放炕上,宝贝伸手搂住爸爸。“那爸爸呢?”   陈明宇笑了,让他坐自己肚子上。探头亲亲儿子,“你也是爸爸的宝贝啊,你刚出生还是爸爸第一个抱的。”   “哦,这样啊!”   小家伙开心了,一手一个拉住爸爸妈妈:“我也喜欢爸爸妈妈。”   孟蕊瞅瞅外头的日头,在老公身边躺下。“我们下午去钓鱼好不好,好久没喝过鱼汤了。”   “你是想去摘酸溜溜吧。”   被老公戳穿,孟蕊呵呵笑。“就你来钓啊,昊昊可以玩水,我去摘酸溜溜,还有木瓜。这时节酸枣没熟,得等一段。”   说完了看他躺着不说话,孟蕊将脑袋放他肚子上。“哎,说话,到底去不去?”   陈明宇摸着她光滑的发丝,笑的胸腔都在共鸣。“去。我们家女王发话了,我敢不去嘛。”   “咯咯,这还差不多。现在四点多,我们等五点走。”   “你把自行车给孟山了,我们是不是得来个万米长跑?”   昊昊坐着拍拍爸爸:“爸爸,万米有多远?我有小车车,我可以骑车去。”   “小子,你就是这么孝顺爸爸妈妈的?自己骑车,让我们俩长跑啊?”   “可、可是……可是我的小车车带不了你和妈妈。你俩太大了。”   “哈哈哈……”   爷俩在那儿争骑车,孟蕊躺在老公肚子上哈哈笑。偷得浮生半日闲,什么都不做听他们爷俩说废话也是一种乐趣。   嘀嘀咕咕很快五点,一家三口悠闲的跑去钓鱼。晚上陈明宇炖了鱼汤,孟爹吃饭时跟闺女说对方同意了,明天开始收割玉米。   “也就一天的事儿,他家人多。不过他要求先赔钱,我就给了。”   “哦,给了多少?六十?”   “他要六十二,掰扯半天我没拗过,给了六十二。咋,给多了?”   “没。我预估就是七十左右。对了,给你这个。有什么事儿你做主就行。”   老汉敲敲烟袋将钱接过来数数:“五百,给我这么多干啥?”   “盖猪舍不得要钱啊。就是有人帮忙,已经买了砖瓦。可那大工、粮食,不都得钱。”   “咋,你不回来了?”   “回啊,可钱放你那儿你用起来方便。行了爹你快收起来,按说咱家你是一家之主,现在弄成我当家了。但是,你们也得手里有钱才行。”   孟妈妈笑笑把钱拿过来。“给我吧,我收着。”   孟爹瞪她一眼:“这是盖猪舍的钱,你可别存信用社啊。马上就要用的。”   “知道了。”   家里等人腾地盖猪舍,孟蕊翌日去了市养殖场。送了货结算了钱,她出来去了农机站。——买拖拉机。   她有挂靠资质,所以在市农机站登记后可以买这稀罕玩意。一台华川拖拉机价格三千,交了一千定金,一周后过来提车。   孟蕊从没开过这玩意,老爹他们都说找公社的拖拉机手给帮忙开回来。她跑去找了一趟,结果一进家门就看到吴强居然在,她顿时想起来他们好像是同学。   艹,当着这死家伙的面她顿时什么都没说退出来。不就是个拖拉机嘛,她见过人开,那玩意没多难,就不信我开不回来。   她这厢转身走,身后听到吴强在喊:“孟蕊,孟蕊,你等等。”   被他拉住衣袖,孟蕊猛的一甩。完了皱着眉使劲儿拍拍:“你干嘛?”   吴强如今非常平和,对她这态度丝毫不恼。“你找小孙有事?要干嘛跟我说,我跟他关系很好。”   “不用。”   俩字出口,她再次推着车想走,结果又被这家伙给伸手拉住。这回孟蕊抬脚就踹,被他一闪身躲开。   被踹了他不生气,反而望着孟蕊笑了。“怎么样,我身手还灵活不?”   “吴强,你这脸皮……”   孟蕊咬牙切齿,望着他满目不屑。话不说完也能明白有多瞧不起。吴强咧着嘴依旧在笑,望着她的目光跟当初追求她时那么的像。当初看到这热烈的眼神让人心热,如今只觉得他虚伪讨厌。   “蕊蕊、”   “闭嘴,再这么说话我真揍你啊。”   “你就这点不可爱,干嘛老……”   他这厢还欲再说什么,孟蕊大长腿一迈上车走了。那模样,那速度,好像身后有狼撵。   “这家伙吃错药了是不是?”自己骑车嘀咕一句,决定以后要更加远离这家伙。   吴强这家伙属两面派的,当初追她的时候也挺殷勤,嘴巴非常甜。后来孟香横插一杠,她才看清这家伙有多薄情。说的那话跟放屁似的,半分钱都不值。用你你是他祖宗,不用你你是随手可扔的烂抹布。   “难道有求于我?”   你别说,相处一年多孟蕊对他有所了解。这回还真猜中了。没要两天,这家伙居然再次跟她在水池来了个“偶遇”。   “孟蕊,你别走。”   男人死死拉住她,孟蕊挑着水想踹人不利索,两次都被他躲开。这地方村里几千人用水地,被人看到还不知道要传什么。孟蕊无奈放下扁担,没好气的开口。   “你到底要干嘛?”   吴强看她真恼了,眼睛都发了红。嘴唇开开合合终于开口了。“能不能卖我三十头小猪仔?现在不要,等秋后你的种猪下崽子了……”   “不能。”   孟蕊说完再次要走,吴强还想说什么,被她指着鼻子警告。“你想干什么都跟我没关系,自己找门路去。”   “我要能找到门路,还会来找你吗?市养殖场我去了几次连管事的都没见到,你挂靠在养殖场帮我个小忙不行吗?算我求你。”   “求别人去。”   孟蕊挑上水抬腿就走,吴强在身后咬牙切齿,脸上神情复杂。懊悔、埋怨、愤恨,种种深刻的情绪让他五官都有些变形。   闲来无事,陈明宇帮着岳父他们建猪圈。他皮肤白,被太阳一晒会发红,可经过一晚休息,翌日依旧那么白皙。就这一点,羡煞多少女人。   孟蕊晚上给他涂雪花膏,那语气就羡慕的不行。“皮肤好好,我都被晒成黑炭了,你居然还这么白。”   男人低低的笑:“哪有变黑炭,跟原来一样啊。”   “你是说我原来就是黑炭?”   “媳妇,咱能不这么曲解吗?”   “哈哈、”听到他委屈的语调,女汉子顿时心情大好。跟他说起了吴强的事儿。“想我卖他小猪仔,他做梦去吧。”   陈明宇翻身面对她。“这家伙不会是孟香跑了,开始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   “后悔自己当初有眼无珠,弃珍珠而选鱼目。”   “老娘管他后不后悔呢,反正说破大天,我也不会卖他小猪。”   陈明宇伸手搂住媳妇,两口子没受什么影响。翌日去农机站提车,孟蕊特意选了下午。剩余尾款交清,她自己开车回家。这时候路上车少,慢一些她自信能开回去。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回吗?”转头瞅瞅老公,“下午有趟班车,要不你坐班车回。”   陈明宇一屁股坐前头车轱辘那铁皮上。“走吧。”说完瞅着她笑笑:“生死与共,要不我开吧?”   孟蕊也不废话了,发动车子一脚离合、油门,车子噗噗噗的上路。反正是俩人都不会,她更愿意相信自己依靠自己。   旁人路上至少挂三挡,她挂着一档稳稳当当的在路上行驶。大概三四里后,感觉能掌控方向了,这才倒挡挂上二档、三挡。   一条大道通公社,路上只一个大拐弯。她瞅瞅一辆车没有,握着方向盘缓慢的拐了过去。第一次毕竟没经验,差点撞上路边大树。及时打一把方向盘,车子擦着边回到路上。   直直的路重新回归正途,陈明宇擦一把额头的汗这才说话。“吓死我了。”   “都说了让你去坐班车。你说咱俩要都撞树上磕个头破血流,那让人多笑话咱。”   “那说明咱俩是亲两口子,头破血流也得成双成对。”   孟蕊转头瞅他一眼飞快将视线放到路上。“陈明宇我发现你现在是什么都敢说啊。”   “我说的都是真话。”陈明宇笑笑,这回正了脸色。“咱俩都不会开,你说我能放任你自己开着大老远回家吗?其实我很想发挥一下我作为男人对机械的特长自己开回去,可你不是不让嘛。”   孟蕊笑笑踩一脚刹车:“给你试试?”   “好啊。”   俩人看路上没车,那胆儿是越来越肥。停下车互换位置,这回陈明宇启动车子开始朝前。   跟他媳妇一样,先开始谨慎的挂一档,之后二档三档。孟蕊看他开的很稳就没换回来,任由他到公社后拐弯上了村子的路。噗噗噗的开到了家门口。   “爸爸、”   听到声音,许多人出来围观。加上从村口看到赶来看热闹的,这回比电视机的轰动更大。昊昊在地上兴奋的蹦,被陈明宇弯腰抱了上来。小家伙居高临下望着小伙伴,嘚瑟开心的拍手。   “爸爸,这是我们的拖拉机是嘛?”   “是。”   “那你能带我走一圈吗?”   “你问问妈妈。”   “妈妈肯定同意,妈妈最好了。”   爷俩在那嘀嘀咕咕说话,孟蕊这里被乡亲们围住七嘴八舌问价格。一听三千多,一个个咂舌不已。   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更甚者也想跟着干。奈何这玩意真不是谁想入行就能入行的。前期投资的资金就能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拦在门外,而且如今粮食依旧在管控,像吴强那样有加工厂,积攒了下脚料想养猪都一时买不到小猪仔。   拖拉机被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热闹,吴强站在远处深受打击,摇摇晃晃的差点儿栽倒。   八亩麦子他可比孟蕊家打的多,如今也顿顿吃上了白面。若没有孟蕊对比他觉得自己也很棒。加工厂能挣钱,地里收入也可以。跑了许多地方,从散户手里也买到许多小猪仔。一头净利润一百,他的事业也很快可以起步。   地里的粮食丰收,家里已经告别早晚喝稀的生活习惯。至少他可以细粮吃到饱。在这个家庭年收入一二百的时代,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超前。打算年底买电视,正踅摸着去哪儿弄电视票,结果孟蕊又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知道自己被人家甩开了多远。   三千啊,她居然在扩大经营后又花三千买了拖拉机。看着昔日的对象如此风光,他气愤他不服,他难受的晚上睡不着觉。心里把孟香之前跟他说过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他决定要借钱发展。   这家伙回家将五个姐姐全叫回家,商量借钱发展的事儿。一家人吵嚷的声音孟蕊家都能听得见。   五个姐姐背后五个家庭,当即老三家姐夫就嚷嚷着要离婚。“咋,闺女卖不完了,一回不够这是要卖多少回?需要钱就找我们这些女婿,我们这些女婿家里不过了是不是?”   老三开了头,老二家也嚷嚷的不行。其他几个也都不愿意,一家人吵成了一锅粥,隔着几堵墙听的好像要打起来。许多人端着碗跑去吴家看热闹。回来跑到孟家给实时转播。   “老三女婿走了,老三哭哭啼啼的,可不敢违背父母。哎呀,这回真可能离了婚。”   “老二家也可能闹掰。”   孟蕊笑笑将电视端出去给大家打开。“电视剧开演了,大家都小声些,不然听不见。”   “看电视了,看电视了。老吴家的破事可没电视好看。”   村里唯一的电视机,每天孟家都被挤得满满当当,院墙上都坐着人。人气来了有些吵,可家里这回动工干活,来帮忙的也十分多。乡村人淳朴,每天晚上来人家看电视,面子情也不好不给人帮忙。这个一天那个一天,把陈明宇都挤得没位置。   刚开始陈明宇还动手帮忙,后来根本没他插手的机会。这些人谁看他都说他是老师,不是干粗活的。扁担被抢走,铁锹被抢走,十几天的工程他后来也就开开拖拉机帮忙拉东西。连装卸车都不用管。   老农民最不缺的就是把子力气,人多力量大很快盖好了猪舍。孟蕊拉着一车鹌鹑蛋送市里,回来的时候拉了一百多头小猪崽。   小东西们被投放进猪舍,之前找的工人先来了一个跟孟山一起忙活。回来的时候陈明宇开车,一家三口进养猪场,正好赶上种猪□□。昊昊看它们那样好奇的不得了,拉拉爸爸问这是干什么。   陈明宇当即被问了个大红脸,细白的皮肤如同染了霞,一向对儿子问话流利解答的男人张口结舌,抱着儿子就往外走。   孟蕊光顾着看小猪崽,等回头才发现那爷俩不见了。瞅一眼孟山,孟山指指不远处的种猪,她顿时明白。笑笑摇头出了猪舍。 第五十五章 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   小猪崽先拉回一批, 到阳历八月中鹌鹑的架子也都回来了。安排好后就是招募人员。村里人听说要人喂鹌鹑,提前好多天就有人来找活儿。   孟蕊挑挑拣拣选了几个中年女性,原先的厂房让堂嫂负责, 这里有仨人。新建的厂房让爱芳负责,一共七个人。喂养活物一天都不能少,多出一个来大家就可以轮替休息,每个月每人可以休息三天。具体安排这俩负责的规划。   孟蕊自己则在桐城和村里来回跑, 如今有拖拉机, 倒是非常的方便。更加像是走东西屋一样。   阳历九月一号学校开学, 那爷俩又常驻桐城。昊昊对于上托儿所有些抵触, 不过宝贝一向乖, 被陈明宇安抚一下乖乖跟爸爸走了。   养殖场送了货, 出来已经暮色四合。开车回家在路上买了个卤猪耳朵, 门口昊昊听到动静跑出来迎她。陈明宇给开大门, 小家伙被妈妈拉上车站在她跟前。短短几步的距离, 也让孩子开心不已。   停好车,抱着儿子下来。老公关上街门,一家三口进屋吃饭。宝贝叽叽喳喳跟妈妈说托儿所里的事儿, 孟蕊侧耳倾听,不时的附和几句。母子俩的互动,让宝贝开心的不得了。   “妈妈, 我晚上要跟你睡。”   陈明宇给老婆盛了碗米饭,听到这话给儿子一个眼风。宝贝端着自己的小碗, 抬头瞅瞅爸爸,然后低头吃饭。嘴里小声的嘟囔。   “你想妈妈了,我也想妈妈了啊。”   “我们前天才来的桐城,就昨天你没跟妈妈睡好不。”   宝贝抬起头来。“你也一直跟着妈妈啊, 就带上我不行吗?”   “我们之前怎么说的?暑假结束就要独立了,你到十一就满五岁了,有自己的房间要自己睡,不能老缠着妈妈。”   宝贝抬头,瞪着大眼睛看看爸爸又瞅瞅妈妈。爸爸一直在强调独立,说他大了不可以缠着妈妈。妈妈这回也没帮他说话,看来是附和爸爸的。   “好吧,我自己睡。”   听着儿子委屈可怜的声音,孟蕊想笑又有些心软。不过老公是对的,快满五周岁的男孩子了,是得学着独立。   “妈妈晚上给讲故事,等你睡着再走好不好?”   “好。”宝贝开心的笑,探头亲妈妈一口。“妈妈最好了。”   搞定了儿子,陈明宇开口说起来自己的事儿:“学校安排我今年带高三数学,我推了几次没推掉。毕业班肯定会比之前操心多,有点儿担心不能按时接昊昊放学。”   孟蕊抬头:“没事,你忙你的。今年我一天一趟来回走,晚上我去接他。”   “嗯,辛苦你了。”   “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是两口子,家里的事儿本来就该互相分担的。去年我忙了一年都是你在顾着,今年我那儿顺溜了儿子我来带。”   陈明宇笑笑:“也不是完全顾不上,我就是担心不能那么及时,所以跟你打个招呼。我们提前一晚说好谁接送孩子,别让宝贝孤单单的在托儿所等。”   “好,就这么办。”   吃完饭洗漱,陪儿子坐书桌前画画。小家伙遗传爸爸的天赋,小小年纪拿着画笔有模有样。   “妈妈,这是彩虹。你看像吗?”   孟蕊丝毫不敷衍,仔细的瞅:“像,画的真好。”   被夸奖了,昊昊开心的小脸泛红。“爸爸让我看过彩虹,彩虹挂在天空可漂亮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妈妈你看我画的是不是像彩练?”   “什么是彩练?”   小家伙从椅子上下来,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巾在手里挥舞。“就是这个啊,唱戏的时候不是有嘛。”   他这么一比划孟蕊顿时明白,冲着宝贝猛点头。“明白了,昊昊画的真的好像。妈妈刚才还在想这东西特别像戏台上的挥舞的那根带子。”   “是吧,就是很像对不对。”   “对。”   母子俩画画玩,陈明宇在厨房收拾完到房间里备课。等她哄睡儿子回东面房间,刚想问老公干嘛把灯弄那么暗,结果一进去就被他抱进怀里。   迎面一个深吻,让她感受老公如火的热情。抬脚轻轻关上房门,任由这热情燃烧成熊熊烈火。   翌日醒来,老公已经做好了早饭。看看墙上的挂钟,七点了。慵懒的坐在炕上,镜子了映照她明媚带春的容颜。   清亮的双眸如同水洗,健康的肌肤光滑细腻。红润的嘴唇绽放笑容,低低的说一声:“真的被惯坏了,在他身边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小姑娘一样不操心。”   “醒了吗,吃饭了。”   门口看到老公,伸手要抱抱。陈明宇回头看儿子没跟进来,过来张开怀抱。伸手抚摸她的发丝,语气中满是怜爱。   “已经起步,接下来别逼自己那么狠。该休息时就要休息。”   “嗯。”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她成功的风光,只有家人在心疼她的辛苦付出。父母是亲人不用说肯定最爱她,眼前这个男人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同样什么时候都在心疼她。任何时候都在给她减轻压力。   “妈妈、”   儿子一声喊,俩人赶快分开。孟蕊起床穿衣,一家人吃了早饭各行其事。今儿是孟蕊去送孩子,说好了晚上也她接。陈明宇晚上有自习,她要顾不上他会请假或者调课。   跟宝贝在托儿所门口挥手再见,她开车回村。养殖场看了一圈回家,老娘跟一群婆婆妈妈坐在街门口边纳鞋底边闲聊。   “我爹呢?”   “帮你二大爷割黍子去了。”   好么,真是闲不住。养殖场如今步入正轨有人管,他又帮旁人下地干活去。下车瞅一眼自家那窄小的街门,开口跟她娘商量。   “把咱家街门的门框去掉行吗,这样拖拉机就能进来了。”   “大门去掉门框多难看。”   娘俩说着话进院子,孟蕊继续劝:“没多难看。再说了,拖拉机长时间放外头,你就不怕被偷了啊。三千,三千呢,比咱家房子都值钱。丢了你不心疼啊?”   “呸呸呸,别乌鸦嘴啊。想取掉就取掉吧,给我这么顶帽子戴,我可戴不动。”   孟蕊呵呵笑着进屋拿工具。“所以我想干什么,你趁早就同意。明知道拗不过我,还跟我争这个干啥。”   “你这丫头……你说说你是得了谁了。”   “得你呗。我是你生的,不得你得谁。”   孟妈妈放下鞋底,过来给她帮忙。“我可没你这么胆大,天生的熊心豹子胆。说干啥就要干。”   娘儿俩边斗嘴边干活,等孟爹中午回来,家里大门已经没了框子。他闺女拿着工具在拼凑门板,要把取掉的门框两侧安到那上头。这样重新装上照样严丝合缝。   跟老爹合作修好门板安上去,下午拉了鹌鹑蛋返回市里。托儿所门口接上儿子,娘俩开车回家。   “宝贝你晚饭想吃什么?”   “吃面条。”   “臊子面、油泼面、还是鸡蛋拌面?”   “长寿面。”   “你说吃什么面?”发动机噗噗的响,没听清孩子说什么。   “那、那晚上吃猪肚面,要放辣椒。”   拖拉机声音太响,孟蕊没听清孩子说什么。等回家了发动机熄灭,她牵着儿子下来,这回宝贝又说了一回。   “猪肚啊、宝贝咱换一个。猪肚那玩意没法保存早分着吃光了。想吃等妈妈下回看能不能给你买到,或者等年底咱们杀猪了妈妈给你做猪肚面、肥肠面。”   “那就鸡蛋面,要放木耳。”   “好,妈妈去泡木耳。”   木耳泡发洗净切丝,鸡蛋摊成圆饼切成菱形,黄花菜、腐竹切丁备用。土豆切丁用清水洗去上头的淀粉,和胡萝卜用猪油下锅翻炒。加五香粉炒出香味,然后淋入少许香醋,胡椒粉。将之前的配菜加入,一锅臊子就做好了。   白面揉了两回,面条都擀好了不见老公的身影。“咱们去找找爸爸。”   小家伙放下手里的小人书:“好。我去拿手电筒。”   母子俩手牵手出门,一中后门碰到俩人在那儿拉拉扯扯。对方发现了他们的手电,女人赶快催促男人离开。   “我不要,你赶快走吧。”   “你看你,我又不要你什么。我就是在家里做了好吃的跟你分享,咱好歹也算朋友,你这么见外干啥。”   “好了,好了,谢谢你,你赶快走吧,被人看到了要。”   “好,我走。”   男人朝着西面而去,孟蕊只看到个背影。但那声音极其熟悉,自信又自恋的张先军。等她走进,那个女的已经没了踪影。   她好奇的停住脚步瞅摸男人离开的方向,很快陈明宇从里头出来看到了他俩。“给俩孩子补课耽误了一会儿,下回别等我你们自己先吃。”   “等会儿还过去吗?”   “过去啊。这届高三底子太薄,数理化大多跟不上。这么下去明年升学率堪忧。”   “没办法。以前不讲究学习成绩,如今一下子考大学全凭成绩说话,孩子们估计一时都不适应。”   “是啊,一个个都说压力大。如今高中毕业已经不吃香,怎么也得考个大专。”   说着话,一家三口往回走,昊昊拉着爸爸的手跟他说:“刚才卖炸菜角的叔叔给楚阿姨送好吃的,我听见了。”   孟蕊和老公对视一眼,陈明宇说:“我出来时碰到楚听雪了。”   “他俩?不会吧。”   “应该不会。”   两口子摇头说了一句,不再关注旁人。都是成年人了,父母尚且没了监护资格,外人更无置喙的余地。   翌日傍晚接了儿子回来,停好车娘儿俩出去买菜。如今管得不严,好多附近种菜的吃不完都会拿来卖。   一中对面,她再次看到了那俩。楚听雪站在供销社门口,张先军拿着个饭盒对着她嬉皮笑脸。俩人一看她往过走,立马转身离开,那脚步比兔子还快。   她领着儿子进供销社买了盐,出来又在小摊上买了一把韭菜一些豆角,几个西红柿。   “咱们晚上吃焖米饭,韭菜鸡蛋、豆角炒肉好不好?”   “好,我喜欢韭菜鸡蛋。”   晚上两口子温存一番,陈明宇说他明日有时间晚上他来接孩子。孟蕊枕着老公胳膊轻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伸手搂住他腰沉沉睡去。   翌日不用接孩子,她在家里帮着老爹把菜地收拾了出来。黄了的豆角秧子什么全拔掉,然后撒上白菜,胡萝卜。   翌日一早阴雨连绵,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慢慢的开始落。寒流来袭,秋老虎的尾巴没坚持够十八天就彻底消散。   农历八月,地里黍子收割后谷子也金灿灿的开始成熟。各家地里为了驱赶麻雀,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十八般武艺齐上阵。远远看去最常见的就是迎风招展的小人,破衣烂衫随风挥舞。大晚上的别说麻雀,人也得给吓尿。   周一,孟家的谷子也成熟了。孟爹一大早在院儿里磨镰刀,孟蕊和她娘戴了草帽在一旁等。“爹,今年有打谷子的机器吗?”   “没。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懒了啊,啥都指望机器啊。”   “机器干活儿多快,你出去问问谁不喜欢。”   “许多人不喜欢。机器都得掏钱,夏天打麦子,咱村有三分之一的人家都用老办法打的。”   “真是老脑筋。人工多费劲,让机器打了节省出时间去做别的不好吗。”   “做啥,有啥好做的?你师哥今年走到现在没回来,听说干了一单活儿到现在没要到钱。跟着他的几个人到现在也没踪影,钱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咱北方是没南方发展的快啊。南方好歹有活儿。”   “那是,人南方可是守着海的,外国的东西都经过人家那儿进到咱国家。”   “没关系,只要开始发展流动,啥时候咱也会撵上的。爹你镰刀磨好了没,咱赶快干活。割完了铺打谷场,我用拖拉机给你碾几遍,比人工快。”   “你这丫头、”老娘伸手拍她一下。“那拖拉机多大劲儿,用它碾压不全给碾碎了嘛。赶上家里骡子,让它拉滚石。放心吧不用你。”   孟蕊摸摸胳膊:“娘,你真不会说话。这是拿你闺女比骡子呢?”   “你这丫头……”孟妈妈被闺女的话逗乐了,伸手又拍她一下。“家里有牲口,干活不愁。你这孩子别老犯急性病。刚开始呢恨不能一天处理完。咱以前在大队,哪年收秋不得仨月。”   “所以我才讨厌拖拖拉拉。之前给公家干磨洋工,如今自己干了那当然赶快处理好。打谷子的机器,我打听下看有没有。要有的话我去买一台。”   “飘了是吧。刚说你脚踏实地呢,就开始在这儿飘。”孟爹将磨好的镰刀递给她:“做什么都脚踏实地,别老想着捷径。走、割谷子去。”   孟蕊开着拖拉机拉父母下地,小路口停下他俩走小路进地。她自己绕路将拖拉机停在大路边。   她家这地块处于梯田中部,上头的路是旁人家地,下头距离大路有一大块儿地,属于大队。如今吴强一家四口也在地里割谷子。   之前在家里就商量过,吴家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开车进地里。切了谷穗后只能一袋袋从上头绕路扛出来,她刚下拖拉机准备绕路进自家地,耳边传来吴强他大姐幸灾乐祸的大喊。   “哼,有拖拉机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绕路扛出来嘛。有能耐你越过我们家地飞下来,我倒看看被人吹捧的孟蕊长没长翅膀。”   找事是吧,孟蕊停住脚步回头。吴强家一大片大概五亩多谷子,如今已经割了一半。吴强坐在地上切谷穗,对他姐的行为一声不吭。   “怎么,翅膀没有腿也断了?路都不会走了。”   这话是吴强他娘说的,母女俩站在地里掐着腰,一副悍妇拱火的模样。孟蕊啥话没说,重新上了拖拉机。   噗噗噗,车子启动,她往后倒了一段,然后一拐弯冲着她俩就过去了。眼看车子进了地,直直的冲着她们过来,这俩终于害怕了,吓的赶快往后退。   “哎,哎,孟蕊,孟蕊,杀人要偿命的。”   吴强他大姐急切的喊,吴老太已经被孟蕊吓傻没反应,被闺女拉着在走。他大姐看往后退不顶用,赶快拉着她娘拐弯进了犹自长着的谷子地里。   娘儿俩急慌忙的跑,不小心被地上的谷子茬绊倒摔的四仰八叉。谷子茬坚硬,膈的浑身都在疼。可她们却顾不上。耳边拖拉机那噗噗声好像催命符一般,吓的赶快爬起来继续跑。   金黄的谷子哪儿可能顶得住拖拉机,孟蕊拐个弯冲着谷子过去,这回那俩装哑巴的男人赶快站了起来。吴强急的站着拖拉机不远处使劲儿挥手。   “孟蕊,停下,要出人命的。”   他爹也大声喊,连带挥舞胳膊。“停,停。蕊蕊,别跟她们一般见识,老娘们不懂事,我给你赔礼了。”   吴强接着喊:“我家地里你开车进,这样就不用扛谷子。你赶快停下。”   噗噗、拖拉机一个拐弯在后崖停好,孟蕊熄火下车。她个子高气势强,手里提着摇把下来,那父子俩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别想着使坏。我拖拉机要是出一点儿毛病,我一摇把敲死你们。”   “不会,不会,你放心。”   俩嘴欠的女人已经不敢再说什么。孟蕊也不绕路了,直接撸起袖子从这边扒上自家地。切了谷穗装麻包,沿着边边扔进车斗子里。原定好几天的活儿,因为节省了来回挑、扛的时间,一天多就全部干完。   打谷场给谷穗脱粒,她娘说她越来越虎了。“那拖拉机多危险,你就不怕真把人撞死啊?”   “没事。你说我是个干啥的,这拖拉机开多长时间了,能掌握不了它嘛。”   “你呀、”老太太笑笑:“你当初要给吴强他娘当了儿媳妇,他娘可不是你对手。”   “那可不一定。吴强他娘两面三刀,我如今算看出来了。这人啊最怕什么,最怕哄骗。抢、你可以抵抗。偷,你可以防备。唯独哄骗,将你塞进了黑窟窿,你都可能没发现人家要害你。   你当婆家是家人,人家哄你当牛做马。对外人还有戒心,对家人……这家人估计不会把儿媳当家人。她那样的也就孟香能对付,我给她当儿媳绝对要吃亏。还是我婆婆那样的好相处,不接受时拿儿媳当外人甚至当敌人,可接受后至少拿儿媳当亲戚。因为孙子和儿子这么牵绊着,人心换人心关系越来越融洽。”   “哎,这人啊不近距离相处都不可能摸透。之前我以为吴强他娘最和善,可会说话了。没想到是这样人。”   老汉也叹口气,知道自己看错了人。“嘴上抹了蜜,心里揣着刀,说的就是他们了。这种的可比动刀动枪的更让人防不胜防。听说如今在家对那小孙子可不好。你说说,一个孩子而已,有什么错也不该归到他身上吧。”   孟蕊摇摇头对此不再多言,手上不停来回挑着谷穗让它尽快脱粒。二亩多谷子打了十几袋子,随着风用木锹扬干净,装进袋子拉回了家。   翌日开车到桐城养殖场卸了货,回家时天已黑透。老公给她开了门,进屋时发现屋里光线十分的暗。   “干嘛不把大灯打开,这黑咕隆咚的是点着蜡烛吧?”   “对啊,就是蜡烛。”   孟蕊回头瞅他一眼:“发什么癔症,好好的电灯不用居然点蜡烛?”   陈明宇神秘一笑,拉着她进了屋子。客厅饭桌上放着一个她曾经在京城见过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蜡烛,此时散发着温暖的光。她儿子看她进来,站在椅子上拍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老公和儿子拍手齐齐唱,她激动的捂住嘴,眼睛里开始湿润。这惊喜太让人感动,从没想过生日能这么过。   她生日正赶上秋收农忙,经常性的被忘记。父母都是朴实的农民不善于表达,再多的爱都藏在心里。后来儿子的生日也在秋收,能记住孩子的就不赖。经常是给孩子蒸鸡蛋,顺带给她也来一个。陈明宇之前倒是会给她寄生日礼物,可面对面这么郑重过生日那还是头一次。心里的冲击如海浪一般让她心跳加快,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妈妈生日快乐。”   “媳妇生日快乐。”   陈明宇牵着她到桌前,双手合十。“这样,许个愿吧。生日当天的愿望可是很灵的。”   孟蕊学着他的模样双手合十:“希望我们一家生活节节高,一年更比一年好。”   “哈哈……”陈明宇哈哈笑,没说什么扫兴的话。仪式只是仪式,重要的是心意。怀揣美好梦想,我们齐齐努力。   吹灭蜡烛切了蛋糕昊昊跑去拉动开关,屋里顿时亮了起来。孟蕊尝一口这新鲜玩意,绵软的口感细腻香甜。   “好吃。你在哪儿弄的这个?”   昊昊吃的小嘴满是奶油,闻言急着回答:“爸爸做的,我帮忙了。”   陈明宇迎着老婆的目光翘起嘴角:“幸好食堂里今年加了烤炉,不然这东西还真做不成。”   “是不是很费工夫?”   昊昊点头:“奶油好难打,可费劲儿了。”说着小家伙伸出右胳膊:“我胳膊到现在还疼呢。”   孟蕊伸手给孩子揉揉,小家伙撒娇够了开心的笑。“爸爸还做了长寿面、”说着话伸着胳膊给她比划:“好长好长,妈妈吃了长命百岁。”   “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陈明宇伸手抱住她,“开心吗?”   在老公怀里猛点头。有人如此为她费尽心机,时刻将她放在心上,工作之余花费心力给她惊喜,她怎么会不开心不幸福。   “希望你永远都幸福快乐。” 第五十六章 遭贼了   秋收最忙, 不过孟蕊家今年种的地不多,家里又有牲口又有拖拉机,比旁人家快的不是一星半点。   国庆放假一家五口全在地里掰玉米, 昊昊到处摘酸枣,小黄跟在小主人身边。这家伙跟大黄真的像是大小翻版,昊昊当初一眼就相中了。抱回来精心的喂养,如今肉乎乎的个头大了许多。   一人一狗到处玩, 有狗狗跟着孟蕊挺放心。玉米扛出地头扔拖拉机上, 中午回家时连粮食带人全拉上。旁人家得用俩壮劳力挑担子的活儿, 拖拉机干的轻轻松松。   大门口停下车, 陈明宇和岳父卸车, 她洗洗手去做饭。三亩多玉米两天不用全拉了回来, 晚上说明天去割黄豆。等夏天种下的黄豆、萝卜收回来, 今年秋收就只余收拾地, 犁地等活计。   “这咋这么快, 咱从开始到现在不到二十天吧?”老汉坐在凳子上敲敲烟袋发出感慨:“以前光收回来庄稼就得十月初,天都冷成啥样的时候。今年这九月初就能全弄完。”   老太太擦干脸抹抹雪花膏。“以前那多少地,如今咱可只这么七八亩。咱又有拖拉机, 光这玩意顶俩仨大男人。”   “是,拖拉机真好用。”   孟蕊给爹娘端饭出来,接话:“我就说机械化好使, 看我说的对吧。”   “那都是钱。”   好吧,三千块买拖拉机, 大家暂时没这能力。“不怕,大家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以后都能买拖拉机,机械总会解放人类的。”   老太太指指她:“你是真敢想。”   一家人说着话吃饭, 完事了陈明宇去洗碗。秋收都累了,晚上洗漱后上炕睡觉。迷迷糊糊间,有人跑来敲门。   “出事了,出事了……”   孟山脸上惊慌失措,话都说不利索。起来开门的孟蕊也不多问,起身就往养猪场跑。陈明宇提起鞋子也跟着一起。   到地方了看没什么不对的啊。她正懵逼,孟山喘匀了气拿着一小块儿破布跟她解释:“大黄、把人一块儿肉咬下来了。这是布料,我估摸着是裤子。还有地上,你看……白色的粉末。我都没敢动,你看这是啥啊?”   孟蕊拿着手电蹲下,果然地上有白色的粉末。陈明宇看老婆来回的瞅,抬腿进旁边的棚子里拿了个碗过来。两口子将那粉末铲起来装进碗里。一旁被拴着的大黄旺旺的叫。   “把大黄小黄都放开,我就不信谁还敢来。”   这俩都被训练过不吃陌生人的投喂,两只狗有照应更能及时示警。那个被咬的人咋也不敢再次犯案。   “哎,知道了。那这、”孟山指指那个小碗:“这怎么办?”   “报警。”   陈明宇骑车连夜去了趟公社派出所,孟蕊领着大黄去追踪,走了一里多地狗狗在河边失去了目标。民警们来的时候天已经露出鱼肚白。收秋的人们陆续起床,民警们开始了摸排调查。   牵着狗狗回来,陈明宇进门主动给她说情况。“白色粉末得送到市公安局才能化验,三天后出结果。民警说在村里排查一下,看有谁受伤的,可以作为重点怀疑对象。等粉末结果出来,才能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找,以确定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我觉得是投毒,你怎么看?”   陈明宇洗把脸点点头:“等结果吧。”   孟妈妈年纪大了压不住火,听闻这消息气的大骂。加上村里开始排查,大家很快都知道了孟家发生的事儿。   大部分人在骂那个坏良心的人,可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脑回路清奇。居然说孟家致富是违背道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恨不能跟之前一样,把孟家打土豪分了。那大肥猪、鹌鹑蛋,可都是好东西。   这种人一般都是许多活计不会干,这一下户没法混日子了心里憋气的人。偏这种人嘴巴快,脸皮厚。背地里说完人,晚上居然厚脸皮的跑孟蕊这里让帮忙。   吴老六一进门换上一张和气的脸,完全没了之前对孟蕊养殖场的嫉妒眼红。跟孟爹套了个近乎,给老汉点上烟袋他开口进了正题。   “老哥,明儿开拖拉机跟我家去趟县城吧。我大小子的腿该复查了,班车没法坐。”   孟爹指指闺女:“这事儿你跟蕊蕊说,拖拉机我不会开。”   男人回头先笑,把之前的话重说了一遍。“大侄女,你看就麻烦你跑一趟行不?”   孟蕊回头干脆利索:“不行。”   大概没想到被拒绝的这么干脆,男人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嘴唇抖动几下,那笑脸面具顿时碎裂,露出本来那刻薄的嘴脸。   “为啥啊。都一个村的乡亲,你有拖拉机不就该服务大家嘛。社会主义大家庭,你咋能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来?”   “你脑子是锈住了,还是别了筷子?就是土地没下户之前,想用大队的牲口也得给添满料喂饱了,那还得是农闲不用牲口的时候。   现在是什么时候,秋收正忙。你上来就说我该跟你儿子去县医院,你倚仗的是什么?我们家拖拉机,啥时候成公产了?公产也不是你想用就能随便用的,何况这是私人的。”   一番话说的厚脸皮的吴老六嘴唇翁动,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一阵才甩了下袖子,恼羞成怒恶言出口。   “活该你被人投毒,你这样是为富不仁。就该给你投毒,把你那小猪、啥鹌鹑全毒死。”   他骂完想走,被孟蕊一把揪住。“看来这毒是你投的了,走走,跟我去见公安。”   听孟蕊这么说,男人顿时慌了神。挣扎着要跑。想抬手反抗被陈明宇过来伸手按住,孟爹也过来帮忙。孟妈妈跑回屋子去找了绳子出来,一家三口将他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男人被摔在了地上,这回不横了,眼看孟蕊去发动拖拉机,看那样子真要扭送派出所,他急的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没,没,不是我,不是我。我真没有干那事儿,我就……我就是嘴快,我就是嘴贱。老哥,你快放开我吧。”   孟爹这人好说话,可这回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公安调查一天没任何结果,方圆这么大地方也不可能挨着查。   这事儿算是未遂,公安那边也不可能把警力都用在这上头。可他们自己不能不当回事,要是不能找出那个使坏的人,万一他想出什么办法来第二回 ,得手的话他家可要倾家荡产。   孟爹不吭声,拿着烟袋出了屋子。孟蕊两口子将人扔拖拉机后斗子,噗噗噗的开着将他送去了派出所。   到的时候天色已晚,孟蕊给了公安小刘一盒烟,笑笑说这事儿不急,让他们慢慢审问。   小刘心领神会,笑笑将人先拘留了起来。翌日审问一通,到四十八小时后没证据才将人放回。而且他依旧作为重点怀疑对象,得随时接受调查。   拘留所里回来,吴老六那恶毒自私的心思彻底被治好了。别说在外胡说八道了,简直跟哑巴了一样,谁问啥都不吭声,低着脑袋装缩头乌龟。   隔天看到戴着大檐帽的公安进村,吓的他扛着锄头都是一哆嗦。呆呆的站在大街上等着看到他们进了孟蕊家,这才腿软的歪歪扭扭去下地。   公安带来的消息,化验结果出来了。小刘把化验单给他们,开口说:“耗子药、主要成分是□□。这东西一般都是人走街窜巷偷着卖,我们已经根据了解的情况找那些人。目前为止还没什么进展。”   小贩偷着卖,就算公安有线人知道谁在售卖这玩意,对方也不可能记那么清楚都有谁买了这东西。   孟蕊听完有些丧气,“那伤口呢?地上的血迹,还有根据孟山说狗咬下好大一块皮。这么大伤口也没找到什么情况吗?”   “摸底排查没发现有人不对。你们村儿有许多外出给亲戚家干活的,而且附近邻村也有很多,不一定是你们村人干的。鞋底很普通,没什么特色,这也给摸排造成很大困难。”   公安这边没进展,孟蕊这些日子养殖场开始了轮替值班。几个养猪的都是男人,搭配养殖鹌鹑的女人。一个在猪圈这边一个在鹌鹑那边,再加上大黄小黄一起负责巡逻守夜。   “孟蕊,你最近有得罪谁吗?”   这种事情不排除有仇,单单红眼病不至于这么处心积虑。孟蕊想想点头,最近还真是得罪人了。   “吴强他们一家,要说得罪那早得罪了。还有我大妈,她闺女跑了非要赖我。哦,对了,还要原来的妇女主任,他应该也算跟我有仇。”   小刘点点头做好了记录。“想要干事肯定免不了得罪人。别怕,出啥事都有我们公安呢,这种恶□□件我们肯定尽力调查。行,我们先重点摸排一下这三家。之前吴强家已经查过没发现什么,前妇女主任不在家,这回重点找他跟你大妈家看看情况。”   “把我家大黄狗牵上,也许它能记得那人。”   “好。”之前也让大黄追踪过,可到河边狗狗失去了目标。这回再次来,不知道它还能不能记得。   两位公安同志出了孟家先去前妇女主任家,过去再次扑了个空。家里没人,院门铁将军把门。公安都要走了,大黄忽然冲着门内狂吠叫个不停。   “咋了这是?”小刘摸摸大黄脑袋:“闻到熟悉的味道了吗?”   “旺旺、”   之前跟孟蕊追了一气没结果,今儿又在前妇女主任家叫唤。这一举动让两位公安十分重视。之后带着它去了孟蕊大伯家,赶上中午他们一家人都在,狗狗对他们毫无反应。然后是吴强家,狗狗也没反应。这么一来,两位公安顿时锁定了前妇女主任。   “这家伙去哪儿了呢?”   狗狗只是在门口狂叫,可一离开它也没了目标。公安没办法,只好再次登门。这回大黄机警的蹲在地上,眼睛探照灯一样四处瞅摸。可惜依旧没目标。那味道只在家里有,一出家门就没了踪迹。   “你家男人到底去哪儿了?”   “去、去、”女人结巴几次,最后才开口。“去我姐家了,帮着收红薯。公安同志,你们干嘛老来我家啊,我家可没作奸犯科干啥坏事。”   “就是例行调查。配合公安机关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是,是,配合,配合。”   俩公安出来的时候大黄还不愿意,被小刘摸了好几下才跟着走。几家嫌疑人就这家没看到人,公安想不怀疑都不行。出来后找个地方蹲点,晚上果然发现这家闺女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俩人一狗立马跟上,只见这女孩抹黑朝着北边而行。走了几百米后淌水过河,然后继续往前走。   俩公安怕淌水动静大惊动了人,所以让大黄先自己淌水。狗狗动作灵敏入水轻灵且迅速,上岸后回头瞅了一眼,然后自己跟踪女孩往前。   俩公安看女孩走远,赶快淌水过河。前头的女孩越走越害怕,天上月亮从云彩后露出了头,她回头隐约好像看到了什么身影,吓的脚下飞快,一路狂奔。   身后俩公安怕大黄打草惊蛇已经拉住它,俩人一狗谨慎的继续跟踪。女孩一路狂奔到大姨家,一进门赶快给父亲示警。   “公安怀疑你了,到咱家去了两趟。爹,你腿上的伤好了没?要是被他们看到,那可完蛋了。”   男人听闻消息也惊慌的不行。此时街门被人拍响了,听到公安来,他气的抬手给了闺女一巴掌。   “你个笨蛋,把人引过来了。老子前几天好不容易藏在河上游才躲过那条死狗,你居然这么笨,让那死狗跟上了。”   女孩捂着脸往后退,心里委屈可啥话都不敢说。母亲让来示警,她大晚上吓的要死跑来,结果得到的就是一巴掌。   “等等,别拍,门要被拍坏了。”   大姨姐在拖延时间,姐夫拿着个烙铁进来。“狠狠心,只要腿上的证据没了,他们不能拿你咋样。”   “啊?”看着烧红的烙铁,前妇女主任吓的脸都白的没一丝血色。姐夫看他害怕,开口继续劝。“没事的,听说古时候军中受了伤都是用烙铁。它还能防止伤口感染。狠狠心就好了。”   “砰砰砰、”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像是催命符,男人瞅瞅自己腿上的伤这回豁出去了。拿起不那么红的烙铁怼了上去。   “吇”的一声,他疼的手一松烙铁掉在了地上,他也昏了过去。等俩公安进来,姐夫说他着急下地开门碰到烙铁上给烫了一下。   伤口已经看不出痕迹,只有大黄旺旺叫着,表示这就是那晚的人。可它只是只狗不会说话,就算会说,无凭无据空口白牙,这事儿也没法继续。   公安无功而返,连夜跟孟蕊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孟蕊两口子听完也无奈,只能加强养殖场的管控。等人走了上炕睡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眼看着贼人逍遥法外,我这股气咋也咽不下。”   “给家畜投毒,算蓄意破坏他人财产。而且他这还未遂,就算抓到也顶多批评教育加罚款。”陈明宇伸手给她捏捏肩膀,开口宽慰。“这家伙够狠心,听说都被烫晕了。伤口上烫那得多疼,他这回没少受罪。”   孟蕊轻轻嗯了一声,“我就怕他再次使坏。知道身边有这样的人安着坏心眼,心里咋也不踏实。”   “要不,养殖场外围安铁丝网?”   “也行。这么多的家畜,是得加强一下防御。看咱挣钱了难保有那小人嫉妒眼红。他娘的,你再敢来让大黄咬死你个混蛋。”   两口子商量着装铁丝网,国庆假期结束后陈明宇带儿子去学校,孟蕊在市养殖场先打听了一下。   “想安铁丝网?”场长给她倒杯水。“我倒建议你用砖砌围墙。铁丝网这玩意可不好买,如今钢铁紧张,没批文根本弄不到。你是咋想起来用铁丝网的?”   “看电影里的。”   “电影只是电影罢了。”场长笑笑宽慰:“也别太紧张,家大业大了难免招人觊觎。这回不是被狗拦住了啥都没损失嘛。对方反而因此先是被狗咬下皮肉,接着为免法律制裁又烫伤口。哎呀呀,想想都觉得疼。”   俩男人都这么说,孟蕊心里的不忿消散许多。她的确是啥都没损失,原来是想着对方没受到制裁所以气愤。听场长这么说,对方好像真挺疼。受那罪都不能用偷鸡不成蚀把米来形容,真正的割肉之痛,比逮住了罚款更疼。   从场长这儿出来到财务结算了货款,出门后到银行存了一部分,留下一部分打算盖围墙。   从出了事儿后晚上就放开了大黄,这样狗狗能自由行动。之前是怕它误伤过路的村民,如今暂时顾不上。只能提醒村民晚上不要过这边。等她盖好围墙,狗狗就明确有自己的地盘,不会发生误伤的情况。   大黄其实很聪明了,一般不会贸然下口。可再聪明也是动物,这家伙属于咬人的狗不叫,尤其晚上下嘴十分凶狠。   联系了砖瓦厂预定青砖,老爹说可以用一部分土坯。陈明宇说找关系在弄批文,被她阻止了。自己能解决的事儿不用因为这欠人情。爷俩正商量砌墙的事儿,有邻居进来插上了嘴,觉得这么太浪费。   “那地方根本没啥特殊的,谁没事跑哪儿去啊?真想去的肯定心里有鬼,活该让狗咬。”   孟蕊忽然灵机一动。“其实那人真是傻。投毒未遂顶多罚点儿钱,也罚不了多少。如今倒好,一条腿好像都瘸了。”   其实大家对投毒这事儿都心知肚明,闻言一个个惊讶的瞪大了眼。很快外头传那人是大傻帽,自己把自己给弄瘸了。   男人听到这消息都要气死了,他瘸了吗,没瘸。只是一时受伤所以走路不利索。   听说了外头的传言,才想到如今不是之前了。已经不会乱扣帽子。想想自己原来只是未遂,逮住也没多大事儿,那心里的气愤开始节节攀升,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眼看孟蕊家收秋后一车车的砖拉了来。如今人们还忙,一时没那么多人。自家人搭配几个轮流帮忙的小工在干活,可事情一旦开始,围墙垒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他一瘸一拐的挑着玉米回来,路上碰到孟蕊开着拖拉机噗噗的飞快而过,那烟囱冒出的黑烟呛的他嫌弃的摆手。   “呸、娘的,成天打雁这回被雁啄了眼。”   男人气不顺,回家逮着谁都骂。老婆闺女看到他跟躲瘟疫似的,他自己摔锅又摔盆折腾好几天。晚上躺炕上,气的睡不着开口问。   “有没有送来药?”   “……没、没有。”女人胆战心惊,说话都磕巴。“当家的,这事儿就算了,别再……”   “闭嘴。”男人凶神恶煞,吓的女人不敢再说:“难道老子就吃了这亏不成。你他娘的知道那伤口上放烙铁有多疼吗?”   “可、可这事儿我怀疑有人拿咱当枪使,不然咋会把耗子药塞咱家门里?而且话里话外的给你拱火。”   “不管。老子跟孟蕊有仇,不能这么放过她。”   “可当家的,万一……”   “闭嘴。最近要是发现耗子药就赶快给我。不然等孟蕊那围墙建起来就没机会了。”   说完见女人许久不吭声,他抬脚踹了过去。“听见没?”   “听、听见了。”   秋收在持续,孟蕊家养殖场围墙也在缓慢的修建。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那股气依旧耿着。   “要不,你去给老子买一包。老子也不要她损失多大,毒死一头两头的解解气就行。”   “当家的,不能自己买啊。不然就算没逮个现行,顺着卖耗子药的也能查到。”   “他娘的,难道就这么算了?不行,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他本来就够难受,结果很快大家传孟蕊要被评为致富先锋了。整个公社只有一个名额,被评上的话市里会派记者来采访。说是能上电视。   “上电视?”   樊爱芳她们一帮女人干完活在一起议论,一个个惊讶的瞪大了眼眸。孟蕊堂嫂脸泛红光,指指大门口开口。   “到时咱都站那儿,说不准能上回电视。”   “孟蕊也太厉害了。”   “孟蕊姐是我的偶像。”   “哎,哎,我说,姐妹们咱们是不是赶快做件新衣裳,不然上电视不好看。”   “对,做新衣裳。” 第五十七章 晋江   陈明宇周六一回家就听大家在说先进的事儿, 转头用目光询问老婆,这么大事儿怎么没听她提。昊昊则开心的在地上蹦,拉着妈妈衣裳仰头望着她一脸崇拜。   “耶, 妈妈要得奖了。妈妈,妈妈,是不是跟我在托儿所得的小红花一样?”   孟蕊抱起儿子转个圈:“现在还没定呢,所以在外不能说, 知道吗?”   宝贝伸手捂住嘴:“好, 我给妈妈保密。”   打了水洗漱, 孟蕊开口解释:“只是传闻, 具体的没定呢。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传出来的。”   “加深改革开放, 表扬致富先锋。倒是很符合当前的形势, 这事应该是真的。咱们公社除了你之外好像就俩开砖厂的, 要选的话就是在你们中间选。我觉得你当选的几率更大。”   “不知道了。这事儿先别提, 至少咱们家人别提。别到时候出什么差错没选上那就丢人了。”   陈明宇看儿子外疯玩, 探头亲老婆一下。“你现在是越来越沉稳了。好,听你的,咱们啥都不说。”   “吴强的养猪场也建起来了, 听说也想争这个名额。名利这东西,有名就有利。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他比你晚了一大步,短时间绝追不上, 这东西不是他想争取就能争取的。”   “这家伙如今变的能干多了。一秋天起早贪黑,他爹都被累病了。在公社卫生院输了两天的液。”   陈明宇伸手搂住媳妇, 双臂承载着怜惜。什么话都不说,孟蕊知道他在心疼自己。白手起家,任谁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孟家稳稳当当的在建围墙,许多人家想借用孟家骡子的都抽空来给帮忙, 人渐渐多起来,进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快。   这天傍晚收工大家回家吃饭。昊昊回来了,宝贝非要领大黄小黄回家,孟爹惯孙子把俩狗全牵回了家。   养殖场里女人们收拾完也都离开,鹌鹑屋子里关掉了灯。猪舍里小猪们吃饱了哼哼唧唧的在睡觉,整个养殖场静悄悄的没了白天的喧闹。   一个黑影在暗夜的掩护下绕路进来,猫着腰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干好事的。他沿着猪圈转一圈,又跑到鹌鹑的厂房外徘徊。然后试探着推门,门上挂着锁当然推不动。   猪圈那边的值班房里,一个男人在呼呼大睡。鹌鹑这边,女人在灯下织毛衣。   这片地方十分的大,跟当初的加工厂不可同日而语。男人绕回放饲料的草屋,将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倒了进去。   “啪、”   听到这声响,男人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果然过来了,就知道你故技重施。加工厂那年外松内紧抓住了偷粮食的吴亮,这回又想把我抓进去?没门,我早防着你呢。我就逗你玩。   “孟蕊、这是干啥啊?”   “这话该我问你吧。”   “我?我就是看你这养殖场弄的好,过来取取经。”   “取经?黑天摸地趁我们都不在过来取经。”   “我就这时间有空。”   “跟我耍赖?”   男人不吭声,一副痞笑你能奈我何的样子。“头上悬着一把剑的感觉好受吗?放心,我不要你家小猪猪的命,别害怕啊。”   孟蕊身后,孟山他们几个男人被他这贱皮子的态度弄的拳头都硬了,真想上去揍他一顿。娘的,你是癞□□蹦脚背上了,不咬人专门来膈应人的是吧。我们一个个提心吊胆你很开心?   “他妈的……”   一个男人一声吼,上去就要揍他,被孟蕊一把拉住了。孟蕊冲着他摇头,眼睛里是成竹在胸的光。男人这才后退一步,静待老板安排。   “下了毒还敢狡辩,你这家伙胆儿够肥。”   “我可没下毒,我就是过来瞧瞧。”   “下没下毒那得公安说了算。孟山,把他捆起来送派出所。”   “起开,去派出所就去,当老子怕你们啊。”   派出所里他依旧坚持说自己就是过去看看取取经学习一下,准备来年也养猪致富。   “人赃俱获你到现在还嘴硬呢?”   “不是,我真的没投毒。不信你拿那饲料去化验,我真没投毒。”   “大晚上的趁着养殖场没人你偷摸进去,然后就为给饲料里加点儿面粉?你跟孟蕊有过节,之前的投毒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没,没,我可没干投毒的事儿啊。我就是、就是吓唬吓唬她。”   “扰乱社会治安,你拿投毒当玩笑呢是不是?小子,你等着,自然有人收拾你。”   男人被关进了拘留所,心里一点儿不怕。就是吓唬吓唬人罢了,顶多关几天就得把他放出去。让孟蕊提心吊胆这么长日子,让她眼看着他逃脱制裁,想想他心里的气才算顺过来。   可这家伙可说是消息闭塞,居然不知道如今正在严打。改革开放后,各类案件飙升。为了迅速稳定社会,这一轮严打来的迅猛至极。孟蕊早知道严打,就等他上门呢。只要你敢来,啥都不做也是扰乱破坏。   饲料里的确没投毒,可他依旧被判了个扰乱社会治安罪。要和那些偷鸡摸狗的一起被关在卡车游街,然后接受为期十年的劳动改造。   听到这结果,他怎么都不愿相信。就是吓唬人罢了,怎么就得劳改十年啊?   “同志,同志,我就吓唬人罢了,咋能判这么重?”   “严打。”民警冷哼一声。“打的就是你们这些社会的蛀虫。一个个不说安分守己过日子,让你们再偷鸡摸狗破坏社会治安。隔壁县一个流氓被判了死刑。你小子就偷着乐吧,这回要在饲料里查出毒药,那就不是两年劳改的事儿了,估计也得挨枪子。”   挨枪子仨字把他吓的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刚想揭发检举,话没出口呢赶快捂住自己的嘴。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说了就坐实了他投毒的事儿,那可真的要小命不保。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事儿也只能以后再计较。   憋着要出一口气,最后把自己送了进去。他这消息传来,整个村子风气都是一震。以往还有小偷小摸的,说酸话的。如今人们管牢自己,生怕也跟他似的将自己作进去。   一场严打,让经历混乱十年的人重新认识到法律的威严。大家唏嘘之余深刻的明白如今不是之前了,不会胡乱扣帽子。可你要是敢作奸犯科,也再没有什么八辈贫农来脱罪。   那些曾经仗着自己出身好的混子齐齐收敛,一个个全夹起了尾巴。茅坑里偷看女人上厕所、逮着女性说下流话的也都不见。女性晚上出门安全多了。   孟蕊养殖场这边,如今别说晚上,大白天也只有自家工人出入。外人来也不来。围墙在天冷之前全部完工,这回大黄小黄明确自己的地盘,晚上不拴绳儿四下巡逻。像俩战士一般尽职尽责守护着场子。   “这严打真好,那些嘴贱的男人这回再不敢胡说八道。”   “就是,让他们不务正业到处瞎晃,这回知道后果了吧。”   “对啊,那个臭男人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了。那晚上你看他多嚣张,害的我们多少日子提心吊胆,他居然把这当成自己的乐趣?”   “该,看他出来还敢不敢投毒。”   几个女人喂着鹌鹑闲聊,孟蕊到市养殖场卸了货,结算后出来先去银行。以前是数钱,如今是数存单。一张一千,看它一张一张的增加,心里美的乐开花。   小猪已经全部到位,今年增加了四百多头。过年出栏又是一笔进账。自家的种猪也全都大了肚子,再过俩月预估又能增加二百头左右。   托儿所门口接上儿子,小家伙看到妈妈兴奋的扑上来。这段时间她忙着,已经好几天没到市里。   “妈妈、”宝贝抱住她。“爸爸没说你接我啊,你怎么会来的?”   “今年周六啊,妈妈想着咱们到百货大楼做几件衣裳。天冷了,该换季了。”   “好耶。”   “你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给爸爸找麻烦?”   “没有哦,我可乖了。爸爸给学生们补课上晚自习,我就在一边画画写字。妈妈,我会写妈妈了哦。还有爸爸。”   “是嘛,我儿子就是厉害。好棒。”   娘俩坐在拖拉机上等陈明宇,他过来的时候这俩在玩拍手游戏。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   “爸爸、”   昊昊看到爸爸了,孟蕊早发现了只是抬头望着他笑,等他走进才开口:“放假了吗?”   “嗯,可以休息了。”   “哦、”昊昊高喊一声,“走,我们去买新衣裳。”   百货商店,一家人全做了换季的棉衣。毛线柜台望洋兴叹自己不会织毛衣,里头卖毛线的女人开口说可以代织。   “你挑吧,有人可以帮忙织好。男士毛衣二斤线左右,收你二十块手工。”   纯手工编织,这么多线得织一个月左右。这钱对旁人来说其实不便宜,主要是大家都困难不舍得。女人看她没吭声以为她舍不得,开口继续劝说。   “我妹子织的可好了,有四五个花样可以挑。”说着她指指自己身上桃红色的毛衣让他们看。“瞧见没,这就是我妹子织的。针脚多匀称,多好看啊。”   孟蕊瞅瞅,这毛衣真不赖。“行,我们定三件,我们一人一件。我儿子小,应该收半价的吧?”   “半价,半价,这么小的孩子用线也就大人的一半。”   三人量身定制,挑了线付了钱。加工费只付了一半,说好等腊月二十七过来验了货再付。   给爹娘扯了布回家。他们穿不惯毛衣,还是喜欢自己手工做的大棉袄。说是舒服保暖。   “票又没了。”孟蕊牵着儿子有些意犹未尽。“啥时候能取消票证就好了,想买什么买什么,那样多过瘾。”   陈明宇笑笑:“应该很快。”   “等那天来了,我要买买买,买的家里都装不下。”   陈明宇变魔术一边从兜里掏出几张布票。“现在还可以买两身衣裳。”   孟蕊接过开心的笑,眼睛四处转着寻找好看的衣料。男人看她的目光在深色料子上多停留了那么几秒,赶快再次开口。   “别给我买了啊,我的衣服挺多的了。”   孟蕊在视线落在他脸上停留十秒:“就要给你买。”   陈明宇无奈又幸福的笑,被老婆当娃娃一般打扮。重新量身,又定制了一身中山装。孟蕊自己做了一件红色的毛呢外套,搭配她的牛仔裤小皮鞋时髦的很。   出了百货大楼,陈明宇拉住她指指对面的发廊。“要不要烫一下头发?”   昊昊看一个卷发女人走过,拍手拉住妈妈:“烫发好看,妈妈去烫一个。”   孟蕊也看到那个大波浪了,想想自己的模样,一时跃跃欲试。然后在老公和儿子的鼓励下进了发廊。花费几个小时,烫了个大波浪出来。头上的发卷拆开,望着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她有些紧张。问镜子里的老公感觉如何。   “怎么样,好看吗?”   陈明宇毫不犹豫的点头,昊昊也给妈妈竖大拇指。“妈妈好漂亮。”   得到爷俩的肯定,孟蕊心里那股不适紧张消散不少。几个小时爷俩坐着等她,刚才儿子都快在爸爸怀里睡着。这会儿望着她眼神明亮,哪还有丝毫困顿模样。   “走,咱们回家做好吃的去。”   家里下了车,她拿皮筋将头发利索的绑于脑后。看陈明宇目光闪过问号,她刚要说什么,老公点点头。   “这样也很好看。”   昊昊跟小黄在院儿里玩,追着个皮球又闹又笑。两口子手脚麻利的做了饭,吃完先把臭小子安顿去睡觉。   卧室里灯光昏暗,梳妆台前的女人打理好自己一回头。明眸、红唇、大波浪,性感的让男人几步过去压到了炕上。   翌日睡个大懒觉,老公想起都被她搂住腰不许。“昊昊要醒了。”   “醒了让他跟小黄玩。”   陈明宇笑笑,伸手搂着她闭上眼睛。没一阵儿子敲门要进来,他下去给宝贝打开房门,小家伙爬上炕钻进了被窝。   老婆孩子热炕头,下去给炉子添一些炭,周末美美的睡到它中午。这些日子老婆累,他也累。一下子带了高三,且学生们底子那么薄弱,他想不误人子弟,需要付出比正常多几倍的心力。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既然选择了教育工作,他做事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慵懒的起床做饭,下午他约了几个孩子在家里补习。昊昊知道妈妈要开车回村,自己穿好棉衣戴好帽子要跟。   “好,回家让爷爷奶奶看看你。看看宝贝长高没有。”   小家伙使劲儿蹦一下:“长高了。”   因为爸爸妈妈个子都高,小家伙在同龄人中也属于高的。加上他吃的好营养好,小脸白里透红看着就健康。   “上车,回家了。”   拖拉机直接开到养殖场,门口听到工人在议论,看她下来七嘴八舌的先稀罕了一通她的头发,然后跟她说事儿。   “吴强他娘真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在外说她儿子也很厉害。我呸,他就养了几十头猪而已,还没你这余头多呢,居然也想跟你比肩。”   “她就是癞□□打哈欠口气不小。”   “痴心妄想罢了。”   “做她的大头梦去。”   孟蕊对这个不置一词,让大伙把鹌鹑蛋上车。等明天一早再收一批她一起送货。孟山做事稳重,一再提醒大家动作别太重。装了车后给孟蕊出主意。   “你要不要考虑找个专门送货的?第二批鹌鹑进入产蛋期,咱这一天产量挺多。你自己送货又忙活饲料啥的,这样太累了。”   樊爱芳也附和老公的话。“对,蕊蕊你找个送货的吧。”   孟蕊点点头:“我也有这打算,不过会开拖拉机的不多。这样,你们放出风去,看谁乐意干,可以先过来学。我教他。”   “行。这可是好活儿啊。又能挣钱还能学一门技艺。”   孟蕊诧异回头。“啥技艺?”   “开拖拉机啊。”   “这玩意不难学,不信你上去试试。”   樊爱芳摇头,孟蕊看看孟山:“要不然你家男人学?送货空余管着猪舍,我给他多加十块钱。”   “他忙不过来吧?”   孟蕊一拍脑门,怪自己没说清楚。“我是说养猪可以再找一个人,他就是送货之余管理一下,掌控大局就行。”   “那行。”   “哎、”孟山看老婆一口答应,又急又慌的脸都白了。“我不会开车,我可干不了这个。”   “瞧你那点儿出息。”他老婆指着他训。“你说你说这话算不算个爷们?人陈明宇当老师的,看着文文弱弱,开上拖拉机那么利索。你个干粗活的连这力气活都不敢干,你那胆子缩的有鹌鹑蛋大吗?”   “哈哈……”   女人们正下工,闻言哈哈大笑,把个孟山笑的黑脸发红,囧的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可恨的是他老婆带头笑,他想说大家别笑了都没敢。吭哧吭哧憋半天,甩下一句我明天学。   几个字说完男人转身返回了养殖场,出来的那几个养猪的跟着一起笑。樊爱芳拉着好友胳膊,指着自己老公说。   “给我好好训练训练他。啥人嘛,大男人胆子小的一匹。”   孟山本来都走了,闻言又转回来。“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这开车可不是干粗活,那都是技术。你看人明宇开的好,那是人聪明,干啥技术活儿都快。”   “那蕊蕊呢,人可是第一次就自己把车开回来的。要搁你,你是不是买了车把它停农机站,等着人去拉你?”   “我……我哪能买得起这玩意。”   “哎呀娘呀,瞧瞧你这点儿出息、”   留他们两口子斗嘴,孟蕊领着儿子出去回家。孟爹正在和面,她洗了手接过他手里的水舀子。   “我来。”   孟妈妈看到了孙子,鞋底也不纳了,领着孙子到处玩。昊昊骑着自己的小三轮车,老太太跟前跟后,看着孙子就满足。   孟爹的活计被闺女接了过去,笑笑坐板凳上抽烟。“晚上不走了?那可留明宇一个人在城里。”   “他最近带了高三,忙的很。等给学生补习完也到了睡觉的点。”   “也是辛苦。当老师不容易啊。”   “嗯,现在考大学真难。”   “凭真本事上学,这样才对,彻底绝了那些花花肠子的人。”老汉说着透过窗户瞅孙子两眼。   “昊昊从小跟着他爸爸,以后咋也是大学生。哈哈、咱老孟家祖坟冒青烟,有名牌大学生当儿子,以后孙子也是大学生。蕊,你说这在古时候算是那啥、进士门第了吧?”   孟蕊听人说起过这个,此时笑笑回:“明宇那等级应该算,至于你孙子,那还说不定呢。”   “说得定,说得定。进士的儿子那肯定也是进士,虎父无犬子。咱昊昊跟他爸那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汉说着话脸泛红光,对于知识的向往远远超过金钱。祖上八辈贫农,对知识有着骨子里的向往。从小听父亲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惜家里没那个能力也没那样的苗子。如今好容易看到希望,想想都能乐醒。   晚上吃完饭孟蕊习惯性的去养殖场看看,一出门听到吴强他娘跟个老太太在说话。俩人站在大门洞里背风又保暖,按说悄悄话该回屋说,可吴强他娘那声音孟蕊这边听的真真切切。   “我儿子也养了几十头猪呢,眼看就要见钱。致富先锋那不就是挣钱嘛,我儿子这也算啊。”   “是,你家强子如今出息了。好能干。老姐姐你有福啊。”   吴强他娘哈哈笑,笑声里充满了得意。“等我儿子当了致富先锋,我拉你一起照相,让你也上回电视。”   “哎,那感情好。咱活这么大岁数了,就在孟蕊家看过电视。要能上一回啊,死了跟老头子有的显摆。”   “孟蕊她算啥啊。等着,等年底我家也买电视。到时候到我家去看。”   “哎,好好好。”   孟蕊原以为这俩是大意了在外这么说。想了想明白吴强他娘是故意的。这个点大家都去她家看电视,路过的人很多。老太太这是故意背地炫耀呢。   “傻不傻?是金子总会发光,哪用你到处炫耀。致富先锋这名号你打算靠嘴说来吗?”   这吐槽的话她如今都只自己心底念叨一句,不再跟人付诸语言。当初的兴奋激动如今都收敛内里,一步一个脚印,她在默默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奋进。至于旁人,早已憾不动她一丝一毫的心弦。 第五十八章 严打在继续   立冬刮了一天的西北风, 气温骤降正式进入冬季,冷的人舍得舍不得都买煤升起了炉子。   孟蕊家养殖场如今围墙环绕,大家看不清里头啥情况。一个个只感慨这地方真大, 不知她已经规划好开春修建新的厂房。鹌鹑计划扩大到十万只,猪也要再增加一千头。   “地方大顶啥用,地方又不值钱。”   吴强他娘最近在外蹦跶的欢,卯着劲儿想跟孟蕊争一下这个致富先锋。孟蕊之前养了三十多头小猪, 她以为如今还是那样呢。想想自己儿子也三十多头猪, 一只只已经半大, 觉得比孟蕊强的多。至于鹌鹑, 大概选择性的被她遗忘了。   孟蕊这边, 她交代工人到外不许说养殖场里的具体情况, 大家听着吴强他娘这话不屑又好笑。想说什么一个个都抿紧了嘴。   “死老太婆, 几十头猪而已, 炫耀的跟已经是万元户一样。”   “我就讨厌她那嘴脸。真想让她进来瞅瞅咱这大肥猪, 看她还嘚瑟不?”   “要我说她就是个傻子。就算孟蕊送货直接从这里走不进村子,可她根据拖拉机的运输量也该知道鹌鹑蛋有多少吧。就这些她儿子这辈子也赶不上。”   “行了,行了, 都赶紧干活。”樊爱芳如今也沉稳了很多,对于口头上的事情许多都不计较不在乎。“大家新衣都准备好了吗?就算不上电视也很快要过年了。”   “做好了。爱芳你做的啥样子的,啥颜色?”   “我啊、我做了件儿双排扣的衣裳, 说是今年最流行的。”   “是嘛。哎,等会儿去你家瞧瞧, 好看了我也做一件儿。”   “哎呀,我都做花棉袄了。你那衣裳在哪儿做的?我要不再做一件儿。”   “真是挣钱了啊,往年一件儿都没,今年敢做两件儿。”   被说的女人昂首挺胸, “那是。我可比孩他爹挣的多。我自己挣的钱我还不能多做件儿衣裳啊。”   “是,自己挣钱这腰杆都硬了。”   “我婆婆如今对我也客气的很,能挣钱真好。”   “孟蕊能耐啊,要不是她哪有咱这好日子过。”   说到最后归于孟蕊能力强劲,大家跟着才有好日子过。一个个推着车拿着盆,喂鹌鹑喂的尽心尽力。   孟蕊送了货回来,开始教孟山开车。养猪那边刚放出风已经找到人替他,孟山赶鸭子上架,胳膊哆嗦着握着方向盘。   “别怕、”孟蕊对好友老公这胆小也是无奈了。这路上一辆车没有,你慢慢开就是,怕成那样干啥啊。   “可、要是开沟里可咋办?”   “刹车,及时踩刹车。忘了刹车在哪儿吗?这车刹车相当好,一脚丫子下去立马停住。”   “哦。”   孟蕊坐在一边,脚丫子随时做好了踩刹车的准备。教了两天后到市里送货,孟蕊胆大的让他驾驶。这可把孟山吓坏了,摆着手摇着头,说啥都不敢。   “不行。一车鹌鹑蛋呢,要是出啥事,卖了我不够赔的。”   “不光鹌鹑蛋,还有咱俩大活人。”   “对啊,所以我更不能开。孟蕊你开吧,我来回负责卸车。”   孟蕊抬脚踹他一下:“你给我上去吧,再这么磨叽我一脚踹死你。大男人有点儿胆气行不行?”   孟山被踹的很委屈,可他是真不敢啊。刚学了两天就让他拉这么一车货上路去市里,万一出啥事可咋整。   “孟蕊、我……你再开几天,我熟悉了再开行不?”   “不行。你给我上去。”   孟山赶鸭子上架,发动车子手握方向盘。一路上俩眼跟探照灯似的一眨不眨盯着路况,生怕自己出什么差错。   孟蕊在一旁被他弄的也有些紧张,真是比自己第一次开着它回村都更紧张。默默翻个白眼,心里满是嫌弃。跟我老公比真是差太多了。我老公多镇定,知道我第一次开,那是眼都没眨一下就上去了,坐一旁还给我哼歌呢。   转弯处看到迎面有车过来,他干脆停下等它走了才启动。孟蕊好笑摇头,幸亏路上车不多。这要是跟首都似的那么多车,你得等到半夜。   心里默默吐槽,一路慢慢的走。总算在她的指引下把车开到了市养殖场。孟山下车抹一把额头,大冷天出了满脑门子的汗。   “幸好,幸好。”   逼了他一把,车技一下子长进许多。孟蕊又跟着几天看他没问题了才放他自己下午回,她到市中心下了车买了熟食回家。   这些日子顾着教他、都好多天没跟那爷俩一起吃饭了。进屋先把炉子捅开加了炭,厨房焖上大米饭,白菜拿出来掰了几片泡水里洗净。   猪耳朵切丝,用红油拌匀。猪蹄用刀卸成小块儿装盘,院儿里拿了块儿冻豆腐进来,用猪油炒了豆腐白菜一锅烩。   “妈妈、”   昊昊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味,冲着厨房跑了进来搂住孟蕊大腿。小家伙仰着脑袋望着妈妈,大眼睛里满是依恋和欢喜。   “妈妈你好几天都没来跟我们吃晚饭了。”   孟蕊蹲下用脸颊蹭蹭儿子:“妈妈在教你孟大爷开车。已经教会了,以后时间会有很多。明天妈妈送你去上学,晚上去接你。”   “耶、那我们周末一起回家是吗?”   “嗯,周末一起回,妈妈在这儿跟你多待几天。”   “耶、”宝贝开心的跑出去了,跟小黄炫耀:“我妈妈来了,我妈妈说住好几天哦。”   陈明宇放下包过来端饭,看儿子没注意伸手抱着老婆亲一口。“孟山真笨,学个车能学这么多天。”   这话怨念极深啊,孟蕊呵呵的笑。亲老公一口安慰一下。“他学会了我就解放了,不用每天来回送货。这种事最好还是找靠得住的人干,不然偷奸耍滑的从中捣鬼能把人心烦死。”   “好吧,看在这份儿上我回去就不笑话他了。”   “哈哈……你怎么越来越像小孩了。”   “我本来就比你小。”   “陈明宇、”   把老婆逗的跳脚,男人呵呵笑着安抚。“因为你是小姑娘,所以我得当小伙子搭配你啊。”   “哈哈……”   开开心心的吃饭,昊昊啃猪蹄啃的满嘴油。小家伙到如今依旧不吃兔子,但其他的肉吃的很香。啃了一大块猪蹄又夹了红油耳丝到碗里。   “妈妈、大米饭就熟肉真好吃。”   孟蕊给他夹一筷子白菜豆腐:“肉肉好吃,但也要吃菜才能营养均衡。”   “好。冻豆腐也好吃的。”   “就是不爱吃白菜呗?”   “咯咯、”小家伙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托儿所每顿都有白菜,还有土豆,吃的都腻了。”   “那除了土豆白菜呢,没其他菜了吗?”   “有、会有鸡蛋、豆芽、豆腐。哦、油炸豆腐也好吃。”   “嗯,妈妈今天也给炸一些豆腐。冬天放外头不会坏,可以慢慢吃。”   “还有豆芽,绿豆芽好好吃的。和红薯粉一起炒,很香。”   “知道了,妈妈晚上就泡绿豆。”   晚饭后陈明宇还有自习,孟蕊让他拿手电赶紧走。她手脚麻利的收拾利索,拿出绿豆黄豆分别用水泡上。   昊昊非常好奇,缠着妈妈问东问西。“妈妈、泡在水里它就会发芽了吗?发芽长出白白的芽芽就可以吃了是吗?”   “不是。豆子得用水泡发一晚。明天控干水分放进带孔的盆里,上头盖一块儿湿布给它保湿,每天早晚给它浇水。然后放到温暖的地方,它很快就会发芽。大概一周左右就可以吃。”   “哦。妈妈,我给它浇水可以吗?”   “可以。”跟儿子说着话,她准备穿衣出门。给宝贝也拿出了小棉衣。“我们去买豆腐,家里没有鲜豆腐可以炸。”   “好,我跟妈妈去,我给妈妈提豆腐。”   北边不远处有一家磨豆腐的,自己家里做营生晚上也有人。孟蕊提了个小桶,兜里装了钱跟儿子出门。   娘儿俩拿着手电,一路嘀嘀咕咕的边说边走。磨豆腐家门口迎面出来一个男人,仔细一瞅居然是熟人。   张先军也提着捅拿着手电,看到她后愣了一下。他爹卖炸菜角,豆腐粉条用的多。每晚都过来提这家的豆腐。   “你儿子啊?”   男人居然笑了,目光望着昊昊。孟蕊伸手把儿子搂怀里,好像他是垂涎小白兔的大灰狼。白他一眼话茬没接,她领着儿子越过他进了大门。   进屋里挑豆腐,昊昊跟他们家小孙子在院儿里搭上了腔。看俩孩子嘀嘀咕咕的在说话,孟蕊也停住脚步跟老板闲聊。等离开后出了院子儿子告诉她跟刚才的小朋友是同学。   “他跟我同岁,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   “你觉得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很可怜?”   “当然可怜啊。要是我不能跟你们在一起,那我会很伤心,会很想你们。”   这就是老公小时候的感觉吗?所以他宁愿放弃政府的工作也要把儿子带在身边。宝贝跟爸爸性格很像,聪明敏感,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她保护儿子。   蹲下跟儿子齐平,孟蕊伸手搂搂孩子。“爸爸妈妈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孩子笑的阳光开朗。“爸爸说做什么都会带着我,我们跟妈妈在一起。”   “嗯,妈妈也会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我知道,我也最爱爸爸妈妈。”   孩子纯真的感情让当妈的动容,蹲在地上搂着宝贝任由那幸福弥漫。亲亲儿子娘儿俩开开心心回家,孟蕊起锅烧油炸豆腐,让宝贝坐在餐桌上画画。   “爸爸一般晚上几点结束,你每晚都熬到他下班吗?”   宝贝抬起头看看墙上的表:“一般都十点后。晚上爸爸都带着小被子,我困了就裹上被子在椅子上睡。回家的时候一般都是爸爸背着我或者抱着我。”   老公辛苦了。她放手做自己的事儿,忙了随时撒手。他一边忙着自己的工作,一边带着孩子。这么长时间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每次看到她都是笑脸相迎。想说句辛苦了,他都总说夫妻之间无需见外。孩子是他的责任。   “妈妈,你看,我画的好不好?”   宝贝拿着画纸跟妈妈炫耀,画纸上画着仨人。两侧一男一女牵着个垫着脚的小孩子。俩大人含笑对望,宝贝使劲儿抬起腿,让爸爸妈妈拎着走。小小的脸上笑的阳光灿烂。   “好像,好传神。宝贝你以后准备学美术吗?每天这么努力的学画画。”   昊昊笑笑,小大人一般摇头。“也不一定。爸爸说这只是兴趣爱好,等以后长大了再看情况选择学什么。”   “你爸考虑的……”   “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孟蕊的话,儿子被吓了一激灵,她赶快伸手搂住宝贝。抱起孩子往外走,门外此时传来了尖利的喊声。院里的小黄也开始狂吠,拿爪子在扒拉街门。   “孟蕊,孟蕊快开门,求求你快开门……”   听声音像是楚听雪的,她加快脚步到门口。一个单身女人大晚上的跑来求救,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她同为女性做不到视而不见。   大门打开,楚听雪险些栽进院子里,被她扶了一把才站住。不远处一个身影眼看要到跟前,看大门开了转身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孟蕊放开她拿着手电到门外看那到底是谁,可惜暗夜里视线不好,人又跑的实在快,到底没看清。   回身反手关上街门,进屋后给楚听雪倒了杯水。她头发有些乱,上衣最上头的扣子也开了,看着狼狈不堪。   “谢谢。”   “你先自己坐一会儿,我带昊昊去睡觉。”   “好。”楚听雪握着杯子的手有些抖,脸上的表情惊魂未定。   孟蕊没再多说什么,放她自己先冷静一下。牵着宝贝进他卧室,床上给儿子讲故事。   “妈妈、楚阿姨没事吧?”   “没事。”低头亲亲孩子额头:“快睡吧。明天妈妈送你上学,晚上咱们包饺子。”   “好,我想吃羊肉胡萝卜的。”   “你是小兔子嘛,那么喜欢胡萝卜。”   “胡萝卜有营养,有维生素,爸爸说吃了能长高。”   跟儿子嘀嘀咕咕说了一气,等宝贝睡着出来,楚听雪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头发、衣服也都收拾整齐。不过面对孟蕊,她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不想说就别说。等一下陈明宇回来我送你回学校。现在不能放昊昊一个人在家。”   “谢谢。”   俩女人待在同一空间却一句话没有,孟蕊将炉子填了炭,屋里十分暖和。陈明宇回来看见楚听雪,楞的一瞬才回神。楚听雪先站起来,这回开口简单解释了一句。   “我遇到麻烦了,是你媳妇帮了我。”   男人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转头看他老婆。孟蕊已经穿上外衣拿了手电:“我去送她回学校,你在家陪着儿子。”   他老婆说完就要走,陈明宇赶快伸手拉住她。“我跟你一起,或者我去送她。”看孟蕊还要反驳,他接着说:“把门锁好我们很快回来,家里有小黄在昊昊没事的。她刚遭遇了危险,你去送她一个人返回,你觉得我能放心吗?”   楚听雪每次看到陈明宇这一面都心动不已,可事情走到这一步,她终于明白有些事不可强求,有些人注定不是你的。   “现在应该没事了,我自己回也可以。”   孟蕊笑笑:“还是送你。送佛送到西。”   之前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陈明宇单独送她,她还有些不放心,还是俩人一起有个照应。   两口子出去锁门,这里离一中后门十分近,站半路的话两边都能照顾到。看着楚听雪进了院子俩人返回。初冬的晚上,呼出来的都是白气。两口子对望一眼,陈明宇拥着她赶快往回走。   回家坐到炕上,他在地上闷火,给炉子加煤。孟蕊不用他问,开口将事情讲了一遍。   “我没看到那人是谁,他看我开门,然后就跑了。”   “嗯。别管它了,赶快睡觉。求上门了,我们也尽到了帮助的义务,这事儿可以过去了。”   孟蕊点头:“嗯,睡觉。”   爱人在侧一夜好眠,翌日送儿子上学后趁着大太阳,她把屋里的床单被罩所有需要清洗的全都抱出来。   陈明宇中午回来,院子里挂起了万国旗。“蕊,你就不能闲着休息休息吗。这些等周末我洗就好。”   孟蕊抬头笑笑不答反问:“中午了吗?我午饭还没做呢。”   陈明宇抬手给她倒了水。“去休息,午饭我做。”   进屋给她倒了温水洗手,把雪花膏给她拿过来。陈明宇问:“吃面吧,油泼面怎么样?”   “好。”   坐等老公做饭,她坐在椅子上跟他闲聊。俩人文化基础天差地别,偏偏碰到一起,有说不完的废话。逮着个虚构的人物也能聊半天。今儿说的是三国的貂蝉,人物没聊完油泼面做好了,一人一碗坐下吃。   “好香、你做面的手艺有长进,越做越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儿。”   她其实不挑食,可他却敏锐的知道她更喜欢各种面食。如今把揉面、擀面的技巧练得炉火纯青,面条爽滑弹牙,嚼在嘴里口感非常的好。   下午羊肉化开了,她在案板上剁肉晚上做羊肉饺子。肥瘦相间的腿肉剁成肉泥,胡萝卜洗净用擦丝器擦丝,刚剁了几刀听到有人敲门。她擦擦手出去开,意料之外的居然是楚听雪。   女人提着一篮子糕点和罐头饼干等物,望着她满脸不好意思的笑。开口先道歉:“对不起,谢谢你。”   “这是干什么啊。进来吧,有话进来说。”   俩女人进屋,楚听雪坐下后对她昨晚的行为再次道谢。“真的非常谢谢你。要不是你不计前嫌,我这辈子也许完了。你家狗使劲儿的叫,他没敢硬追。不然……”   “没事就好。”   “我考虑了一晚上,今儿还是报警了。他耍流氓,得让公安把他抓起来。”   “你不怕他胡乱攀扯,败坏你的名誉?”   “大不了我离开这里。”女人说完停顿了好大一阵继续:“他曾经说要绑架昊昊,你得当心。”   “什么?”旁人的事儿孟蕊没多上心,一听这立马站了起来。“什么时候说的?他说什么时候动手?”   “几个月前、他给我出主意说这样能让你们夫妻离心。孟蕊,你骂我吧。虽然我没同意,更没实施。可要不是我,他也许不会生出这想法。我昨晚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这事儿必须告诉你。”   “绑架?”   孟蕊冷哼一声,觉得小说对上了现实。随着家里产业扩大,也许这样的事情已经无法回避。到了想辙提前预防的时候。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些人想要利益会自己奋起拼博,但走歪门邪路的也不在少数。   “知道了。”   起身送客,孟蕊连人带东西全送出家门。这事儿虽没发生,楚听雪也及时止损,还将之前说过的话告诉了她。而且因为昨晚帮忙,所以对方不顾名誉去告了那个男人。可她想想依旧觉得不舒服,无论是事儿还是人。   “以后别再来。”   “我知道了。”   送走了人,她拿了外套骑车去接儿子。校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冷风中缓缓的让自己的情绪冷却。   出了事应对就好,不能让情绪左右自己。早发现早预防,生气发火不解决任何问题。作为妈妈,她听到有人想针对自己孩子,那肯定怒不可遏。做饭都没法继续,跑来儿子校门口吹冷风。离得近一些,好像心里的乱能得到安抚。   接上儿子回家,她情绪已经完全恢复。让宝贝倒坐在她身前,俩手伸进她衣服里取暖。到家继续做饭,等陈明宇回来俩人一起包。她将楚听雪今儿说的话重复给他听。   迎着老公诧异愤怒的眼眸,她笑笑:“楚听雪昨晚什么都不说,辗转一夜今天报警说他耍流氓。如今赶上严打,也许他会进去吃牢饭。至于绑架、楚听雪一面之词没法报警。   而且我想了想,张先军应该是冲着楚听雪来的,这么说也只是以退为进吸引她跟他多接触。不见得是真的要绑架。毕竟绑架这罪可重,如今严打他得挨枪子。”   陈明宇仔细想想,觉得老婆说的有道理。“幸好,幸好你昨晚对她施以援手,没让事情不可收拾。要是她被迫破罐子破摔,那可真的不妙。”   陈明宇想想不放心,建议道:“给宝贝找个武术老师吧。至少学些简单的防身术。真要惹上什么厉害人物你我也危险,可一般的人他要能警觉对付的话危险会小很多。”   “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那我打听一下,看桐城有没有能教的。”   孩子、可说是所有父母的软肋。且如今在严打下治安变的很好。要不是楚听雪说,他俩一时想不到这个。   “别过分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   陈明宇拍拍媳妇给她宽心,孟蕊笑笑也不再那么紧张。想想张先军对她本就有意见,她今儿却把一腔愤怒发给了楚听雪。   “楚听雪好像也不坏,不过你还是少跟她接触。我觉得这姑娘脑子不清楚。先是对你个已婚人士产生幻想,还付诸行动想撬墙角。后又跟张先军这样的人揪扯不断,差点儿让对方占了她便宜。”   “知道了。她现在视我如洪水猛兽,今儿这番话都是来找的你。”   两口子张罗着给孩子找老师,没几天听到消息张先军被抓了。而且他被判的非常的重,居然是死刑。   流氓罪,□□未遂,没想到严打时期会这么严重。   张先军被枪毙,楚听雪离开了一中,听说调到林石去了。严打还在继续,混乱时期遗留的肆无忌惮开始缓缓收敛,晚上街面上行人都少。偷抢拍黑砖、猥亵妇女的一时间基本绝迹。   周六孟山送了货过来接他们,后斗子上一家三口背坐着裹得严严实实。后世不屑的拉货车,这时期可是时代潮流。车斗子里垫了干草,盖着小被子一点儿都不冷。   家门口下车,昊昊跑进屋找爷爷。上回他看到爷爷雕刻的小狗了,这回肯定给他雕好了。   “爷爷,爷爷,小狗做好了吗?”   “好了。”孟爹从屋里迎出来,蹲下抱孙子。“就等我孙子回来了。走,跟爷爷看小狗去。”   孟蕊进屋喝口水到养殖场看情况,陈明宇也跟着她一起。鹌鹑屋子里温暖如春,猪猪们则凭借膘肥体壮,丝毫不怕冷。   樊爱芳和堂嫂跟她汇报了一下情况,鹌鹑产蛋十分稳定没问题。“不用担心,你爹每天两趟来看呢。仓库那边你娘也看的紧,昨儿来了几家卖粮食,都说你娘厉害呢,老太太那么大年纪,看磅过称丝毫不含糊。”   堂嫂笑笑点头附和:“婶子是好利索,那天有人来卖高粱,她伸手一提就能大致估摸出重量,上磅相差不够一斤。”   孟蕊笑笑:“我娘除了不会做饭,其他都没说的。饲料交给她管没问题,绝不会多给旁人一分钱。”   “哈哈、”说到这大家都笑。孟妈妈还真是。除了做饭爱糊锅,做其他的甭想骗她。她上过两年学,简单的账目都能弄的了。   “又说我啥坏话呢?别以为我老了听不见,我耳不聋眼不花啥都听见了。” 第五十九章 致富先锋   说着话孟妈妈进来了, 仨女人回头望着她依旧在笑。陈明宇从始至终没发一言,脸上的表情都始终没多大变化。岳母没冲他,直接冲着闺女过来。   “臭丫头, 你说,你从小吃啥长大的?不都是我给做的饭嘛。”   孟蕊望着小孩一般要争个高低的母亲立马认怂,点头飞快。“当然是您啊,要没您给我做饭, 那我不饿死了嘛。”   “哼、那你还敢说我做饭不好吃?”   “好吃, 我娘做饭最好吃。中午您做焖面吧, 我帮你把干豆角拿出来?”   “我、”孟妈妈一听让她做焖面, 顿时结巴。“你这臭丫头故意的。你在家呢, 我做什么饭。赶快回家给我做顿好的, 你爹那手艺不咋地, 我这几天可是受苦了。”   “好, 我给做。犒劳犒劳我爹娘的辛苦。”   娘儿俩说着话往外走, 陈明宇默默的跟在身后。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岳母如今日子过的宽裕,心性也更加活泼。   午饭小两口下厨做的豆角猪肉焖面。给老爹炸了花生米, 给老娘凉拌了个她喜欢的腐竹粉丝。切一碟子自家腌制的芥菜疙瘩,用辣椒和醋那么一拌爽口下饭。   “妈妈,还是排骨上的肉肉更香。”小家伙吃完排骨将骨头扔给了大黄, 孟妈妈闻言将自己碗里的小肋骨给了孙子。   “纯肉多香啊,你这孩子咋就喜欢骨头上那一点点的肉?”   “帖骨肉, 本来就比纯肉香。”   “哈哈,我孙子,那当然干啥都厉害。吃肉也比旁人会吃。”   好么,这也能夸孙子一通。一家人吃着饭邻居进来了, 孟蕊让人吃小菜,女人推让着不要,后来笑笑扒拉了一点儿咸菜。   “在外头就闻到你家咸菜的香味了。蕊,你这辣椒咋弄的,咋就这么香?”   “油里加香料烹香,然后凉一下再放辣椒面。出来就很香的。”   “啥香料?”   “花椒,大料、桂皮、香叶……”   “娘呀,我家除了有花椒,其他啥都没。”   闲话几句,女人放低声音说:“吴强他娘在外说她儿子要得致富先锋了。蕊,她怕不是往上头使了啥手段吧?你可得当心,不能真被她抢走。”   “不会吧。这事儿领导自有调查,哪能是她说什么就什么的。”   “哎,你可不敢大意。吴老婆子可会钻营了,万一真给你抢走,这上电视的机会可就没了。”   “嗯,我知道了。”   邻居好心给她报信,孟蕊笑笑用小勺给她舀两勺子花生米。他们这里不种花生,得了这么稀罕喷香的东西,女人脸上都乐开了花。   “我去给你打听打听,看她到底找没找人。”   女人热心的给打听消息,孟蕊和老公对视一眼摇头失笑。这种事上面领导自然要调查,岂是可以拿话语糊弄的。   年底的致富先锋评选,吴老婆子上蹿下跳,孟蕊这里纹丝不动。养殖场上了轨道,各负责一摊大家尽职尽责。听到孟蕊说年底给发猪肉做福利,一个个更是干劲十足。樊爱芳想起之前吃的肥肠,推好友一下跟她商议。   “多给我些肥肠行不?那玩意卤好了味道真不赖。”   孟蕊点头。“你真是重口味。”   “洗干净的,没味儿。”   “行,你爱吃多给你点儿。还有猪头猪蹄,把下水给你全乎了,让你做杂碎汤。”   “那敢情好。”   “我还计划买两只羊,你要羊下水不?”   “当然要啊。猪骨头羊下水,那可都是好东西。”   “行,好东西都给你。猪骨头也给你一些。”   这大方的话说的樊爱芳顿时流了口水,咕咚咽一口俩眼冒金光。这日子咋好像蹦着往上走呢,刚种了地想着能吃饱饭,眨眼间肉啊油啊粮,啥都不缺了。跟老公干上两三年,她不用借钱就能自己盖楼房。再也不用窝在小屋里。   姐俩说着话孟山开始装车,陈明宇套了件大罩衣也跟着帮忙。樊爱芳瞅一干活的男人,凑近闺蜜小声耳语。   “看多了你家陈明宇,我回家把我家孟山嫌弃的不行。最近对我有意见了,跟俩闺女给我告状呢。”   “出息。”孟蕊笑笑眨着星星眼,开口应付性的说两句。“你也别太过分,你家孟山其实不赖了。踏实能干、多勤劳啊。”   “嗯,也就这点了。胆儿小的跟啥似的,我就试探了一句说咱自己也养猪吧,吓的从炕上蹦起来,一脑袋撞上了房梁。”   “哈哈、你这也太夸张了。”   “没,真的,真的蹦的磕了脑袋。说我白日做梦,家里粮刚够喂人,拿啥喂猪?是不是打算把他剁吧剁吧喂了猪。”   姐俩被孟山笑的不行,樊爱芳笑完了说:“我就故意试探他一下,你瞧瞧,哪有点儿爷们的样子。你干这前期投入多少我能不知道,那不是谁都能跟风的。一句话,差点把这家伙吓尿。”   “你也太坏了,知道他胆小吓唬他干啥?”   姐俩哈哈笑的弯了腰,临出发孟山过来叫孟蕊上车,回头狠狠白了他媳妇一眼。   “你这娘们又说我啥,咋不知道搂着点儿呢。”   樊爱芳毫不在意继续笑:“搂啥啊,就你那点儿事儿还搂的回来嘛。”   孟山脸红了红,看孟蕊一家三口上车,指指自家媳妇满脸抱怨。“等着,看我咋收拾你的。”   樊爱芳对老公的话丝毫不在乎,拖拉机噗噗的开着出了大院,她刚想返回听到外头拖拉机好像停了。咋刚出院子就停了?好奇下她跟上出去瞧情况。   拖拉机停在了路上,前头拦着的居然是吴老婆子。她此时扒着车帮,看那模样想扒到车斗子上去瞧瞧。   陈明宇和孟山在车头站了起来,俩男人对着个老太太有些无从下手。孟蕊从车斗子里直起身子,望着她没好气的开口。“你要干嘛?这可是私人的车,你再这么蛮横,我可踹你了啊。”   她这话不好听,但吴老婆子僵了一下后抬头笑脸相迎。“大侄女,你看你这么凶干啥啊。我也要去公社,搭你个顺风车。咱都一个村的乡亲,这么点儿小事你不会拒绝吧?”   “不拉。”   “哎,你这……”   孟蕊不按套路出牌,把老婆子弄了个张口结舌。愣了一瞬后她一脚塌上踏板,那模样好像强行往上坐。   孟蕊利索的翻下车,一把揪住她薅了下去。“说了不拉,你听不懂人话是咋地。”   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这媳妇懂不懂规矩?看孟蕊不接招,吴老婆子马上改换招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时按往常应该赶快劝,老婆子讹人可是很难缠的招数。可孟蕊偏不进她套路,起身上了拖拉机,招呼孟山开车走。   孟山够听话,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噗噗的很快消失在路上。吴老婆子都惊呆了,哭嚎都忘了。一个人坐在路边差点被拖拉机飞溅的灰尘淹没,呆滞成了一座雕像。   樊爱芳站在养殖场门口呵呵笑,看吴老婆子注意这里了反手关上了门。爱干啥干啥吧,姑奶奶懒得跟你打机锋。   返回喂鹌鹑,说起这个大家都猜老婆子是想打探鹌鹑蛋的情况。这么一说大家更不屑了。就你儿子那几头猪也想争当致富先锋,还是回家先挣一笔实实在在的钱再说吧。   吴老婆子吃了憋,气鼓鼓的回家。心里酝酿咋跑孟蕊养殖场实地探查一回情况,万一儿子这儿数量不够的话她计划找私人借几头过来。豁出去了免费帮他们喂养几天,到时都可以充数。   她那计划没找到机会实施,公社干部骑着车子到村儿里来了。俩人拿着包径直去了孟蕊家,她听说了情况赶忙跑去。   进大门后,孟蕊家大院儿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大家议论纷纷,中心只有一个——孟蕊被当选为今年的致富先锋,三天后市报社的记者会上门采访。县领导会亲自来,集体参观她的养殖场。   “不对啊,不对。”老婆子着急忙慌推开人群挤了进去,逮着公社领导劈头盖脸问:“我儿子也开加工厂,养猪。这致富先锋为啥不是我儿子的?”   公社领导望着她,开口问“你是谁?”   刚才太冲动了,这回面对领导的冷眼,老婆子终于知道了害怕。“我、我是吴强他娘。”   “吴强?”领导回忆一下。“哦,知道。你儿子那点儿小打小闹还不够格,跟孟蕊没的比。想当致富先锋得继续努力才行啊。”   啥?她儿子跟孟蕊没得比。他儿子比不上孟蕊?   吴老婆子真希望自己听不懂,可她偏偏听懂了。周围人的嘲笑、鄙夷,一个个望着她看笑话。她心里难受的翻江倒海,张着嘴好想跟这些看不起她儿子的人吵一架,可啥话都没说出来,两眼一翻栽倒在了地上。   “娘、”   吴强他大姐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伸手就去接她娘。扶着老太太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终于把人弄醒过来。   老婆子睁开眼睛,看谁都像在笑话她。有气无力的扶着闺女的手挣扎着站起来:“走,走,回家。”   上蹿下跳一个多月,到头来在人们嘲笑的眼神中灰溜溜的落寞收场。   孟蕊这边,因为领导要来参观,接下来几天大家开始了细致的大扫除。周末她没回市区,亲自带着大家搞卫生。   猪圈里出的干干净净,每天打扫三回。鹌鹑这边也是犄角旮旯都打扫的清清爽爽。院子里物品堆放整齐,饲料屋子里同样整齐干净。袋子堆的好像排着队。   白天侍候家畜,晚上打扫卫生。一个个加班加点的但没谁抱怨。老板被评为致富先锋了,大家与有荣焉,感觉浑身用不完的劲儿。   县长亲自带队参观,养殖场里一个个整整齐齐的穿着利索系着围裙。女人们统一花布围裙,男人们统一深蓝的。   “好啊,好。孟蕊同志时代的楷模,这养殖场搞的真不错。”   孟蕊穿着呢子大衣全程陪同,对领导谦虚的笑。“领导过奖了,我就是胆子大敢干。”   “女中豪杰,有魄力。”   记者跟着拍照,几张养殖场的场景后大家在大门口合影。所有工人全部站在后头,平常都少照相的人们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几天后这张照片登在了省报上,大家看到报纸上的自己,激动的又蹦又跳。有人细细看完懊悔自己表情没管理好,被人安慰下回就有经验的时候望着报纸上傻呆呆的自己也咧起了嘴。孟蕊被通知到省城参加颁奖典礼,到时会有央视的记者过去采访。   “蕊,你真的要上电视了。”   “真的上电视啊。”   大家都很激动,孟蕊其实也同样兴奋。几年准备,创业的压力与艰辛。如今她名利双收全都有了回报,而且这回报颇为丰厚。   穿戴一新到省城领奖,她站在一众大男人中间成为了万绿丛中的一点红。潇洒利落的身姿在电视上停留了几秒,孟家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瞬间被点燃沸腾起来。   “耶,是妈妈。”   昊昊一声喊,兴奋与激动并存。其他人蹭一下站起来鼓掌欢呼,巴掌拍的震山响,欢呼声一浪接一浪。   “闺女上电视了、”   孟妈妈望着老伴,眼睛里激动的闪现泪花。老汉抬手给她手绢,激动的双手在颤抖。   “我看见了。”   “咱闺女、比多少小子都强。”   “那是。”   “妈妈好厉害。”   昊昊过来拉住老两口,二老望着孙子激动的直点头。老太太伸手把孙子搂进怀里,老汉拉着女婿要进屋喝一杯。   “大喜,大喜啊,咱爷俩喝一杯。”   陈明宇扶着岳父:“爹您别太激动,等蕊蕊回来我们给她设宴接风,到时候咱们不醉不睡。”   “也行,等丫头回来咱一起喝。”说着老汉哈哈笑,“臭丫头不爱喝酒,这回她可不能推拒。一定得喝。”   “喝,蕊蕊肯定陪您喝。”   二老那么兴奋,陈明宇生怕出什么事儿。人老了心血管功能退化,真不能过于激动。   冲了三杯牛奶,让这仨兴奋到脸颊发红的人喝了镇静一下。晚上他带着儿子睡在老两口的外间,夜里起来查看了好几回。   老两口当然知道女婿的用心,一早坐在厨房吃着小米稀饭感慨晚年命好。周末下午陈明宇看他们没事,临走的时候嘱咐爱芳每天过来看看。   “放心走你的,我会看着。”   “冬天注意家里的炉子,你最好晚上过去一趟。”   “嗯,知道了。”   每年冬天都有煤烟中毒的人。虽然岳父挺细心,可他这几天兴奋的不行。他担心他高兴忘了。   孟蕊周六到桐城,下午下了火车老公和儿子在出站口冲她挥手。陈明宇接过她手里的包,昊昊怕妈妈累不让她抱。   “妈妈,我自己走。”   孟蕊亲亲儿子:“想妈妈没有?”   “想了,昊昊可想妈妈了。”   “妈妈也好想宝贝。”   一家三口坐拖拉机回村儿,孟家大门口一下来,一堆人围上来道贺。孟蕊拿了糖出来给大家发,热闹一番回了家才算自家人相聚。   从包里给大家拿出礼物,昊昊拿着自己的小汽车开心的蹲地上试验一回。然后跑外头跟小朋友玩。   “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给我们买这些干啥啊。”   “娘,给你你就拿着。一辈子就穿千层底了,这回也换换花样。”   “你别说,这鞋子真好看。”   老太太说着嗔怪的话,却已经把鞋子套到了脚上。给老汉的也是鞋,另外买了两瓶好酒。   老两口穿着新鞋在臭美,小两口提着箱子回了自己屋。终于到二人世界了,陈明宇搂着老婆亲一下,眼眸中满是欣赏与思念。   俩人什么都不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想。孟蕊伸着胳膊搂着老公脖子,跟他说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听完陈明宇点头,完全支持她的决定。   “找个保姆帮忙接送昊昊,孩子的教育还是得我们来。把我爹娘接桐城的话,他们不适应,我们在老人的干涉下也不好管。”   “不用那么麻烦,家里有个外人总觉得别扭。我给昊昊找到武术老师了。一个部队退伍的老兵,曾在嵩山少林学过的。跟对方商量好了,下午他去托儿所接,然后最晚我下自习去接孩子回来就好。跟咱家距离不远,很方便的。”   “那好啊。”孟蕊对此很高兴,让儿子练一些拳脚,以后也好防身。“这么着的话就没多大问题,我基本在桐城和村里来回跑,尽量晚上留在桐城的家。”   陈明宇开心的亲她一口:“接孩子是其次,晚上抱着老婆睡才是我的目的。”   “陈明宇、”   孟蕊开口笑嗔他,两人抱着对方好像拥有了全世界,脸上全是满足和幸福。晚上陪老爹喝了几杯,夜里小两口久别有酒更助兴致。   冬日时光漫长,那是对于猫冬的农民来说。他俩各有忙活,日子过的飞快。学校里放了寒假后,回村第一件事儿先杀年猪。   一百八的大肥猪一刀放倒,养殖场所有工人每人二斤肉和一些骨头或者猪下水。外加三斤鹌鹑蛋。   提着热腾腾的猪肉回家,其他村民羡慕的很。这回孟蕊不卖肉,外人想买也买不到。眼看着凡是跟孟蕊的全都吃好穿好,许多人都心生向往,开始打听也想进养殖场。   另外少数的人则萌生了跟着干的想法,许多直接跑家里问孟蕊买小猪仔。孟蕊自己来年计划扩大规模到两千头以上,对于大家的要求真的没法满足。   “真的没有。大家要是晚一年要,那我可以想想办法。年后或者现在要我是真没这能力。”   她这里碰了壁,大家转而去了吴强那里。吴强他娘龟缩在家一个冬天,如今居然有人找上门求她,那激动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端着炫耀一番。正沉浸在被人吹捧的美梦飘飘然里,她儿子进来将事情全部回绝了。   隔着院墙孟蕊家能清晰的听到吴家的骂战,之前还捧着吴老婆子的人瞬间将她骂的啥也不是。可说之前有多奉承她,后来骂的就有多狠。不,是更狠。谁让她给了人希望又给打破了呢。   吴家失利,大家开始另寻他法。可一般的小养殖户够自己用都不赖,一时间这么多人想入行岂是那么容易。吴强之前的猪也是占了时间的光,他要等到现在,零散也买不到。   “孟蕊,带领大家致富,大会上是这么说的吧。你可不能只顾自己。”   面对大家的要求,孟蕊狠狠心一跺脚。“明年先卖大家五百头,大家可别说我不够意思。”   一听有五百头,人们顿时欢呼。“够意思,够意思。孟蕊你就是大气,比吴强更爷们。”   “吴强他算个屁啊,大男人做事扣扣搜搜,他就是个二刈子。”   男人声音挺大,隔着几堵墙都能听到。若是正常男人被骂这么一句顶多气一下,可他想起之前的绿帽子,顿时眼前一黑扶着墙才勉强没栽倒。   他老爹扶了他一把,爷俩对视一眼满是不服。老汉拍拍儿子鼓励:“别气,等你超过那女人的时候,旁人自然换说词。”   “我知道。爹你放心,我早不是当初那个年少的我。” 第六十章 三年后,孟香回来了   杀了年猪, 孟蕊又买了两只绵羊。下水给了樊爱芳和堂嫂一些,自家留了一些。腊月二十九陈明宇写了一天的对联,晚上喝到鲜香的羊杂汤。   辣椒油、干芫荽, 干小葱,完美的压制了羊肉那淡淡的膻味,吃到口中只余鲜美。   “好吃。”   昊昊吃了两小碗,放下碗打个饱嗝摸摸肚子。“好饱。妈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肉?”   孟蕊拿手绢给宝贝擦擦嘴。“对啊, 以后我们每天都能吃到肉。你明天想吃什么, 妈妈给你做。”   “烧排骨。”   “好, 明天吃烧排骨。”   年三十中午饭菜异常丰盛, 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下午贴了对联, 院里架了旺火。男人们开始摆桌子喝酒打麻将, 几个也想养猪的过来找孟蕊一起喝酒。被她摆手拒绝了。   “有事说事, 喝酒就免了。”   “你酒量那么好, 跟哥几个喝一会儿呗。”   “不喝。”   拒绝的干脆利索, 男人们只能自己去喝。酒桌上吹牛计划,至于养不养孟蕊才不管。你要买小猪就掏钱,不买就拉倒。   晚上有春晚, 晚饭刚吃完人们开始陆续的过来。人实在多屋里挤不下,大冷天的大家坐院儿里看。有的抱着热水瓶,有的捂着厚大衣。孟蕊笑笑让挨着旺火的人往旁边让让, 她提前点燃了家里的新年旺火。   火焰燃烧,这回大家有取暖的了。原定的旺火用玉米棒子和木柴堆成, 是年初一早起才点的。如今这么早点燃肯定不够烧,孟蕊干脆从自家煤仓里提了一篓子炭加了上去。   老娘看着有些心疼,拉着闺女进厨房小声嘀咕:“你这丫头不会过,那旺火是明早才点的, 现在点了得费多少炭?”   “娘,旺火是干啥用的?有啥寓意?”   “新一年更旺啊。”   孟蕊笑笑指指窗外,“你看咱家现在旺吗?”   院里围着旺火坐满了人,嘻嘻哈哈人气爆棚。火焰高高的窜起来,和院里的大灯交相辉映,照的满院生辉。   孟妈妈瞅一眼笑了:“旺。”   烤着旺火看春晚,这新鲜的过年模式吸引了太多的人。到后来何止是院子,院墙和远处的树上都是人。隔着老远其实看不清那么小的屏幕,可听听声儿,或者感受一下乡亲们的欢乐笑声,走亲戚时也能吹两句——看春晚了,你知道春晚是啥吗?   相声,歌曲,大咖云集。电视里在鼓掌,电视外也在拍巴掌。节目结束了激动兴奋的人们都不愿走,围着旺火讨论热烈。   除夕守岁,孟蕊家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她搬个板凳坐在老公身旁,陈明宇怀里的儿子已经在打哈欠却不愿回屋去睡。她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母子俩一模一样的在瞌睡。   陈明宇笑笑,甘愿给这俩当柱子当摇篮。歪着脑袋挨挨她脸颊,“子时了,要不要吃饺子?”   “这个点儿吃饺子?”   “对啊。我们家以前都是这个点吃的。饺子、交子,传说饺子就是子时吃的,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哦,原来这样啊。那好,我们去煮饺子。正好我也饿了。”   乡邻们看他们去煮饺子,一个个也都跟着起身回家说要煮饺子。哦,原来交子该煮饺子。嗯,以后咱们也这样。   名人效应,或者说领头羊效应,大家一窝蜂的觉得人家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对的。本来年初一大早才吃的饺子,如今跟风全都凌晨回家煮了。   看了晚会,吃了饺子,满足的躺炕上迷瞪了一阵。年初一上午她师哥过来拜年,男人戴着墨镜梳着三七分自以为很潮,在孟蕊面前转一圈炫耀一下,得到她一个大白眼。   “师妹,你居然烫发了啊。这大波浪干嘛不散开,你绑一起干啥啊?都没了波浪的魅惑和洋气。”   “你自己洋气就行了。”孟蕊从上到下瞅瞅他:“哎,你这看样子一年没少挣啊。”   “呵呵,那……”   “跟蕊蕊你就不能实话实说啊。”他媳妇说话软绵绵的,望着他的眼神有些不满。“好多钱没要到,他就是瞎嘚瑟,跟你比差远了。”   师哥翻个白眼:“你看你,大过年的干嘛呀这是。不能让人开开心心过个年啊。”   看师哥要发脾气,孟蕊抬手拍他一下。“有没有点儿爷们的肚量了,跟我面前装什么啊。嫂子不就说了句实话嘛。咋,在我面前不能说实话啊?”   杨国军那得意的笑又回到脸上:“这啥话啊,跟你当然得坦陈。其实啊,我这一年没少搂,不过就是有一笔没要到……”   说着话进屋,孟蕊给他们倒茶。一年未见,大家互道别来之情。师哥拉着陈明宇喝酒,仨男人坐椅子上边喝边聊。   孟蕊弄了下酒菜过来,坐下跟他们一起喝。听师哥说改革开放前沿,她心里萌生了另一个想法。不过如今时机不到,得把准备工作做齐到时候才好干。   师嫂领着孩子跟昊昊玩,看孟蕊坐在那儿谈笑风生的模样忽然好羡慕。师妹不是家庭妇女,她跟男人一样在拼搏。丈夫说师妹不是过日子的女人,太要强不好。可酒桌上话语不对被师妹一个眼刀能立马收敛,完全不敢轻视。   ————三年后分割线   有目标,孟蕊一往无前。三年时间她养殖场规模一再扩大,成为当地有名的养殖大户。人送外号:鹌鹑大王。   市养殖场为保障供应这些年鹌鹑的养殖一直没再扩大过,反而是孟蕊一扩再扩。带动的好多人跟着入行养鹌鹑。   三年里许多人跟风养殖,带动的当地养殖业蓬勃发展。这段时期国内物价稳定,这一行没遭遇过什么风险,一个个的都挣了钱。   樊爱芳盖了新房子,两口子跟着孟蕊干这么几年,对这个行业可说非常了解。但他们没自己单干,而是在孟蕊这里做到了各区域主管。   堂嫂如今也是车间主管,手下管着十几号人。堂哥在第二年也开始跟着干,如今在场里管饲料和鹌鹑蛋。每天的出库得由他和孟山联合签字。   昊昊如今八岁,上小学二年级。小小少年三年风雨无阻跟着师傅练习,如今立如青松,坐如金钟,大眼睛里隐有刚毅之色。   孟蕊家老房子一年多前拆了重建,同时买下前头邻居家房子。如今的新房子主体是两层小楼,屋里安了暖气,取暖比之前方便也更加干净。院子宽阔用马路砖硬化大半,留一部分做了花坛。哦,不,是菜园。   屋外雪花飘飞,屋内孟蕊在剁肉炸丸子。透过窗户看纹丝不动蹲马步的儿子,跟陈明宇感慨。   “这真是咱儿子吗?之前那么皮的小娃娃,如今咋这么少年老成?”   陈明宇笑笑继续剥蒜:“昨儿打破仨花盆,你咋不说他老成?”   孟蕊叹口气,好吧,臭小子还是臭小子,只是变的更有毅力罢了。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她还是好好享受这静若处子的时光。等一会儿臭小子不知道又会拿啥练他的准头。   “不知道一会儿家里啥要遭殃?”   “不会的。不是给他准备了酒瓶子嘛,他拿那个练就好。”   “哎,当初蹲马步哭了多少回。如今不用人督促,自己这么自觉。”   “这个对孩子的心性挺有好处。开家长会老师说他特别自律,自己的事情不做完,再眼馋也不跟小朋友们去玩。”   “莫名的有些心疼儿子怎么办?”   “慈母、”   “我知道了。”孟蕊及时打断他,回头笑笑:“我就背地里说说,干嘛每次都给我当头一棒?”   “我是说慈母情深,心疼孩子很正常。我其实也很心疼宝贝的。”说完怕她不信似的,抬手给她看自己剥的蒜。“这不,赶快给他炸丸子。儿子最喜欢牛肉丸子的,晚上给他煮丸子汤。”   孟蕊拿手指头点他两下,摇着脑袋咬着唇。陈明宇看她一副要收拾他的模样,赶快举手投降。   “我真的是要说慈母情深,真没别的意思。”   “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就是掩饰。”   “得,我说不过你。媳妇,你把围裙给我,我来炸丸子。”   “转移话题。”   孟蕊从墙上给他摘一个围裙过来,将剥好的蒜放肉馅里一起剁碎然后装入盆中调味。   外头雪花不大不小的下着,孟妈妈心疼孙子居然打着雨伞出去了。昊昊对奶奶这举动很困扰,大眼睛里蒙上了无奈。   孟蕊被老公拍一下发现了这一幕,擦擦手出门去。水磨石地面下雪后很滑,屋里进门处垫着很大一片廉价地毯,屋外走廊下还铺着硬纸片。不然她这走路速度,难保不直接出溜滑到院儿里。   “娘你干嘛?”抬手拽过老太太手里的伞,孟蕊拉着她往回走。老太太急的在反抗,一个劲儿的想回头照顾孙子。   “你这丫头拉我干啥啊,没看这么大雪吗?这么冷的天,蹲马步能不能进屋里?咱家这么大,不缺他练功的地方。”   孟蕊无奈跟老娘站在了雪地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他每天必须练的基本功。孩子既然开始了学习,那就不能半途而废。您就进去行不行,别跟着掺和了。”   “我……孩子多冷啊。我给他撑着伞。”   “他冷你不冷是吧?”一句话老母亲哑口无言,下雪天没刮风其实不算太冷。真正冷在化雪刮大风。可她心疼孙子冒雪扎马步,觉得孙子这样可怜。   “蕊蕊,要不今天就别让孩子练了?”   “今天下雪不练,明天化雪不练。春天刮风不练,夏天暑热不练、秋天阴雨不练,冬天、冬天很冷冻得慌更不练是不是?”   “你这、你这孩子、我哪有说这一堆。”   “那就赶快进去,别在这儿影响昊昊。要不你出去串门去,别在家看着生事儿。”   “行,我找你六婶闲聊去。”   老太太扔了伞走了,孟蕊蹲下捡起雨伞回屋。两口子在厨房炸肉丸,大约半小时后昊昊踮着脚尖进来。   八岁的男孩大概一米三,俊俏的小脸跟爸爸一模一样。三年习武,孟蕊对孩子其实不算严格。许多事情都是开始后他自己在坚持。放假自己做了时间表,不用人监督自己会照着来。   “好香,妈妈我能吃一个吗?”   “可以,随便吃。”孟蕊擦了手拽一下他的毛衣,“都快跑到肚子上了,你不冷啊。”   “不冷。”说完孩子笑笑:“真的不冷。妈妈雪已经很多了,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好啊,你要堆个啥样的?”   “堆个和爸爸一样的,高高的雪人。”   “好,走,咱们拿铁锹去。”   母子俩玩心四起跑去堆雪人,陈明宇在厨房系着围裙炸丸子。透过窗户时不时瞅那俩一眼,嘴角始终高高的翘着。   “哎哎、老板你可真有闲心,跟儿子玩雪呢?”   樊爱芳进来居然喊老板,孟蕊笑笑白她一眼。“你又跑来干啥?工作时间闲逛,小心我扣你工资啊。”   “你看你这人,我来可是有重要情况跟你汇报的。”   “啥重要情况?”   樊爱芳凑近她,指指吴强家的方向:“孟香回来了,到吴强家去了。”   “真的?”这人可走了好几年了都没音讯,这冷不丁的说回来就回来了?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哎呀呀,你都不知道,她居然跟个老头子一起回来的。看那模样,俩人关系可不一般。那老头子赶上她爹了,她跑出去这么多年,就给自己找了个爹回来?”   孟蕊刚要说什么,墙那边传来吴强歇斯底里的怒吼。那声音大的,好像打雷一般:“你还有脸回来,给老子滚出去。”   “吴强,你吼什么啊吼。我来是看我儿子的,我自己亲生的儿子,我还不能看了吗?”   孟香这话传过来听得不真切,只隐约能感受出那娇滴滴的味道。嗲嗲的,让这头俩女人忍不住的浑身一激灵。   樊爱芳摸摸自己胳膊:“娘呀,比这数九寒天还让人受不了。”   孟蕊呵呵笑,拉着她往紧挨着吴强家的那堵墙走。孟香这家伙之前一直在给她使绊子,而且每次都能切中要害。这丫头不在的几年她感觉轻松许多,死丫头这又忽然回来了,让她不得不防。   “看儿子、你他娘的还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呢?偷人,撂下他头也不回的跑了,你要想着还有个儿子,你就不会好几年了不闻不问。”   “就是。你但凡要点脸……”   后头这个是吴强他老婆的声音。他在两年前上了趟省城,回来就娶了个媳妇,而且他媳妇还给他生了个儿子。这回他那不能生的谣言终于下去,再没人提起。   当初他跟孟香并未领证,这时期农村大多这样,这种算事实婚姻。可孟香跑了,这两家人通过村干部调解了一下,算是正式拉倒,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吴强再娶,这时期也不算重婚。   这几年吴强发展的也还可以,养猪起家,后来也跟着养殖鹌鹑。跟孟蕊没的比,可比一般胆小的人还是过的很不错的。   两方在那边高一声低一声的吵架,樊爱芳嫌这边听不真切,跑去吴强家实时围观。和一帮子吃瓜群众一起,看完了回来给孟蕊转播。   “吵成了一锅粥,孟香给她儿子五十块钱走了。看她那模样,对吴强重新娶妻生子诧异的不行。”   “她没带自己儿子?”   “没。说现在不方便,等安顿好了来接。”   “你多注意些,看孟香回来到底要干嘛。我总觉得这女人不简单,得提防她再给我使绊子。”   “嗯,知道。这家伙是得注意,她每次都能知道你要干嘛,好像在你肚子里按了内线。”   “不知道了。而且你没发现她自从几年前摔了一跤后整个人都变了嘛。胆大、笃定、几年前更是敢孤身跑到南方去。”   “是很奇怪。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孟蕊防备归防备,但丝毫不影响过年的好心情。二十三过了小年祭拜了灶王爷,她娘让她给她姑姑送点儿黏米饭过去。   “你姑说今年没做黏米饭,我看你做了就说给她送一碗。”   当地习俗用黏糊糊的米饭祭拜灶王爷,孟蕊在大黄米里加了红枣核桃花生等北方干果,还加了桂圆、莲子等南方干果。起锅撒一把金黄的干桂花,八宝饭看着十分有食欲。   “行,我给她送。”   盛一大碗出了门,小姑姑家里被热情的迎了进去。这几年小姑姑也在养猪,日子比土改前过的好很多。   “蕊,你这饭做的可真好。关键是料齐全。”   “明宇做的。他有耐心在灶跟前看着锅不停的搅,不然黏米饭最容易糊锅。”   “是。我去年做的就糊了,上头的也一股糊味儿大家都不爱吃。今年想想就没做,黏米饭太难做了,难得你爹和明宇都有耐心,年年做这个做的好。”   姑侄正说话,门帘一掀有人进来。堂姐妹对上眼,都在暗暗打量对方。孟香今儿穿了件儿桃红的外套,头发用发胶盘着,油光水滑苍蝇上去都得劈叉。大冷天的她居然穿着丝袜,性不性感孟蕊看不出,孟蕊只觉得跟这大冷天违和。   “姐、你烫这发型真不适合你。大波浪早落伍了,看着多土啊。”   孟蕊身上的进口外套她不说,逮着个头发胡乱品评。想像之前那样把堂姐气的跳脚,她那冰冷的心才能感受到一丝痛快。可孟蕊如今哪还是当初冲动的女孩,听完这话脸上表情都没动一丝。   “我又不用讨好谁,自己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呗。不像你,得走时尚前沿,人家喜欢这高耸入云的发型,你就得头上顶着座小山。也是辛苦。”   “你……”大概没想到孟蕊会这么怼她,一时间她脸上又红又白。回头瞅一眼姑姑,想让她打个圆场,结果小姑姑早出去了。   “如今世道变了,笑贫不笑娼。我可是坐着轿车回来的,衣锦还乡风光无限。”   “哦,笑贫不笑娼啊。”孟蕊笑笑,靠近她一步。“我不贫,也不屑跟个娼比较。”   “你说谁是娼呢?”   “谁是谁知道。”   孟香这回真急了,咬着牙大喘气。本来回乡看到孟蕊比前世好那么多她就气的不行,好像重生的是孟蕊,啥好的都被她得了。心里憋着气一定要超过她,没想到第一回 合就险些心梗。几年心酸,几年拼搏,怎么刚见面依旧被堂姐给甩的脸颊生疼。   “孟蕊,你等着……”   想说什么被她死死压住,只能好似放狠话一般说半截。心里暗觉今儿倒霉,本不想跟堂姐对上的,怎么就能这么凑巧呢。她还没准备好呢,就先受了一通暴击。一直坚持的港台腔都没法继续,气急败坏的说了家乡话。   孟蕊也在默默观察她的反应,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可这丫头藏的挺深,被气的柳眉倒竖依旧紧咬牙关没泄露秘密。   “姐、胡显明要出来了你知道吗?当年听说是你把他送进去的,一个投毒未遂坐了这么多年。你说他出来能放过你吗?”   胡显明?孟蕊想了想才根据投毒未遂判断出是前妇女主任。孟香这家伙对她真上心啊,回来没多久把她的事儿打听的一清二楚,连那家伙要出狱都知道。   “他犯罪坐牢接受改造,要是出来还不奉公守法那就是想再进去呗,我怕他干什么?法治社会,咱村都经常普法的。你以为是以前呢,可以随便耍流氓干坏事?”   “姐,你可真天真。没听过一句话嘛。穷怕横,横怕不要命。你害的他坐牢,如今他可是光脚的,能放过你这穿鞋的?”   “命这玩意最公平,谁都只一颗脑袋。他家地里也没种二亩。你看我是那胆小的,连个混子都怕的人吗?”   孟香嘴角抽抽,已经无言以对。她俩自小一起长大,孟蕊什么性子她最清楚。想吓唬她,这招数真是烂的不能再烂。   娘的,今儿频频失利。看来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孟香恨恨的转头就走,来小姑姑这里的目的都没说。 第六十一章 银行若是能为私企贷款就好……   孟香气的跺脚走了, 小姑姑从外头进来。瞅瞅门口她消失的地方直摇头,脸上全是不赞同。   “好好的孩子,咋长成这样?之前在村里被人当众堵在炕上还不够丢人嘛, 走了这几年回来好好过日子多好。咋还跟了个能当爹的老汉?你大伯气的不让她进门,跟你大妈一顿好吵。”   “那后来进了吗?”   小姑姑长叹一声:“进了。不知道给了你大妈多少钱,你大妈那见钱眼开的性子,如今拿她闺女当财神爷供着。”   笑贫不笑娼, 看来母女俩观念一样嘛。   跟小姑姑闲聊几句, 孟蕊起身回家。晚上光黏米饭太腻, 她进厨房热了几个红枣馒头, 又煮了一锅丸子汤。放了粉丝、木耳、炸豆腐, 起锅放一把干芫荽增色调味。   “吃饭了、”   嘴里喊一声, 她去大厅里找老公。天都黑了, 还有许多村民等着写对联。她拍拍手, 大家全看向了这里。   “放下红纸排队, 明天接着写。我家饭好了,要不都在这儿吃一碗?”   孟蕊如今可是方圆知名富户,鹌鹑大王。别说这小村子, 整个E省提起来响当当的人物。就这样的人家,对乡亲多年依旧。随手能帮则帮,年底陈明宇照例给大家写对联。   听她说让吃饭, 大家呵呵一笑都说那哪能。“得了,我这可排队了啊, 你们都别乱放。”   “哎,哎,我是第二。”   “我第三。”   红纸写名字排队,历年老规矩了。放下红纸都起身离开, 陈明宇写完一副起身去洗手。   家里静了下来,一家人坐餐厅吃饭。昊昊夹一筷子酱牛肉,“妈妈、我今天写了十张大字。我觉得再练三五年,我就能替爸爸给大家写对联了。”   “我儿子就是棒。眼看你爸后继有人啊。”   孟爹望着孙子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爷爷给你做好你上回画的那啥猫了,等会儿过来看看。哪不合适爷爷给你改。”   “真的吗,爷爷你真的能把哆啦A梦做出来啊?”   宝贝年初得了一套大伯父从外国带回来的漫画,从此沉迷喜欢的不行。每次回来都跟爷爷说哆啦A梦有多厉害。老汉看着书上的漫画人物,看这模样是给孙子雕了一个出来。   “反正我看着挺像,等会儿你瞧瞧咱再改。”   “好,我要看。”   昊昊飞快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迫不及待的要看爷爷的雕塑。老汉看孙子那么急,碗里的饭放一边,先到自己的工作室把木雕拿了来。   孟蕊也陪儿子看过漫画,此时惊见这立体的木雕,顿时也吸引了目光。老汉将机器猫雕刻的惟妙惟肖,神情动作都非常逼真。昊昊已经放下筷子拿起了这个,大眼睛里满是喜爱。   “真像,爷爷你做的太好了。”   孟蕊仔细瞅瞅:“爹你哪儿买的颜料啊,跟画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市里买的。这啥猫主要是蓝色,可县城那蓝不好看,我专门跑了趟桐城。”   “啥时候去的,咋不去家里?”   “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嘛。”   老汉呵呵笑,孟蕊两口子对视一眼摇头无奈。桐城的房子买了后老两口就去过一回,之后再没去过。老汉这都去了市里,居然还为了给孙子惊喜连家门都没入。   “喜欢的话爷爷再给你做个那啥、大熊、静香、小夫、”   “耶,那就能凑齐机器猫全体了。我开学要给同学们看,可以办个机器猫展览。”   一个虚构的漫画,孩子居然如此喜欢。孟蕊想着去哪儿踅摸些好木头,她爹年纪大了,以后就做这些逗孙子玩吧。别老想着做家具啥的了,大物件太费劲儿。   “儿子快吃饭,机器猫跑不了,你再不吃的话饭可是要凉的。”   陈明宇开口催促,昊昊这才放下他心爱的木雕拿起了筷子。孟蕊虽不十分理解孩子为什么这么喜欢一个漫画,但却完全不干涉他的爱好。   晚饭后孟妈妈闲得无聊说洗碗,孟蕊就跑去客厅陪老公写对联。他负责写,她负责将写好的晾到地上。两口子忙活着旁人的事儿,偶尔一个眼神对视,目光中全是满足的笑意。   有老婆陪着,陈明宇写字更有劲儿。旁边屋子里看电视的人喧闹声传来,更映衬着这里宁静温馨。   屋外满天繁星,月亮冷幽幽的照着房顶的白雪。猫咪飞快的从院墙上略过,追逐它的猎物而去。   这边对联写一个段落,两口子到卫生间洗漱睡觉。路过孟爹的工作室,里头传来爷孙俩讨论的声音。听那话音,孟爹已经做好了大熊,正商量着上色呢。孟蕊和老公对视一眼,俩人放轻脚步缓缓上楼。   二楼的卧室很宽敞,老土的炕换成了双人大床。自家锅炉孟蕊十分舍得,烧的是热量极高的无烟煤炭,新房又保暖朝阳,所以整个屋子都挺暖和。   “媳妇、”   床头灯被孟蕊拉熄,陈明宇从自己被窝跑到了她这边。孟蕊睡觉不老实怕妨碍他所以俩人经常两床被,可他只要翌日不上班,保管跑她这头来。   “哎,哎,陈明宇你乱摸什么。咯咯、好痒的。老夫老妻了你要干嘛呀你。”   “你这个女人,你再这样我严重抗议。”   孟蕊被他那委屈兮兮的语调逗的笑个不停,伸手搂搂老公亲他一下安抚。生活要实际,但偶尔也需要这种不讨好的浪漫。   好吧,我要睡着了踹你,你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我就要抱着你睡。”   被老公抱着她一夜好眠,被子始终乖乖的在身上。翌日到养殖场开例会,堂哥堂嫂私下回报了一个问题。   “我觉得饲料的消耗不对,这几天观察了一下,应该是有人偷偷的往外带。”   堂嫂点头:“我这边喂鹌鹑也有些问题,那么大数量能让我发现,估计这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   “内部人往外偷东西?有具体怀疑对象吗?”   “有。”   两口子点头,仨人商量一番看怎么捉这个贼。孟蕊开完会正常离开,场里一切照旧。中午下班,等人排队往出走,孟蕊忽然出现开始要搜查。   老板要搜查,那有什么说的。如今的人对什么人身自由等都根本没概念。觉得这是人家地盘,人家想搜就搜。所以那些心里没鬼的直接脱掉了外头的棉袄。而那俩偷盗饲料的,顿时脸就发了白。   衣裳里藏的东西此时烫手又烫身,想丢都没地丢。喂猪的男人急了转身说忘拿东西了要回去拿,跟他一伙的女人看他这样,也慌了神般跟着学。   得,这回不用一个一个找了,有鬼的自己跳了出来。堂哥和看大门的大爷上去按住了那个男人,樊爱芳和堂嫂擒住了那女的。   伸手一扒拉,立马掉下来一包饲料。俩人被人赃俱获,男人咬死不认说不知道咋回事,女人哭着求饶,说自己是第一次。   “第一次,真当我们是傻子?”   堂嫂冷哼一声,抬手狠狠给了她个耳光。贼人出在她的车间,让她在樊爱芳这个竞争对手面前丢脸。此时将这家伙恨的咬牙切齿。   “娘的,姑奶奶哪儿亏待你了,你他娘的干这种给我抹黑的事儿?”   “没,我真的是第一次。”   “还不承认?哪个第一次能被发现,你今儿被我们逮着,私底下至少也要上百回了。”堂嫂气的大骂,一旁同车间的女人也在议论:“我说她咋老自己干呢,原来藏私啊。”   “好几次了抢着帮我提饲料,原来是这么一点儿一点儿在偷,难怪我们没发现。”   大家议论纷纷,堂哥问孟蕊咋办。“连人带东西送派出所,该咋办咋办。”   “行。”   自从严打后国家一直在普法,既然人赃俱获那当然送派出所,看法律对此是咋规定的。   下午派出所民警来村调查,在这俩家里发现了养殖场饲料,这回这俩再狡辩也无法脱罪。经过一番审讯和公安的手段,这俩承认了偷盗的事实。   “罚款各一百,拘留十五天。”   堂哥带回了处罚结果,孟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正赶上过年,这俩到拘留所里过吧。赔回来二百块,也算弥补了损失。   “他俩说之前偷的饲料都卖给吴强了。”一句话让孟蕊集中了注意力,堂哥继续说:“公安调查吴强,这家伙说根本不知道这事儿。正常购买饲料,没证据也没法定个销售脏物,所以这事儿只能到此结束。”   “只是他们偷盗后卖给了吴强,还是吴强唆使他们偷盗?”   堂哥摇摇头:“这个不清楚。我下回见到他们了问问吧,看是不是吴强这家伙暗中给咱使坏。”   “这混蛋、”孟蕊气的在地上转了一圈,一圈砸在桌子上:“这么点儿饲料还对咱造不成什么伤害,可我一想他在咱养殖场里干这事儿,我就膈应。他要真这么干,绝对是故意膈应我的。想让我知道他有破坏咱们的能力。”   “他娘的,这是没咬人专膈应人啊。你等着,我现学现卖,给他也来这么一出。”   “他早有防备,这招不好使。你仔细想想换个招数,咱也膈应膈应他。不吭声的话他以为咱好欺负呢。”   “行,你等着看好戏。”   养殖场张贴了告示,告知大家那俩发生了何事被解雇。以此来警示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接下来还得找人顶替他俩的位置,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   年三十樊爱芳过来坐着闲聊,给她带来了最新消息。“你知道孟香跟的那老头是何方神圣吗?”   “干啥的?你赶紧说。”   “咱大队这地底下居然有煤,那老头是跟大队谈合作的。听说年后就要开采了,好多男人都去报名呢。”   “咱大队底下有煤?”   “对啊。听说探测过了,储量还不小呢。而且埋藏挺深,听说埋的越深,那煤质量越好。你说,这些人是咋得的消息?方圆都没听说挖矿,咋单单就从咱这里开始了?”   “你是想说孟香?”   “对啊。我觉得她简直会算卦,连咱村有煤的事儿都能知道。”   “是挺奇怪。”孟蕊将茶杯递给她:“孟香这女人是有些邪门,可找她问她肯定不说。算了,他们干煤窑跟咱不冲突,咱们继续干咱的。”   “我也就是嘀咕孟香,这女人简直了。”   “嗯,你继续注意她吧。我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行,我看着她。对了,我家那口子说林石罐头厂厂长找你有事商量,说让你年后过了初五去找他。”   “没说啥事?”   “没。”   没说原因,孟蕊不禁开始猜测。晚上躺床上搂着老公问,陈明宇跟她齐齐开口:“罐头厂难道要承包私营?”   俩人说完互望一眼满脸笑,陈明宇开口分析:“林石罐头厂这几年效益其实还可以。可它是多年老厂,光是退休的职工就是一大负担。而且因为水果品质问题竞争不过南方几个大罐头厂。   这几年靠着鹌鹑蛋罐头盈利不少,可如今鹌鹑蛋罐头也十分多,利润压的不算高。这几个问题压下来,估计要支撑不住。”   “那他叫我去,难道是想让我承包罐头厂?”   “也许是跟你合作。”   “你觉得这罐头厂能干吗?”   “自己承包后,剔除本身的包袱,然后改良罐头种类。当地水果不好,可以拓展其他的,比如肉类,鱼类罐头。要说能干……是能干的。可是、媳妇,你真的想做这个吗?”   “我、”孟蕊抬头冲他笑笑,“你知道我不干这个是吧?”   “我觉得你不会去干这个。”   老公真好像她肚里的蛔虫,孟蕊一时间兴致勃勃。放开他半爬起来,盯着他让他猜她看上了什么。   “饲料。”说完看媳妇瞪大了惊讶的眼眸,他笑笑在她微张的红唇上啄一口。   “这几年饲料的市场基本被外国品牌占领,如今已到国人出手的时候。这一行资金少了玩不转,你这几年资金的积累,加上当地养殖业的发展,可说时机已到,可以考虑出手了。”   “陈明宇,我严重怀疑你钻我脑子里了。”   “哈哈……”陈明宇笑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接下来可以发展产品深加工,做别人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儿。未来发展迅速,不能满足于养殖这种低门槛的行业。这个行业发展越大风险也越大,竞争也会越大。与其在养殖业继续扩大,不如将目光转向更高层次。”   “那你说,饲料如果做成的话,该继续发展什么?”   “深加工啊。农产品、乳制品、肉制品……将低阶食品转化为高阶食品,进而进一步的拓展销路。鹌鹑蛋市场很快会进入瓶颈,竞争带来的就是利润的压缩。   我觉得可以考虑往奶牛上转,随着经济的增长乳制品很快会风靡。用广告推广乳制品的营养,它的消费群体比鹌鹑蛋更大。每人每天一杯奶,那消耗量不是鹌鹑蛋能比的。”   “前些年配方饲料一出,我就看上了这个。不过你说的深加工我还没具体去调研。如今可行的话可以先开设肉联厂。还有禽蛋深加工,或许可以变个方式将鹌鹑蛋深加工。别人来养殖,我来加工。”   老公一席话让她思维更大胆,之前只想到了更上游的饲料,如今思路一拓宽,顿感钱不够用。想法只是想法,具体都得钱来铺垫。   “银行若是能为私企贷款就好了。”   “别急,一步步慢慢来。咱村儿土地下户才五年不到,你自己说说,你银行存款数字有几位了。”   提到这个,孟蕊呵呵笑。是她太性急了,恨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四五年时间积攒如此大的家业,她已经自主创业的领头羊。省城开会时一众大老爷们佩服的对象。   “我一年工资赶不上你一天收入的零头,你还嫌不满意啊。”   老公语气幽幽,孟蕊伸手摸摸他脸颊安慰一下。“工作不能只以收入论高低。你这工作可是一国发展的重中之重,国家迟早会重视起来。现在刚转变市场经济国家没反应过来呢。等着吧,你这一行以后福利待遇都不会差。我要是哪天翻了船,你就是我最大的后盾。最起码有饭吃,有地方住。”   这道理陈明宇明白,他就感慨一下而已。如今大家的差距其实还没有太拉开。他们学校盖了住房,他能分一套七十平的小两居。   铁饭碗、福利房,这是多少普通人羡慕的对象。只不过他跟他媳妇这女强人时代先锋一比,金钱上头顿时就被秒成了渣渣。   “学校住房我登记了,开学要交钱。”   “多少?”孟蕊说着话就要起身开柜子拿,被男人伸手拉住了。   “一千二。不用给我,我自己的钱够。就是跟你说一声而已。这房子属于半福利半商品,个人加五百的话可以办理产权。我说的这价格是加了办产权的钱。”   “你怎么有钱的?”   “我的工资奖金你从来不要,全按时存在银行呢。你是忘了是吧。”   “那也不太够吧?”   “怎么不够,我都工作好几年了好不。日常开支都是你放在抽屉里,我这完全都不动的。付了房子款还有结余的。”   “哦,那这房子就你全款买,我不管了。”   好吧,自从孟蕊起飞,这点儿钱真不算什么。如今市里还没有纯商品房,单位分房便宜但很紧张。要不是他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教师,这回这房子也轮不到他这么年轻的教师。   “都是这么大的房子吗,有没有更大的,可以换一套更大的话住着更宽敞。”   “这是最大的了,一大半都是四十左右的一居室。我这是跟老许换的,他说没钱所以要了个三十八平的小房子。”   “那好吧。公房有公共取暖,省事卫生又暖和。以后冬天我们就住楼房,夏天回平房。”   “好。”   这时代的住房说的都是实际面积,而非建筑面积。所以这七十平米有后世九十多小一百的大。   “以后可以慢慢踅摸看有没有人卖的,如果有的话我们买下,再跟同楼层的置换。到时候两套打通,住着更宽敞。”   陈明宇笑笑表示明白会去打听,他媳妇住惯了家里的大房子,楼房也想大些可以理解。   翌日是新年,一九八七年的农历拉开了篇章。昊昊一大早开门放炮迎新,孩子大了如今胆大了,再不需要爸爸跟着放炮。   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一家人都起来到外头迎接新的一年。孟妈妈老两口要到村里的庙上去上香,今年拉着孟蕊要她一起去。   “去年就没去啊,今年得去。没看旁人家搞养殖的年年都要去给观音菩萨上香嘛。吴强他娘初一十五都要去的。”   “这都是……”迎着老娘瞪着的眼,她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去,去,你等我拿外套去。”   穿上外套提上篮子,院里跟老公对视一眼不用说也知道何意。陈明宇打扫卫生做饭,她陪老娘去上香。   “妈妈,我也陪你去。”   孟蕊开心的拉住儿子的手:“我儿子比小棉袄还暖和。走、跟妈妈一起去。”   仨人结伴出了门,路上遇到许多同样去庙里的。跟关系好的开心的打招呼,大家边走边说话。   孟蕊没跟婆婆妈妈们闲聊,她牵着儿子走在前头做了个倾听者。昊昊转头不时的瞅妈妈,奶奶跟不上了他们就放慢脚步等。   “妈妈、你不嫌奶奶她们烦吗,为什么都不开口催?”   妈妈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干脆利索,说做就做从不浪费时间。这样的情形跟她一贯的作风不一样,孩子好奇的开口问。孟蕊伸手摸摸他脑袋瓜,回头瞅瞅说的兴起的老太太。   “奶奶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难免啰嗦。我们对奶奶要多些耐心,她不需要我们给她买多好的东西,有时候陪伴她听她念叨更让她开心。”   “哦,我知道了。”   昊昊也不急了,慢悠悠老牛拉车一般走在乡间小路。想起什么来就跟妈妈说几句,遇到奶奶和妈妈的好姐妹问他什么,孩子乖巧的回答。让一众婆婆妈妈喜欢的不行。一个个直夸城里长大的孩子就是懂事有礼貌。   “孟昊,你看,我也有小汽车了,我妈给我买的。”   一进庙门,吴强的儿子吴明宇迎面跑过来。他比昊昊小几个月,站在一起比昊昊低一个头。孩子干巴瘦,皮肤蜡黄。从孟香走后没多久就越来越蔫儿巴,今儿居然又抖起来了。   一辆崭新的玩具汽车,拿着跟昊昊显摆,脸上得意的不行。昊昊从小这些多的是,怎么会新奇这玩意。他一通炫耀,昊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第六十二章 打擂台   “哎, 孟昊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羡慕我的小汽车了,你求我也许我能给你玩玩。”   昊昊给他个你脑袋坏了的眼神,抬手扒拉让他走开。“你挡着我路了, 赶快走开。”   昊昊也就是扒拉一下,根本没用多大劲儿。可这家伙居然一屁股坐地上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惊天动地的哭喊。   “妈妈,有人欺负我。”   嗷呜一嗓子, 整个寺庙大院儿的人全望向了这里。孟香跟那老头子在给老君爷上香, 回头瞅了一眼返身继续。干煤窑的, 太上老君是首要供奉的神仙。毕恭毕敬的上完香, 这才施施然走过来。   此时孟妈妈等一帮老太太在哄臭小子起来, 已经费了好半天口舌。臭小子看他奶奶没吭声, 所以坐在地上瞪着腿依旧在哭嚎。   孟香过来不说哄孩子起来, 而是对着昊昊和孟蕊来了。“姐, 你怎么教的孩子啊, 怎么能动手打弟弟呢?”   孟蕊刚要说话,她娘已经率先开口:“哎,你这话可不对。我孙子可没打人, 是你家小子自己坐地上的。这么大点儿孩子讹人的本事从小学到大,比学校里的知识可学的扎实。”   孟妈妈话音落地,一旁一个老太太立马附和帮腔。“那是, 听说期末考了三十多分。哎呀呀,把老师都愁哭了。这要是学校考讹人, 这孩子保管得个满分。”   “那是。跟家里老人一脉相承嘛。”   “哈哈……”   一帮老太太全都笑,笑的孟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孟蕊家人缘这是又上一个新台阶啊,一个小争端居然这么多人给帮腔。   女人咬咬牙蹲下,她儿子望着妈妈止住了哭声。到底多年隔阂, 这些年又被欺负着长大,孩子望着她的眼神带着怯畏。看她伸出了手,下意识的往后侧身子。   “别怕。儿子你跟妈妈说摔疼哪儿了,妈妈看有没有摔坏。别怕啊,妈妈回来了,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妈妈、”   母亲那温柔的话语让孩子卸下心防扑进她怀里,孟香拍着儿子后背,再次开口引导。   “摔哪儿了,别怕啊。哥哥可能不是故意的,下回哥哥想要你就给他玩,玩坏了妈妈再给你买一个就是。”   “哦,妈妈你真好。”   这母子俩在煽情,孟蕊冷眼望着开口。“明明是你儿子妨碍我儿子,如今倒让你说成我儿子争抢玩具?孟香你这颠倒黑白的功夫可没长进啊,但凡是个睁眼睛的,也知道我家不缺这一个两个破玩具。”   “我没要他的玩具。”昊昊看妈妈开口了,作为当事人他也跟着解释:“他拿着玩具跟我炫耀,我就是让他让开路而已。这种玩具我家里多的是,我早都玩腻了。”   “就是,我孙子缺啥啊稀罕你个玩具。自小就眼馋我孙子的好东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孟妈妈丝毫不给孟香面子,说完拉着孙子走,赖得跟她纠缠。“走,咱们上香去。”   孟蕊冷眼看着堂妹被挤兑的那精彩脸色发笑。大年初一自己找不痛快,你这是不是犯贱?   “姐、”   孟蕊刚迈步,身后女人又开口叫她。每次听到这女人叫她姐,她都烦躁的好似猫抓。不过这些年历练,她养气的功夫深有长进,脚步都没停径直进了大殿。跟孟香纠缠都属于无用功,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儿懒得做。   已经明白她此次回来是为一雪前耻,想要超过自己。那接下来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俩人走的是不同的行当,那就各自努力看谁更胜一筹。   大殿供奉三清祖师,跟着母亲给祖师爷上香,供桌边缘放下一张十元人民币。   看庙宇的老太太看这么大面额,脸上的笑深了几分。普通人大多放一毛两毛,今儿也就她放了这么大面额。孟香在村里开煤窑,供奉老君爷都只放了五块。   从大殿出来进了一旁的观音殿,上香后又放了一张十元。昊昊有些好奇这是干什么,刚想问看妈妈摇手指,他赶快点头什么都没说。   庙里都上了香,出来后往外走。孟蕊这才开口小声给儿子解释之前的行为。娘俩儿说着话出了寺庙院子,大路上孟香他们站在一辆小车旁在说话。   “叫爸爸、”   我的天,孟香让她儿子叫那老头爸爸。妈妈呀,那老头真的比她爹都不小,这么一句出口,周围多少人都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爸、”   “吴明宇、”   孩子刚要听话喊,吴强从里头上香出来。男人一声吼,孩子吓的一哆嗦。赶快躲到了妈妈身后。孟香迎面对上吴强,这对昔日的夫妻全都面露寒霜。   吴强如今养殖业做的也凑合,可跟前世的发展还是差一大截。前世有孟蕊全家的支持和铺垫,他的事业发展的极为迅速。她每次见他,他都衣衫光鲜十分风光。嘴上抹了蜜一般说话特中听。   那时她十分替吴强抱不平,觉得他那么有钱却配了堂姐那么个女人。如今倒是明白了,没有孟蕊支撑,他脸上皱纹多了,事业也做的不咋地。而且这还是受了巨大刺激才奋发的,前世一直都喜欢的麻将也戒掉了。   “小宇是我儿子,我的丈夫当然是他爸爸。”   “你她娘的还有脸说这个?就你那逮住男人就上炕的尿性,你这儿子得认多少爸爸?”   “哈哈……”   大家一笑,孟香顿时回到了当初离开时的屈辱。重新回到这里,她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曾经想过忘记这一切平淡度日,可当初那伤疤它从未结痂,每日都鲜血淋漓痛的她难以入眠。   苦心积攒了钱想贩货到北方,结果路上连人带货全被劫了。辛苦一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不甘、痛苦、一日日的在折磨着她。前世的嫉妒,今生的失败。如果不能将孟蕊踩在脚下,她觉得自己活着都没了意义。   脸色白了白,她很快调整好心态。伸手拉一把老头的胳膊讨好一下让他别生气,然后回头狠狠瞪一眼吴强。   “儿子的抚养权我会争取,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说完她冷笑一声,鄙夷的望着他:“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欺负虐待他。想让他证明你有生育能力,却连好好对他都做不到。吴强,你他娘的就是个渣子。”   “你她娘的胡说什么呢?”   吴强这一声吼,和孟香后头的话重叠在一起。果然一提这个,男人立马跳脚。看他那伤痛的模样,孟香终于痛快了。   “胡说?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告诉你,我儿子我是一定要要回来的。你要再敢欺负他,老娘告你去。”   吴强狰狞着脸,转头一眼就让那孩子瑟缩一下。“老子有儿子,你以为我稀罕他这个母亲偷人的孩子?不过,到底是我老吴家的根,由不得你说带走就带走。”   吴强一句话挽回颜面,大家都知道他后娶的媳妇给他生的也有儿子。看来不待见这个老大,纯粹是因为孟香这个妈太让他丢人。   他们在争儿子,孟蕊则被他们口中一口一个小宇给气着了。他娘的,之前这小孩不叫这名字,这是上学后上户口改的?吴强这家伙给儿子取名字这是故意的吧。故意占她老公便宜。   咬咬牙拉着老娘走,让她带着昊昊回家,她自己先去了养殖场。进去告诉孟山,她给新下的小狗取好名字了。   “叫啥?”   “公的叫吴强,母的叫孟香。”   什么?孟山哭笑不得的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拿人的名字叫狗,而且还是一个村子的。这两口子到底咋得罪她了?   樊爱芳从屋里出来,伸手拍拍好姐妹:“那俩王八蛋咋惹着你了?”   “你知道吴强他儿子叫什么吗?”   村里人都叫小名,冷不丁这么一问,樊爱芳也被问蒙了。摇摇头说不知道。一旁的孟山也摇头表示不知。一天天忙的要死,哪有功夫关注旁人家孩子大名叫啥啊。   “吴明宇。或者干脆叫小宇。”   “我他妈的、”   樊爱芳这暴脾气开口就骂,孟山也一言难尽的气愤模样。有这么损的嘛,拿人男人的名字给自己孩子取?这要是大家互不认识离的也远,那名字重复的多的是。可明明两家这样的关系,你这么干那不是存心膈应人,欺负人嘛。   “从今天开始,让咱场子里的人轮流出去溜这俩狗。我她娘的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这一公一母叫吴强和孟香。把大狗也带上,就叫吴强他爹娘。”   “知道了。还有孟香他爹娘。他奶奶的,不给他儿子把这名字改了,咱就跟他杠上。”   “对,跟他们杠上了。咱一遛一窝,主要是吴强一家子。改名的权利在他手上。”   “行,就这么干。姑奶奶跟他杠上了。”   气冲冲的从养殖场回家,陈明宇已经听岳母说了这事儿。吴强他儿子这名字大家还真不知道,如今这情况真是让人膈应。   “别气了,一个名字而已。”   “那不行。他要不给他儿子改名,老娘绝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一早一晚出去遛狗,人越多的地方越大声喊。不要两天,吴强家知道孟蕊的反击了。出门遛狗遛一窝,大声的喊那大狗是吴强他爹娘。得,你膈应我,我更膈应你。   “孟蕊这死女人,缺大德了她。”   吴强他娘气的在家大骂,吴强则有些不耐烦。当初他就说这样做孟蕊知道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娘偏偏要逞能。如今好了吧,她做的比你更绝。   “给他改名。我去找孟蕊。”   吴强说着就往外走,他娘伸手拉住。“就这么算了?她孟蕊能给狗叫咱,咱就不能拿狗叫她嘛。咱又不是没狗。”   他那个媳妇也拱火:“对啊,咱还有猫呢。”   吴强闭闭眼睛,压抑着不耐。“她家狗多还是咱家狗多?你惹急了她,她敢雇人天天在大街上牵着狗那么叫,难不成我们也雇人天天这么干?或者你自己去,然后吵起来再被狗咬几口。她要急眼了放狗咬死你,你死的冤枉不?”   “她,她不敢吧?”   “她有什么不敢的。她敢开着拖拉机撞你,她不敢放狗咬你?狗咬死了顶多赔你几个钱,你觉得她如今是缺钱的主吗?”   儿子一番分析,老婆子顿时熄了火。一次次在孟蕊面前吃亏,本想暗暗占个便宜,结果对方刚知道就打了他们个无力招架。别说做了,光想想就只能撤。   俩女人都不吭声了,吴强抬腿出了屋子。一路上想起孟蕊来,心里是真的懊悔不跌。他当初到底是被什么蒙了心,放着这么能干利索的媳妇不要,偏偏娶了孟香那么个东西。   越想越咬牙切齿恨的不行,如今娶的这个还不如孟香。孟香至少有脑子,这个简直是个白痴。不过也就是她笨,要聪明的他在孩子这事儿上不一定能骗过去。   “我改名字,这事儿到此为止吧。”   这家伙,说话还挺横。孟蕊看他说完就走,冷笑一声理都没理。遛狗计划照旧,等他发现后想了想就知道孟蕊要的是什么。   提着男人都爱的烟再次上门,对着陈明宇就弯下了腰。“对不起。我给孩子改了名了,让你媳妇住手吧。那是我父母,作为晚辈这么侮辱他们不好吧。”   孟蕊从屋里出来接话茬:“长辈?他们有一丝做长辈的样儿吗?而且这事儿是你这个做儿子的惹来的,要说侮辱,那是你替他们争取来的啊。他们要谢就谢你好了。”   “孟蕊,你别太过分。”   “是你别太过分。”   孟蕊迎着他愤怒的双眸丝毫不让。你算哪根葱啊想让姑奶奶给你服软?吴强对着她这强硬又干脆的模样又爱又恨,每看一次就更后悔一次。这些年老是想起当初找对象时的情形,跟她现在合在一起,让他揪扯的越来越难受。   “对不起。我已经把孩子名字改为吴志封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好吗?”   他说完放下东西转身走,孟蕊提起那个网兜给他扔了出去。“谁稀罕你的破东西,都给我拿走。”   吴强回头瞅了一眼,转身一脚将网兜踹开后扬长而去。饲料今儿拉回来了,他要去亲自看着。好好喂养他的鹌鹑,男人只有事业成功在女人面前才有面子。   陈明宇,一个教书匠而已,他会将他远远的甩在脚下的。   “吴强最后那一眼,充满了不甘啊。”   陈明宇笑笑提起那网兜扔进了垃圾桶。他对这事其实也生气,不过他媳妇太火了,雷厉风行,手段强硬有效。他听说后刚想这么干,他媳妇已经率先让人执行了。   “姑奶奶管他甘不甘呢。要竞争尽管放马过来,暗地里使这些龌蹉手段,老娘绝不会放过他。”   昊昊本来跟爷爷奶奶在屋里给木雕上色,听到动静一家人全出来了。老太太看女婿将那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顿时有些可惜,过去想要重新拿出来。   “娘,不许拿。你要什么我给你买,混蛋的玩意咱不要。”   老太太回头:“你看你这孩子,东西又没错,干嘛跟东西置气。”说着话老太太伸手去捡,被孟蕊一把夺过抬手扔到外头大街上。   “谁爱要谁要,反正姑奶奶不要。不许去捡啊,你想要我下回回来给你买。”   孟妈妈一脸可惜,一辈子省吃俭用的人,有些看不得这么糟蹋东西。透过街门看有人捡走了,这才算了了心事。不管谁拿吧,别糟蹋东西就好。   “卷烟,我才不要呢。看你爹吧。”   老汉看提到自己了,在院子里刚点着烟吸了一口赶快说:“我还多着呢,暂时不用买。”   “娘呀,这么好的……”   外头邻居捡到,先是兴奋的喊出了声儿,紧接着没了话语只余远去的脚步声儿。   孟蕊想起之前饲料的事儿,到养殖场问孟山和堂哥准备的咋样了。堂哥掀开一个大箱子给她看,那吱吱叫唤密密麻麻的东西让她看了都头皮发麻。   “我先把他家猫逮住扣起来,然后再放这玩意。吴强刚进了一批饲料,这回这些耗子能饱餐一顿了。”   樊爱芳笑笑:“岂止是饱餐一顿。这玩意可是会打洞,会储粮的。只要数量够,够吴强喝一壶。”   孟蕊笑笑,等着吴强接下来吃瘪。混蛋玩意,你以为就你会暗中下手是不是。阴沟里的耗子一样,这回让你尝尝同类的厉害。   吴强家养殖场养了两只大猫。一只狸花猫是公的,被孟山用只母猫给引了出来。另一只是母的,闻到香喷喷的鱼肉,馋的跑来一起进食。   两只猫全被扣下,接下来耗子大军出动。饿了几天的东西一被放进仓库,立马成群结队的开始咬麻包。   孟山在房顶呵呵一笑,提着箱子从媳妇搭的梯子上下去。两口子偷笑着回家。   等吴强发现麻包全被咬烂,饲料损失惨重时,耗子已经散的到处都是。仓库了有窝,有些聪明的居然跑到外头筑窝。   “猫呢?都死哪儿去了?”愤怒的吼完,他冲着俩员工发火:“你们都是死的吗,麻包漏了为什么不早点儿回报?”   不顺心就冲员工发火,俩男人默默翻了个白眼。“原来也有这样的情况,你不是说一个两个洞不要紧嘛。”   “这是一个两个吗?”吴强将一个到处是洞的麻包扔地上。“眼瞎了吗,你看着是一个两个吗?”   “所以我们不是回报你了嘛。”   “我……”   吴强差点被员工气成心梗,真恨不能开除了这俩傻逼玩意。可如今市场放开,好多人都到外地打工,或者在家自己干。找员工也没之前那么容易。   孟山将偷看到的情况跟孟蕊实时转播,孟蕊这边乐的哈哈大笑。该,让你暗地里下黑手。这回也让你尝尝啥叫阴沟里的耗子。   孟蕊听到人转述吴强有多跳脚,这回损失有多大。开心的好像自己的损失都回来了。哼,你让人偷我的,我就给你一堆偷贼。让你知道被偷盗是个什么滋味。我被偷了有罚款补回来损失,你呢,我看你怎么找一堆耗子要损失去。   “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   她在卫生间洗脸,不知不觉的笑出声。脸上涂了满脸的泡沫,回头不管不顾的亲老公一口。陈明宇干净白皙的脸顿时涂了许多泡沫,男人伸手抹,笑的无奈又纵容。站门口等她洗了泡沫,往脸上抹了雪花膏,他上去狠狠的亲一口。   孟蕊呵呵笑,扬起另一边脸。“这报复我喜欢,来,要不要再来一个。双倍奉还才对嘛。”   男人一脚踹上门,这回抱着她肆无忌惮的随便来。二楼洗漱间就他俩用,完全的私密空间想干嘛就干嘛。   完事回房钻被窝,陈明宇望着老婆安稳的睡颜才想起来她还没回答他呢,到底为什么那么高兴,眼睛里的隐秘快感到底是为什么。   “算了,管她要干嘛呢。高兴就好了。”   搂着老婆安稳入睡,外头好像又有飒飒雪落。屋内安稳静好,温暖舒展。一夜好眠后拉开窗帘,外头果然又变成了白色世界。   孟蕊的好心情在持续,一大早系了围裙做饭。父母屋里门都没敲进去问早饭要吃啥。老太太还在被窝,老汉本来要起床了,被她吓得又缩回了被窝。结结巴巴的回答吃啥都行。   “那就做你们爱吃的小米稀饭,炒个三丝、再煎个豆腐、煎几个鸡蛋。”   她说完转身走了,老汉伸着手张着嘴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他真的很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切盘芥菜就行了。   “这是抽啥风,大早晨做那么丰盛干啥。吃不完都浪费了。”   老太太翻个身:“浪费啥,下顿接着吃就是。你闺女孝敬你,你受着就是。”   “我是……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出去转转。”   老汉出了卧室,她闺女此时站在昊昊卧室门口,问的问题跟刚才的一样。离得近了听见孙子说吃馄饨和小笼包,他闺女依旧开开心心答应,转身哼着歌进了厨房。   院儿里白白的雪花铺了厚厚一层,陈明宇拿着铁锹在铲雪。昊昊从屋里出来,跟他问好后跑出去先开心的踩了一圈才回来跟爸爸一起扫雪。老汉乐呵呵的,也拿了扫帚帮忙。   孟妈妈起来进厨房,小锅里咕嘟着老两口爱吃的小米稀饭。三丝已经准备好放在盆里。孟蕊在包小笼包,一个个的可不止十八个褶儿。   “今儿心情不赖啊。”   孟蕊回头冲老娘笑笑:“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复打架肯定很过瘾。”   “说的啥啊这是?”   “哈哈……就是你咋对我,那我就咋对你。”   吴强被一群耗子搅的血压飙升,大正月里忙着跟耗子斗智斗勇。过了破五,孟香那边煤矿放了鞭炮,用猪头羊头祭了老君爷,开始了打井的工作。立井斜井听说同时动工,这些日子已经招募了不少人。   孟蕊上午去养殖场,养猪这边干了好几年的刘家兄弟俩来找她。“场长,我俩不干了,你看是不是给结算了工资我们好走?”   孟蕊正在看账,闻言抬起头来。“为什么啊,怎么忽然不干了?”   俩男人面露难色,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好一阵当哥的开口说:“我们想去煤窑干,那儿工资高。其实养猪场这边好几个都有这心思,也许一会儿都会来找你。”   “去煤窑那边?”自由选择职业,人家要走她也无法强留。“辞职可以,可你们不能说走就走。半个月时间,等我找到人了就给你们结算。”   “那你要找不到人呢?”   “半个月,找到找不到都给你们结算。”   兄弟俩对望一眼点头,这活物喂养的确一天都离不开人。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这俩走后没多久,又来了好几个男人,同样是要辞职的。孟蕊说词一样,都得等半个月后才结算。   打发走三波人,孟蕊开始警惕了。这么多的男人都要辞职去煤窑,这背后会不会是孟香在故意挖她墙角?   “气死我了。”正想这个问题,樊爱芳一进门就吼,脸色铁青。“这事儿绝对是孟香在背后捣鬼,不然咋能养猪那边那么多都想辞职去煤窑。他娘的,这么多的人她干嘛非要挖你墙角?要不是煤窑不能有女人,鹌鹑这边也得被她挖。”   “犯贱。”   “我看也是。那咱接下来咋办?”   “重新招人。”让樊爱芳去招人,她中午下班时到养猪场集合了大家开会。这些人都是老手有经验,能留下来最好。   “我能理解大家想挣大钱的心理,大家要走我也不能强留。可是,大家知道煤窑的出事率有多高吗?四块石头夹一块儿肉,那是拿生命在冒险挣钱。你们仔细想想,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命要没了,挣多少钱不都是空的吗?要不是拿命去拼,煤窑又怎么会有高工资?”   一番话,说的一帮男人们有些动摇。钱是很好,没人不爱钞票。可林石就有煤矿,村里有人在那儿工作,大家自然听说过煤窑的危险。而且如今这个可是私人煤窑,安全系数比国营的又低出一个档次。   “也不一定就出事。咱村俩在林石煤矿上班,这都十几年了不啥事没有。”   “对,哪就一定把咱砸死了?”   刘家兄弟看来是铁了心啊,孟蕊也不再强劝。换了个说词让大家自行考量。   “想冒险挣大钱的我不拦着,等半个月后到办公室找我结算。我丑话说在前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请大家站好最后一班岗。如果这段时间出事,那我也是要追究责任的。”   “那是自然。”最早被孟山找来的男人应一声,站起来对孟蕊笑笑:“我不走了,我就在这儿干。场长你就当我啥都没说过。”   孟蕊点点头,笑笑示意他好好干。大家散会回家,她本以为这事儿慢慢交替就好,谁知当天下午孟香就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   “压着的工资不要了?走了几个?”   几千头猪等着投喂呢,这些人居然连压着的工资都不要给她撂了挑子。孟香你够狠,为了给她添堵,不惜花费这么多钱。   “走了十八个。”   孟山又愁又气,上午他也给大家做思想工作了,这咋还是见钱眼开了呢?大家共事这么多年,为了钱不讲情意的是吧?   “不到三分之一。没事,别沮丧,说明咱场里还是有人情味的。即使对方使出了金钱诱惑,依旧有人没被撬走。”   “他们这是背叛。咱共事多少年了,逢年过节发福利可没亏过。咋还能半路给撂了挑子?”   “没背叛,说明筹码不够。有人底线高有人底线低,被撬动的自然是那不值钱的。别气,这里你看着,我去找亲戚朋友先顶上。”   “知道了,实在不行大家加班,让鹌鹑那边女人过来顶一下,俩女人咋也顶一个男人。”   “嗯,我先去找,看情况再说。”   出了养殖场先回家,不用说先去顶上的就是家里那仨。陈明宇衣服都没换,就在外头套了件儿大罩衣。昊昊也跟着一起,说自己也可以帮忙。得、这一下就是四个。   小姑姑家转一趟,小姑姑两口子也都换了衣裳去帮忙。出来想去找几个平时相处好的,樊爱芳跑来告诉她不用找了,人够了。   “我把我哥嫂找来了,你堂嫂也从娘家叫了俩来,还有其他人也都从家里叫了人帮忙,这么一凑就够了。”   孟蕊点头,她估摸着这事儿就不算啥。如今正值农闲,找几个人顶替还是容易的。孟香也是傻,想挖她墙角该等一段的。   “按天给大家算钱,不能让人亏着。”   “不用这么斤斤计较吧?就帮几天而已,咱很快就找到工人了。”   “几天也不能让人白帮忙,这样以后有啥事才好招呼人。亲兄弟明算账,尤其我这干的是挣钱的买卖,更不能白用人家。”   “行,我让孟山都给大家记上。”   回了养殖场大家已经在熟练工的带领下开始工作,没一阵又来好几个帮忙的。平时关系好的人家,受过孟家恩惠的人家,听说养殖场一下被撬了墙角,好多都自发跑来给帮忙。   孟蕊在大门口望着大家心情激动。有那看钱啥都不顾的人,就有这么多热情重情义的人。   “谢谢大家,我孟蕊在这里真诚的谢谢大家伸出援助之手。人手已经够了,大家请回。有时间我请大家吃饭,红烧肉管够。”   “哈哈……”都是关系好的乡邻,大家笑一阵准备回,许多人说要是缺人就招呼一声。“你们年年帮忙写对联,咱也能给帮忙干几天。别客气啊,有事尽管招呼。”   “那是。现在没事,给你帮一段没问题。”   “哎,蕊,也别请大家吃饭了。你年年元宵节给大伙放电影,今年多放一天咋样?”   一个五十多的大爷开口,许多人都附和。看电影,闲暇时最好的休闲娱乐。孟蕊慷慨点头,这有啥不能的,给大家放。   “多放四天,从十二开始咱就放,放到正月十七。”   “好哎。”   孟香在暗处看到这一幕,气的咬碎了银牙。不就是写对联、看电视、放电影,路过捎你们一程嘛,至于不至于对她这么好?不用叫,不提钱,自发跑来给帮忙。   孟香对这样的情景完全无法理解,就是些小恩小惠而已,为什么有这样的效果。她给她娘家钱,她那俩嫂嫂也只是一时高兴,她要是遇到困难还不知她们什么德行呢。而孟蕊遇到困难,却有如此多人雪中送炭。   “走吧。这招不行再想其他辙就是。”   王雪堆一直混的不好,如今孟香回来了,他又贴到了她身边。孟香回头狠狠的瞪他一眼,抬脚踹了他一下才转身离开。   “我不服,我不信我花钱都搞不倒她。这些人都是傻子嘛,不要钱来给她帮忙,一个比一个蠢。”   王雪堆捂着被踹的小腿摩挲几下跟上去,对着她的背影张牙舞爪做鬼脸。就你这一副施舍的模样,我们也就是有钱了跟你赚几天。   你看看人孟蕊,啥时候都那么和气。那么大老板了,听说过年跟男人晚上帮大家写对联,弄好后一家家的给卷起来。晚上看电视给提供热水,家里为看电视做了许多的小板凳方便乡邻。   “要不是老子不愿意去养猪,老子也跟着孟蕊干。”   “你说什么?”   “没啊。”迎着女人回身的怒目,他赶快停住脚步解释。“我说孟蕊年年元宵节给村里放电影,今年更是答应了多放四天。你以后也要在村里混,尤其煤窑的话更是很多地方涉及大家的田地啥的。想跟大家打好关系,你可以把这活儿抢过来啊。”   “怎么抢?”   强龙不压地头蛇,前世在村里投资挖煤的的确被当地人使过很多绊子。在当地发展,跟人处好关系还是挺重要的。她名声不好,这的确是个问题。   “提前一天放啊,你先把村中央那地方占住,看孟蕊去哪儿放。”   “行,你去联系放映队。”   “得了,交给我了。”   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孟香这回回来是彻底跟堂姐杠上了。光是自己挣钱不算,她心里发狠一定要搞倒孟蕊,要将她踩到脚底下。自己可是重生人士,不把这个本土女搞倒显示不出自己的优越性。   孟蕊这里的措手不及在两天后彻底解决,毕竟煤窑的活儿是很危险的,许多人不敢干。但养殖场不一样,虽然工资不如煤窑,但安全系数杠杠的。   给那些来帮忙的发了两天的工资,大家再推辞依旧被孟蕊强行塞进了口袋。然后又给每人两瓶鹌鹑蛋罐头,这玩意是她让人从罐头厂拉回来的。   因为她们家人和气,大家自愿来帮忙。没想到回去时依旧收获满满,邻居家大爷不住气说孟蕊家厚道。   “把这鹌鹑蛋让我孙女尝尝。前年孟蕊煮了五香鹌鹑蛋给邻居们发了我尝过,非常好吃。我孙女小没赶上,这回可以吃了。”   “嗯,给孩子们尝尝。就帮了两天忙,临走又给发工资又给鹌鹑蛋罐头。啥时候孟蕊家也不让大伙吃亏。”   “那是,这才是积善之家。”   “对啊,去年孟蕊换了彩电,咱不照样每天看嘛。为了方便大家看,翻盖房子还专门建了一大间,跟那电影院似的。”   “比电影院好,里头有热水。”   “哈哈……”   大伙笑着继续走,一个个惦记着孟蕊家的好处和恩惠。一帮人年纪大了不能长时间去打工,但短时期帮忙不成问题。孟香想用时间打孟蕊个措手不及,结果败在了一帮大叔大爷身上。   孟蕊那里,晚上认认真真给皮肤做清洁后抹了晚霜。她比陈明宇大,皮肤还没他白。女人本来就没男人那么耐老,前几天被樊爱芳无意间一句你俩姐弟恋越来越明显后,大咧咧的女汉子开始注重护肤保养。   “别拍了,脸都被你拍红了。”   陈明宇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白衬衫西装裤,烟灰色的坎肩被他提在手里,日常的风格都能拍一组广告。   年过三十,男人变的更有魅力。多年书香浸染,加上生活幸福无忧让他气质清贵温雅,像极了电影里的贵公子。   “胡说八道,看看我这手,贵公子能是这样的吗?”   这是学生们说的时候他反驳的话,可孟蕊听完却十分肯定的点头。她老公气质是真的好,至于手,那谁看得见。   “我是不是老了?”   媳妇回头忽然来这么一句,陈明宇顿时忍不住笑。坎肩随手扔台面,男人伸手搂住她腰狠狠亲一口。   “是不是闲的?你一天那么忙,哪儿来的时间想这种伤春悲秋的事儿?”   近距离看,他皮肤真的细腻到看不到毛孔。孟蕊抱住亲一口,望着镜子里俩人的投影。   “你自己看,我就是比你显老啊。旁人看到肯定觉得我们是姐弟呢。”   “我们本来就是姐弟好不好,干嘛现在才纠结这个?”   “我发现你这几年好像一点儿都没变化。可是我老了,真的,眼角都有皱纹了。”   “瞎操心。不管老的慢还是快,三十年后我俩都六十多。”   “老夫老妻,说话都不浪漫了。陈明宇,你就不能说,不管我老成啥样都不嫌弃嘛。”   “好,你老成啥样我都不嫌弃。我陪着你一起老。”   俩人哈哈一笑,孟蕊将好友那话忘到了后脑勺。管它姐弟恋明显不明显呢,反正她老公又不会嫌弃。他说的对,不管老的快与慢,谁都会被岁月刻画成满面风霜的模样。   和爱人一起变老,一起浸染岁月的痕迹。你红颜正青春,你白发染秋霜,不变的是彼此心里的情。   “跟你说正经的。”男人放开她的腰,俩人手牵手往外走。“我觉得孟香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能猜到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吗?”   “我想想……她就是想跟我作对,那凡是我去做的事儿她都可能横插一杠。养殖场我已经加强管理,她想破坏很难。她能做什么给我添堵呢?”   “元宵节你还继续放电影是吧。我觉得这是她最能捣乱的地方。”   “放个电影而已,就算破坏了也对我造不成任何损失。这家伙脑子坏掉了才会跟我争这花钱的机会吧?”   “她那脑子,你觉得能以常理论吗?”   “也对,那就是个疯婆子。”   “所以我想买台录像机,再让我大哥帮忙弄些港台的录像带来放。”   “跟她打擂台?”   “对。让她白忙一场,幕布底下却没人。”   “好,就这么干。她想风光想上天,我非拉她一把不可。给她浇个透心凉,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嗯。”   陈明宇这么淡然的人,对孟香都已经忍无可忍。你想发财也好,想风光也罢。可你干嘛老想踩着别人上位?莫非真的是不争不抢不香,争来的抢来的你才觉得过瘾?   俩人针对孟香做出了计划,很快录像机和港台录像全部到位。果然孟香提前与她定的日子开始放电影,正月十一下午在正街上开始吊幕布,她儿子拿着玩具满大街的嚷嚷他妈妈放的电影。   小孩子们你传我,我传你的很快满村子都知道。此时村里的大喇叭开始广播,说煤窑投资人孟香回馈父老乡亲,元宵节连放八天电影,让大家尽情观看。   听到这消息,许多跟孟蕊关系好的都跑来了她家。樊爱芳一进门就骂孟香,打人不犯法的话真想组团去揍她一顿。   “这是个什么玩意,她回来是专门膈应人来了是吧。”   堂嫂也气的猛灌了几口水:“她这是为啥啊?一家子神经病,你大妈满村子炫耀闺女有钱衣锦还乡。我呸,嫁个比自己爹还大的老头子衣锦还乡,不嫌丢人现眼。”   “就是,咱晚上都不去看啊。不给她增加人气。”   孟蕊笑笑给大家宽心,指指外头电线杆子上的喇叭。此时广播再次响起,播放的消息让大家顿时振奋欢呼。   “今晚孟蕊在北庙播放录像,说是香港那边传来的片子。片名叫《英雄本色》。由香港著名影星周润发主演,跟咱之前看的都不一样。”   “耶,晚上看录像去。”   “就是。咱公社放映队那几部片子早看腻了,咱去看看人香港人拍的是啥。” 第六十三章 卖鹌鹑   新鲜感, 成功让孟蕊给了孟香结结实实一巴掌。晚上电影放映,底下只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孟香看着大家端着板凳往北庙走,急的恨不能伸手拉人。   一个过去, 俩过去,仨过去……在她旁边的老头气的使劲儿蹲了一下手里的文明棍。   “这就是你说的人气?”   孟香看老头发火了,低眉顺眼的鹌鹑一样缩着脑袋。她娘家的人也都一声不吭,对着金主可不敢耍什么娘家人的威风。   她娘看闺女可怜, 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开口:“都怪孟蕊跟咱唱对台戏, 要不是她咱这肯定坐的满满当当。还愁人气嘛。”   说完看老头不吭声, 她推推自己男人想让他说几句打打圆场。孟香她爹本来就不愿来, 嫌丢人。如今被她一推干脆利索的起身走了。   老婆子没办法, 伸手推推老大媳妇。大媳妇想想小姑子带回来的衣裳, 很是给面子的出口帮忙。   “对啊, 都怪孟蕊。她自小就欺负咱香香, 大了更坏了。”   老二媳妇也附和:“对, 都怪孟蕊。他、他姑父你别气,等一会儿人就多了。”   人会多吗?路上走的是挺多,可都是去北庙看香港录像的。听说打斗场面非常好看, 大家更脚步匆匆,深怕误了一截。   放电影的也觉得晦气,从业十几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你说人孟蕊好好的放不就行了, 你们插什么杠子?   这回好,要是传出去我放电影都没人看, 那我名声都被你们砸了。幸好我收了全部的钱,否则你们要是反悔不放之后的了,我可赔大发了。   “哎,这电影到底还放不放?”   孟香转头怯生生的瞅男人, 老头冷哼一声不说话。她被瞅的如坐针毡,抬手看看时间到了开影的时候。四下张望,除了他们一家外,只零星的坐着几个走不动的老头老太。   老人们看她目光过来,一个老头一敲拐棍大声喊:“香丫头,咋还不开场?”   孟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说话,另一个老头跟着喊:“穷的没钱付电影钱吗?你说你这女人,跟男人上炕倒是挺利索,放个电影这么磨磨唧唧。”   老头头发掉的没几根,胡子拉碴说话是一点儿不讲究,把个孟香气的差点一头栽倒。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往人心窝子上扎刀子是吧。   “不想看就滚,谁稀罕你们看了。”   这一句话得罪了所有坐在这里的老人,她话音刚落就被一老太太大声怼。   “你以为谁乐意看你这破玩意呢。我们要不是腿脚不好去不了北庙,你以为你这儿能有人看?啊呸,没钱放不了趁早滚蛋,让孟蕊到这里放。”   “对,放不了赶快腾地方,别耽误我们看电影。”   “不放就赶快走,孟蕊年年放三场,我们还等着看呢。”老汉说着拄着拐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往那人声鼎沸的北庙瞅。然后着急的拿拐棍触地:“听听,多热闹。要不是你占着地方,我们也能在这儿看。”   被一帮老头老太埋怨奚落,孟香身边的老头起身就走。“放。”   他一个字出口,孟香才算圆了自己的承诺。电影开场稀稀拉拉几个人在底下观看,北边传来对小马哥的欢呼,她气让把声音开的很大压制住。   几个老头老太看片子没意思,又嫌吵的慌,一个个都慢悠悠的起身回家。等两卷胶片放完,孟香回头一看,除了自家人,一个外人都没了。   一场电影,惨淡收场。孟香还想挣扎一下,被老头骂了个狗血淋头。没办法只能白白付了钱,电影也不再继续放。   孟蕊那边,人气顶天。一台不大的电视机放录像,后边的人都说看不着要求白天再放一遍,所以这些天北庙在轮流播放,大家一波一波轮流的看。看完了还不算,一帮人聚在大街上议论的热火朝天。   晚饭的桌上,她开口问爹娘去不去林石。“今年林石矿务局有花灯,听说跟以往的那些都不一样,是那种用电的灯。我计划带昊昊去玩,你俩去不?”   “电灯啊。家里就有、有啥好看的,还跑到林石去看?”   “肯定不一样啊。你说你这老太太,人家那是用电做成的花灯,跟咱家里的电灯能一样嘛。”   “那也不去。我要在家看许文强。”   “好么,你一老太太居然也喜欢许文强。一天天的看的这么迷。”   老汉白她一眼跟闺女告状。“迷着呢,恨不能抱着电视不撒手。”   孟蕊笑笑转而问他:“那爹你去吗?”   “林石?我不去。”   “干嘛也不去?”   “我也要看许文强。”   “哈哈……”   一家子全笑了,孟蕊对老爹老娘毫无办法。想带他们出去见见世面开开眼,奈何这俩如今都是电视人,一集都不愿落的那种。   “那我们自己去了啊,你俩可别后悔。”   “走吧,走吧,记得看好孩子啊,元宵节晚上人多。”   “知道。”   一家三口开车去林石,罐头厂自有工人卸货。她去了厂长办公室,客套一番后厂长说的果然是罐头厂改制的事儿。   “如今还不确定,但这是大趋势,我估计要不了多久。找你来是跟你商量一下,看你有没有兴趣咱一起干?”   这事儿她跟老公商量过,此时对着多年合作伙伴也不废话。“这事儿您还是另找人合伙。”   她这态度超出了厂长的预期,罐头的利润还是可以的,他原以为她这些年积攒了钱,应该会投资这一行。他这里设备齐全,啥都是现成的。可说入行就挣钱。   “你这是有其他打算啊。”   男人很快恢复镇定,笑笑越过这个话题。多年合作他对孟蕊有所了解,她决定的事儿不用再多言。说多少都是废话,她不会动摇。   “好吧,既然你有其他打算,那我就另寻他人。”   “嗯,我这里先预祝您马到成功。”   从罐头厂出来,到食堂跟那父子俩汇合。一家三口吃了饭天色已经暗下来,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也出去跟着人流到正街看花灯。   林石矿务局这几年效益节节高,已经连续几年元宵节办花灯会。进入长街第一个就是太白金星,胡须花白的老头手拿拂尘做迎客状。如今人们还没看到电视剧《西游记》,好多人都在问这老头是谁。   “爸爸,这是太白金星吗?”   昊昊开口问,陈明宇点头。接下来第二个是猪八戒背媳妇,猪八戒的身体不动,脑袋用电带动着来回转。一会儿是猪头,一会儿是漂亮的高小姐。   然后还有猴子偷桃、沙僧挑担等一系列西游人物。但凡看过名著的一眼就能明白那个造型是谁。   “猪八戒也太丑了,比咱家猪圈里的猪都丑。”   孟蕊手里拿着糖葫芦,对高小姐的遭遇依旧不忿。老公和儿子哈哈笑,全点头附和她的话。   “妈妈你看这个兔子多好玩。”   今年是兔年,长街中央立了个超大的长耳朵兔子。旁边立了一个照相的摊位,许多人都跑去跟兔子合影。   “要合影吗?”   “要。”   生肖面前一家三口合了影,孟蕊让人家给每个造型都拍一张。昊昊喜欢哪个就可以跟哪个去合影。   陈明宇推推她胳膊:“想眼馋爹娘啊。”   “嗯。他们不来看,我拍了回家给他们看。看我多孝顺。”   “明年爹娘肯定会来。”   两口子对视一眼满眼均是笑意,等昊昊拍完照,一家三口在一个元宵摊前吃元宵。   “妈妈,我还想吃炒米粉。”   “嗯,我也要吃。”说完推老公一下,“你吃炒米粉吗?”   “好啊,要肥咱们一起肥。”   看了花灯吃了夜宵,陈明宇开车拉着老婆孩子返回。外头招待所不干净,大家一致决定回家。   “桐城家里锅炉灭了没法睡,还得开车回孟家村。要是你们单位那房子分下来就好了,集中供暖啥时候都能住。”   孟蕊怕老公开车会困,所以坐副驾驶跟他聊天。三年前买了这辆卡车后他俩都学了驾照,有什么情况可以俩人换着开。   “已经挖了地基,预计今年十月后能交房。明年,明年咱就能住上了。楼房冬天有暖气,上卫生间也更方便。”   “嗯,可以从容上厕所。”   “妈妈,我们要住楼房了吗?”   “对啊。当初咱盖房的时候你奶奶死活不让在家装马桶,以后咱自己买楼房就能方便了。”   “嗯。不习惯的话是会觉得奇怪。”   仨人聊着天回家,到孟家门口停下时已经是凌晨。孟蕊下去开门,陈明宇将车开进车库。   屋里老两口出来,一家人在客厅简单说了几句回房睡觉。翌日一早送那爷俩回桐城,学校要开学了。   孟蕊开车返回的时候路上在公社遇到个男人招手想搭车,透过车玻璃一瞧,这人居然是前妇女主任。   孟香之前就说他减刑要出狱,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跟他在一起的还有村里几个人,孟蕊以往都会捎回去,这回也踩了一脚刹车。   本以为看到是她的车这家伙就不会再上,没想到他居然腆着脸往上走。孟蕊只能开口阻止。   “你上这车,是不是不合适?”   男人楞了一下,一旁一个大爷开口:“对啊,你上人孟蕊的车干啥。你有啥脸上人家车?”   “快下去吧。”   如今的人对于劳改这种事儿还是成见挺深的,男人被大家一挤兑,顿时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眼看车子绝尘而去,他在后头慢慢步颠。几年劳改几年学习,他如今的思维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眉眼低垂,眼神晦暗,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进了心里。   元宵节一过,大家开始忙活起来。今年天暖和的早,有些闲不住的老人家已经开始下地收拾。返青的麦苗绿油油的像一片片草地,田野中开始焕发生机。   养殖场里樊爱芳说起那谁出狱的事儿,“看着比之前可老实多了,你说他不会再犯轴吧?我这担心……”   “别怕啊,一个混混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咱场子里如今管理严格,他想做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人都只有一条命而已,他还有妻儿在,做事不会也不敢不管不顾。”   跟几个主管开了个碰头会,孟蕊要走时强调一句。“严防耗子。”   大家一时不明何意,但齐齐点头。“知道了。”   孟蕊回家计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资金,深思熟虑后决定出国考察。今年开始办身份证,以后出门就不用介绍信了。村里通知的时候许多人都不去办,觉得自己不出门用不到,她是第一个立马开车赶往公社派出所的人。   出国需要护照,有了身份证,以后办什么证件就会省许多事。拍完照问什么时候能出来,对方说大概四十天左右。   “我急着要,能不能加急?”   派出所小刘认识她,闻言点点头。“行,给你弄个加急。”   农历二月初一,她的身份证办好了。照片拍的板板正正不太好看,她也顾不上这些。这玩意就一工具,好不好看都是其次。   拿着证件后她去办护照,省城待了好几天,护照终于办了下来。   然后她出国考察了一趟,回来就开始申请饲料加工厂。如今允许个人办厂,这回提交了完整的材料,申办成功的话算是她个人的产业,跟任何人任何单位都没关系。   忙忙活活许多日子都没回家,晚上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老公大概在学校,儿子这个点也在师傅那里学武。   准备各种资料,许多东西都得跑好几个单位。连轴转了好几天她实在是累,脱掉外衣直接上炕睡觉。这几天每天也就三四个小时的睡眠,加上办厂投资大压力大,躺炕上没多久沉沉睡去。   那父子俩回家看到车就知道她回来了,昊昊想开口问妈妈在家里怎么会黑着灯,被陈明宇伸手打断了。   “嘘,妈妈最近累了,你动作小声点儿。洗漱了自己去睡觉。”   “好。”   爷俩蹑手蹑脚生怕打扰她,门口偷偷看一眼各行其事。昊昊洗漱了在门口跟妈妈道声晚安自己去睡觉,陈明宇在厨房做了媳妇爱吃的葱花鸡蛋饼放进保温桶里,将奶粉和开水都预备到房间。   睡眠不足的人睡觉比吃饭更重要,他没叫她起来吃。怕打扰她睡觉,大大的炕他悄悄将被子铺在了另一头。   翌日是周末,一大早发现老婆已经滚进了他怀抱。男人笑笑搂着她又躺了一阵,这才小心翼翼的起床。   昨晚预备的东西原封未动,她这是一晚上都没醒。早饭又做了蒸饺和馄饨,孟蕊一醒就被饭菜吸引的肚子咕咕直叫。   穿上衣服往外走,昊昊在院里蹲马步,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她冲孩子眨眨眼,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好香、”   陈明宇听到动静将馄饨下锅,抬头瞅着她笑的温和。“洗手,马上开饭。”   “好。”   奔波多日,回来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就能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这感觉实在是太好太幸福。   “工厂的事儿怎么样了?”   “在走流程。如今在鼓励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   “新厂距离桐城更近,以后让爹娘也到这边住吧?”   “不管了,他们想在哪儿在哪儿吧。反正我也得来回跑。”   “那鹌鹑呢,你计划怎么办?继续养殖还是……”   “全部杀掉卖肉,迅速回拢资金。猪也卖掉一部分,将养殖场往奶牛养殖上扩大。这事我回去就准备弄,明年我们上牛奶生产线,先给附近提供生牛乳。然后再发展深加工。还有肉制品厂,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底开始弄。”   陈明宇点点头,对老婆的决定非常看好。“跟市养殖场关于挂靠的事儿没发生什么麻烦吧?要不要我帮忙?我一个同学如今在桐城政府工作,这事儿能说得上话。”   “没什么麻烦的,就是费些时间走手续。”   吃完饭她要洗碗被老公抢走了刷子,她就拿了抹布帮着擦水。陈明宇看她不说话,好像情绪有些低落,回头仔细瞅一眼。俩人视线碰撞,孟蕊看到那眼眸里的关心顿时露出了笑,陈明宇也跟着一起笑了。   “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她放下抹布伸手搂住他的腰:“放弃政府工作、你后悔吗?这几年家里和昊昊大部分时间都你在顾。我忙起来说走就走,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旁人家都是媳妇在家带孩子支持男人,咱家……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妻子。”   陈明宇伸手回搂,看儿子不在院儿里歪着脑袋亲亲她。“除非你也跟那些飘了的男人一样,觉得家里的这个是没本事的。否则没什么可后悔的。我们俩都是注重家庭的人,总得有一个守在家里。没人规定背后奉献的必须是女性,不用老觉得抱歉。”   说完看一眼老婆亮晶晶的眼睛,他继续安慰。“夫妻是一体的啊,难道你想有一天把我甩了再找个年轻帅气的?”   “哈哈、”这一句彻底把孟蕊逗笑了,探头亲他一下。“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这不就是了嘛。不用在乎旁人怎么说,日子是我们自己在过的,我们自己觉得幸福就好了。”   “嗯,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刚说改革开放后许多挣钱的人都飘了,多少女人被抛在了农村。孟蕊出门就遇到了让她辣眼睛的一幕。路边停下车,揉揉眼睛仔细瞅一眼,那个跟小姑娘一起逛街的真的是她师哥。   杨国军这几年到处跑挣了些钱,家里的房子也早已翻新。今年在桐城接了个工程没出远门,不远处跟小姑娘一起的可不就是他嘛。   大背头的发蜡油光水滑,蚊子上去也得劈叉。孟蕊熄火拉手刹,打开车门冲了过去。   “师哥,这人谁啊?”   杨国军看到她,神情慌乱的比被媳妇逮住还怕。那个年轻小姑娘看孟蕊一副质问的语气,也回头瞅他。   “这就是你家黄脸婆啊?”   “你说谁是黄脸婆呢?”   杨国军赶快拉住身边的女孩,对着孟蕊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别跟她计较,她这人就是嘴快。”说完推女孩一把:“赶快道歉,这是我师妹。”   “啊!你就是孟蕊啊。”   一听是他师妹,女孩立马换了表情,一副见到偶像般的兴奋。孟蕊却瞧不上她,转而继续问师哥这怎么回事。   师嫂在家辛苦带娃上学,照顾老人侍弄家里的地。你后顾无忧的在外,挣了钱牵着小姑娘逛街。你这样做,把那个辛苦付出的媳妇放在什么位置?   “就、”杨国军赶快放开手。“就一个朋友的妹妹。”   “朋友的妹妹挽着你胳膊?”   “不是,是你看错了吧?哪有挽着胳膊啊。”   “对啊姐姐,你看错了。杨哥只是陪我买衣服,我对桐城不太熟。”   “只是帮忙照顾人家妹妹,陪着买衣裳而已。你别想多了。你师哥就不是那花花人。”   人家都说别让她多心,孟蕊也不再多言。返回上车,启动离开。路上买了麦乳精等物去看望杨国军父母,碰到师嫂也在。送她离开的时候,她隐晦的提醒。   “男人没个女人在身边管着还是不行,嫂子你其实不如在桐城买房,搬桐城去住。”   “管他干什么啊,两条腿的大活人根本就不是能管住的。”说完看孟蕊有些诧异,女人撩一下头发嫣然一笑。“他心还在这个家就好,其他的我也不管那么多。”   “那万一、心也跟着远离呢?”   “他不少给我钱,这几年我攒下许多,俩孩子也跟我亲。两口子过日子,其实就是个合伙的关系。他按时交钱,我看着孩子。他喜欢外头,我喜欢家里。等他老了,总会回来。”   这观念,孟蕊无话可说。其实这时期很多农村女人都这思想,男人嘛玩够了都会回来的。有的被瞧不起钱都不给。像杨国军他媳妇知道把钱把手里,还算给自己留了退路。   “那、你多攒些钱,钱这玩意不会背叛谁。”如果人靠不住,那就多攒钱吧。   “我知道。”   人家有自己的底线,孟蕊也就不再多言。这些年与师嫂关系挺好,看到那样的一幕她觉得自己该给她提个醒。   变心花心谁也无法阻止,她这样子看来有准备。就算哪天杨国军身远离心也远离,那至少她还有钱做自己的底气继续生活。   “臭男人,有俩钱烧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车上嘟囔一句,养殖场里下车进办公室。樊爱芳看她回来了过来回报情况。   “吴强那里三万多只鹌鹑全部要卖。百分之八十都是产蛋期刚过一俩月。市价,问我们要不要。”   “吴强要卖鹌鹑,而且还是全部都卖?”   “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怪。”   “是鹌鹑出什么毛病了吗?”   “没啊,我也怕这个,已经让人打听,结果一切正常。根据他场里的人说,是因为他要改养牛,所以要把鹌鹑卖了。”   他也要改养牛?这话孟蕊就是自己想想。她是要发展乳业所以得自己有一部分支柱,他为什么忽然改养牛?难道真的是嗅觉那么敏锐,知道未来走向?   那也不对啊,鹌鹑如今还是挣钱的,为什么忽然间要转变?养牛又得投资重新开始,为啥放着安安稳稳的产业不做要重新开始呢?难道只因为她开始养牛。   百思不得其解,晚上跟父母讨论了一番,依旧弄不懂吴强究竟要干嘛。翌日去桐城跟老公说起这个,陈明宇想了半天来了一句。   “除非他预知鹌鹑会爆发什么传染性疾病,否则不应该这么干。就算是想养牛,那也该是齐头并进。毕竟这些鹌鹑大部分在产蛋期,一天天的都是钱。不想养了也该等着产蛋期结束。”   “鹌鹑会爆发传染性疾病,这家伙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他是半仙他会算啊他。如果他真的能预知未来,那还留在村儿里养什么鹌鹑啊。”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其他原因。鹌鹑正在产蛋期忽然要全部卖,这真的太不符合常理。”他说完,孟蕊点头。陈明宇顿了一下继续说:“可以试一下他。他不是想将鹌鹑卖给你吗,那你就压价,压到比他自己杀了卖肉还要低的价格。如果这样他依旧愿意卖你,那说明这家伙没憋好事儿。”   “行,反正我也要杀鹌鹑了。价格压下来顺带赚他一笔。”   两口子商量定,孟蕊回家开始操作。孟蕊堂哥跟吴强接洽时将价格压的很低,吴强咆哮着不愿。堂哥回来问孟蕊怎么办。   “不愿意就拉倒。”   堂哥点头出去,老板说啥就是啥。她这边静待吴强反应。吴强那边也在左右揪扯。根据孟香之前种种反应,他觉得她说的是真的。本想保险起见高价卖给孟蕊少赔一些,结果她把价格压这么低。这么低的价格他不如自己杀了卖肉。   孟香也在关注这事儿,听闻消息跑来继续劝说。“光是自己不赔哪能行,得在保存自己的同时消耗对方才是。不然,你什么时候才能超过孟蕊?”   她这么说也对,吴强又开始动摇。“你确定,一定会发生那什么禽流感?”   “绝对的。”   “我不信。除非你将事情跟我说清楚,否则不值当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你、”孟香气的长长呼出一口气,狠狠心继续劝:“你好好想想,每一次我跟你说的有过假的吗?这事儿我骗你对我没好处,我儿子可还在你手里呢。你之前可是答应我告诉你孟蕊接下来可能会干啥就把儿子给我的。”   “你也没说孟蕊接下来会干啥啊?”   “她、她会因为这场禽流感损失惨重。但彻底死是不可能的,她手里还有猪,还有牛在分担风险。但这回再加上你这一批,她绝对会受重创。此消彼长,到时候你超越她的机会就来了。”   孟香死心塌地的劝吴强给孟蕊增加损失,因为这次一旦错过,她手里已经没了牌。记忆里孟蕊就遭遇了这么一场重创,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知道。   这俩在暗地算计孟蕊,根本不知孟蕊已经在准备转型。她成天在桐城、林石、还有养殖场间来回跑。加上她在桐城也有家,所以出国呀其他的事儿旁人根本不知。   她起点高,起步早,积累了大量的资金,算是初期创业里转型比较早的。   孟香想紧紧抓住最后一次预知的先机对付孟蕊,这回如果成了她一石二鸟。至于吴强,她有后招给他预备着。当年他捉奸害她冒险离开,她又怎么能放过他。   隔了一天吴强再次接洽,称自己急需用钱所以要卖,但价格上再次开始了拉锯。   堂哥嘴快问了句既然不满意价格,为什么不卖别人。吴强眼神闪烁,赶快说别人一下吃不下这多货。   “我急需资金,联系了几家都要不了这么多,而且还要赊账。我也是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找你们。”   堂哥已经得了孟蕊指示,此时笑笑依旧坚持之前那低价。“你这一下这么多产蛋鹌鹑,我们也没那么多钱。”   “那、不然打欠条也行。”你这家大业大,只要有欠条,那跟给我钱也不差什么。都是实实在在的损失。   “这……”   “孟蕊明天会回来吧,我明天来找她谈。” 第六十四章 听筒里的争吵   吴强的计划在继续, 这些年孟香每一次都精准猜中孟蕊给了他底气。而且这事儿只要价格合适,就算孟香说的不准他也损失不大。但一旦成功就能给孟蕊造成损失,那才是他乐见的。   打击敌人就是增长自己, 为了能追上对手,他已经不在乎什么手段不手段。孟蕊这女人太强硬,如果不能压制她,她什么时候都不会看得起自己。   他一心想要胜过孟蕊, 孟蕊那边则开始抻着他。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 时机不到的话鱼儿会脱钩。   吴强之后又去找了几回, 孟蕊每次都躲着不见。显的对这批鹌鹑没多大兴趣, 就我开的价, 你要卖就卖, 不卖拉倒。   “我们买幼苗养也一样。”   这是堂哥堂嫂说的, 让吴强出门的时候狠狠的大喘气。眼看离孟香所言的时间越来越近, 如果真的爆发禽类瘟疫, 他将损失惨重。   孟蕊那边,他越是如此她越是防备。价格压的一分一厘都不让,你想害我, 我就得给你个好果子吃长长记性。   白天跑一天,晚上回家路过一家新开的饺子馆买了二斤生饺子。自己捅火煮饺子,以为老公吃食堂不回来, 结果他提着卤味进来了。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跟踪器了,咋就知道我晚上回来吃饭?”   陈明宇笑笑洗手放案板切卤味:“我是怕你晚上回来饿, 准备给你当夜宵的。既然晚上在家吃饭,那就当下饭菜。”   “嗯,饺子马上就好。”   “哪儿来的饺子?”   “路边新开了一家饺子馆,我买回来尝尝。”   两口子吃着饭闲话家常, 陈明宇从屋里拿出一盒茶叶来给她。“上回爹不是说喜欢这个碧螺春嘛,我又给买了一盒。你明天回的时候给他带上。”   孟蕊接过来闻闻:“是挺香的。”   “你喜欢的话也泡着喝,喝茶对身体好。”   “嗯。爹现在爱上了喝茶,烟都抽的少了。”   “我就是想让他转移注意力少抽烟,抽烟对肺不好。”   “谢谢你,帮我记挂父母。”   “一个女婿半个儿,上门女婿是亲儿。”   “好,你是亲儿子。”   大的小的他都放在心上,为她解除多少后顾之忧。“晚上还有自习吗?”   “今儿周六,放大家回去休整。晚上不用去了。”   “那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接昊昊。”   “好。”   一家三口齐聚,昊昊开心的一路上翻了好几个跟头。孟蕊掏出手绢给他,陈明宇推着车走在旁边。   悠闲的在桐城待了几天,等回村后吴强绷不住了。说急需用钱也不找人杀了卖肉了,愿意以她开的价卖给她。   堂哥问怎么办,孟蕊点头同意。一手货一手钱,鹌鹑都没卸车直接被她连夜拉去了桐城新开的屠宰场。   算一下,杀了卖肉她也能赚一些。虽然不算多,可只要从吴强手里赚一分,对他也是致命的打击。   之后自己的鹌鹑也开始分批处理,她的车每天来往于桐城和村里,大家以为还是送鹌鹑蛋,根本不知她已经预定了奶牛小牛犊,开始准备转型。   吴强卖了鹌鹑,开始提心吊胆的等待。如果那什么禽流感没来,那他这回可就亏大了。   农历三月中,春天正是传染病高发的时期。吴强到几家鹌鹑养殖户去打听,结果啥消息都没有。他气急败坏的找孟香,俩人在吴家大门口的路上吵了起来。   “你想害死老子是不是,孟香你个混蛋,老子今儿要掐死你。”   孟香边躲边喊,吸引更多人围观。“我害你?你他娘的才是害人精。一个男人没有生育能力却害我当初被骂多少回,连种子都没有的男人,你他娘的也能算个男人吗?”   “孟香……”   吴强目眦欲裂,疯了一般。眼看一拳要打中孟香,孟香被个男人一把拉开,他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了石头墙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周围的人惊叫声迭起,有些捂着嘴往后退。   吴强他大姐听闻消息赶来,拉着弟弟一脸心疼。孟香那边惊魂未定,回头发现救她的居然是吴亮。   他、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儿刚回来,就碰到了这么一幕。”   “亮哥,吴强欺负孩子,你赶快帮我把儿子要回来。”   孟香说完看吴亮点头,然后猛的从兜里掏出一封医院的诊断书。吴亮拦着不让吴强去抢,她则走到吃瓜群众身边让他们看。   “看到没,这是省城医院给吴强的诊断书。死精症,知道啥叫死精症吗,就是他那种子都是死的,压根不能让女人怀孕。”   “孟香……”   吴强已经要疯了,恨不能亲手掐死她。而周围人那熊熊八卦之火则被燃烧起来,识字的都凑上去看那张诊断书,不识字的也开始问到底啥情况。   “吴强没种子,那他俩儿子咋来的?”   一帮人哈哈笑:“借的呗。这种事、谁家有种子都愿意借。”   “哈哈……”   “强子、”   众人的哄笑声中,吴强朝后一仰昏过去了。他大姐焦急的呼喊,他爹娘挤开人群赶来。   吴强被送去了医院,孟香领着自己儿子回了她在公社的住所。这么当众一闹,吴强多年辛苦维护的脸面算是彻底被扒下。医院里醒来一声不吭不吃不喝,整个人都被抽走了精气神。   村里传的沸沸扬扬,一帮没念过几天书的老农民对于啥叫死精症也不是太了解,却已经根据自己的理解嘲笑吴强不算个男人。   “连种子都没有,他算个啥男人嘛。”   悠悠之口最难堵,他家人对此又气又急。几个姐姐姐夫在外使劲儿想辩解,可无一不被认为是掩饰。解释就是掩饰。   “这回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四姐夫离得远不知内情,其它人却是只余无奈。洗什么啊洗,事情的真相就这样的。他的精子百分之九十是死的,压根不能让女人怀孕。孟香够狠,揭开这层遮羞布,自己丢脸也得让他更丢脸。   吴强出院后也颓废在家,养殖场不管不顾,每天连门都不出。孟蕊去养殖场看情况,听到大家依旧在议论这事儿。看到她来才赶快围上来。   “老板,咱那奶牛啥时候来?我们这些日子都认真学咋养奶牛了,就等牛来了。”   “下个月吧。大家别急,这些日子都好好看书,在一起互相交流。”   樊爱芳领头应是,然后问她另一件事儿。“吴强那边买了鹌鹑后,原先喂养的人也都辞退了。他们都问我咱这里还要人不,想来咱这儿干。”   樊爱芳知道奶牛养殖还需要人,因为一些老人要被调到饲料厂去,两边都有很大空缺。可吴强那儿干过的人,用不用得孟蕊这老板做决定。   “现在先不要,过段时间再说。”   “好,知道了。”   “我这几天有事在桐城不回来,场里交给你们了。”   “行,有事我让孟山去找你。”   谷雨的时候,村里人开始种谷子。同时禽流感的事情也开始迅速传播,这一波听说来的非常迅猛,政府已经开始调查,对染病的要求深埋。肉和蛋都不许流入市场。   樊爱芳他们听说这消息,一个个纷纷佩服老板运气实在是好。大家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背地里几个管理人员都对孟蕊竖大拇指。   “她肯定事先知道什么,不然跟吴强那笔交易不会是那样的。”   “也许吧。蕊蕊这些年也算顺了。这回吴强这局也破的利索。让吴强知道自己没害到她,反而赔了钱,不知道会多懊恼。”   “哼,他本来也没脸见人,多一项不多。”   堂哥堂嫂私下里议论,这些话可不会当着员工的面讲。他们猜的没错,当吴强得知禽流感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是打听孟蕊这里如何了。   “她把所有的鹌鹑都抛售一空了?”自言自语自问,完事他躺在床上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孟香、你的计划落空了。你他娘的这辈子都赶不上孟蕊。”   狗咬狗一嘴毛,吴家人看他这样,一个个都纷纷劝。变着花的夸,说他有眼光,有魄力,及时抛售鹌鹑,避免了这次损失。   “都出去,都出去。”   吴家一团乱,吴强对孟蕊感觉复杂到无法言语。佩服、羡慕、嫉妒、欣赏,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因为鹌鹑赔了一笔而再次受到打击的他,接下来依旧在家颓废。   孟蕊才顾不上管他们,她此时飞去了香港。考察市场,前期做一些调研。虽说产品肯定先在大陆上市,可这片土地依旧非常吸引她。前年去深圳后就一直想来看看。   商场、码头、房产,凡是跟人们衣食住行相关的,她都一一去了解。坐在街头吃一碗云吞面,第一次走进了名为《证券交易所》的地方。   股票,她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一种新型的赚钱方式,如今大陆尚未开证券交易,它以这种超前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看着牌子上闪烁的数字,她的心也随着跳动。   买这个,一天就能涨那么多?比她养鹌鹑养猪利润都高的多。看着那数字不断跳动,她沉迷的将接下来的几天全耗在了这里。   临走,她对股票已经沉迷到无法自拔。可她身上带的现金没多少,算一算带现金来投资的话有些不方便。所以从这里出去她就找了当地的银行,问大陆银行的存单可不可以在这里抵押贷款。   里头很快给了回复:“可以。”   如今距离回归还有十年,两岸交流日益频繁。拿大陆的银行存单做抵押,存单这玩意可是实打实,到银行可以取钱的。汇率算好,贷款没问题。   孟蕊这胆大的当即返回桐城,将这些年的积蓄全部装进了包里。一路上她已经算清汇率和利息,按照她看的那股票涨势,这买卖比养殖挣钱的多。   再次来到香港,她办了贷款后一股脑的将这些本来投资饲料厂的钱全投入了股市。第一次玩这个,她像第一次坐在赌桌上一掷千金豪赌的人一样心跳加快,眼睛盯着大盘走势一刻不敢松。   涨了,涨了,看着自己的钱在越变越多,心里那跟紧绷的弦儿开始慢慢放松。短短一周时间,这玩意可比养殖来钱快的多啊。投资几百万,按照这涨幅,她很快就成千万富翁。   晚上算一下自己开盘多了多少,兴奋的在酒店一蹦三尺高。激动后才想起来给老公打电话。走之前只说来香港有事儿,具体的没交代。他在家也许会担心。   “喂……”接通后让人帮忙叫陈明宇,等了大概十分钟,她再次打过去。因为一中的电话打不了国际长途。   “媳妇,你现在在哪儿呢?”男人果然担心又着急。   “香港。别担心,我办完事很快就回去。你们在家没什么事儿吧?”   “我们没事。可是,你在香港到底干嘛呢?”   “保密,等我回去告诉你。”   孟蕊被股票彻底迷住了,一天天的看着它蹭蹭长,激动兴奋的飘飘欲仙。每天晚上收盘,她第一件事是先算算自己又多了多少钱。   她这里兴奋的忘记了日与月,陈明宇在家里一边给她担心,一边自己也惹上了麻烦。   一个女同学告他对人家耍暧昧,收受贿赂。说他晚自习给同学补课,大家背后都给他送了礼。而且他对自己一直不怀好意,经常趁没人调戏自己。学校如今要求他暂时停课,接受调查。   陈明宇气的在校长办公室摔了手里的书,他连续几年带高三,这两年带班可说兢兢业业,对着百年树人的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到头来,一个女同学的一面之词,他可能就此名声扫地。   被人如此诬赖,他再好的脾气也要绷不住了。下午孟蕊打来电话,他担心她在外所以一再追问她到底在香港干什么。   “我在炒股。”   快一个月了,她撂下家里一摊在这里炒股。随着气温的升高,她的心也升高。飘啊飘的好像飞到了云彩上,每天看到的就是那跳动的数字。今天涨了多少,明天涨了多少。比她的养殖场在最巅峰时都更让人激动,因为那钱是翻着翻的来,实在是多啊!   股票、为这玩意,她将饲料厂暂时搁置。养殖场全交给了好友和堂哥堂嫂。预定的小牛犊欠着大半货款也没空处理。   “这玩意可比什么都更挣钱。”   陈明宇那边一听她是玩上了股票,顿时心口都是一痛。他是学经济的,虽然大陆如今还没玩这个,可这玩意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解放前,多少人一夜爆富又一夜跌落,多少人为了它跳楼去死。   “你买的是哪几支股票,现在是什么情况?”   男人开口问具体的,孟蕊兴奋的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一通。买时候是什么情况,如今什么情况。   “你知道嘛,我现在已经翻了好几翻了。”   “把它全部抛掉,然后回家。”   “陈明宇,你发什么癔症?你知道那股票一天能涨多少吗,你知道它有多赚钱吗?”   “我知道。”   陈明宇语气不太好,第一次气急败坏。这些钱是老婆多年心血,她这些年发展的有多辛苦、多努力没人比他更清楚。就因为清楚,他才更不能让她多年积累毁在股市。   “蕊蕊,听我的。把你手里的股票全部抛售,然后回家。饲料、养殖、肉联、乳业,实打实的做你的实业好吗?”   多年夫妻,孟蕊自然能听出他话语中急切的担忧。可接连的增长让她舍不得退出,那可都是钱啊。   “明宇,股票真的很挣钱……”   “你知道什么叫股票吗?你知道一旦股市崩盘,你多年心血将会付诸东流吗?”   全部身家啊,居然全投入了风云变幻的股市。陈明宇真的是急了,语气从未有过的急躁。   “我怎么不懂,我每天都在交易所听旁人说的,我怎么就不懂了。我不懂股票,我不懂。在你眼里我就是土老帽呗,只会种地养猪……我怎么就不懂了,我这些天赚那么多钱……陈明宇,我讨厌你。”   第一次争吵,居然爆发在听筒里。孟蕊脾气上来了,觉得他刚才那话是瞧不起自己。发泄一番不给他回话的机会撩了听筒,然后气的呼呼大喘气在房间里来回度步。   “我不懂,我在你眼里就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是不是?”   说着说着,眼眶开始湿润,有晶莹的液体流出来。伸手抹一把脸,气的打开一罐啤酒猛的灌进肚子。   这话若是旁的什么经济学大学生说,她会很冷静的分析到底何意,自己哪里错了。理智客观的去看待。可换了陈明宇说,她那角色立马不同。感受完全不一样。   喝完啤酒还不解气,起身去了歌舞厅。吧台上坐下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嘴上灌酒心里默默的骂陈明宇。   陈明宇听不到她骂,被撂了电话他着急又懊恼。守着学校的电话机不敢离开,盼着她消了气给他返回来。   心里一遍又一遍模拟跟她对话,一遍又一遍想什么样的措词才能让她听得进去。这么多年积累,真的不能毁到股市啊。如果这回在股市栽了跟头,她又得花费多少心血才能重新爬起来。   “陈老师,你不回家啊?”   大家都下班了,人家来锁门。陈明宇想起还有儿子,没办法只能先离开去接孩子回家。路上一声不吭,昊昊关心的问爸爸怎么了。   “没事,爸爸想事情呢。”   安顿孩子睡觉,他开着灯彻夜难眠。夜里用收音机打开了国外的经济频道,他开始一遍一遍听,一遍一遍分析。   研究一晚上,他决定马上去香港。老婆联系不上,而股市他觉得很快要有大动荡。   学校里反正也停课了,他干脆利索的连工作也不顾及,必须马上赶往香港。只是学校内部调查,且名目也不严重,人生自由并未被限制。把老人接来照顾昊昊,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办临时签证出发去香港。   “明宇,蕊蕊到底咋了?她出啥事了,受伤了吗?”   “没。”不解释怕老人提心吊胆,他只能往轻了说:“她现在的投资很危险,我得去阻止她。”   哦,原来只是钱。老两口长长呼出一口气,老汉听说他电话里劝阻闺女不听,气的冷哼一声。   “别管她,让她自己摸爬滚打去,栽了跟头她就知道疼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是她男人,你还能害她嘛。连你的话都不听。”   “不是的。是我太急躁,说话不中听。爹娘你们别担心,我见了面一定好好劝她。”   当老人的,小两口发生矛盾,正常的都会先骂自己孩子。实际心里心疼的也是自己孩子,都是为了他们把日子过好。听女婿这么说,顿时让他放心昊昊,安心去香港。   闺女多年辛苦,如果真的一朝赔个底掉,他们也是一样割肉般心疼。女婿说的啥股票他们听都没听过,顿时觉得闺女这回真的是过了、飘了。对于自己不懂的领域,咋就敢一头扎进去呢?   他这里一项项安排准备出发,孟蕊那里在酒吧喝了半夜的酒,生平第一次灌醉了自己。蹲在酒吧外想吐吐不出,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难受,遭遇什么为难冷眼都没有想到陈明宇看不起她那么难受。“大坏蛋,陈明宇你就是个大坏蛋。你看不起我,姑奶奶才不稀罕你。居然说我不懂,我怎么不懂……”   “小姐、一个人啊?”   一个香港佬操着一口广东味普通话跟她搭讪,男人伸手想挽她胳膊扶起她。孟蕊喝醉了反应有些慢,仔细瞅一眼才甩脱他的手。   “滚开。你又不是陈明宇,离姑奶奶这么近干嘛。”   “陈明宇是谁啊?”   “一个大坏蛋。”喝醉了,心里的委屈被放大了无数倍。“都给姑奶奶滚,姑奶奶谁都不稀罕。”   “既然是大坏蛋,那小姐就不必想他了。他就是王八蛋不懂女人心,小姐以后跟我就好了。”   孟蕊蹭一下回头,抬脚狠狠踹上他重点部位。“姑奶奶的男人,是你想骂就骂的嘛。”   男人被她踹到了电线杆子上。疼的半天没缓过劲儿。等他抬头时女人早已没了踪迹。   一脚踹上酒店门,孟蕊蹲在地上蒙了好一阵。卫生间里冲了澡,她将自己扔进床铺睡觉。宿醉一晚,翌日醒来头疼的好像要裂开。扶着自己脑袋,她哀嚎出声。   “我的头啊,你是被大卡车碾过去了吗?到底发生什么了,喝这么多酒干啥啊。”   喝断片了,宿醉的脑子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跟老公吵架了,他说她不懂这个不懂那个,声音气急败坏,好像她是大傻瓜一样。   “哼、”   心里还在气,洗漱出门却先去买了关于股票的书籍。证券交易所里,她找了个角落静静的自己去理解什么是股票。 第六十五章 齐头并进   一天研究头昏脑涨。这玩意实在深奥, 不是能一下透彻的。但她如今明白了,股票这东西涨起来很疯,掉的时候也很疯。开始触及什么叫操盘, 什么叫买空卖空等一系列炒股词汇。   傍晚收盘的时候她的股票依旧在涨,晚上回酒店后洗了个澡上床睡觉。休息一晚,翌日继续看书。   陈明宇在几日后急慌慌的赶来。傍晚披着一身晚霞在证券交易所看到她时,脸上神色惶急, 眸中满是担忧。他在诺大的交易所四处搜寻她的身影, 视线触碰到后飞快的朝她跑来。   “媳妇、”   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模样, 孟蕊任由他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将自己拥入怀中。许久不见, 他瘦了好多。他这人敏感、心思重, 这些日子可见有多煎熬。   “还生我气呢?”抱着人了, 陈明宇心里稍微踏实了些。“我错了, 说话太急了。还生气就骂我一顿, 或者打两巴掌。”   望着他憔悴的脸, 大大的黑眼圈,孟蕊哪还有气。这几天他肯定吃不好睡不着,心都提在嗓子眼呢。   她拉着他往外走, 陈明宇到门口了将她反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股票、”   “我全抛了。”   四个字说完,他瞪大了眼睛,然后轻松的笑。伸手再次将老婆拥入怀中, 什么都没说长长的出了口气。孟蕊拍拍他,拉住他胳膊要走。   “先去吃饭, 我饿了。”   “好,吃饭去。”   本来是想去尝尝西餐。考虑俩人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胃里不太舒服,孟蕊选了一家广式早茶。胃里不舒服, 还是吃习惯的中餐更合适。   虾饺、烧麦、豉汁蒸凤爪、粉蒸排骨、肠粉……孟蕊看那一份份精致量却不大,所以要了好多,俩人摆满了一桌子。   “快吃,饿死了都。”   自己吃一块儿排骨,又给他夹一块儿。陈明宇这几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此时放下担忧,也闻到食物的香味了。俩人低头猛吃,把茶餐厅的服务员都惊呆了。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吃完结账走出茶楼,打个饱嗝在阳光下伸伸懒腰。拉着老公回酒店,让他洗了澡睡觉。   “我不怎么困。”   媳妇不对劲,陈明宇知道她肯定还在生气。可她跟他正常交流,吃饭也会给他夹菜,现在也带他回自己的临时住所。他一路到现在搜肠刮肚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她高兴。虽然放松后真的很困,可依旧有点儿不敢睡。   “睡觉,我也困了。”   标间里两张单人床,孟蕊推他在一边躺下,然后自己在另一张床上。她面上带笑,说话正常。若是换了神经粗的男人,也许根本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陈明宇这人极其敏感,对着老婆更加上心。可说在用每一寸心思感受她的喜怒。   转身望着她的背影,他起身下床到她身边躺下。从后背抱住她,脑袋挨着她的颈窝。   孟蕊知道他过来了,从见面那眼神讨好,包括话语一直在跟她道歉。她知道自己不该生气,这事儿若换了旁人,她如今了解股票的风险后都会感谢人家。可听到他电话里急躁中吼的那些话,她脑海里回想的都只有自己理解的那一句。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平时俩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情话连绵,如今这样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转身,对上的是他小心翼翼的眼神。讨好、抱歉、像极了昊昊闯祸时求原谅的模样。用眼神在说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孟蕊绷不住笑了,伸手搂住他。老婆主动投怀,陈明宇终于长长出口气。脸颊磨蹭她光滑的发丝,这回开口说话了。   “对不起,我说话太急了口不择言。别生气了好吗?”   “你说我什么都不懂。”孟蕊没抬头,脸埋在他胸膛,声音闷闷的。   “我是说你不懂股票,没说你什么都不懂。股票这东西,对于如今的大陆本来就是新鲜玩意。大陆现在连证券交易所都没有,不懂它不是很正常嘛。我要不是学这个专业,那我肯定也不懂啊。不信你去问我们学校那些大学毕业的老师,有几个懂股票的。”   陈明宇急切的解释,孟蕊抬头望着他这回笑意直达眼底。伸手搂住他脖子送上香吻。   一吻结束,陈明宇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我媳妇最通情达理,不会生很久的气。”   孟蕊笑着亲他一口:“笨蛋,赶快睡。”   明明一腔心思全是为了我好,我在电话里发脾气你也没生气。放下工作跑来找我,一见面第一担心我栽股市里,第二就是跟我道歉。你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不觉得我无理取闹吗?若是我对其他人这样,人家大概觉得我不识好人心,由着我自己去摔跟头。跌的头破血流骨折筋断,到时候自己就能悔的痛哭流涕。”   陈明宇笑笑搂着她:“你也不会跟旁人撒娇啊。”   孟蕊瞪大了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行为还真是撒娇。虽然一直以大女人自居,自小也基本跟男人一样在靠自己拼搏。实则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小女人的模样,都是他在照顾她。不论是偶尔的情绪,还是工作生活上的选择。   不许说我不好。我生气了你要哄我。我害羞,我脸皮薄,你得担待得主动。   看她脸都红了,结婚后许多年都没这么过。陈明宇知道她害羞,低头亲她一下。   “因为在乎才会过分在意。媳妇你这是在变相表白,我连这个都不懂而跟你吵一架的话,那我真成个棒槌。”   “我……”   脸颊红的如同着了火,孟蕊干脆凑上去吻住他不许再说。知道就好了嘛,干嘛跟我炫耀。我在乎你,我承认。   一场争执,一场运动,单人床上睡觉的模样心贴着心。望着她沉睡的容颜,陈明宇低头亲亲闭上眼睛。   虽然我喜欢你跟我撒娇,可方式还是换一个。听筒里听到她吼着陈明宇我讨厌你,他心都剧烈收缩了好几下。   放下心事沉沉入睡,醒来时已经是翌日七点。这一觉睡了十多个小时,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陈明宇看看表,打个哈欠搂着老婆不想动。孟蕊拿手轻轻摸他的腰,痒痒的他忍不住笑。开始躲她的手。   “蕊、”   男人无奈的叫她,却没有强制去抓她的手。孟蕊笑的很开心,享受他微窘又纵容的时光。   “我们今天去逛街购物吧,我之前看到好多好东西,本来就计划回家的时候再去买。然后晚上我们去酒吧,我上回自己一个人去的,根本没看里头到底什么模样?”   “你一个人去酒吧干嘛?”   “就是、去见识见识啊。”   那又为什么说没看里头到底什么模样?夫妻多年十分有默契,这话不用说,孟蕊也看懂了。   “还不是都怪你。”   “好,都怪我不好。今儿逛了街,我陪你去酒吧。”   “还要去游乐园,去吃西餐。”   “游乐园?”陈明宇坐起来穿衣裳:“你确定不带昊昊,咱们自己去游乐园?”   “嗯,咱们自己去。”   “好吧,别拍照,下回带儿子一起来的时候再拍。”   “陈明宇我发现你真的是儿子奴,做什么都想着你儿子。”   “岂止啊,我还是老婆奴。做什么都想着你。”   一大早又把老婆逗的脸红心跳嘴角上翘,陈明宇利索的进卫生间洗漱。自己弄完了出来给老婆挑了衣服。   到膝盖的紫色无袖连衣裙,外罩网纱的白色小衫。白色运动鞋让她游玩舒服,出去后没多久给她买了一顶遮阳帽。   购物中心一家一家挨着过,来到购物天堂这么久,孟蕊终于开始扫货。真的是扫货,那是看见什么买什么。要不是电器太大弄不回去,她几乎将冰箱彩电这些进口货全搬回家。   衣服、包包、鞋子、法国进口化妆品,一套快上千,她眼都不眨一下。给老公买西装、领带、手表,挑的全是国外高端品牌。   从一家男装店出来,陈明宇已经快被各种购物包给淹没了。“媳妇,咱该回家了吧?”   孟蕊回头瞅一眼,赶快伸手替他拿一些。“走,先回酒店送一批。然后再出来买。”   “你还要买啊。”   “买。回家的时候买俩大行李箱,这些拆了包装都能放进去。”   好吧,老婆要买,他不用付钱只是拎包,绝对得奉陪老底。送了一趟回酒店,出来吃了午饭后接着又逛了一下午。   从购物中心出来,陈明宇身上已经变了模样。原来的白半袖变成了花的,下身穿一条灰色的麻料沙滩裤。头发梳着时髦的中分,鼻梁上架着太阳镜。   这一身一般人穿很容易带着土气和痞气,可他穿上依旧是那副翩翩书生的模样。文雅的气质完全压的住这身花里胡哨。   孟蕊歪着脑袋望着他满是笑意,跟着本地人对他换了个称呼。“老公,你回家也这么穿好不好?”   陈明宇无奈的笑:“好看吗?”   “好看。”   “你喜欢就好。”   孟蕊挽着他胳膊哈哈笑,十分喜欢香港的开放。两口子在大街上别说手挽手了,抱着亲都没人管。   晚上俩人坐地上开始拆包,将不需要的包装全舍弃,然后把这些东西装进了三个大行李箱里。   “一天花了八万多、”陈明宇拆包的时候顺带粗略算了一下,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感慨。作为男人跟老婆挣的差距实在太大,让他颇有心理压力。   “你知道我这次在股市赚了多少吗?”   “两千万左右。”   孟蕊瞪着大眼睛:“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这几天看股市了。你有多少本金我很清楚。”   孟蕊摇头,对她老公真的佩服。对于经济,他真的就没有预估错误的时候。当年如果留在大学任教,他绝对是非常好的经济学老师。   “那什么、你觉得股市真的要有动荡吗?”   “你觉得股市现在这样正常吗?”   孟蕊摇头。她虽然不是专门学这个的,可这几天紧急看书也能敏锐的发现不对。但哪里不对,她说不清。   “米国经济有变。”陈明宇跟她细细谈了米国的经济构造和如今出现的变局,“大家都想在最低点买进最高点卖出,可是股票这个东西稍有不慎就交了学费。你这回玩的太大,我是真的被你吓着了。你说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   “我要胆子不大,我能挣这么多钱嘛。”孟蕊说完洋洋自得,然后笑着扑他身上。   “好了,下回做重大决定我肯定跟你商量,不会再这么莽撞了。我知道以前摊子小,好回身好调头,跌倒了也没什么。如今越是家大业大越应该谨慎,一个不慎可能就满盘皆输。”   “你知道就好。改革开放市场经济,这会是一个变革最快的时代。机遇往往伴随着危险,别太冲动,要挡得住诱惑。”   “知道了,管家公。”   说了去酒吧,到最后也没去。孟蕊想着他还有工作,没多耽误俩人提着五个箱子回了大陆。   桐城家里,父母见到她全眼带埋怨。她对着爹娘讨好的笑,昊昊在中间插科打诨的,老两口没多说她。晚上老汉支出陈明宇去买东西,他进厨房里跟闺女一番谈话。   “啥股票不股票的我也不懂。蕊,爹跟你说的是,不管事业做多成功,也别不把家里当回事儿。多少大人物风云沉浮,失意时落魄时,家都是最后的港湾。遭了难也是家人相伴。   你这性子能遇到明宇,真的是十分幸运。村里那些没本事的男人背后说你不是过日子的好女人,没女性的美德。像你师哥那样有能力的,需要的同样是牺牲奉献的能帮他看孩子照顾老人,让他后顾无忧的你师嫂那样的女人。他不会支持你做这些,所有的风光和荣耀都得是他的,你不能遮掩了他的光芒。”   老父一番话说的透彻,孟蕊有了这么多年生活经验后,如今也感触颇深。   “我明白。女人在这世上想家庭事业都兼顾有多难。男人们有本事没本事都不愿让人说媳妇比自己厉害。孟山那样的在外都是一家之主,爱芳得先顾了家里才能出来在外。明宇在外肯定承受了很多压力,爹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跟他使性子了。”   “这就对了。”   老汉欣慰与闺女的懂事。这话说过很多次,这一回她是真的更深切的理解。他希望孩子事业有成,但更希望她家庭幸福。成功了有人分享,失意了有人陪伴。伤心了有人安慰。跌倒了有人帮助。   如今赶上好时候许多人都富起来,可日后谁能肯定你一辈子顺风顺水。人生沟沟坎坎,有爱人相伴才是福。   “对了,明宇在学校遇到事儿了,他跟你说了没?”   “没啊,”孟蕊惊讶回头:“他什么都没说,看着很正常。他遇到什么事儿了?”   “说是一个女同学告他私下猥亵人家,还偷偷收学生的贿赂。”   “放他娘的屁。”孟蕊听完就爆了粗口,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比自己被人冤枉还气的慌。   “那女同学是谁,爹你是咋知道这事儿的?”   “他走后学校里一个老师来过,说他辞职了也得先回学校接受调查,不能一走了之不负责任。”   “调查个屁啊调……”   隔着玻璃看到老公回来了,孟蕊赶快住嘴。他没跟她说肯定是不想她知道。或者是觉得这种事儿难堪,她现在还是别问,就当不知道。   晚饭时看他一切正常,孟蕊不禁觉得她老公真的太能扛事儿。这么大的事儿装心里一丝都不露,将它丢一边先跑去解决她的莽撞。她都气的只舀了半碗饭,他陪着儿子和老人边吃边聊没事人一样。   “妈妈、我们期中考试了。你猜我考了多少分?”   昊昊一说这个,孟爹顿时来了精神。“又是双百吧?”   “嗯,这回还是满分。我下半年升三年级,要加品德和科学。”   “给我孙子吃鸡蛋。双百有四个零,吃四个鸡蛋补补。”   老两口喜气洋洋的,孙子考满分比地里多打粮食都高兴。陈明宇轻轻碰老婆一下,问她怎么就吃那么点儿饭。孟蕊靠近跟他耳语。   “我俩月例假没来了,最近吃饭没胃口。”   “老婆,我做结扎了。”   孟蕊回头看他惊讶又无奈的脸哈哈笑,插科打诨的没泄露秘密。之前用套套,每次她例假不准的时候他都担心的不行。   她之前以为他至少有一半的担忧源于自己的工作,如今明白他完全是因为不想有意外了她受罪。否则不会因为她炒股的行为想也不想就丢下自己的事儿跑去香港。去年回京城听说有了输精管结扎术,二话不说跑去医院做了手术。   吃完饭他洗碗,她跑出去找到了她师哥。让他给她找俩人。一个跟踪告陈明宇的那女孩,一个跟踪往年跟陈明宇竞争优秀教师的王老师。   翌日是周六,昊昊还得上一上午学。陈明宇本来要去学校的,被孟蕊用理由拖住了。现在没有证据,干嘛去让他们冤枉你。   本来是顺带关心一下股市,结果广播里听到了香港股市滑落的消息。到下午一点,已经跌停。证券交易提前关闭。   孟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想了一下抬头问老公。“你觉得还有回弹的希望吗?”   陈明宇摇头。“受米国影响,这一波会跌的很惨。在里头的全部被套牢,多少人倾家荡产啊!”   “老天爷啊、”   孟蕊喊声天,后怕感这才涌上心头。之前只是知道股市风险大,她对此不懂不该贸然进入。可也没想到能这么可怕,一夜暴富,一夜间倾家荡产。   “我在那儿认识几个炒股的。一个除了所有积蓄外还借了高利贷,一个抵押了所有的房产和工厂。这回、欠的债可怎么办?”   “民国时期,很多因为股市跳楼的。”陈明宇给她倒杯水,“就是知道它的风险,我才急的劝你抛售。做实业虽然也有风险,可跟股市还是不一样的。玩股票不是不可以,但你先得把它吃透弄明白了才行。”   孟蕊摇头。“我再也不炒股了。”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先注资一千万做饲料加工,然后一千万做肉联和乳制品开发。”   陈明宇亲她一口。“嗯,如今资金充足是可以齐头并进。”   孟蕊伸手搂住他:“谢谢你。”   “傻瓜,跟我还用说谢嘛。”   中午吃完饭,下午接上儿子一家人回村儿。车子驶进村中央,耳边就开始传来激烈的吵闹声。孟家大门口没多远处,好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陈明宇熄火停车,大家下来走几步看的更清楚。围观的圈子里,扭打的有吴强他娘和大姐、大姐夫,对手则是前妇女主任一家三口。而且一旁还有好几头躺在地上的猪,看那模样应该是死了。   “就是你,肯定是你。你给耗子下药,你给我家猪下药。你不得好死,你绝人之路不得好死。”   吴强他娘疯狂的叫骂,他大姐也拽着男人又哭又骂,内容跟她娘差不多。她一辈子就为娘家活着,娘家遭了难,那跟杀她差不多。   “我们无冤无仇啊,你咋能干这种事儿?”   前妇女主任呵呵冷笑,使劲儿将她俩踹开。男人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做武器防止她们靠近。   “这事儿已经报派出所了,是非自有公家说了算。你们别想诬赖人。”   “老娘咋诬赖你了。这事儿绝对是你做的,绝对是你做的。你就是报仇,就是报仇。几年前你给孟蕊养殖场投毒被抓,你是不是觉得那耗子药是我塞你家门缝的?你就是个拎不清的笨蛋,是孟蕊送你进去坐牢的,你的仇人是她。你该给她下毒,该把他们一家都毒死。”   前妇女主任对着她疯狂的逼迫往后不住气的退着,显然不想跟她纠缠。   “我坐牢那是我犯法了,跟谁都没关系。啥耗子药不耗子药的,老子不知道你说什么。”   吴强他娘已经疯狂的口不择言,他大姐和姐夫想拉都拉不住。而前妇女主任显然十分冷静,说的话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破绽。   什么耗子药,什么报仇,统统跟我没关系。你们别想冤枉我。   双方在大街上吵嚷成一锅粥,看热闹的樊爱芳看到孟蕊了,开口跟她解释这事儿的起因。   “吴强家的猪吃了耗子药,说是毒死好多。”   “养殖场里怎么会有耗子药的?吴强那养殖场不一直是养猫的吗,好几只呢吧,怎么忽然改用耗子药了?而且这也太不谨慎了,就算下药,那怎么不看管好呢。”   “你不知道、”樊爱芳说着拉着她退出了热闹中心。   “吴强自从被孟香揭了遮羞布后就颓废在家不出门,养殖场也不好好管。他娘拖着工人工资不给发,这个月走了俩了。日常人不够,管理混乱不堪,这不就出这事儿了嘛。听说出事时猪都跑到外头来了,就那么巧。猪饿的要死,外头许多的耗子药饵料,全被猪给吃了。” 第六十六章 相依相伴   一场吵闹, 双方都被带到大队党支部。民警和大队干部进行调解。吴强他娘非说是对方给设得套下药毒死了自家的猪,前妇女主任两口子咬死了没这回事儿。   耗子药饵料放在外头,是养殖场的猪自己跑出来吃的。这情况说什么也不能是人家针对你啊。   民警调查一番, 最先确定的就是养殖场管理不到位。投毒,那得先投才能算。人家压根没进养殖场,怎么能算投毒。人家是给耗子投毒,可这不犯法, 甚至公家还组织大家进行消杀。   你这是猪跑出来自己吃的, 怎么也不能算投毒。一场调解, 吴老太气的晕死了过去。不算投毒, 也就意味着她们家那猪白死了。不会有人赔钱, 按照规定得深埋处理。   隔着院墙, 听到吴强在院里哈哈大笑。樊爱芳摇着头跟孟蕊说:“这不会是受刺激太过, 疯了吧?”   “疯了?那他也太脆弱了些。”   孟妈妈接话:“本来也不坚强。这些日子龟缩在家里当乌龟, 养殖场不管不顾。他这个主事的人要上心, 哪能出这么大纰漏。”   樊爱芳摇头感叹:“也不怪他脆弱。你说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本来就够活的没劲儿。之前好赖还有外头这层遮羞布,如今孟香一把给他扯下, 可不是让他散了精气神。”   大家唏嘘,吴家这回死了二十多头猪。都是快出栏的大肥猪啊,想想就可惜。   墙那边吴家人在张罗吴强, 又是劝又是安慰。孟蕊在厨房做饭,吴家的事儿早扔到了脑后。心里盘算着周一去学校, 也不知道跟踪那边有没有跟到有用的东西。   “在想什么呢?”   “想饲料厂的事儿。”   陈明宇拿着粉条进来问,她回头笑笑继续做饭。心道:我情绪那么外露吗,你怎么每次一眼就能看穿我有心事?   “因为太在意了吧。”   这是她偷偷问老爹,孟爹给的回答。他心思都在你身上, 才会关注你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眼神、动作。   “还是我城府不够。”   自己检讨一下,晚上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表情。陈明宇进来看她跟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站在后头拿毛巾帮她擦头发。   “你知道我被人告的事儿了?”   孟蕊猛的回头,“我脸上写字了是不是?”   陈明宇笑笑,低头亲她一下。“我就知道跟我有关。光是工作上的事儿,你哪会是这样。”   “你都不气的吗?我快气死了。恨不能现在就冲那狗屁学生家里揍她一顿。”   既然他知道了,孟蕊也不装了。想想告状那名目她就气的咬牙,说她老公暗地挑逗勾引她。去你娘的吧,你勾引我老公还差不多。   被女人告这样的罪名,多少男人外头还没怎么样呢,家里就先起了火,老婆十八般刑法挨着要逼供。可他媳妇那是一丝丝都没怀疑,事情没调查已经坚定的站在他这边。   伸手将老婆从后头抱住,他低低的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孟蕊抬手摸他脸颊,被他低头吻住红唇,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人生本就风雨多,只要最在乎的那个人在身边,那没什么不能克服。   一番运动结束,他拿出几张信纸给她看。“夹在作业里的情书,我本来是要扔的,后来怕有什么麻烦就留了下来。她之前表白被我骂了,我还托化学老师给她做过思想工作。李老师能给我作证。别担心,这事儿能说清。我找了个人那录音机帮我盯着这女同学,周一也许能有新发现。”   “我俩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找人跟踪那俩了。”   孟蕊仔细看看那稚嫩的情书,对那没见过面的女同学更加瞧不上。字里行间一口一个爱,一口一个喜欢。你他娘的喜欢欣赏一个人就是毁了他?作为老师勾引学生,你知道这对他的人生伤害有多大嘛。   跪坐起来伸手搂住他,孟蕊笑颜如花亲他好几下。“有我支持你,不用在乎旁人怎么说。”   陈明宇拉起被子帮她披上:“嗯,我知道你不会信这个。所以气过后没怎么放心上。”   俩人笑笑躺下睡觉,周末下午开车回桐城。孟蕊坐副驾驶说:“我想买汽车,你觉得什么牌子的好?”   “轿车吗?我对这也不熟悉,要买的话我帮你问问大哥。他在京城接触车辆更多。”   孟蕊点头:“桑塔纳售价在二十万左右,我计划买两辆差不多价位的。如果桑塔纳性价比可以的话,那就定这个车。”   “干嘛买两辆啊?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买一辆给你代步就够。厂里开始上设备后是需要买卡车的,轿车买那么多干嘛?”   “你一辆,我一辆。”   陈明宇回头笑:“我一高中老师上班开一桑塔纳?你别逗了。自己买一辆就行,回家的话我给你当司机。”   孟蕊没说话,心里有自己的想法。陈明宇一看她就知道她想什么。这么多年积攒着钱一心要搞饲料,如今一场股市行资金充裕无比,二十万一辆车对于她真不算什么。要不是奔驰需要外汇才能买,她估计就要买奔驰了。   “非要买的话给我买辆菲亚特吧。”   “这车多少钱,好像不超过一万吧?”去京城时听说过这么个名字,被称为最平民化的车,是许多万元户们的最爱。她当时本来想买的,后来没货就暂时搁置了。   “五千多。”看老婆还欲再说什么,他赶快开口。“作为一个老师,你看我们单位有自己开车的吗?就这都已经够超过了,千万别买什么桑塔纳。”   昊昊从书里抬起头来:“爸爸,你要开菲亚特的话,那就是我们同学里第一个开轿车的家长。不对,妈妈才是第一。上回妈妈开卡车去接我,我们同学都好羡慕。”   孟蕊转头瞅瞅儿子:“等妈妈开桑塔纳去接你。”   “别。”迎着妈妈疑问的眼神,孩子继续回答:“让大家知道咱家有钱不好。上次都有同学跟我借钱了,我不借还被说小气。”   “要借多少?”   “一毛。”钱倒是不多,昊昊的零花钱绰绰有余。可他不想成为大家的提款机,谁有需要理直气壮的跟他伸手。也不想因为这个得罪所有同学,被大家孤立。“泯与众人有时候挺好的,尤其我现在还小。”   孟蕊点点头,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那下回妈妈把车停远一些。”   晚饭简单吃了臊子面,翌日一早送孩子上学后。她们两口子开车到前头一个小卖部跟那俩接头,因为照片没洗出来得等一会儿,她让陈明宇拿着录音自己先去。免得还以为心虚不敢面对了呢。   等那些照片洗出来,她拿着照片去了一中。一溜办公室,很快找到校长那一间。里头好几个人,话语声离近了能听见。   “他根本不配当老师,他背地里……他现在还不承认。我知道他身上的特征,他左侧大腿根有一片青色的胎记。”   好么,女孩子爆料。大腿根内侧的胎记都知道,这不得不让人再次怀疑。被叫来给陈明宇做证的李老师都哑巴了,望着陈明宇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不知该说什么。   “陈老师,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这人长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背地里居然这么龌龊。作为老师,居然跟自己的学生那什么……”   “大腿根一片胎记能证明什么?学校上的都是公厕,随便一个男老师都可能看到的好不好。”   陈明宇开口,刚才惊讶的人顿时点头。对啊,光想着那是私密地方了,忘了哪个上厕所他也得脱裤子,这根本不能算什么秘密。孟蕊静静的站着门口,等待时机好把照片甩出去。   “对。”校长开口,承认这话说的有道理。转头问那个女同学:“空口污蔑自己老师可是重大的品行问题,你想好了再说。陈老师到底对你做过什么,具体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全说清楚。”   “我、陈老师收同学们贿赂,只不过大家不敢得罪他,不敢说罢了。”   “收贿赂?”陈明宇冷笑一声:“那请问这位知情的女同学,我都收了什么贿赂?”   “收、收音机。还有、还有手表。挺多的,都挺值钱。”   “值钱?值多少?”   “值、值……”女同学结结巴巴好几次终于接续上话语:“咋也值几百块。”   “呵、”孟蕊冷笑。忍不住进来接话。“几百块?你这丫头想污蔑我男人都不事先打听一下的嘛。我们家开着养殖场,饲料厂。身上衣裳也不止几百块。我男人会在乎什么收音机、手表。你这想污蔑也不往大了说,最少也得来个几万十几万,才值得我们拿眼皮夹一下吧。”   一开口就上万?女同学被她这大口气惊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扭头瞅瞅校长,看他那模样,这两口子还真是不差钱。   女学生明显慌了,转头下意识的看向刚才附和她的男老师。刚才化学老师的一番话已经让她乱了阵脚,接连的重磅炸弹被破解。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男老师低着脑袋不吭声,她咬咬牙豁出去了。对上孟蕊惊慌的咬住嘴唇。然后转头对着校长开口:“陈老师,他、他、他哄我上床了。”   女学生结结巴巴终于说了出来,脸上越来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闭嘴。”   陈明宇一声呵斥女孩停了哭声,他此时打开了录音,里面瞬间传来女孩的声音。   办公室里全都竖起耳朵听,想知道事情真相是什么样儿的。自认对陈明宇了解的几位老师都不敢相信他能干出这事儿,诱拐女同学上床,他看着咋也不像这种人啊。   “校长让我提供证据,我哪儿有证据啊。倒是我被他训过好几回都被同学看到了。他那人做事一丝不苟,大夏天穿衣都那么严实,我想攀扯根本没机会。”   王老师的声音:“陈明宇左侧大腿根有硬币大一片青色胎记,到时候你说这个,旁人肯定会信。”   “你确定?他大腿根真有一片胎记?”   “当然确定,他上厕所我看到过。别害怕,猥亵这种事儿又不需要什么确切证据,只要把这桃色新闻闹出来,让他名誉扫地就行。”   说完隔了有一分钟,男人再次开口:“要不然,你跟我那啥,就说是跟他上过床了。我带上套,公安也查不出是谁干的。”   “我……”   “你什么啊。你妈在医院,你不想要钱了?要是弄不走陈明宇,我可是不会给你钱的。”   女孩没听完就身体软倒坐在了地上,王老师也面如土色。孟蕊此时抬手甩出那一摞照片,顿时那不堪入目的一面直面的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让你们按照剧本演戏,然后再将你们密谋的证据甩出来,这回看你们还怎么狡辩。   “王老师、你可真是……”   校长开口,王老师浑身抖如筛糠。他年纪比陈明宇大,资历比他老的多。可陈明宇作为新生代老师,在学生中风评非常好。讲课简单易懂,知识渊博,深受广大学生的爱戴。接连几届升学率节节攀升。他想争优秀教师没争到,对这个年轻的新老师十分嫉妒愤恨。   “校长,校长,我们班主任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儿,你别被那个胡大丫骗了。她就是个花痴,暗地里说陈老师长的帅,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我们老师才看不上她,就她那模样也不撒泡尿照照。”   “就是,我们陈老师眼瞎了也不会看上她好不。”   “我们老师跟师母感情特别好,办公桌上都是一家合照,才不会在外头胡来。”   陈明宇班上的所有学生全跑来了,领头的班长进门就跟校长据理力争给老师说话。其他同学也都附和。一双双稚嫩纯净的眼睛,回头看陈明宇的时候都带着孺慕。听说他的事儿课也不上了,全跑来给他争取公道。   看着这些学生,陈明宇觉得自己多年辛苦没有白付出。孩子们一腔赤忱,无条件的相信他这个老师。哪怕校园里已经被王老师传的风风雨雨,他们依旧信他,愿意护他。   孟蕊伸手拉住老公的手,望着这些可爱的孩子换上了笑脸。她又放了一遍录音给大家听,校长开口跟大家说他们的老师是被冤枉的。孩子们听完欢呼高喊,将陈明宇抬起来举高高。   热闹过去,大家开始注意到胡同学。她脸上煞白,指着王老师怒喊:“都是他,都是他骗我。是他让我害陈老师的。是他,他□□我,我要告他。”   “是你自愿的,你自愿的。老子给你两百块,你自己愿意的。你妈在医院住院,你急需用钱自己愿意卖的,老子才没强迫你。”   涉及□□,这事儿被移交给了公安机关。这俩被警察带走,学生们都回去上课。校长开口让他继续上班。   “下回别那么冲动,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都会调查清楚的。”   陈明宇抬起的手被老婆拉住,孟蕊望着他笑颜如花:“不如我们自己办个学校吧?”   陈明宇瞪大了眼睛,她笑笑继续:“百年树人,这是个伟大的工程。自己做,更灵活。”   两口子在校长的目瞪口呆下离开办公室,快走出校门校长追了上来,冲着她们大喊。   “私人不能办学。”   陈明宇回头:“那就等到可以办的时候再做。”   孟蕊小声问他:“你觉得还需要多久?办学、办银行。”   陈明宇转头:“应该不要几年了吧。你下一步要开银行吗?”   “嗯。开银行的话资金可以自由掌握,更利于发展。”   “有远见。”   “都是听你念叨的多了。”说完她笑笑:“私人不可办学,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比如像我当初的挂靠。你去找找相关单位,看有什么路子可走。”   陈明宇点点头。“真的要给我投资办学啊?办学这事儿可十有八九是赔本买卖。”   “赔就赔吧,人活一辈子也不能钻钱眼里不是。要做点儿有意义的事儿,这事儿跟我爹说,他保管举双手支持。”   “那你呢,你对教育怎么看?”   “百年树人,人乃国之根本。培养人才,利国利民的好事。”   观念一致,那就没什么好争吵的。午饭他来做,孟蕊出去接孩子。下午陪她去了趟工商局,又找她师哥谈了下建造厂房的事儿。   师兄妹对于盖房子没多大分歧,只是在商量具体细节,且孟蕊要求把他一半的净利润给师嫂,她给他结算时会直接扣下给他老婆。杨国军想了想点头同意,师妹这人侠义心肠,让他赶工给她盖厂房,还得顾着他老婆得实惠。   “孟蕊,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得信任?我这人就算一身毛病,可我的老婆孩子,我肯定会顾忌,不会让他们吃亏。”   “你在外陪小姑娘逛街,你媳妇就已经吃亏了。”   “你这、我就说你这人不适合当老婆。太硬。这辈子能有陈明宇那么让着你,算你上辈子烧了高香。”   “我男人有多好不用你说,我自己最明白。”   孟蕊上次听师嫂那么说,心里就在想给她弄点儿钱。这回让他干活,一半的收入直接给师嫂。师嫂既然觉得钱才是保障,那她顺手就帮一把。   他俩在这儿商量工程的事儿,陈明宇那边,他的学生下课后全找来了。一个个叫老师,在堂屋里叽叽喳喳的请他回去。   “老师,你真的不管我们了吗?”   “老师,你答应带我们考大学的。”   “老师,你别扔下我们不管。”   一张张稚气纯真的脸,让两口子都十分动容。陈明宇负气辞职,当时实在是担心他媳妇在香港股市。如今面对着这些孩子,心不由的开始软化。   “我离开了,自有其他老师带你们。大家别这样,都先坐下。”   孟蕊放他跟孩子们谈,她进厨房动手做饭。她师哥搬了个小板凳坐那儿跟她继续商量盖厂房的细节问题。   等她饭做好,堂屋的孩子们被陈明宇送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校长,还有平时跟他关系好的几个老师。一个个都是来做说客的,恳切的请他回去。   “这回的事儿让陈老师受委屈了。不过王老师那个败类已经被公安机关提交了检察院,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事情真相大白,学校里都知道陈老师是被冤枉污蔑的,都盼着陈老师回去上课呢。”   “陈老师,孩子们可都盼着你回去呢。刚才走的时候好几个都哭了,你看到了吧。你咋忍心伤孩子们是不是。”   同事们都在劝,陈明宇脑子里满是之前孩子们那一双双期盼、不舍的眼睛。工作无所谓,可他有些不舍得那些赤忱的孩子。   “我考虑一下吧。”   送走学校的同事,晚上等杨国军也离开后孟蕊搂住他腰说:“舍不得那些孩子就回去啊。我之前当校长面拉你走是气你被冤枉。现在事情已经解决,校长亲自来请,你就继续你喜欢的事业。等时机成熟,再说办学的事儿也不晚。”   陈明宇转身,将老婆搂进怀里。“谢谢你,什么时候都支持我。”   “你还不是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陈明宇暂时还没回学校。翌日孟蕊去了趟厂址,回家闻到浓郁的红烧鱼香味。昊昊牵着妈妈的手开心的说有鱼吃了,她却恶心反胃,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压下去。   饭桌上孩子吃的香,她往嘴里一送就跑了出去。胃里反胃的不行,直吐的酸水都出来。   陈明宇帮她拍背,昊昊在爸爸的示意下给妈妈倒了水漱口。吐出嘴里的水,她站起来时却差点儿晕倒。   陈明宇一直扶着她,看这样干脆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走,先去医院看看。”   “没事的,就是蹲的时间太久大脑缺氧了头晕。”   “那为什么吐成这样?”   “吃坏东西了吧。”   “还是去医院看看。”   “那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   “别动,乖乖待着。”   昊昊接过钥匙打开车门,陈明宇将媳妇放上副驾驶。“儿子你自己吃饭,吃完了自己上学去。”   “不要,我也要跟着去医院。爸爸我会自习的,不会落下功课,就让我去吧。”   “好吧,上车。”   孩子眼睛里写满了担心,长这么大没见过妈妈这样,她把这爷俩都吓坏了。陈明宇发动车子,启动后转头意味深长的瞅了一眼媳妇。   到医院后他去挂了妇科,大夫先问的就是例假,听完后让去验血。陈明宇拿着单子扶她去抽血,出来后一家三口坐走廊等结果。   “我可能是怀孕了?”   陈明宇点头,将水壶递给她。她例假没来,这模样真的很像怀孕。“输精管结扎,这也太不靠谱了。”   “妈妈要生小弟弟了吗?”昊昊十分懂事。“要是有小弟弟,是不是得把他送回老家。我同学说她弟弟就是被送走了,怕计划生育的查。”   孩子都明白目前的形势,俩大人也没多言。默默的等结果出来,拿化验单去找大夫。   “没有怀孕。你这例假经常不准,还是到内科检查一下。看是不是肠胃的毛病。”   一听这结果,陈明宇顿时长出一口气。他做结扎的时候听说如今医学有新研究,直系亲属输血有可能造成不好的后果。   当年岳父的血并没有给她输完,可想想还是担心。孩子是肯定不再生的,没意外怀上就太好了。   “走,去内科看看。”   一番检查,说她急性肠胃炎,留在门诊挂水输液。结果出来了,心头大石放下。陈明宇让儿子陪着输液,他出去给大家买饭。   西红柿炒鸡蛋、素炒茭瓜、冬瓜羊肉汤,买的都是清淡的,适合病人吃的食物。 第六十七章 完结   陈明宇精心的照顾了老婆几天, 急性胃炎来的快但好的也快。周末回孟家村的时候孟蕊已经恢复,吃嘛嘛香。不过她老公依旧在管控,硬的凉的都不许她碰。村里遇到个卖凉粉的, 她馋的想吃被老公拉回了家。   养殖场里去看了一下来的小牛犊,爱芳买了凉粉她馋的咽口水却摇头没吃。   “胃炎,可把那爷俩吓坏了。”   “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   看她咽口水,樊爱芳呵呵笑。这几天气温持续回升, 今儿最高温已经过二十度, 这样艳阳高照的天气吃一碗凉粉实在爽快。   “你知道吗, 吴强住院了。”   “嗯?”   “神经了。”樊爱芳摇头感叹:“你说能不能生孩子对于男人也这么重要吗?女人不会生的日子难过, 被人笑话。吴强看那模样之前为了这个没少想办法遮掩, 如今揭了遮羞布, 受不了打击真的疯了。听说送省二院了, 精神出了问题。”   “应该挺重要吧。生育能力是男人的脸面, 没听村里那些男人咋说他的嘛, 种子都没有,不算是个男人。他又是家中独子,父母对传宗接代寄予厚望, 自小就把这背身上的。如今这样,他压力肯定超出我们想像的大。”   樊爱芳点点头。“哎,有时候就是把啥传宗接代看的太重了。他这回鹌鹑卖给你躲过了禽瘟, 其实没有损失啥。不过是你从中挣了一点差价罢了。猪被毒死二十多头,可也不是什么致命打击。偏偏几件事儿全赶到一起, 这下受不了了。”   堂嫂进来倒水,接话茬说:“孟香这女人真的是心狠手辣,咋也跟吴强算几年夫妻。咋就能一刀戳他心窝呢。一点儿情面都没给他留。”   “孟香、”   孟蕊回家时还在想这个自小娇滴滴的堂妹,是什么让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   “不甘心。”   陈明宇做饭时说了这仨字, 她想想还真是。每次看到孟香,总能从她的眼眸中看到浓浓的不甘。   周末在家待了一天,一大早陈明宇拉她起床跑步。工作太忙都没有锻炼,以后要拉着她早起跑两圈。   昊昊跑在最前头,小家伙如今体力耐力都非常好,跑一段还回头瞅他俩一眼。   孟蕊摆手让他自己跑,她跟老公在后头慢悠悠的颠。一家三口晨跑,让许多下地的人都在跟着瞅。   “你说过一段会不会有人跟着咱们一起晨跑?”   “会。只要你做的事儿,肯定有人跟风。”   “哈哈、”孟蕊开心的笑笑,想象得到暑假回来带领大家晨跑的风景。   中午吃了饭下午开车回桐城。路上算着在林石预定的车应该到了。将卡车交给了负责饲料厂监工的堂哥,他们一家三口坐班车去了林石。   店里付了尾款,两口子各开一辆回桐城。孟蕊的是桑塔纳,这车在林石这样的城市也算独一份。陈明宇开的是价值五千的菲亚特,这时代也妥妥的领先。   “儿子,你坐谁的车?”   昊昊左右瞅瞅,一时还真难下决定。陈明宇笑笑拍拍孩子肩膀:“跟妈妈坐,别坐副驾驶啊,坐她后头那个位置。”   “知道了。”   一家三口开两辆车回家,邻居看到一个个都咂舌。他们家房后那家邻居女主人绕着车子转了两圈,忽然开口问孟蕊买房不。   “我男人单位分了房,我计划跟他去林石。你要买我家房的话,以后可以拆了重建,自己盖大别墅多好。”   女人手头紧急需用钱,可如今卖房子是真不好卖。农村的自建,大家还没有那个概念要进城。城市里人口有限,且大部分有工作,都等单位分房。宁愿窝在单位那小窝里,也不会省吃俭用的在外买房。   “行啊,你看多少钱合适?”   陈明宇回头瞅瞅他媳妇摇头笑,直观感受什么叫财大气粗。说买房就跟说去菜市场买根萝卜似的。   “比你这房子贵三百。我们家比你家大一些些。”   这几年孟蕊开始起飞,但国内经济还并未起飞。尤其房地产,南方才刚刚开始,北方基本没多大变化。只不过大家自由了挣了些钱,靠着勤劳的双手许多改善了住房。但价格并没有多高。   “行,就这么定了。”   女人听完眼睛瞪大了,紧接着点头哈哈笑。“孟蕊你真不愧是致富先锋,做事就是干脆利索。”   孟蕊笑笑,把在林石路上买的苹果给她一个。“你家房子我熟悉,明儿周一咱去过户。”   “行,没问题。”   女人开心的离开,临走羡慕的瞅了两眼人家的车。两辆啊,居然一次买两辆。以前报纸上看到邻居是致富先锋,平时也看她开卡车。可一直觉得那是工作用的,如今这可是轿车,完全的生活用车。   送走客人,看陈明宇要去做饭,她伸手拦住。“别做了,今儿咱们到饭店吃去。我知道西街开了家川菜,咱今儿尝尝去。”   “好。”陈明宇开着自己那辆菲亚特,一家三口上川菜馆。   毛血旺、宫保鸡丁、水煮鱼、蒜泥白肉、棒棒鸡、麻婆豆腐,外加一个山药排骨汤。这家店饭菜实惠,一家三口吃六菜一汤,最后打包了一大半。   “幸好家里买冰箱了。”   陈明宇提着菜感慨,他老婆现在是越来越豪放。刚才想拦没拦住,这下他明天不用做饭了。   “路过饺子馆再买点儿饺子冻起来,你顾不上的时候可以煮。”孟蕊说完想想回头问他“要不雇个保姆吧?买下后头那房子后咱家就很大了,家里有外人也不会打扰。”   “可以在村里找个知根知底的。”   “嗯,我回去跟爱芳她们说,让她们帮忙看谁愿意干。工资跟在养殖场一样,我估计很好找。”   陈明宇握着方向盘,掉头启动。“保姆工资可没工厂高,你这么干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家里帮忙干活,不能在乎这几个钱。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干的全是跟咱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活儿。”   “好吧。”   回家他领儿子进孩子房间看他练字,孟蕊在外翻箱倒柜。等他出来,客厅里乱的跟遭贼了似的。   “你找什么呢?”   “你户口本。”他户口落在桐城,她户口还在孟家村,所以俩人不是一个户口本。   “要那干嘛?”陈明宇说着话,从柜子里找出自己户口本给她。   “明儿不是跟后邻居去给房子过户吗,这回过你名下。还有咱们住的这个,也都一起过你名下。”   “为什么啊?”   老婆忽然的举动,让陈明宇有些懵。他单位的房子就是他的名儿,干嘛又把这两套也过他名下?单位的是分他的所以写他的命,这忽然改这两套,弄的好像分家一样。   “以防万一。我那儿要是有什么事儿,这些房产放你名下我们至少有生活保障。”   这么一说,他长长出口气。伸手摸摸老婆发顶:“你想的真多。”   “人生在世,就得考虑周全。明年你单位房子下来后咱先搬去楼房,然后拆了这里重建。”   “行。”   除了房产记在他名下,她还买了金条让她爹埋在了自家房底下。股市一下子让她的资产翻了那么多,在感受到风云变幻后她买了金子。这玩意啥时候都是硬通货。   翌日陈明宇回一中教书。他答应了班里的学生,最少也要将他们带到毕业。这眼看要高考了,临时离开对同学们的心理也不好。   孟蕊开车拉邻居去过户,她男人为这个特意从林石回来了一趟,因为房子是在男人名下的。路上这男邻居赞叹她居然买了桑塔纳,他媳妇看他很惊叹,问他这车很贵吗。   “当然贵了,二十多万呢。”   “娘呀,咱们一辈子也攒不够吧。”   “桑塔纳你就别想了,能买辆大飞鸽就不赖。”   轿车比自行车,女人居然点头同意。“飞鸽我有了,咱换台彩电吧?”   两口子闲聊,孟蕊一声没吭。很快到了房产局,过户办的很顺利。如今许多管理都非常多漏洞,孟蕊拿着俩人结婚证,陈明宇不在也成功将房子过户到了他的名下。   天气越来越热,工地上干的如火如荼。她隔一天过去看看,现场基本交给师哥全权负责。这回他俩是甲方乙方的关系,堂哥代表她做监工,看着工程质量。   周末一家回村事儿开着她的桑塔纳,家里大门口又是一番热闹、稀罕。樊爱芳傍晚特意跑来看,摇着头赞叹不已。   孟蕊给她开门让她上去坐,爱芳坐在驾驶位摸着方向盘开心的合不拢嘴。堂嫂过来了,也稀奇的坐上去试试。   “真好。孟香上回坐那车没你这车好,她在村里嘚瑟了好几天。”   说起孟香来了,樊爱芳拉孟蕊进来跟她传消息:“听说煤窑的立井已经打好了,出了许多煤呢。吴亮和王雪堆都在煤窑干活,你说孟香那老头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啊,还是根本不在乎?”   孟蕊摇头,对孟香这脚踩几条船的事儿是真的无法理解。“就算那老头不知道,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就不怕哪天翻了船把自己淹死?”   “淹死,我看是迟早的事儿。”   孟香如今住在公社,她是煤窑的法人,每天都会过来。今儿路过村子,听说孟蕊买了车。她好奇的跑来看买了什么车,一看是崭新的桑塔纳,顿时觉得要心梗。   二十多万的桑塔纳,她居然舍得买这么贵的车。听说她在桐城附近的饲料厂已经批下来了,如今正在建厂房。家里养殖场这面也在转型,鹌鹑利润薄所以换了奶牛,看来要往奶业上发展。   低头瞅瞅自己的旧车,她灰溜溜的离开。为了开煤窑,她那老头把桑塔纳卖了,如今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车。   “出煤了,没事,我很快就会追上来。”   孟香憋着一口气,又被孟蕊的桑塔纳刺激到了。接下来成天盯在煤窑上,眼睛里只有那成堆成堆的黑疙瘩。风机申请了许久她都不批,眼睛里只有钱。   她那老头有事回林石了,这里基本都她做主。吴亮跑来说她这样不行,俩人开始为先顾安全,还是先挖煤卖钱开始了拉锯式的争执。   孟蕊那边,什么事情都她自己说了算。遇到什么问题晚上会跟老公商量,做事以人为本。工地上交代堂哥看着质量的同时紧抓安全,她师哥也被她耳提面命,一切都是安全第一。   高考结束,陈明宇闲下来后经常帮她跑腿。樊爱芳都说他在给自己老婆打工,让孟蕊给人发工资。   “发工资?我都是他的,他还要什么啊?”   “你就一老抠,白使唤人给你跑路。你自己说,自从人放暑假,多少该你这个老板做的事儿,你全推给人家了。”   “他自愿的。”孟蕊说完笑笑:“真的,他真自愿的。给我当司机,给我当顾问,全都自己抢着干,不信你们问问。”   陈明宇下车进来,听完老婆说立马附和点头。大家哈哈笑,一帮女人们让自家老爷们学着点儿。被孟蕊堂哥开口怼。   “我妹夫那就是二老板,厂里那都是说了算的。人家就逗你们玩,你们还真当人没钱没权呢。”   孟山也开口:“就是,我们比不上陈明宇,你们跟孟蕊也差的大着呢。人家是萧太后配韩德让,我们不是韩德让,你们也甭想有萧太后的待遇。”   “你这家伙……”   留他们斗嘴,孟蕊两口子开车回家。饲料厂正式开工,剪彩那天桐城市长都亲自来捧场。如今在大力发展经济,孟蕊可是当地纳税大户。   饲料厂开工的同时,她的肉联厂也批下来了。这些日子陈明宇跑的就是这事儿。地址在饲料厂西十公里,将地里的庄稼割掉就可以开工。   杨国军对着师妹摇头赞叹:“我今年光干你的活儿就够吃了。”   “一半给嫂子。”   “得。你这回算是给你嫂子吃了个饱。”   工厂都是一层,施工没那么复杂。地里庄稼收割走,这边开始进驻。挖地基,各种建材开始往里拉。   孟蕊两口子出差去了好几个大型机械厂。各种对比,最后选了中原机械厂的产品。付了定金开车返回,一路上俩人轮换着开,倒是也没多累。   回家洗澡睡觉,她拉着老公胳膊嘟囔一句:“等你开始办学,我帮你一起跑手续啊什么的。”   “跟我还算这个啊。”陈明宇低头亲亲她:“赶快睡。等厂子都运转起来还得跑销售。我帮你写几个广告词,你在报纸上先来一波广告。”   “好。饲料已经有很多养殖场预定,我们在价格上让利,质量上把关,这事儿没多大问题。香肠得做广告,我计划产品上市后在电视台也做广告。打出我们的名气来。”   “嗯,我帮你多想几个广告词。”   俩人说着话很快睡着,翌日睡到日上三竿。屋里静悄悄的,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伸个懒腰又被老婆抱住,陈明宇笑笑指指窗户。   “太阳都要晒屁股了,得起床做饭。你不饿啊。”   “咕噜、”她肚子十分应景的叫唤一声,“饿了。”   “放开我,我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吃臊子面吧,回家了就想简简单单吃一口家常的。”   “好。你再躺一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   起来冲了个澡,身上穿着简单的连衣裙。头发披散着出来吃饭,那慵懒的模样像是家中的猫咪。一看就十分闲适。   臊子面搭配简单的拍黄瓜,一家人吃的十分香。吃饱了又惦记起之前说的西餐来,陈明宇说等过年到京城了去吃。   “好,选一家好的,高档的。”   “妈妈,西餐很好吃吗?你这么念念不忘。”   “不是。主要是我没吃过。之前在香港吃了很多海鲜,多少没见过的海里的东西都尝了尝,所以我就想去吃鹅肝啊牛排啊都是什么滋味。”   “可是、你会用刀叉吗?”   孟蕊从躺椅上坐起来:“对哦,我不会用刀叉。”   “对啊,我们都不会用刀叉。”   “嘁,什么西餐,我还不吃了。不信有咱的炖牛骨头、涮羊肉更好吃。”   “那我们吃刷羊肉吧?”   “烧烤吧。啤酒配烧烤,咱晚上开个小晚会。”   “耶、就这么干。”   娘俩商量好了晚上要烤肉,当即孟蕊开车带孩子要去买肉,被陈明宇伸手拦住了。   “中午太热了,等下午我开车去买。”   “好吧。那咱们去睡午觉。”   悠闲的又睡了一觉,下午醒来时邻居进来告诉了一个重磅消息。孟香那煤窑瓦斯超标,一个班□□倒俩。   “前头俩被放倒了,后头俩想去救结果又栽进去一个。最后跑出来那个都吐的昏天黑地。”   “真的吗?”   “真的。”   “她这才干了半年,怎么就会出这样的事儿?这煤窑也太不安全了吧。”   “哎,听说她少上好几台风机。咱们这里的煤埋藏深,说是那啥瓦斯非常高。通风不做好的话,很容易中毒甚至爆炸。她这还是巷道没开始走的太深,否则这么干,爆炸的话那可不是死一个两个的事儿。”   煤窑死人的事情通了公,跟死者家属开始商议赔偿。孟香那老头来时俩儿子跟着来的,赔偿款人家出,可要求孟香跟老汉离婚。而且这煤窑他们也不干了,要卖掉。   孟蕊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暑假已经要开学,正在家收拾东西准备回桐城。大队新上任的支书坐在她家客厅,在跟她谈合作。   “大队的资源,他们投资干。可如今人家看这么难干所以不干了,说要卖了煤窑出国去。可这煤这么难采,人都不愿意投资。咱大队最有钱的就是你了,你不会看着咱这刚发展点儿产业就黄了吧。”   “孟香呢,她当年带来的投资,如今对这真的放手了?”   “她想不放手呢。这回因为她忽视安全风机不到位才出这事儿。人家老头跟她离婚了,不要她了。她就是个靠男人的,男人走了她还能蹦跶啥。她被死者家属打成了重伤,脸上破了相,一条腿被砸的血肉模糊,出了院还得承担刑事责任,她是法人。”   说完看孟蕊不吭声,他继续劝:“咱大队甚至方圆煤炭资源都十分的好,唯一不好闹的就是这个瓦斯问题。他们之前投入的少,许多设备都没有。所以才这么短时间就出了事。可这煤质量好啊,真正的蓝花无烟炭,达到出口标准的。你要是干绝赔不了。”   听说煤窑要卖,她就跟陈明宇商量过。资源型产业,未来发展大有前景。这几天做了一下关于大队底下到底多少资源的调查,如今已经决定投资做这个。支书说的没错,他们附近煤炭储量真的不小。而且全是无烟煤。   孟蕊接手了煤窑,老头一家子撤出。陈明宇通过同学请来一个专业搞矿山的人,孟蕊全权放手交给人家干。他是法人,对安全比孟蕊这个老板会更上心。除了买煤窑的钱,接下来又投资进一百五十万。各种设备该上的全都上。   风机、综掘机、采煤机、液压支柱……在其他小煤窑还在用骡子车往外拉的时候,这里已经快赶上国营大矿的设备。   半年时间,煤窑脱胎换骨。产煤十五万吨。孟蕊找到林石矿务局,通过人家的销售渠道全部出口。林石矿务局赚外汇,她得钱。   饲料也靠着价格和质量在迅速占领市场,肉联厂的产品也在年底开始上市。   过年来一根,红火一整年。   简单的广告词让百姓们知道有这么一家香肠,借着过年迅速打开了销路。当孟家二老夸女婿这广告词写的好时,陈明宇笑笑指指他媳妇。   “全是蕊蕊有魄力。你们知道这广告投放得花多少钱吗,报纸,电视,铺天盖地的广告那都是钱,让我做决定我未必敢干。”   孟蕊笑笑,知道老娘那白眼是说她傻大胆,老公眼睛里却是明晃晃的欣赏。儿子也满脸崇拜。   “广告是钱,广告带来的也是钱啊。你去看看,这段日子香肠车间连轴转就没停过。那一根根的可都是钱。放心,付出总有回报。捂着钱又不会下崽,当然得花出去才能有收获。”   除夕夜,一家人围着桌子闲聊。孟蕊今年被评为十大杰出人物,省电视台的晚会给了长达一分钟的镜头。   十个人,她这是独一份。万绿丛中一点红,从几年前到如今,她始终站在这帮人前头。   电视上出现她的镜头,一家人开心的屏息静气,等她讲话结束家人才开始鼓掌。随后许多关系好的村民涌了进来。   一声声话语全在道贺,一双双目光全是敬佩。   樊爱芳和她堂嫂带着那些最先跟着一起干的女人将她举高高,欢呼声一浪一浪如同潮水一般。   八八年春节,孟蕊家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如今这方圆几十里,在她手下干活讨生活的全都来拜年。红包发出去一摞又一摞,孟爹开心的脸颊泛红,被陈明宇喂了几颗速效救心丸强制去睡觉休息。   杨国军年年都大年初一来,今年凌晨刚过也跑来了。他开着菲亚特,一进门一嘴酒气,被孟蕊训了一顿安排去客房睡觉。   “师妹,师妹,师哥我是真佩服你,佩、佩服的、五体投地。”   “睡觉去,再这么撒酒疯,小心我扔你出去啊。”   他老婆拍他一下,气的不行可管不住。“听蕊蕊的话啊,不然真扔你睡大街。”   “哦,知道了。别扔,我去睡觉。”   安顿了他睡觉,孟蕊出去时陈明宇又送走一波客人。两口子对视一眼笑笑坐沙发上,孟蕊靠着他肩膀。墙上挂钟已经快四点,院里旺火噼里啪啦燃的火焰老高。   “昊昊,去睡会儿吧。”   小小少年摇摇头往放映室走,里头洪七公和欧阳锋激战正酣。“不了,我不困,我要守岁。”   陈明宇不再说什么,放任由他去。今儿太兴奋了,躺床上估计也睡不着。两口子静静的坐了会儿,到五点村儿里开始热闹起来,鞭炮声开始一家接着一家的响。   除夕夜孟蕊已经给大伙放了一场烟花,一早俩人听着鞭炮声,洗手后到厨房包饺子。昨晚上人太多了,年年包饺子的传统都给挤得没了时间。   “等一下要跟娘去庙里上香吗?”   “不了,让爹陪她去吧。我陪你在家做饭。老公,我们初三出发去京城,初八参加了大哥的婚礼返回你看行吗?”   “好啊,我听你安排。”